第3章 【03】上榻之罪
然後,冷不防我渾身僵硬,不料的是感到身下有着些許的不正常,呃,什麽時候多了個仿真性人偶。人偶之手撫開我的散落的頭發,我僵硬地轉頭擡眼,對上那個我身下床之上巋然不動安然自如的那個人。
鳳目微張,凜厲地道:“大膽狂徒,竟敢上哀家的鳳榻!此榻先皇亦不曾睡過,豈由你這小人染指?還不快快贖罪,乞哀家饒你一命。”
“微臣,”夙昧嘴角露出一絲戲谑,“知罪,願聽憑太後處置。揉、圓、搓、方,由太後定之。”
我挑起身下人下巴,不懷好意地笑着說:“看你這副我見由憐的樣子,不如就收入哀家袖中,從了哀家,享一世榮華。”我流轉着目光,語速放慢地說,“夙面首,可否?”
“求之不得,”他今日如此配合我玩耍,我心一陣歡喜,起身坐在榻邊卻聽他繼續道,“今是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美具,不知太後欲何時與微臣共赴巫山見周公?”
他口味重了,我有一絲羞赧,真真是調戲不成反被調。夙昧依舊懶散地躺在上面。我嘆了口氣,打算将我兒子的想法與他說了。
“永遼行省水災一事已了,你功不可沒,皇上欲犒勞你。猜猜賞你什麽?”
“賞我什麽?黃金萬兩?國庫空虛,積貧積弱;封侯坐相?大權豈不分散;我看也只有賜我點香車美人了。”我無力于夙昧的敏睿,點頭表示他說中了。其實我讓他猜猜什麽的都是廢話啊,他哪有說不準的東西。有時候我真懷疑他是不是半仙。
但他話鋒一轉,頗有興致地看向我說:“可是朝堂上下有誰不知微臣是太後的入幕之賓,你兒子這樣做,讓你主持這件事,是在試探你。”他輕淡一笑,“亦是在探微臣,有沒有逆反之心。”
聽後,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随即一怔,道:“雲啓他,探我不有可能。我與他相識這麽多年,他怎麽會不知我對皇權無心。若不是袁崧海的聖旨,我也不可能在元京在宮中待那麽久。至于什麽入幕之賓,你我不過是普通的朋友,朝廷之事我從未有偏私過。雲啓和我們一起長大,感情甚是篤厚,我不相信他會疑我。而且,雲啓尚未取正宮,皇後也沒着落。這婚娶之事也應由我這太後來操持的。”說完,我便看向他希望能得到他的肯定,好打消那個揣測。
“普通朋友麽,”他的眸光有一絲深幽,“你這樣想,別人卻不這麽想。總以為你我有私,若不是這樣,你這桑梓宮我怎能輕易出入。你的宮人們又為何在我來時,自動回避。而你我,”他看似不經意地拂過錦被,“現也同在一張鳳榻之上。”他眼角笑意更濃,然而複雜了一些我看不通透的東西。
“所以,你兒子是在探我二人無疑。帝皇本就多疑。只是你卻妄交了真心。如今知道事實,又不敢承認罷。只是,他欲為我指婚,難道最終是要把你賜予我,再一看虛實。但你容貌尚可卻也稱不上美人,他想以此做籌碼,也算是高估了他母後你了。”
被這樣貶低我已經習慣了,但是我是萬萬不敢相信雲啓對我是有這樣的心思的,心裏是悵惘得很。但夙昧此話有理有據,我亦是不敢不信。我躊躇着不知偏向誰,這事是複雜了。我身邊也沒有個可以商量的人了,爹爹八年前離了京後就再也沒來過了,即便是在我冊封的大典上他也沒來。他說了勿通音信,就好像從此再沒我這個女兒似的。
所以,凡是我只能靠自己。
我總想着夙昧與雲啓之間的恩怨我不了解,可是為什麽又要把我給牽扯進去呢?我這一輩子不求榮華富貴,只求一生平順。但是事與願為,當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但是聽着夙昧你兒子你兒子地叫雲啓,我心內不知為何有些躁意,有些氣沖沖地說:“你和雲啓到底怎麽了,我看就沒正常過。從前兒個可不是這樣的。我當你們是不親近,沒想到竟是互相猜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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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不回答我的話,反倒繼續說着:“那麽,你是怎麽想的。是打算就遂了他們的意,以身相許于我呢,還是為我另謀佳人?太後可是情願麽?”
夙昧有些咄咄了,但我無視他深湛的眼色,因為有些愠意,便最終說:“既然你說我算不上美人,我又何必委屈自己下嫁給你,反倒要看你的臉色。倒不如為你另擇佳人,與你鸾鳳和鳴。畢竟我們是所謂的青梅竹馬,哀家自然也不會委屈你的。”
說完後我又覺得自己語氣太沖了,便和緩着聲音道:“你若有心儀之人便直與我說,你瞧這樣可如意?”
他清曉的眸子似是染上了一暈薄怒。我不知道是為什麽,也不敢再去深究夙昧之意。我這樣做,是壞了他的局麽?誰曉得他在布什麽局。我笑笑,罷了。就知道不可以交心的。爹爹給我的八字箴言,我只做到了“不驕不争”,卻沒有做到“木人石心”。什麽婦人之仁也正是如此。怪不得大臣們看不慣牝雞司晨,怪不得雲啓要削弱我的三分權力讓我管好後宮內事。
“你既然是這樣想的,我當然是聽從太後的懿旨。也算是我不經允許擅自睡上鳳榻的賠罪好了。”他譏诮地看着我,起身下榻,“微臣告退。”我沒去看他的背影,只是單單聽着腳步身走遠去了,心下掠過幾分寂然。
我頓時感到喉間有些幹澀。成功地惹他生氣了,然而我心裏也是不自在的。走到桌邊,倒了一口水喝下卻未曾減輕心間的重擔與倦意。罷了罷了,等到雲啓穩了根基,我就回豐州去,再也不來管這是是非非了。
我便招來宮人洗漱,弄好便躺下睡了。但總覺得有什麽擱着自己,我手一摸,竟摸出了一玉絡子,看來眼熟,想必是那夙昧方才落下的。一陣不爽,本想一氣之下就扔掉的,想來想去還是放好到時候還給他好了。不過這一想又導致我半夜未睡着,第二天早早醒了頂着兩個眼圈出宮去見我的那位手絹友。
孔子說得好,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
我與花不語就是在歸杏書齋裏相見相識的。說來慚愧,我們是因一本分桃畫冊而相逢恨晚的。所謂有了共同的愛好,便熟絡上了。美其名曰“以文會友”,實際上是看一些生離死別有情人難成眷屬只因性向相同的薔薇向作品。不過呢,這也是很高雅的,難道不是麽?
花不語家是皇商,于是她有機會入宮,也就自然知道我這多舛的身份命運了。
至于今天,我一是為了減輕自己的思想負擔,找些話本來看看,二是為了解決夙昧一事,既然皇上發話了,夙昧也同意了。我便要好好了解下待選姑娘的品行,找個好相處的指給夙昧。而花不語最最通曉這些個八卦轶事了,我當然要向她打聽打聽清楚。
見花不語一身淺粉羅襦,梳了兩個玲珑髻,真是個美人。不待我開口,她便道:“你家小竹馬乖得很,哪有什麽話題好嚼的。人說男子不近其他女色不是天生淡漠,就是已有意中人。還有一個原因斷斷不是,見你家小竹馬清俊得很,總不是不舉吧。你可有嘗過他的滋味?”說着還砸吧了一下嘴,“味道如何?”
我很是無力,為什麽大家都要這樣妄自揣測我和夙昧有腌臜的關系啊,我的清白是越洗越黑了。便憤憤地道:“沒有嘗過!”
“沒有嘗過?這可真真是件天方夜譚了!你曉得坊間是怎麽傳你的流言的麽?”我牙有些癢,想必也不是什麽好話,不待我發話,花不語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與你兒子日日春宵,與小竹馬暗通曲款,與老皇帝一枝梨花壓海棠。”
就知道是這種不堪入耳的閑言碎語,我聽着倒一點都不像我自己的事。就當找個樂子罷。“你兒子太小,老皇帝連骨頭都不剩了,那麽小竹馬是首選,模樣又好。你怎麽也不試試近水樓臺先得月。”
“你若想吃,我和他說去。我總覺得他是來者不拒的。什麽天生淡漠是假象是假象!”
“我就說嘛,不是性子,就是有了意中人。”她一個勁地朝我使眼色。
“不是我就是了。”如果是我,那他大可以與我直說啊,當年初見時就這樣調笑于我,我不相信他沒這個膽子和我說。如果他有意,我們也不會互相猜忌了。再說,我也從來沒有将他考慮到我的白馬良人備選人員裏面去。因為我總覺得很別扭。他這種人做朋友已經很累了,要是與他相伴一生那不是要整日猜他的心思猜死麽!所以我要找一個聰敏如斯的,人善的姑娘給他。
“啊!莫不是他有斷袖之好?”我一個激靈,腦子豁然開朗,“他和我兒子實為互相喜歡,但中間出現波折,我兒不可能娶他,而他亦不願屈居人下。使得他不得不離京三年只為理清情思。然而久別後心癢難忍便又回京只為再看一眼心中人的眉眼,欲留在他身邊但又被身份所困。所以才導致了因愛不成反互虐,虐來虐去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