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其人如玉
我越想越覺得這就是事實。但卻遭到了花不語的白眼,她的意思就是說,瞧着我兒子和夙昧的小身板,兩個受私相授受麽!
我反瞪回去,他們都有成為攻的可能好麽!
“哎,那麽,你這樣幫小竹馬操心婚事,你那小竹馬什麽表現?”花不語好奇道。
“我不知道,”我皺了皺眉頭說,“反正他最後是同意了啊,要不然我也不會來問你那些小姐們的事了。趕快弄弄好了麽算了,你說範家小姐怎樣啊?”我有些不想回憶起昨天的情形。
花不語聽後很是悲憤,欲說什麽但見我也是一副聽不進的樣子于是就不再說什麽了,但是她又轉了其他的話題:“你是不是中意你兒子,要來個母嫁啊?”
我語滞,一口水被嗆住:“咳咳,你真想得出來。我是來問你讨八卦的啊,怎麽變成你讨起我的八卦了啊。”她見我如此便才認真回答起我的問題了。
花不語想了會道:“範子玉麽,性格犟了點,不過人倒是聰慧。據我所知,她一直對小竹馬窮追不舍。你有沒有見過她舞劍?”我頓時睜大了眼,倍感興趣,“劍如游龍的,飒爽得很。”
“啊啊,這樣的姑娘我喜歡啊!”原本小時候就想當一個女俠般的人物,可是誰知爹娘不許我習武,我又是個生在世家的苦逼娃,只能按照規矩來練字,我嘆了口氣,又道,“關鍵是她最好能懂夙昧這千曲百轉的心思,我想呢,若是能找個機會,與她會一會面就再好不過了。”
花不語笑了笑說:“我倒有一主意。讓你與範子玉見面,你只要說出你希望撮合他們兩個,範子玉一定樂意之至。”
我颔了颔首,“照如此說,再過半月便是秋宴。世家小姐們都能獲許入宮。我就可以找個機會出宮或者邀她入宮赴宴,再與她相商此事。”
“也好,一來你也可以讓小竹馬伴你,這樣當事二人又可以接觸了;二來,你就有機會制造出點事來使他們獨處。”
我們就這樣把這事定了下來。
待我一起身,眼光瞥向窗外時,卻再次見到了我心尖上的那個人兒,聶疏言。
這莫不就是緣分,每每都能恰巧碰見他。廣袖素衣,面如冠玉,神情亦佳。他正撩開簾子,從轎子探出身子來,擡眼便見了我,似有一絲詫異,但随即笑意如溫潭,骀蕩人心。
我一有一瞬怔忪,卻被身旁的花不語喚了回神。
“看什麽呢?好一個俏公子啊!”見了直道上的那抹白衣,她嘆道:“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瞧瞧這小色胚子,見到個美人兒就連語氣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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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有些緊張之感,生怕是自己的東西被人搶了去的錯覺,望了花不語一眼,警告道:“不準再看他,”我低頭咳了兩聲,想了想說了句,“我的人。”
實際上呢,只是我選中的人罷了。但是,作為太後大人總是要有一點霸氣的吧,反正只差沒幾個字,意思也差不多嘛。
花不語被我一語嗆得說不出話來,只是臉上充滿了揶揄的神色,笑我小心眼。好像說了句:“男人真多,一夜禦五十夫。”
我不得不欽佩于花不語的重口。
見窗外他與一騎馬的藍衣人正在交談,那藍衣人瞅着眼熟,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他的樣子,但竟一時記不起他是誰了。我也不打算深究,欲下樓與聶疏言打個照面。
花不語與一道我下了樓後,知趣地笑着說:“那我便不打擾你們了。”那個神色看着欠扁,我想着聶疏言就在不遠處,忍住打她一拳的沖動,以拳化掌,揮一揮手作別西邊的雲彩。
而當我走近聶疏言時,藍衣人已去。我見他收好了一封信,踟躇了片刻,便上前道:“聶公子,恰巧竟在這兒碰見了,今日怎麽不當職?”我也不好多言問什麽,不過也怕擠不出話來顯得彼此生疏得很。
往往越是在意便越是緊張,說出來的話便是煩難,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
恰好聶疏言不在意,他也不是個難弄的主子。
“正是如此。”他淺淡一笑,見身周亦有閑雜之人,便道:“木姑娘難得出來一趟,是來見人?”
“我見今日天氣正好,便邀約友人一道出來喝喝茶、看看戲什麽的,不過現在已散了去。”
“那麽,接下來打算做什麽?”他看向我,顯然是想做些什麽。我有些納悶我倆的關系好像不曾如此密切。心想難道是心裏念叨得多了便會成真?
一時也不去管他有無深意,只是心裏頭歡喜得很。
我見他如此問我,而天色亦尚早,咬了咬下唇便說:“買點水粉。”說完我有些後悔,為什麽不說些游湖、去書齋之類的話,顯得我有些情操涵養。而買水粉什麽的就給人感覺我太淺薄了,好似只是個還裝扮的人兒,而我本身卻是不喜矯飾的。
聶疏言唇角一漾,轎子上的流蘇的影子落滿了他的衣襟,我一晃神便聽到他溫和的嗓音在我前方響起:“如若木姑娘不嫌棄,在下願随姑娘同去。順便捎一些給小妹。”
“小妹?”我記憶中他并無妹妹在京,正恐是不是新招的姬妾,眉頭微皺。他發話卻安撫了我這等猜疑。“不日我要回鄉一趟,做哥哥的,也應帶點東西給她。”
原來是親妹妹,我心便安了下來,道:“那麽,去閉月閣吧。”
我出來時匆忙,平日裏都是夙昧幫忙載我出來的,昨日與他弄得不歡而散。我便随便搭了禦史家的馬車出來,而現在身邊無車馬可載。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聶疏言:“可方便帶我一程?”
聶疏言清雅一笑,為我撐起簾子,眸子剔透,道:“進去吧。”
我有些小歡喜,便坐進轎子裏。但同時又覺得唐突了人家,正想是不是勞煩了他騎馬。下一瞬,聶疏言便也進了來。我有些訝異,但見這轎子空間還大,便不說什麽了。
兩個人同在一個不足方寸的轎廂內,我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不是很平穩,生怕他也聽得見我不齊的心律。
他卻先道:“我自小體弱,不會騎馬。”沒有半縷赧意,“倒是麻煩了你。”
“沒關系。”我微微一笑。他竟然不會騎馬,這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總以為男子皆會馬,從小看雲啓和夙昧慣了,也沒遇到過這個事端。不過白馬良人不會騎馬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聶公子的家鄉是在絮州?”
“是,離元京有些遠了。”
“聽說絮州山美、水美、人亦美。而元京無山無水,只有宮闕深深。我很是好奇絮州是什麽樣的呢?”
“堤上游人逐畫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綠楊樓外出秋千。”我眼前便出現這麽一幅圖景來,碧波春水佳人子,皓腕似雪人似月。他道,“元京雖好,不如吾鄉。”
我喃喃:“元京雖好,不如吾鄉。”是的,那金堤玉橋花團人影再美再好,也敵不過豐州的一葉一草。我已有八年未回豐州,不知記憶中的景與人是否有變。也不知還有幾時可以別了這京城。我清了清神思:“聶公子,你可是不願做京官?”
“也不是如此,二者不可得兼。只怪我年少貪圖青雲,做至司馬。若現離京,那麽之前的也便是赴水東流了。”
“你若想家人,那把他們接至元京便可。我見你的府邸也大,一個人住怪冷清的。”
聶疏言聽聞後笑:“木姑娘真是善解人意。”
我被表揚了,喜不自禁,繼續道:“我也曾想把爹爹和娘親接來元京,但是怎麽勸他和娘親都不願,固執得很。說是什麽安土重遷,元京不如豐州舒坦。他倒想得開,但也不為我想想。所以我住那麽大的屋子,也是清冷得很。”
我又意識到,我這樣前言後語的,很容易讓人誤會了本意,而反倒将話串在一起理解。好像是說:啊啊,我好寂寞,你也一同得寂寞。我們寂寞的人在一起就不寂寞了。我一點也不願意寂寞寂寞就好。我需要安慰擁抱
“那、那個,我的意思是,桑梓殿很大、很大,呵呵。”
我嘴巴快過了腦子,一時沒想明白桑梓殿是皇宮內部,怎可住進一個外姓的侯爺。
“我明白了”他笑着,似是要将我的思緒暈染開了去。
我欲說什麽解釋也止住了,只是咬了咬唇,愣愣地看着他明皓的眉眼。
“若無外人,叫我疏言便好。”
叫我疏言便好。這般清越回蕩在我心裏久久。
我知道如何來表達自己現下的心情,但我切切是歡喜的。我不曾有過這般甜如蜜的感覺。雖然他不說什麽,他和我之間亦是不明朗,但此刻我們能更進一步,不再止步于客氣層面,已是我心所求如願了。
“嗯。”
到了閉月閣,夥計招呼着推薦新到的胭脂水粉。“喲,公子小姐快快請進。本店近日從雅國帶來上好的脂粉。瞧兩位,是”他猜着我二人的關系。
我見他正要出口“伉俪”二字,立馬攔斷那半句話:“你說有雅國的水粉?那麽,有沒有色淡的,海棠味的。”
“有有,我們這裏都是一等品,宮裏好多人都要托人來買呢。雅國盛海棠,海棠種類繁多,本店分為三種:早開的是寐夜,再晚些日子的是醉生,晚開的是未眠。味道從薄到濃,小姐可以聞聞看再選。”
聽到此,我舉着水粉盒,轉頭問疏言:“你家妹妹需要麽?”
“也好。”
我心有過一點疑惑,明明雅國品質上佳。且兩國最近邊防多是沖突,能有這些貨已是很不容易了。可他卻說了句也好,卻似是不情願的樣子。也許文人多傲骨,不稀罕他國之物吧。去不深思,我道:“那麽你家妹妹幾歲了?可有嫁人?”
“小妹十七,還未曾嫁。”我突然想到夙昧的婚事,若是她妹妹在京,指不定也入了我那兒子的畫軸作為夙昧的人選,這便有趣得很了,繼續問:“可有什麽喜好?”
“只愛丹青,不善女紅。”他回答,眼底是淡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