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章節
囑要多食魚蝦貝類,便賞賜下來給本宮。今兒個得知一準過來,便讓後面的小廚房除了腥上屜蒸透了給送來。一會兒午膳的時候,伺候着你家主子多用一些,據說腹中的孩兒可得聰穎。‘說罷,喚沐雪上前,将手中提的食盒交妥在小貴子手上,便步履匆匆地告辭而去。
出了婉翠齋,一幹嫔妃都散了。懿貴妃含着怒氣連辇轎都不坐,步子卻越走越急,江容華和阚淑儀均看出了幾分端倪,卻無一人敢出聲,只能無奈地跟随着主位一路苦走。待走到禦花園的一處不打眼的角落,懿貴妃方才緩緩駐足。
‘祺妃,祺妃,皇上竟然給她封妃與本宮平起平坐?!她算什麽東西?本宮薩克達氏。如懿才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嫡妻。‘‘哼!她以為她想要臘月涵香,獨展芳菲,本宮就對她無計可施了麽?殊不知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再是一朵打朵結子花期正盛的花,若濁了本宮的意擋了本宮的道,本宮也一概敗了它!
懿貴妃一改之前盎然春意的面色,挂霜的冷笑慢慢凝結在嘴角,那徹骨的寒氣隐隐向外迸着,周遭的空氣仿似随時都會被凍結一般。
彼時,積雪初融,禦花園中挨着牆角栽種的連枝臘梅正怒然勃發,那凝蠟般的酥黃映墜着晶瑩剔透的融雪後的水珠兒,粘枝在深褐色的枝頭,加之冷風陣陣,清芬馥郁的暗香隐隐浮動在人的口鼻間,原本最為雅致的景致,此際落在懿貴妃眼底,卻分外刿目怵心。盛怒之下,上前使蠻力扯落了一樹的臘梅朵兒,擡起馬蹄底狠狠地将其揉爛碾碎蹉踏入泥。
見此情景,江容華快步上前,俯身一把抱住懿貴妃的腿,苦苦哀求道。
‘娘娘切莫動怒,仔細自個還懷着身子呢!太醫那日不也說了麽?娘娘這回肚子裏的十有八九是個小阿哥,在小阿哥順利降生前,還望娘娘無論如何都得顧惜着身子才好。皇上的偏袒很是可氣,然更可氣的還數那狐媚子,魅惑得皇上七葷八素的,逆天的詭谲才不巧有了身子。眼下娘娘在這後宮裏要鞏固自己的地位,任誰也指望不上,獨獨指望的就唯有這腹中的孩兒了,若當真有個什麽閃失,那豈不更叫那妖妖調調的狐媚子愈發稱心如意了去?!再往深裏說,他日,她若有心觊觎鳳位,我們先前所為豈不枉費?‘懿貴妃聽她說得确有幾分道理,身子适才癱軟下來,仰望蒼天,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乘她恍神之際,江容華連忙讓沐雪将一旁的石凳擦拭幹淨,攙扶其過去坐下。忙不疊地将懿貴妃的那雙滿是泥污的馬蹄底脫下,替其換上自己的那雙嶄新的紫緞釘綾鳳戲牡丹錦棉馬蹄底。
估摸着主位的戾氣也消解得差不離了,阚淑儀才敢湊到近前。
‘臣妾就不明白了,那挑事的下作胚子成日裏攪得娘娘心裏不和順,娘娘再是如何寬厚相與,人家仍是一副躍躍欲試,謀求越級上位的架勢,娘娘有何必給她那麽大的臉面?今日還牽頭引領衆嫔妃與之探視,豈非白白替她助長了威風?!‘懿貴妃聽着這話心煩不已,瞥了她一眼,冷冷說道。
‘好個沒眼色的東西,白跟了本宮許多時日,後宮之中趨迎捧高的道理到現在還一竅不通麽?!皇上近來為這個女人一天一道聖旨地遍傳六宮,專寵之心趨之若鹜,你權當六宮嫔妃們都似你一般眼瞎心瞎的麽?!即便本宮不領她們前去探視,當真就能止住那些巴結讨好尋求庇護之人踏進婉翠齋的步子了麽?!
‘本宮今兒把話撂這,你若他日哄得皇上如此用心相待,本宮也巴巴地趕去瞧你!‘阚淑儀見懿貴妃眉角隐跳,又聽得這樣的言辭,臉色煞白,忙哆嗦着唇跪下撇清道。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臣妾唯有仰仗娘娘才得今日,适才氣不過替娘娘抱不平而已,關心情切才得如此,臣妾知錯了,還請娘娘恕罪。‘懿貴妃聽着這般蒼白的辯辭,眉心深陷,神色依舊清冷如霜,江容華忙替出來圓場。
‘這些年共處下來娘娘也是知道的,阚淑儀就是個直性子,什麽看不過眼即刻浮于面上,只這一路走來,對娘娘卻是絕無二心的。娘娘別跟她置氣,氣怪了身子最是不值當。‘這頭勸罷,那頭又趕緊将阚淑儀拉往一旁。
‘你便少說幾句罷!主位心裏已夠心焦的,你還……唉!若主位鳳位穩固,又哪想巴巴地去那婉翠齋自找不痛快?與其叫後宮裏的一幫女人藏着掖着背地裏一個個悄悄地往那裏去,讓娘娘獨自擔去了善妒的惡名,不若虛懷若谷地坦蕩接受,寬宏大度地将全套美事做在明裏,若他日皇上有心封後了,多少也能落得賢能的美譽。‘‘再則,外頭傳來的消息,祺妃的叔父在朝堂上新近占了頭功,這無疑又是為她這個侄女鞏固後宮地位、錦上添花的美事一樁,眼下若無萬全之策實難輕易動她。‘回身,轉向懿貴妃勸慰道。
‘娘娘,這浸過寒雪的陽光,總是失了溫熱,石凳上坐久了,寒氣亦會蝕骨侵心的,仔細凍壞了身子。我們在這當說不當說的話,可得語不傳六耳,總比不得回宮再細細商榷來得穩當。不若,還是先回吧?‘懿貴妃面色凝重地緩緩點頭,任由江容華跟阚淑儀将其攙起。三人一路并行,小丫頭沐雪緊随其後,将一堆深淺不一、繁雜淩亂的腳印留與身後的禦花園中。
第五十七節 蹊跷(一)
好不容易待到一院子亂哄哄的人都散盡了,我才眯縫着雙眼倚卧在貴妃榻上正正經經享受了小半日冬陽的和暖。許是這副身子在濕冷麻痹的氛圍中淫浸得久了,難得的日光照拂,心頭那難以言說的舒适愉悅感便齊齊湧向七經八脈,适才覺出遍體通泰了許多。
臨近午時,蝶兒才匆匆忙忙從外面趕回來,打眼瞧見我這副有失體統的樣子,但見她眉頭輕皺,眼波微橫,頗為不滿。轉眼又見烏泱泱的香榧木案桌上多出許多色澤明豔的提籃食盒,心下犯疑道。
‘這是?‘
聽得蝶兒疑困,小貴子湊近過來,向門外神色尴尬地努了努嘴。
‘姐姐不在,懿貴妃領着各宮嫔妃主子們剛剛來過,說是來探望……‘‘哦?……我卻不知她們竟如此有心?‘蝶兒娥眉飛挑,一臉似信非信的神情。
一番檢視之後,指尖最終落定在一只做工精美的花梨木镂雕挑盒上,墨漆的盒身上用彩脂金粉镌畫着一蓬蓬繁盛的牡丹。
小貴子見此,忙向蝶兒解釋。
‘哦,此乃懿貴妃最後囑托給奴才的,說是內裏裝着犁铧魚,今年琉球那兒新進的貢品,說是前些時候皇上知她有身孕賞賜下來的,可保腹中孩兒聰穎。統共只得了幾條,想是好不容易求皇上答應來這走一遭,特地囑人做了帶來,還喊奴才午膳時伺候小主多用些。‘蝶兒聞言,眼角眉間逶迤出的狐疑之色越顯深重。
‘知道了,這有我伺候着,你先下去吧!‘小貴子應了一聲,便點頭退下。
待将眼前閑雜人等都打發盡,蝶兒才掀起那只圖案精美的食盒蓋,從藏青羅呢的窄袖中取出一枚明晃晃的銀針細細驗過,似并無不妥。複拿起一副銀箸手腕輕轉,将盒內扁平的魚身翻掉過來,內裏乾坤霎時一目了然。
蝶兒看畢。不動聲色地端着那只食盒默默湊近。卻見那撒着金黃碧翠姜蔥絲兒的魚腹中,齊整整地排放着三條白慘慘的未足寸許的小犁铧魚。遂不及防葷腥之氣摧肝瀝膽,将好不容易才和順平适些的胃裏又勾吊出許多褐黃酸嘔的胃液來。
我慌忙将頭扭向一旁,幸得舒緩了一口氣。
‘蝶兒,這……這是?‘
蝶兒穩穩地将食盒端離開去瞧不見的距離,凝視着我良久,複才沉聲道。
‘蝶兒愚見,懿貴妃選在這個時候別有深意地給娘娘送上這份驚喜,無疑是想警醒威懾娘娘,在這後宮之中若要一味地争寵尊大。後果無非似這犁铧魚一般,到頭來什麽也留不住。‘我強耐着腹中翻江倒海般的各種不适。極力不去把方才那慘無人寰的畫面同自身境遇聯想到一塊。我面色煞白,好一會兒,方才吶吶吐言。
‘她,當真如此容不得我麽?‘
蝶兒看着我,笑了笑,很是涼薄。
‘此乃後宮,色優而侍。嗣為權賦,妒海無邊。娘娘一朝各路優勢占盡,懿貴妃豈有能容得下你的道理?!娘娘尚記得否此番入宮初衷?王爺對您的私下交托?若得謹記,必不該如此招搖,行事自當收斂些。這犁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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