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章節
,絕不會外洩一個字,并當負責賀家日後吃穿用度的一切開銷生計。
小賀歷事未深。哪裏受得住女子如此哄騙?擔心事情一旦敗露難以茍活自家性命,竟糊裏糊塗地答應下來。在指證國丈賣官鬻爵、縱令需索的上書彈劾狀上畫了押,被逼附上自家如何得到皇家宮外采辦一職的前後經由。
結果,事情遠比小賀想象得要嚴重得多得多。皇家一旦定了罪,龍顏瞬間便轉了顏色。一夜之間,國丈府被籍,向來受人尊仰的國丈被革職,逮下獄,含恨而終。懿妃肖塵亦因此受到牽連,稱其德行有失,褫奪封號,禁足冷宮。
而中宮耿氏見懿妃大勢已去,很快踢開瑤妃,将瑤妃色誘外臣一事告發了皇上。瑤妃非但沒能将他的叔父從遙遠的東北搭救回來,還被賜鸩酒一杯,從此香消玉損。這然後耿氏又接連掃除了皇上身邊最具競争力的幾名女子,幾乎做到獨霸後宮的境界,不消數月,便如償所願地懷上了龍嗣。
而小賀眼見自己輕率之舉給師伯一家造成的滅族之災後,痛悔萬分羞愧難當,自提了劍,砍殺死賀家上下以為師伯陪葬,臨了舉過腦袋的劍唯獨對稚子小小賀不忍毒手。無奈自殺謝罪前提了小小賀跪拜至肖塵面前,聲稱這娃要殺要刮聽憑她處置,言畢便舉劍了解掉自己性命。
肖塵縱是對小賀百般憤萬般恨,亦只得随着兩家的相繼敗落而隐忍不發。望着眼前那麽丁點大瑟瑟發抖凄凄楚楚的小小賀,跟自己皇兒髓一般大小的年紀,卻要用來背負大人間恩怨情仇的洩憤工具,肖塵不禁動了恻隐之心,将小小賀留在髓的身邊,做了髓的陪侍。
髓8歲那年,冷宮中的肖塵愈發消沉,周遭孤僻清冷的環境迫得她反複憶起當年的家族慘劇,終日以淚洗面郁郁寡歡,有一日便忽然癨病,含恨撒手人寰。
依照宮中規矩,但凡皇子的母妃英年早逝,膝下存有皇族血脈的,公主抑或皇子須交由其他宮平階或高階的嫔妃認養。肖妃仙去後,中宮耿氏名義上假借顧念姐妹之情,在皇上及衆嫔妃面前很大度地将髓地教導撫養重任接管過去,然,私下裏僅髓自己知道,那只是漫漫經年中耿氏對其實施精神淩虐的開篇。
故事說到這,黃子睿忽然頓住了,眸色有些怔忡地虛望遠方,虛虛浮浮失了焦點。而迫切想要知曉結局的我,不禁微側了腦袋,全然忽略去臉上原先的淚痕,用不耐的期許之色邀約着他的繼續。
須臾,他複回轉過來,嘴角挂着一絲無奈。
‘嫣兒,可還想聽下去?‘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他才勉力地勾起了嘴角。
‘後面的故事,本王确有些模糊了。倘若嫣兒尚有興趣聽下去,不若先答應從這風口裏退回屋裏好生将息,容睿回去細細思酌下後面的大概,明日與今日同,吾與你相約酉時,揭曉未了之謎。‘說完,眼神無比眷戀地、柔柔淺淺地覆罩上我面頰。
這對白、這語氣、這眼神,完全徹底地颠覆了黃子睿與我長久以來建立起來的相處之道。于是乎,風中略微淩亂的我的嬌顏莫名飛現過一抹緋色,錯亂着腳步拎起裙角,頭也不回地施施然遁入廂房中。
第四十九 往事(一)
一個人最容易遺失的記憶,往往是那些曾對自己造成傷害至深、帶着它上路便會牽絆住前行腳步的種種過往。
而黃子睿給我講的故事,在聽的時候便讓我隐隐覺得和一些陰謀算計,還有跟他這個堂堂京師王爺的身世之謎糾葛相連,這也正是我對故事結局執念滿滿的關鍵,籍着女子直覺上特有的敏感甚至可以隐約嗅出其中的某些細枝末節必是促成禁衣棄我而去之舉的因由。所以,我很好奇這個非比尋常的故事背後會藏着怎樣出人意料的結局?!
次日,風很輕,吹散天空幾朵淡雲。春日花兒香,夏日陽兒亮,秋日葉兒光,冬日雪兒霜……外宅的院落裏正漿洗衣物的小蝶邊哼唱邊快活地忙碌着。打從一大早就沒逮着與黃子睿照面空子的我,貌似不經意地蹭到小丫頭身邊,打算乘其心情大好不無防備之際,探其口風,誘騙她對自家主子離心離德一次。
無奈小妮子雖無甚心機,卻也機敏的很。只恭謹地答我,稱其是在我昏迷後新聘進來随爺身邊的,但凡爺之前的種種并無了解,說完便抱起木盆飛快地跑開了。
于是乎,百無聊賴的我托起腮幫無趣地打量了一天的麻雀。直近天色向晚,才被一陣密密麻麻噼噼啪啪打在芭蕉葉上的急雨逼退回屋,畢竟時近晚秋,連帶着周遭的空氣都跟着起了寒意,凸自添了件外衣,起身放下了窗柩的支撐,心裏卻滿滿揣着些焦慮不安。如是急驟的暴雨,黃子睿是否會如常赴約呢?!
院中的井桐在疾風驟雨中胡拍亂打的沙沙聲不期而遇地落入耳中,下一刻便轉了研墨添香的心念,忙喚小蝶備下文案紙墨,須臾,一行行娟秀的篆體便躍然紙上。
晚秋天。一霎急雨灑庭軒。檻菊蕭疏,井梧零亂,惹殘煙。凄然,望江關,飛雲黯淡夕陽閑。……正蟬吟敗葉。蛩響衰草。相應喧喧。……思綿綿,夜永對景那堪,屈指暗想從前。……追往事。空慘愁顏。漏箭移,稍覺清寒。……抱影無眠。
‘嫣兒筆下的可是白衣卿相的詞《戚氏。晚秋天》?‘我筆尖輕顫,一臉茫然地從紙上擡起頭來,聞音之際,發聲之人已近逼至身後。很好奇,複很感慨,黃子睿這厮何時練就的此等功夫?但瞥見他靴子周圍的一灘濕痕,應該是推門進來有些時辰了,居然可以做到教人無知無覺?!
‘正是。‘我擱下筆。找鎮紙壓了,略帶些局促地拉開我與他的距離。
‘字自是娟秀,詞選的亦是精妙,只可惜啊,可惜……‘黃子睿頗為玩味地望向我,偏不提究竟是哪裏讓他覺得可惜了去。
被他這麽可着勁地盯着瞧。內心莫名臊起一陣慌亂,掌心的絹帕幾近被絞揉成碎布。自打昨日與之促膝長談過後,我便深深地窘怕上了與他對視的眼神,苦苦支撐,無力抗衡。但凡一旦對視上了,便埋下了頃刻間灰飛煙滅的隐患。
撞破我的拘謹與窘迫,他亦不冒險迫近,略略低垂下眼睑,長且密集的睫毛不着痕跡地斂去眸光中的灼燙,複将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文案上的那幅字上,拿起來自顧自地說道。
‘只可惜姑娘為了應景刻意改了其中的一個字,似乎有悖這首詞想要表達的意境呢!‘劈手奪回我的字,仔細琢磨,半晌也未瞧出什麽不妥之端倪。心想莫不是離開大學年頭有些久遠了,小不留神錯了詞串了句,眼下豈非竟要被古人指正嘲笑了去?!轉念又想,反正到這也沒人了解我的真實身份,嘲笑便嘲笑吧!這事天生是黃子睿的擅長,也不多這一回,況且尚有扳回的可能。
實在不得法,我雙手一攤,承認自己失利。
‘願聞其詳。‘
黃子睿正待開口,剛巧小蝶叩門端茶進來。接過熱茶,黃子睿唇角含譏地改了主意。
‘我們何不以此茶角勝負,為飲茶先後?我手邊剛好存着一本宋詞。‘這個提議不錯,賭注也不大,似乎可以接受,我抱着一絲僥幸心理答應下來。
見我沒有異議,他才悠然地開口解釋。
‘姑娘試想,晚秋天,若是急雨,豈會灑?用潑豈非更為合理?再則,當真若是急雨,檻菊、井梧必不會單單只是蕭疏和零亂這麽簡單了。所以,這裏自當是微雨才合理。如此一來,姑娘認為我手邊的這本宋詞可用得着翻了?‘黃子睿含笑望着我,眉梢輕揚。
‘你贏了。‘我低眉順目地将他面前的茶杯斟滿,難得好心情地配合他一次情緒。
黃子睿見狀志得意滿地朗聲大笑起來,臨了太過得意忘形,不僅将茶水潑灑了一身,勉強入了口的,又以極瞬地速度,連累倆無辜的鼻孔跟着再狂噴出來。
眼瞅着難得一回窘相畢現的黃子睿,從懷中掏出塊帕子急急地擦拭着被茶水濺到的衣擺,心情霎時變得無比歡樂,我眉目含笑地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溫熱的香茗很順利地滾入腹中。
‘嫣兒我們這算不算得上是賭書消得潑茶香呢?‘‘錯,你這最多稱得上賭書消得噴茶香。‘‘也罷,無論是潑茶還是噴茶吧!至少你倒也承認它是一個香字。‘這話怎麽越聽越咂味出暧昧的情愫呢?!他越是低姿态地跟我說話,越是讓我覺着危險。我這回絕不放任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