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章節
地輕哼到。
‘禁衣,別……別走!‘
我觑着眼,見他神色一緊,表情一點點冷了下去。
感覺得到,握着的那只手猛然用力向外一抽,我咬緊牙關死也不放手。照着劇情往下發展,我本該瞅準時機假惺惺地擠出兩滴鱷魚的眼淚,接着進入僵持期,最後以男主的放棄堅持結束我的為所欲為,并且通常被握時間的長短與忘情時間長短成正比。鏡頭切換到第二日,了解女主心意的男主便會對這段感情雲淡風輕地放手,最終含淚加送上狗血的祝福。
可是,故事進展到我這就變得愈發艱難曲折。我咬緊牙關不放手,那個欠缺風度的黃某人卻也不罷休,一抽不成來二抽,二抽不成三抽繼上,經過長久的僵持苦戰後,我整個人幾乎處在半懸空地吊在他身上的位置。
‘你究竟放不放手?‘
我copy蠟筆小星造型,擰絞着兩道濃眉閉着眼相當鎮定地搖了搖頭,香汗順着頸脖無休無止地滴漏下來。
‘那……是你逼我的。‘
黃子睿竟不比我好到哪裏去,咬着唇,赧顏汗下。
‘那我……只好……只好就地虛恭!‘一股詭異的惡臭随即漫溢開來,先前被吊的那個靈動如狡兔般跳下床來掩鼻鼠竄,吊人的那個一聲唏噓,唇角緩緩逸出輕松後的惬意。
第四十八 前塵
一連昏睡去數月,但覺腿腳酸軟得越發不利落了,身子大致無恙後,我便開始尋思着去屋外四處活動活動。
這裏是黃子睿在京郊鶴嶺鎮上的一處別院,院落不大,卻還整潔雅致。叢叢綠瑩瑩的修竹自磨磚對縫精致的牆外探進來,稍低的竹梢幾乎垂到屋檐。天光自竹影間瀝落,一路走過,仿若踩碎一地斑駁的光影。堂前自花架上攀出成片的薔薇,帶着朝露後暈透的芳韻,成就了枝頭驚心動魄的絢麗璀璨。
順着抄手游廊再往前,一座看似亭榭建築的方形小屋赫然眼前,及到近處我才辨識出這便是傳說中中柱穿枋上懸着兩根垂蓮柱的垂花門。舊時有深閨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說法,二門指的即是這道垂花門。
我放緩呼吸側耳聽了聽,外宅似乎很靜,小蝶這丫頭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一時起了玩念,所幸直接忽略去那緊閉的四扇綠色屏風,悄然移步外宅。屋脊兩端的神獸、抱鼓石的石雕、門簪、雀替、花板、垂珠、白粉牆上的燈窗……樣樣渲染着古樸靜谧之美。
外宅的院子裏散落着一些零星的谷子,兩只追逐的雀子相繼飛落下來,歡快啁啾着覓食果腹,靈動的舞姿使得這麽一個秋陽的午後溫馨唯美到極致。
只可惜越是美的東西越不得長久,雀子的啁啾聲很快引來了另一只灰毛雀子,先前的一只便很快棄下他的同伴拍拍翅膀遠去了。獨留下的那只,失卻了同伴的伴護,歪着腦袋惶恐地拾掇了點餘下的谷子便也拍拍翅膀飛離開。
心,出其不意地被突如其來憂傷牢牢攥住,周遭的一切驟然間失了顏色。頹敗地繞過垂花門,周身忽起了寒意,我抱緊雙臂,将臉無力地埋在膝蓋間。在青石臺基上獨坐下來。
很久以前聽說過只要把頭擡起來,眼淚就不會掉下來。可,望天,鼻子依舊還是會酸,鼻子酸了眼淚便很難不掉。唯有把頭埋下去。才不會讓人瞧見心碎的悲傷。
‘身子才好些。怎好又跑風口裏坐着?‘聽到黃子睿的聲音時,他已疾步穿過抄手游廊下到院子,徑自來到我面前。
臉上的淚還未及幹透。我無意搭理他,蹭了蹭身子複将頭埋得更深了。
數秒冷場後,黃子睿幹脆效仿我的摸樣,一抻衣袍,在我身側抱膝坐下。
‘給你講一個故事。‘
他神情黯淡下來,語調中隐着讓人不容小觑的執着。
那是在一個悠揚的馬頭琴古曲飄蕩的地方,天邊的草浪翻滾着火一般的灼熱,同一批牛羊的乳汁孕育出傳承着同樣血脈的一對草原兒郎。由于兩個小家夥同一天出生,兩家的蒙古包緊挨在一處。關系自然比別家走得近,經常是一家蒙古包上的炊煙剛剛升起,另一家便送來了精壯的羊腿和上好的乳酪。
草原上的草亦枯亦榮,走過寒暑。兩個小家夥飛速地在成長,他們曾一度從草原翻飛的山坡上滾下;也曾在陽光刺目得睜不開眼的午後,撒開腳丫子在草原上放任的奔跑。而後脫得赤條精光地縱身躍入湛藍的湖泊。
風感覺雲飄動的日子,馬頭琴悠揚的琴聲,從這座敖包飄向那座敖包。他們一起入了學堂,因都看不慣同班惡霸欺淩家境貧寒的剪羊毛弱女,便揮起拳頭仗義出手。之後被罰一道去後山飲馬牧羊的他們卻禁不住開懷大笑。
後來,随着年歲的增長。他們已不肖去看草原數十載如一日的日升日落,不肖在晚風中立盡斜陽,不稀罕什麽風起雲湧,更無心一塊兒默數天幕上的星子。他們渴望像天空中展翅翺翔的雄鷹,自由地馳騁着駿馬去看看草原以外的世界。于是,他倆搭夥幹起了販馬的行當。
販馬路途艱辛,客棧條件亦差,他們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充足。做了三五年,販馬生意開始有了起色,他倆開始捎帶上錦棉、絲綢、布匹、食鹽,甚至土特産等進行往來交易。
再後來,靠着他倆的努力各門生意都做得風生水起漸入佳境,他倆便幹脆脫離了馬幫,在關內安定下來,各自娶妻成家。來年開春兩家相繼抱了娃,一家喜得千金,而另一家誕育貴子。
兩個娃在兩家人頻繁往來和密切關注下飛速地成長起來,待到千金及笄,兩家孩子反倒因這種兩家人猶如一家人存在的關系,失了男女之意。後來千金進宮入選,冊了婕妤,深得聖寵,而後接連進位,不肖半載又有了身孕,冊為懿妃,位次直逼中宮。
士、農、工、商,謂之四民。商既是排在最後的,地位自然最低。千金既貴為懿妃,又孕育着龍脈,國丈便不可僅僅屈居商位,憑借着自家女兒的關系,入仕便得了個侯爵兼皇家采辦的肥缺。
皇商和商人便是大不同,以往他買地建種桑養蠶織錦,園子建了不少,但都是些個使用權,并非所有權,每年的租稅卻是不得少交。而皇城根下的土地,本就不是你有錢就賣得起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家是最大的地主,上位者會把地分給自家兄弟子侄和親信,再由那些人把地分給自己的子侄和親信,轉而租賣出去,其實就是賣個使用權,坐等收租便可。有地便等于有錢,沒地,生意做得再好,也是流民商販,為人所輕賤。
國丈錢權兩握,成日裏被那些觀望後宮,可着皇上喜好的人捧着、哄着、供着,日子過得自在逍遙。
與此同時,國丈的金石之交卻沒這般好命,失卻了生意場上昔日一貫的合作夥伴,終日郁郁不得志,勉力硬撐了幾年,沒多久,便家道中落了。
國丈顧念他摸爬滾打一塊出身摯友的多年情分,腼着張老臉當着女兒的面老淚縱橫細數往日兩家點滴情深,左右央求,最終求得懿妃應允為師叔請旨,冊為禦食原材的皇家宮外采辦。師叔年邁。每月上中下旬固定時日內由其子(暫為小賀)憑着腰牌出入皇宮無禁。
日子相對安穩地過了些時日,懿妃順利地誕下了龍子,皇上愈發百般寵溺,原先耿氏的中宮之位搖搖欲墜,随時有換主易位之嫌。而小賀也在宮外富足安逸之中。娶妻生子。很快小賀一家猶如衆星捧月般地亦捧到了小小賀。倆孩子落地見長,轉眼到了4、5歲的年紀。
正所謂樹大招風名高引謗,懿妃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落在後宮的諸宮眼底無異于恃寵而驕。于是便有了中宮跟瑤妃心照不宣的暗下聯手。探明懿妃與小賀兩家相交至深,便在一次小賀進宮運送食材時設局酒宴小賀,小賀中計昏醉不醒,留宿瑤妃內宮,一覺醒來,便被莫名擔上睡了皇上女人的性命之罪。
瑤妃誘騙小賀說,現如今懿妃的勢力在朝堂上氣焰太過嚣張,前些日子濟陽東關那處鬧饑荒,聖上布旨開倉赈糧。妾叔父身為東關縣令無非在放糧的過程中克扣了些僅夠自家果腹的糧食。這事不知如何竟被懿妃那夥人探得,懿妃更是催逼着皇上下旨,妾叔父非但被罷黜了官位,還被遠發至東北。事已至此,只是冀望借采辦綿薄之力從旁協作,替妾身扳回一局。好讓叔父尚存一線回轉生機。至于昨夜之事,妾身自會上下打點,讓整個逍遙宮宛若銅牆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