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一刀上前,我人頭落地,已然嗅出了空氣中濃重的殺氣。退無可退,身後已是冰冷的石壁,不管怎樣,我至少也得弄清是什麽使得剛剛的一幕和諧消失殆盡的吧?!
第二十節 茍活(三)
“我也不知道這熊是什麽品種的。”“熊?”面目俊朗的美男冷哼出聲,一雙墨黑的星子泫然若泣,面部愈發扭曲得厲害。“我今天就告訴你,剛剛被你填入腹中的這只便是我最鐘愛的藏獒寵犬,名喚莽兒。而我便是你腳下這方土地的王,你這條賤命怕是十條都抵不上我的莽兒。”眼前的少年,他便是射濯王?!此番遠行我便是專為他而來,不想造化弄人竟與他相逢在此等場合下。“看你這服飾,應該不是我族女子,快報上名來,等這場山雪過去了,我好讓屬下尋你家人為你發喪。”射濯王怒目圓瞪,重重地殺氣從眼底溢了出來。眼看他即腰間的金色寶刀即将出鞘,我大喝一聲。“且慢。”“你只看到整件事情的一個部分,怎麽就斷定是我圖謀了你莽兒性命?”少年故作玄虛地四下裏張望了一番,進進出出地仔細将洞裏洞外又打量了一遭。“你是說這裏還有他人?是他人了圖謀了結我莽兒的性命?亦或者是莽兒自己跳到你的篝火上烤熟了給你吃?”“後一種解釋也未嘗不可。”我再次喝止他繼續往前威逼的意圖,将他來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如實地盡述與他。聽完我的敘述,他再次狂笑起來,只是那笑聲比前一次令人更為毛骨悚然。“你權當我是三齡稚童麽?‘宋人有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觸株,折頸而死。因釋其耒而守株,冀複得兔。兔不可複得,而身為宋國笑。‘這個《韓非子》裏面守株待兔的故事我三歲之時便有族中的長者為我講學過。莽兒雖然平日行為稍事莽撞,但也不至于愚笨至此,無端端地便一頭撞死在你的洞前。”正百口莫辯…,卻聞他話音又起。“不過,你這刁奴為自己開脫狡辯的口才卻是一流,也罷,此次我可以不殺你,但你得跟我走。熊犬牛羊的寵飼我多了去了,這人寵如今倒還沒有,既然你吃了我的莽兒,不如你來替代它的位置伴我左右,我想一定會很好玩。”此話既出,為他燦若星子的眼眸瞬間熏染上一層阿修羅般的光華。
第二十一節 嫣寵(一)
在洞中又避了四五日,少年藩王馬背上的幹糧口袋也日臻空癟下來。陽光依舊秉持着遺忘的态度躲在厚厚的雲層中不願照面,待那漫天飛舞的白色幽靈凝成的雪粒砸得不那麽密的時候,射濯王從馬鞍後取出一套繩索,一頭縛住我的雙手,另一頭系在他那頭毛光油亮的黑馬上。他鞭子一揚,我便在冰天雪地間甩開步子開始對黑馬及其高倨其上的他的追逐。
這連日的大雪下得實在嚣張,一氣四五山裏地跑下來,仍是尋不出可以回到族人營地的路,大多數原先自由馳騁通行的地方都被坍塌下來的雪塊給封住了,最糟糕的是雪塊只消極短的時間便在這極寒的氣候下凝成了冰塊,要想等到路上的冰塊自行消解,恐怕沒有十天也得要半個月。
痛失愛寵,又遇此絕境,少年愈加憤懑,目光森寒地穿刺過已成其累贅的我的身體,眼中迸射出灼人的烈焰,即便冰天雪地間,都能将我付之一炬。
待再上路時,他又重新調整了折磨我的策略。雙手仍是被縛住,而兩只腿一邊一只地被綁縛在兩邊的馬镫上,在綁我的雙腿時,對我因為急速奔馳而幾近露出白骨的雙膝他直接無視。馬兒重又跑起來,跑不多時他身後的我就因為重心不穩,向後仰去,卻又摔不下來,只是跑得疾時,随時有被馬蹄踢中後腦變成白癡或是死亡的威脅。
換做一般女子,早就被吓怕得哭了。而我心裏自然也很怕,但卻緘默其聲,把令人膽顫的恐懼拿來反複在腹中咀嚼品咂,因為我知道我的恐懼只能愈加刺激他本就嗜血殘暴的神經,我越恐懼他越興奮。
死,可怕麽?天生我已死過一回,說不定再死一回還能穿越回去呢!
在蒼茫的單一白色中,似乎連馬兒也迷失了方向,僅跑了兩裏地便喘着粗氣噴着響鼻停了下來,任那背上之人将那馬鞭再催得急,依然駐足不前。
射濯王大怒躍身下馬,重重地一腳踢在黑馬的肚子上,馬兒感知到腹下一陣尖銳的刺痛襲來,馱着我掉轉方向便要奔逃而去。少年一個箭步飛身截住黑馬的去路,受了驚吓的馬兒哪管那許多,加速向前沖去。幾近跟前,黑馬揚起前踢,眼見就要從他身上踐踏而去,少年猛然跳起,速度極快地抽出腰間所配金刀,準确地刺中了黑馬的心髒,黑馬長嘶一聲,便倒地不起。
“賤畜,竟敢妄圖背叛本王,正為這山中食物匮乏犯愁呢,如今它自個尋死,以解燃眉之急。”
少年将金刀在棉袍的下擺上蹭幹淨血漬,手中提着刀便向我走來,我心裏沒來由的莫名恐慌。莫不是他殺紅了眼,死了犬,殺了馬,接下來他要活下去只有殺我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這樣一個暴君一口一口地生吞活剝。
他向我走來,走到我的目光正好可以平視他的膝蓋的位置停了下來。我能感到自己身上每一塊肌肉的微微戰栗,眼睛下意識地閉了起來。不料“咯噔”一聲,他鋒利的刀刃并沒有割破我的肌膚而是割斷了綁縛我的繩索,再一聲,我重重地跌落雪上。
“你叫什麽名字?”他冷不丁地突然發問,順手将金刀插回刀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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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我想我重重地跌落之時先觸地的一定是腦袋,他一問,我便不假思索地回答,只是回答到一半,腦子忽然清醒過來,憶起他此前的殘暴,這才住了口。
“嫣?嫣什麽?”
我摩挲着跌髒了的鼻尖,兇巴巴地盯住他。
“你不配知道。”
“我為何不配?你是我的新寵,我自然有權知道你的名字。不過,你不說也罷,既然得了你一個嫣字,那往後就叫你嫣寵吧!現在這裏就剩下你我了,你若不想同這個孽畜一般下場,最好仔細聽清楚我對你的每一句交待,不然……”
第二十一節 嫣寵(二)
他用帶倒刺的馬靴将雪地上馬頭輕輕勾起,而那黑馬卻像被抽去筋骨的一攤爛肉,重又緩緩地從他腳尖滑落下去,剛剛還散着熱氣赤紅血液很快便在雪上凝成了血凍。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連動物世界裏,都一樣通用。
“你對你的寵飼還真好!”我面帶嘲諷地打量着他面上變幻未定的神色,試圖抓住他哪怕一分的尴尬之色來獲得戰勝他的慰藉。
他望着我,額上的青筋虬張,須臾之後,複歸常色。
“你居然敢在我的領地上公然取笑我?有個性,也算是個人物。只是,在我這你偏偏做不成人物,只能做寵物。嫣寵,你聽好,我對你的第一個交待便是将那地上的黑馬替我拖回山洞,給我架火上烤了做我們晚上的食物。”
他說完,背過身去,剛準備舉步,複又回轉過來。
“還有以後你不準對我用‘你‘字稱呼,我是狼宗後裔,這裏的藩王。你以後對我只能有兩種稱呼:狼王或是主人。”
他再次在我面前轉過身去,脊背很猥瑣地得瑟了一下,而後穩住身形,裝作什麽也沒發生地朝前走去。
我皺着眉頭目測了一下地上足足超出我自身兩倍體重的死馬,要将這個龐然大物拖回山洞,他還真把我當成他們高山上的牦牛啦?!還王呢?我真懷疑他算不算得上一個男人?低頭望了望自己已經潰爛的膝蓋,止不住地心痛,兩邊的袖口各撕截去半尺,将裸露的膝頭快速纏紮起來。
收拾停當後,死命捉起那匹可憐的黑馬的兩只前踢,一肩一只背在肩上,向前邁出艱澀的步伐。有幾回風吹得稍稍烈些,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都被困在馬腹下。
回到山洞,夜已黑透,卸了黑馬身上最為肥美的腱子肉在火上細細烤炙熟,遞與那兇神惡煞。他理所當然地接過便大塊朵碩起來,待到酒酣耳熱之時,便緊了緊身上水獺皮的裘袍昏昏沉沉地睡去。見他消停了,我将火堆裏加足了幹樹枝,剛蜷縮着衣衫在他腳邊睡下,肩上一陣搡動,一回頭,正見着他的腳在那不安分地搡我的肩,口中發出迷迷糊糊的聲音。
“太冷了,你去把那馬皮細細地放火上烤幹,再拿來替本王禦寒。”
我極不情願地從地上爬起身來,苦大仇深地走向另一端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