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品按期符合您要求完成了,那工錢怎麽算呢?”
在商言商,莊主對此類關于他人的利益顯然不感興趣。
“工錢?這副的?姑娘我告訴你,這鎮上的規矩都是試用是沒有工錢的,況且若是你這副繡品繡不成,我自己還得貼進去材料費,你居然跟我談工錢?!就算成了,這會也言之過早。”
“那你的意思就是這塊綢布任我随意繡了去,哪怕灼個窟窿出來也不打緊?”
“那不可成……”
“那要若何?”
你精明我也不笨。即便本姑娘目前身無分文,正當商榷工錢,避免勞務糾紛,在氣勢上我絕不肯輸減她半分,她再次審度我幾分鐘後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面上浮現勉力地笑意。
“瞧姑娘舌尖嘴利的,想必日後必有一番作為,老身恭讓了。此副繡品若是姑娘按期按要求的拿來,那工錢算5文,可否?”
5文?太欺負人了吧!這個面積的,少說也得值個一錠銀元寶。老家夥打定主意用廉價童工呢!好你個不懷好意的老巫婆,待日後本姑娘站穩腳跟了,回頭再來收拾你。而現下,似乎也只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了。
“成交。”
有了東家,再回客棧,見到正一團漿糊抹在左手背上,紮繩掖在腰間,右手邊紮邊糊的絲竹空時,心境明顯開朗了許多,有意拿他的半成品打趣。
“絲竹兄,這個龐然大物是什麽東西啊?”
“嫣兒,你回來啦?上集市上逛的?哦!你說這個,這個是黃掌櫃新接手的大活計,據說是某個官宦名門大小姐将斃了,他爹唯恐千金陰間受苦,懇請黃掌櫃為千金做的冥宅,手裏正糊着的是錢庫。”
“哇塞!這也忒奢侈了吧!給死人抄辦的這麽隆重,不如給予活人多一些銀兩。唉!要是你手裏的能變成真金白銀就好了。”
“我們嫣兒啥時候學得事故的?”
“絲竹空,你這個絲竹熊,別以為讓我在人前喚你一聲絲竹兄,就長我大了去了,要知道事實上你在我眼裏,不過是乳臭未幹的小毛孩,餓着肚子的只能稱熊。所以,本姑娘決定以後外人面前改呼你為絲竹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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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我倒插一只拇指,惡狠狠地沖他比劃着。
第三節 婺縣從商(三)
小子正踩着桌子糊庫頂,一分神,一個趔趄差點直直地栽倒在我的面前。動靜過巨,竟引來了屋外客棧掌櫃的猜疑。
“介子房客官歸來與否?”
絲竹空籍着輕功騰空躍起,落了鎖。旋即轉身,用手指對着我比劃了個噤聲的動作,伏在我耳邊輕聲呵氣。
“噓,這個月的房租還欠着店家銀兩呢!切莫出聲。”
他微涼的手指輕柔地劃過我的唇線,有異樣的感覺在心底升騰而起。我扒開他的手指,嘴角勾勒出一個弧度優美的嗤笑,噤聲屏息側耳憑聽,待到屋外的腳步聲踱遠後才對他說。
“你這個填不飽肚子的絲竹餓熊,你的初衷不是要替人追債麽?現如今可好?倒率先開辟了鎮上賒賬不還的先河。呵呵,你不覺得慚愧呀?!”
此言一出,絲竹空眸子裏的星華倏然黯淡了下去。倒是我于心不忍,不知剛剛的打擊力度是否過甚了?!
“嫣兒所言極是,店家的銀子,我絲竹也不會長久拖欠着。只待此次活計完結後,酬勞自會豐裕,絲竹我定當連本帶息清償先前所欠之銀兩。只是得委屈嫣兒容我在房內完工這個錢庫,我那間房,屋外無窗,這大部的支架還是籍着一席輕功從姑娘這間房的窗外勉力托上來的,若被店家知曉了,怕是唯恐晦氣,唯避不及,到那時,恐怕我們就只好盡失這最後的落腳之所了。”
不得不承認,他拳拳目光的注視和字字珠玑的懇切語氣相當具備說服力,心底的那一襲柔軟又開始故态複萌。
窗口有風湧動進來,拂落他額角尚未來得及幹透的細密汗珠,蜜色頸項上飄搖的長發雖有些淩亂卻是生機勃勃。那誰誰誰說過努力工作的時候,是一個男人最具魅力的時候?!
唉,絲竹熊呀,絲竹熊,你還真是一只反應遲鈍的大笨熊!
第四節 飛來橫禍(一)
采芝齋讨來的繡品,只繡了兩日,先前的底氣已洩去七八分。原本以為天下繡品都大同小異,但凡以我現代十字繡出類拔萃的水準,怎麽招也把老巫婆糊弄過去,輪到正經八百地飛針走線之時,适才幡然悔悟傳統意義的刺繡跟十字繡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物什。
首先,就底料而言,傳統的刺繡是以絲、綢為主,仿絲綢等為輔,通常較薄。十字繡的布是特制的,分成若幹尺寸相等的小格子,在每個小格子裏面繡一個交叉的十字,用不同顏色的線來成就一幅完整的畫面。
其次,論圖案,傳統的刺繡針腳細膩,而十字繡則略顯粗糙,當然若是視力差點,遠觀倒也未必不能應付過去。
其三,絲線方面,傳統的刺繡沒有統一的線號,單是紅色便有十幾種,哪像十字繡666來得單一同一?!即便我這個現代穿越過來的靈魂再怎麽冰雪聰明也不可能将刺繡活多年的操作水準在短短數十日內惡補完全。
最後技藝方面,最是使我頭大如鬥。十字繡有圖紙,只要每格按圖紙标示的針法繡不出錯,一般最後的圖都會非常漂亮。而傳統刺繡沒有圖紙,一針可以長一點也可以短一點,或者換個針法,圖案就完全不同,這個但憑多年經驗積累,一般人是不可能有這個時間和耐心琢磨完全的。十字繡針法加起來頂多有個四五種,其實基本上都差不多,繡法簡單,很容易學會。蘇繡等是在普通的緞子上刺繡,線采用絲線,這就大大提升了刺繡的難度。
眼看完工期限日日逼近,原先上等亮面的綢料在指尖日夜的摩挲裏變得晦暗無光,我心如火焚,再是五日便是大限,怎麽辦?若是按期拿不出成品,恐怕非但賺不回銀兩,還得為耽擱的十日工期倒賠繡品的違約。
事到如今,也只得死馬當做活馬醫。十字繡不是西洋宮廷流入的玩意麽?那我權且将它與老祖宗的傳統刺繡技藝相結合。
綢緞先給過漿晾幹,再在緞面的內側效仿十字繡,用可擦洗的畫筆标注上若幹方格,最後讓絲竹熊在百忙之中将老巫婆給的畫樣臨摹其上。賦閑多日的針尖穿梭于綢緞上下,籍着窗邊傾瀉而入的午後陽光灼灼耀着金光。
到了第九日,整體的繡品幾近完工,僅餘部分亟待完善的外圍勾邊。
絲竹熊自是除我之外,第一個得以見作真容的人,完工當天,我硬是邀他前來評注。小子盯着成品足足注視了十餘分鐘,面上的神色波瀾不驚又說不出的複雜,很難瞅出什麽端倪,駭得我沁了一手心冷汗。
凝思之後,繼而後退了三大步,幾近倒撞門框,方才站定。
“嫣兒,絲竹我實話實說,整個房內,也只有站到這個角度,觀此繡品位置極佳。”
被打擊了,自信心史無前例地嚴重受挫。
“你的意思是不是等同于,我的繡品拿不得近前?”
“非也,只是敢問你那個繡莊的莊主視力幾何?”
“明白了,明日我還是不見她為好,免得被控違約,生生倒貼了銀兩。”
“不過嫣兒,平心而論這幅繡品也不是一無是處,你留與我做個留念如何?”
什麽‘也不是一無是處‘,什麽‘留與他做紀念‘,分明就是指控我技不如人麽?!再怎滴我一介女流,也是在為生計貢獻一分綿薄之力。若是他有偌大出息,我何至于此?
越想越氣,心裏暗自念叨起終極詛咒--#%#@……%$$%!@)。
瞅着我變幻莫測的神色,這小子違忌莫深,慌忙企圖辯解,緩解即将到來的河東危機。
“其實……”
“其實,你不必說了,我全明白。嫣兒也累了,絲竹公子請回吧!”
絲竹空在屋外踯躅卻步,身形頓了又頓,終究于心不忍,貼着門縫壓低了聲線。
“今日我手上的夥計,午時三刻便是交貨之時,下午咱們便得了銀子,早些償清店家所欠銀兩,再在鎮上找間房安頓下來,嫣兒往後自不必如此勞苦,恕愚兄無能,今後定愈發勤奮地賺足銀兩,貼補家用。”
聽他如是說,體內的大小姐脾氣終于抑無可抑,我巡視一圈屋內,什麽東西砸不壞又可以制造出轟天地聲響?枕頭太輕,茶具易碎,那就只剩得桌椅,我摞起袖子,掂量了下桌子的重量,太沉,就手舉起椅子沖着門口的黑影扔擲過去。
屋外這回徹底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