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讓我照顧你(放曦)
從老家回來後,梁曦拒絕了司徒放所有見面交談的要求,就連他沖到她公司樓下去等,她也硬起心腸沒下樓。
冷靜一下吧,他和她,現在都需要冷靜。
黎雅蔓的父親手術很順利,但畢竟是開顱手術,恢複期很漫長,黎雅蔓這些天幾乎天天泡在醫院照顧他。說實話梁曦更擔心好友的身體能不能撐得住。她去看過幾次,結果有一次卻撞見了司徒放,她幾乎落荒而逃。回到家智齒就開始發炎,又腫又痛,讓她一夜不得安生。
第二天醒來,看着鏡中蒼白憔悴的自己,她終于下了一個決定,拔掉這顆侵擾她曠時日久的智齒。
說來這顆牙早在三年前就有了,每次疼起來總是信誓旦旦地決定消腫就去拔,可好了傷疤忘了疼果然是全人類的通病,于是她就這樣和這顆牙相愛相殺地共處了三年,居然留它到了現在。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她想,或許是時候做個決定了,疼一次好過永遠疼下去,就像對司徒放……一樣。
她獨自去拔牙,冰冷的床,冰冷的器械,牙醫冰冷的表情,讓她害怕地悄悄捉緊了身下的床體,她兩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一邊聽着毛骨悚然的器械運轉聲,一邊暗暗告訴自己要堅強。
拔牙沒有想象中那麽痛,下午她就回到公司給客戶打電話,麻藥未消,口腔腫脹,血水滲流,可她還是努力說服着他們,為一份份訂單而竭盡全力。
沒有了男人、也拒絕了所謂的“備胎”、所以她只有工作,只剩努力掙錢。
回去的路上,空蕩蕩的口腔一角讓她很不習慣,可是再不習慣,總有一天也會慢慢習慣。
第一天沒事,第二天她還給黎雅蔓送了便當去,第三天入睡前卻忽然覺得頭有點脹,在帶着自我安慰入睡後,一場迅雷不及掩耳的高燒忽然入侵了她的身體。她在夜半時分驚醒,嗓子焦渴得幾乎冒煙,下床找水時才驚覺渾身綿軟得好像被人打過一樣,腳踩在地上一個趔趄,差點沒軟倒在地。
她只好硬撐着去廚房找水喝,沿途還特意輕手輕腳怕吵了雅蔓,灌下去一大杯白水後,她才恍惚間意識到,好友為了照顧父親,最近都沒回來過。
好吧,她虛弱地躺在床上,苦笑着想,梁曦,你真的是老了,不行了。
第二天她還不知天高地厚地想去上班,結果起床時一頭栽倒在門口,連卧室都出不去。無奈之下只好請了假在家躺着。
她不停地灌水,緊裹在被窩裏發汗。被拔了智齒的部位卻瘋狂反噬,臉腫得好像被人打過一拳。她幾次想打電話給雅蔓求救,可拿起手機又放下。中途黎雅蔓還給她打過一次電話,并且敏銳地聽出她不對勁,她只能盡量裝作沒事,勉強糊弄了過去。
雅蔓照顧父親已經夠辛苦了,不能再麻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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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好的水很快喝完,當她無力地挂在水鬥前喝完一杯自來水後,一種刻骨的凄涼漸漸自混沌的大腦蔓延開來,她倚靠着櫥櫃坐下,虛軟得都不知該怎麽回卧室。
忽然想起那雙健碩有力的臂膀,司徒只要輕輕一提,就能把她整個倒挂在手臂上;公主抱更是毫無壓力,大概能把她抛上接住幾個來回吧?如果……
如果……
沒有如果。
她忽然覺得很無力,一顆拔掉的智齒,為什麽依然還能興風作浪?
她就這樣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再度迷迷糊糊地睡去,等再次睜開眼時,她發現自己居然躺回了床上,額頭上還有冰涼的毛巾;再看看廚房裏隐約的人影,她暗暗松了口氣,卻又打從心裏覺得愧疚。
還是麻煩了雅蔓,都怪她太不争氣。
這麽想着,卻忽然聽見廚房裏“哐啷”一聲脆響,吓了她一跳。她不禁疑惑,雅蔓雖然沒有她那麽擅長家事,倒也不至于十指不沾陽春水,怎麽會砸鍋扔盆的?
下一秒,一個絕對不可能是雅蔓的高大身影卻驀地走出廚房,瞬間凍結了她的表情。
看到她醒了,司徒放一開始是欣喜,卻又迅速轉為微妙的尴尬:“……你醒了?快,先喝點水。”
說着,他給她倒了一大杯涼過的開水,她想質問他怎麽進得來,無奈渴得厲害,只好喝了再說。不料他一轉身又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她低頭一看,原本白淨的粥卻帶着星星點點的深色焦斑,聞起來也有點可疑。
“先湊合着喝點吧,”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一不小心煮焦了……我等會兒再煮一鍋。”
她無語,頓了頓才勉強開口:“你怎麽來的。”
“雅蔓說你可能病了,可她脫不開身,所以給了我鑰匙。”
梁曦無聲嘆息,沒辦法,怪誰呢?只能怪自己病得不是時候。于是她淡淡道:“你忙你的去吧,我會自己照顧自己。”
“騙誰呢。”他撇撇嘴,不顧她的瑟縮硬是給她換了塊毛巾。剛看見她那會兒他都快吓死了,人都昏倒在水鬥前了,還妄想着能自己照顧自己?
他舀了勺粥呼呼吹涼了,“啊”地舉到她唇邊。她拗不過,只好囫囵着吞了。雖然這粥一股焦味,可對于饑腸辘辘的她來說還是成功地喚醒了她的食欲,她老老實實喝完了粥,正要下逐客令,卻忽然發現,喝太多水是會有後遺症的……
“怎麽了?”看她一臉尴尬,他立刻熟門熟路地猜起來:“要喝水?還是要尿尿?”
她瞪他一眼,對他的粗糙的表達方式很無語;他卻心領神會地一把把她從被窩裏鏟起,輕輕松松地就把她抱到了洗手間,還特別“關切”地問道:“行不行?要不要我陪你進去?”
收獲的當然是一枚驚天動地大白眼,以及砰然關門聲,他不知節制的明朗笑聲卻不斷透過門縫漂移進來,讓她心生氣惱。
解決完問題,她有氣無力地撐着牆去洗手,卻驀地被鏡中人吓了一大跳——這個面色蒼白發青,眼圈浮腫發黑、嘴唇幹裂、一側臉頰還腫脹到變形的可怕女人,居然是……她?
天……她崩潰地掩住臉,忽然覺得挫敗得無法言語,看着這樣一張臉,誰還能有憐惜和耐心?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聽到開門的動靜,司徒放立刻做出待命姿勢,一把将她橫抱進懷裏“運往”卧室,她卻不像來時那樣使勁掙紮,反而低垂着頭,老實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喲,這是怎麽了?”他忍不住逗她:“被我英俊無比的光輝照瞎了?”
她忿忿沒出聲,卻暗自驚心——是啊,她在做什麽?對于已經下定決心不要再有牽扯的人,她,她為什麽還要在意自己在他眼裏的形象?她想立刻停止這種荒謬的行為,卻魔障似的怎麽都擡不起頭來。
重新回到床鋪後,她再度開口:“你走吧,真的,我覺得好多了。”
他聳聳肩,幹脆耍起了無賴:“我不走,有種你起來趕我走。”
“……”
他這樣反而讓她沒了主張,除了放任自流別無他法。緊接着她被他硬拽去了醫院,明明只是發燒,他卻抱着她在急診室跑得飛快,搞得好像她要死了一樣,真是丢人極了!挂了號醫生讓她去驗血,說實話手指戳一下又不是很痛,她從小到大對此都很淡定。可他卻硬是摟着她的頭不讓她朝裏看,還用特別肉麻的語氣說“別害怕,我在呢”,簡直……她只能任由他抱着,因為實在不想看見驗血醫生鄙夷的嘴臉……
吊了針開了藥,回來後她只好睡,不停地睡,最多醒來吃點藥喝點粥,好像這樣就能和他少些瓜葛似的。原以為他得了無趣就會自己消失。可他居然十分樂在其中,漸漸熟練後也再沒發生過摔鍋子的事情,煮粥煮得也越來越像樣,還不知從哪裏買了幾味清淡爽口的醬菜來給她配粥,又把西瓜囊切成小塊喂她吃,一點一滴,無不盡心盡力。她幾次三番的想從他眼裏看見嫌棄或者不耐,可他始終面帶微笑,甘之如饴。
她不知道是不是生病讓人變得特別軟弱,她覺得很害怕,害怕他對她這麽好,更害怕有朝一日會徹底失去這種好,她甚至開始莫名其妙地希望自己不要太快痊愈,身上好像有什麽部分正在崩壞。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她漸漸恢複,某一次睡醒的她忽然看見一張陡然放大的俊臉,然後,他忽然用額頭貼上她的——
“好像退燒了。”他語氣欣慰,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剛做了出格的動作;她卻因為這個意外的貼額而慌了手腳,心髒失速狂跳,皮膚好像驟然長出了刺,讓她只想躲進被窩。
“你,你還是去看看雅蔓吧,”她別過頭隐藏心緒:“她爸剛開完刀,正需要人手。”
“上午剛去過,這不已經回來了?”他親昵地刮刮她鼻尖:“你還真能睡。”
她有點尴尬,只好無力地辯解:“我……我平時又不是這樣的……”
“是啊,你就是平時太會操心,才會拔個牙就躺倒。”他瞥她一眼:“所以讓你休息就休息,別逞能。”
她抿了抿嘴,忽然覺得不對:“你一會兒跑她那裏一會兒跑我這裏,你工作怎麽辦?”
“辭了啊。”他一臉無所謂:“你不是一直不喜歡我修車?”
她愣住了:“那你,那你做什麽?”
他把她的手往自己胸口一貼,笑得讓人怦然心動:“從今以後,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