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手術(陸黎)
帶帽,換衣,消毒。黎雅蔓把一頭長卷發統統塞進手術帽,任由護士幫助她完成一系列必經步驟,讓自己進入密密實實的無菌狀态。看着玻璃上自己面無表情的倒影,她幾乎已經被高度緊張奪走了一切思維,雙腿在無意識地顫抖,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
她曾經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接下去要面對的一切,卻蘊藏着最深層的恐懼。可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挺住,因為她一定不是此刻最恐懼的人。
當她和陸濟寬把那個驚世駭俗的手術計劃傳達給朱宏聲時,他卻表現得比想象中鎮定,或許是連日的病痛和化療折磨已經湮滅了他的意志,他沒有太多思考就同意了。
“蔓蔓啊,爸這輩子好日子沒過幾年,苦倒是吃得不少,早就沒什麽好怕的了。就當賭一把,輸贏……”他擡頭望了眼陸濟寬,複又将視線投向女兒:“你別太放在心上,啊?”
真正形成阻礙的卻是王院長,他在接到申請的第一時間就大發雷霆,怒斥陸濟寬昏了頭,居然敢罔顧整個醫院的名聲去冒這麽大的險,簡直不可理喻!
最後,黎雅蔓面無表情地主動送上一封自願放棄任何追究權的簽名文件,才勉強換來了手術的順利實施。
在這場戰役中每個人都很勇敢,而越是勇敢,就越是輸不起。
陸濟寬面色凝重地做着術前準備工作,雖然這套專程從美國引進的設備,他已測試不下百次,可真正的手術畢竟只有那麽一次,誰也無法确保其中的不穩定因素。饒是在手術室穩妥馳騁了十幾年的他,都還是能感覺到此刻胸腔裏那不尋常的湧動。
他邁着沉重而謹慎的步伐走進靜谧的手術室,無影燈的光顯得森冷無比,在那裏,朱宏聲已經陷入麻醉狀态,正靜靜等待他的救贖。而其他醫生和護士則同樣神色緊張,畢竟他們也是第一次參與如此“特殊”的手術。
小型電鑽發動的聲響驟然響起,像是在打磨着他的神經,他努力讓自己的手保持穩定,慢慢地,慢慢地低下頭……
聽見護士的召喚,黎雅蔓渾身一凜,默不作聲地進入手術室。那仿佛驟然涼了幾度的室溫讓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顫,雖然早已做過無數次心理準備,可眼前的一切還是讓她驚呆了——父親正全無神智地側躺在手術臺上,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完全進入工作狀态的陸濟寬正全神貫注地在他後方作業,手上的血跡觸目驚心,護士正在一旁不斷做着止血工作,身後的大型器械也在不住地運轉,這過分真實的手術場景讓她脊椎發涼。
陸濟寬無言地對她使了個眼色,她趕緊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是的,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在父親被喚醒後和他一如往常地交談,一方面确保他的各項功能沒問題,一方面則是給他鼓勵和勇氣,幫助他捱過這無法想象的數個小時。
看着緩緩睜開雙眼的父親,她努力想給他一個微笑,卻因為肌肉的抽搐而幾乎無法做到。她只能顫着聲音語無倫次地問他還記不記得她第一次會走路是幾歲?他最喜歡吃什麽……那些陸濟寬讓她準備的問題她背了百遍千遍,現在慌得恨不得一口氣全部問出來。
陸濟寬用極鋒利的手術刀剖開腦膜,小心翼翼地深入腦幹尋找腫瘤的蹤影,他不斷用手勢示意她調整問題的種類,雖然她每分每秒都處在崩潰的邊緣,但還是竭盡全力地完成自己的任務:讓他做簡單的數學題、讓他回憶從前、讓他運動左手,右腳……
終于找到了腫瘤所在地,陸濟寬悄悄給她比了個大拇指,然後全神貫注地陷入了切除程序,也是最關鍵的程序——
Advertisement
眼看父親原本麻木的臉上忽然呈現出了微妙的扭曲,她趕緊繼續問:“你,你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最愛吃什麽?”
朱宏聲微微抽搐的臉上忽然增添了一份柔和,他眼光呆滞地想了好久,才遲疑着開口:“……山楂糕?”
“嗯!就是那種一大塊一大塊的山楂糕,用勺子挖着吃最香。”她努力微笑:“前兩天我看見第一百貨有賣,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吃好不好?”
他剛要應聲,卻驀地渾身一抽,立刻翻起了眼白,再也無法正常作答!而他身後負責止血的護士也緊張地和操作儀器的醫生交換了眼神。黎雅蔓頓時慌了手腳,她驚慌失措的握住他的手:“爸!爸!你怎麽樣?”
在兵荒馬亂中,唯有陸濟寬一人始終沉着冷靜,他迅速下達指令:“持針鉗,止血鉗,快!”
握着父親因為抽搐而堅硬的雙手,她頭腦裏一片空白,再也分不清震顫的頻率究竟是來自父親抑或自己;而陸濟寬則始終緊抿雙唇集中精神,努力不讓任何意外幹擾到自己。
一陣可怕的痙攣過後,朱宏聲終于逐漸平息下來,用一種陌生的眼神注視着她;她必須死死咬住嘴唇才能不讓自己流下恐懼的眼淚:“爸,爸,我是誰?”
朱宏聲依舊艱難地望着她,仿佛說話成了世上最難以做到的事。陸濟寬的心頓時一沉,他咬咬牙,從另一個方向避開血管,繼續小心翼翼地分離健康腦幹組織,摘除粘連的惡化組織。
朱宏聲仿佛正在經歷一場世上最奇幻的體驗,前一刻他能看見眼前的人,卻忽然忘記了她是誰;後一刻他驟然想起了她,卻怎麽都找不到那個稱謂,好像忽然失去掌握了幾十年的語言能力。他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死死望着她,就像只有這樣才能維持住最後一絲力氣一般——
陸濟寬提着一口氣将腫瘤組織小心翼翼地提起,全神貫注地做着最後的工作,雖然勝利在望,可這時的任何一點疏忽都有可能導致無法承受的後果,他必須專心,再專心……
“蔓……蔓……”朱宏聲終于艱難地發出聲音:“你是……蔓蔓……”
黎雅蔓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幾乎要喜極而泣;與此同時,陸濟寬把切下的組織放進托盤,終于暗暗長抒了一口氣,開始縫合。
只是手術服下的裏衣已然全濕,沒有人知道,看似最鎮定的他,剛才曾經慌到了怎樣的程度。
因為有一種恐懼,名叫太在乎。
走出病房時他忽然腳下一個踉跄,竟然需要倚着牆才能站穩。雖然大部分醫生在數小時站立且進行高度消耗精力的手術後,多少都會有點脫力的狀況。但倚靠着多年良好的養生習慣,他似乎從沒有過這種情形。
所以這次還真是透支了。他疲倦地擰了擰眉心,一擡頭卻見黎雅蔓正在咫尺處站立,紅紅的雙眼依舊有着哭過的痕跡,舒展的眉頭卻透露了主人心頭的大石落定。
“你父親還在觀察,你現在可能還不能——”
專業的敘述卻因為一個忽如其來的擁抱而中斷,他微張着手臂,似乎還沒從錯愕中回過神來,懷中溫熱柔軟的軀體和熟悉的馨香卻讓人陣陣悸動。她抱得很緊,雙手緊緊扣住他寬厚的腰背,幾乎像是要把他揉進身體。
在剎那的恍惚和片刻的猶疑後,他悄悄收緊雙臂,攬住她單薄的肩膀和腰肢,低聲道:“都過去了,沒事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把懷抱收得更緊,任性地拒絕結束這個擁抱。
有些可怕的事已經過去,可有些美好的事,卻連開始的機會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卧槽花一章寫手術神馬的一定是作者瘋了,又費勁讀者又不愛看我知道的我懂的你們不用安慰我。。。。(蹲牆角)
----------------------------------
【惡搞小劇場】
陸醫生(不悅):你抱着我幹嘛?抱你的小男朋友去吧。
蔓蔓(呆):小男朋友?我沒有男朋友啊。
陸醫生:……就是上次在你家見過的,沒穿衣服的那個。
蔓蔓(驚):天啊!他不是我男朋友啊!我們只是好哥們兒!
陸醫生(将信将疑):真的假的?該不會是騙我吧?
蔓蔓(大哭):真的真的,我和他一毛錢關系都沒有!你要相信我!
陸醫生(竊喜):真的?
蔓蔓(狂點頭):嗯嗯!同時心裏os:哇哈哈哈哈難道他吃醋了~~~哇哈哈哈哈老娘終于等到頭了~~
陸醫生(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那你……能不能把他的手機號碼給我?
蔓蔓石化。
【完】
【本文也一起完】
------------------------------------
既然你們都說要給陸醫生和放爺配一對,歌爺這就滿足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