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葵水之痛
入夜,天空中烏雲蓋頂,好似壓得人有些透不過氣,常山王高演的馬車就停在河南王府門前,元靈兒掩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靜靜注視着前方的朱紅大門。
不多時門被緩緩推開,一清俊面容的男子從門內走出,元靈兒見了眸光一亮,紅唇勾起一抹淡笑,她等的人終于來了。
常山王高演身着靛藍色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繡着銀絲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着祥雲錦帶,上挂着白玉玲珑腰佩,看上去氣度優雅很是逼人。
元靈兒加快腳步來到馬車前,高演正欲上車不經意被面前的人影一晃,起先本是一驚随即瞧清才鎮定下來。
元靈兒他是見過的,只不過是以陶姨的身份,這會見她突然出現在這裏,心中狐疑橫生,元靈兒沒有說太多,只是福身行禮後丢下四個字,“上車再說。”
車上,待元靈兒坐定後,高演這才迫不及待的開口,“你為何會在此出現?”他與高孝瑜商議的大事莫非有人洩露了出去,想到此節高演背後早已澿出冷汗,身體也不自覺有些發抖。
元靈兒沒有直面回答,而是垂着頭雙手捧着一枚緋色的瓷瓶,遞到常山王跟前道:“這藥名為玲珑醉,味道與酒無異,服者狀如醉酒直至昏睡不醒無法進食而死,縱使醫術高明的禦醫也瞧不出端倪,奴婢特來獻給常山王解燃眉之急。”
高演凝眸望着元靈兒手中的緋色瓷瓶,瓶身泛着紅彤彤的潤澤,灼熱而刺眼,高演心跳得很快卻不敢去接恐防有詐。
高演不去看她而是冷冷道:“你這是何意?你可知你是在蠱惑本王,本王随時可以将你立即處死。”
元靈兒不動聲色,繼續道:“高洋不念兄弟之情已非頭一次了,王爺若不伺機而動只怕以後便沒有機會了。”
“你到底是何人?”高演瞳孔收縮大喝道:“你怎會知道這些的?”大哥高澄當年被高洋謀害的事并沒有多少人知道,她這個不相幹的婢女又是從何得知。
元靈兒垂眸不去看他,而是将素手扶在自己的臉上,轉而背過身去待在轉身回頭時,高演見到的卻不過是另一張臉,除了鬓角的幾縷銀發,這張臉依然是當之無愧的絕色。
“你、居然是你。”高演難掩驚訝這一見恍如隔世,從前的種種又清晰浮現眼前,縧英公主絕色天姿,當年引得多少王孫公子甘做她的裙下之臣,就連大哥高澄也不例外。
後來不知怎的,重華宮的一場無妄大火致使他倆天人永隔,那段時日大哥一度很頹廢,直到後來性情大變對孝靜帝元善見百般折辱。
起初他見長恭還覺得他似曾眼熟,直到後來漸漸長大才驚覺他眉宇間竟與元靈兒有三分肖像 ,幾次三番高洋折辱長恭,他都會幫口說好話,原來她們之間竟是這樣的淵源。
“是我。”元靈兒莞爾一笑,“讓小演你受驚了。”那時高演不過是個孩子,整天跟着高澄屁股後面要糖吃,他最喜歡往重華宮跑了,那裏總有些好吃的,還有元靈兒這樣一個美人姐姐 。
***
高長恭自瞥見軒窗外的那片衣角,便一直覺得心神不寧,于是便鬼使神差的來到西苑,誰知母親并不在房內,卻不知她人去了哪裏?
房內全然沒了她的氣息,枯坐在房內等到天光大白,高長恭不禁惶恐不安。
翌日,宮內傳來高洋病重的消息,宮內的太醫全都束手無策,這讓婁太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與此同時母親悄然無息的回來了,這才落下了心頭的大石,不過瞧她累得狠,高長恭也不好直面相問,只得把總總疑雲吞到肚子裏。
因高洋病危昏迷不醒,朝中早已亂成了一鍋粥,最終高洋沒能熬過七日便斷了氣,死因據太醫推斷,是常年日累的酗酒造成的無法進食,一代天子隕落為避免朝綱混亂,皇太子高殷在晉陽的宣德殿即位。
高殷繼位後便大赦天下,那些被高洋褫奪爵位、失去官職的百官都恢複原職,就連高長恭也被封了蘭陵王。
受封後的高長恭比平日裏更忙了,新帝即位前朝也有許多棘手的事情等着他處理,是以阿秀見他的時日屈指可數。
眨眼三個月過去了,阿秀的傷也養好了,因服了莫大夫給的藥劑,她的身子已經大好。
這日桂香尋了許多衣物命她清洗,養了這麽久的傷,桂香早已看她不耐了,這會還不多找些事情給她做。
話說桂香不知從哪裏尋來的這些衣物,都快堆得小山高那樣高了,還泛着一股酸臭味着實難聞。
阿秀也不着惱,畢竟來府邸三個月光吃閑飯肯定是不行的,是以并沒有多說什麽,便埋頭苦幹起來。
已近初秋,井水微涼,眼見衣物越來越少,阿秀心裏極有滿足感,突然不知怎的,肚子莫名一陣絞痛,阿秀沒有在意直到後來是陣陣腹痛,鑽心的疼,阿秀卻是受不住了,她無法只得停下手裏的活,用手捧着腹部,因着疼痛那臉是一陣陣煞白,冷汗也頃刻而下。
桂香眼白一翻上前輕斥道:“裝什麽死,才洗了一會兒衣服便要偷懶,快起來。”
阿秀艱難的擡起頭,額上的汗是越來越多,可憐兮兮的央求道:“桂香…姐姐,我真的疼。”
“你騙誰啊?好吃好喝天天養着便不叫疼,一幹活兒便叫嚷,分明是想偷懶是不是?”桂香氣得不行,上前便要将阿秀拉起,“你給我起來。”
“姐姐我……我疼。”阿秀幾乎帶着哭腔哀求,就連腰也疼得幾乎直不起來了。
“桂香,你這是幹什麽?”高長恭沉着臉看着桂香對阿秀大呼小叫,再去看阿秀時,卻見她臉色白得吓人,全然沒有一絲血色,便再也顧不得許多三兩步便走來阿秀身前,俯身下去将她整個人抱起朝房內走去。
“四殿下,奴婢……”桂香見高長恭那樣臉色也不太好看,只得怏怏的跟在高長恭身後追去,她倒想看看阿秀這死丫頭又在搞什麽鬼?
懷中的人兒疼得直打顫窩在高長恭的臂彎裏,活像一團蝦米,高長恭見她如此心下越來越驚,心也跟着亂跳個不停,生恐阿秀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那白淨的臉也跟着越來越白。
阿秀被他安置在榻上,卻疼得說不出一句話,高長恭起身柔聲道:“阿秀你這是怎麽了?”
阿秀咬着唇還未來得及回答,這時桂香卻已跟着沖了進來,卻聽得她在旁咋呼道:“四殿下,您的袖子…”
高長恭尋聲擡手一看,不知何時那素白的袖口被莫名點上一抹朱紅,淡淡的紅,透着血腥之味,卻并不刺鼻。
高長恭垂眸尋思這才方知曉是怎麽一回事,于是他不急于回答桂香,而是俯身蹲在阿秀身旁,道:“你可是來、葵水了?”
葵水?阿秀雖然肚子疼得死去活來,可是耳朵卻沒有聾,只得從牙縫裏擠出那細不可聞的幾個字,“興許、是吧。”
過了及笄之年不曾來葵水,未曾想頭一次來會是如此樣的境地,又是如此刻骨銘心的痛。
高長恭臉上莫名一紅,只得對桂香道:“你留下來照顧她,我去去便來。”
“四殿下您………”桂香望着高長恭轉去的身影,在回頭看阿秀是恨得牙癢癢,可是無法她只得忍着氣恨為阿秀找幹淨的衣物,又為她找去準備月事帶,心裏卻是罵足了阿秀祖宗,合該她如此倒黴要為自己厭惡的人做這等子下賤事。
不多時,高長恭已然回來,阿秀已經清理妥當,窩在榻上并沒怎麽動,高長恭手裏捧着一碗熱乎乎的東西。
阿秀不知是什麽,直到入口辛辣有回味,才方知是姜茶,原來适才高長恭離開是為她忙活這個去了。
還別說,一碗姜茶下肚不止心頭暖暖的,小腹裏暖意濃濃感覺下身有什麽直往下湧,好似通暢了許多,就連肚子也不似剛才那樣疼了。
高長恭看阿秀額上滾着熱汗,便細心的擡手為她擦拭汗珠,汗是熱的臉色也比之前紅潤好看了許多,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桂香杵在身旁,看着二人的親密舉動,那望着高長恭的目色一涼,對阿秀的恨卻是與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