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瘋子皇帝
翌日清晨,文宣帝高洋傳召高孝瑜、高孝珩、高孝琬、高長恭一并入宮面聖,高孝瑜得了內侍太監口谕,便随手塞了個價值不菲的翡翠扳指到那太監手中,那太監得了好處笑得春風得意,便對高孝瑜說了些體己話,才轉身回宮複命去了。
待那太監前腳剛走,高孝珩一改平日嬉皮笑臉的模樣,疾步上前正色道:“那黃公公說了什麽?皇上找我們入宮可有不妥之處?”
高洋最初登基的那幾年曾勵精圖治,因他知人善用整頓吏治所以貪污腐敗之流大大減少,軍事上任用勇者大力嘉獎勇士,修築黃栌嶺至社幹戍段長城防北胡偷襲,可謂一代明君的典範,近兩年不知怎的整個人像變了個人似得。
成天瘋言瘋語暴虐無道之極,有時光天白日的赤身露體滿大街游走,有時會無端闖入大臣家中,凡是見到有姿色的女眷,不管她是何人都幸免于難,有一段時日臣子們都怕了,家中不敢再私藏美色,只得往宮裏送,若只是淫□□女倒也罷了,更甚者他還毆打大臣,殘忍殺之當衆肢解屍體已圖一己私欲。
在他手下當差的人無一不是心驚膽戰,生怕哪天被他瞧上個不順眼給殘暴殺害,所以朝中人人自危只得想盡一切法子拍他馬屁,阿谀奉承的人多了,高洋也聽膩了,轉而又拿死囚開刀,有時候死囚不夠用,楊愔便會拿那些未經定罪的待審犯人濫竽充數,面對這樣瘋癫的暴君高孝珩的擔憂也是理所當然的。
高孝瑜神色淡然的笑道:“沒什麽,黃公公說皇上今日心情很好,讓我們兄弟四人進宮聚聚而已,另外斛律叔叔昨日已進宮面聖了,想必皇上準奏了,這會進宮想必也與此事有關。”
高孝珩懸着的心随之放下,松了口氣道:“原來如此,那我們這就去告知三弟四弟一起進宮吧,讓皇上等久了也不太妥當。”
邺城皇宮
三臺宮內金碧輝煌大氣磅礴,漢白玉石鋪設的地面隐隐泛着溫潤的光芒,黃金雕刻的金龍栩栩如生盤旋于石柱之上,看似虛無缥缈猶如置身仙境之中,但自打高長恭進入內殿只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雖然衆人臉上挂笑卻極不自然。。
高長恭坐在下方左側,與高孝琬并排而坐,因元氏與高孝琬傾心長談後,他對高長恭再也沒有明面上的擠兌,只是始終态度不甚親熱,所以雖然距離較近卻是無話可說。
高長恭也不生氣,順着殿上望去,一年約二十□□的青年男子正襟危坐高堂之上,他身着黑色莽金蜀錦,袖口胸襟處均有金絲銀線龍紋刺繡,頭戴冕旒頂冠,十二玉珠置于額前越發襯托其王者之氣。
一年多未見,高洋倒顯得憔悴蒼老了不少,因高洋喜怒無常性格乖戾,高長恭也不便久看便低頭繼續喝酒。
今日在坐的不止高家四兄弟,還有長廣王高湛和常山王高演,另外還有宰相楊愔及尚書崔季舒和太子高殷等人。
長廣王坐在高長恭對面,論姿容高家男子各個俊美非凡,這個高湛也不另外,只見他眉目如星,一雙鳳眸流光四溢,薄唇如芙蓉般嬌豔欲滴,那烏黑如瀑般的三千青絲以發帶随意束縛,将他那半邊臉若有似無的遮住,竟有種神秘莫測的美,給人一種陰柔的美态。
反觀高演便正常許多,只做尋常男子打扮中規中矩,但也是氣宇軒昂之貌。而高洋卻膚色粗糙相形見绌,甚至可以說有些醜陋不堪,幸而太子高殷沒有遺傳到高洋的容貌,相貌還算周正文雅。
高洋突然惆悵開口道:“昨日朕做了一個怪夢,夢見一孩童舉着長劍當頭向朕劈來,朕躲閃不及被砍掉了頭顱,朕本是大驚之下,心道吾命休矣,可是奇怪的是朕非但沒有疼痛之意,還有意識的見到那孩童将朕身體斬成無數截拿去喂狗,朕很是憤怒卻無奈發不出聲來,直到惡狗将朕身體吃了個一幹二淨那孩童才冷笑着向朕走來,原來這還不夠解恨,他準備挖去朕的雙眼割去朕的耳鼻肆意□□,朕惡狠狠的盯着他,正在朕驚怖交加之際,耳畔聽到那孩童說道,他要為元氏宗親報仇雪恨,朕就驚醒了,方才知是一場噩夢。”
Advertisement
話音剛落,衆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予以安慰,怕說錯一句話免不了惹禍上身,只有那楊愔不動聲色道:“陛下多慮了,不過是一場無稽之夢,況且當年元氏後人早已盡數滅盡,可能是陛下憂心國事太過鬧累才生出的幻像。”
崔季舒也順口道:“陛下勞苦功高為國為民自有上天庇佑,臣看陛下您耳勢兼長,眉清四方,額方日月,眼下神光,定能清德壽無疆。”
崔季舒此言一出,高洋果然開懷大笑道:“好你個崔季舒,平日裏你不是精通醫術,什麽時候改行做起看相的了?”
崔季舒笑道:“身為臣子定要能人能所不能,這樣方可為陛下解憂。”
高洋眉頭一擰将話鋒一轉看向長廣王高湛和常山王高演又道:“那依崔愛卿看,在座的諸位面相又如何?”
高湛與高演被高洋這麽冷冷的一瞥,頓感周身寒意深深猶如置身冰窟之中,不由得雙雙望着崔季舒看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麽,畢竟這崔季舒說錯一句話都可令二人萬劫不複。
不止是他們二人就連高家兄弟也感覺如坐針氈心下嘭嘭直跳,不知崔季舒接下來會如何語出驚人。
崔季舒當然明白高洋話中有話,在高湛與高演身上凝視了片刻,才悠悠開口道:“相學百态形态各千,臣不過是略懂皮毛不知深淺,在陛下面前班門弄斧了,陛下乃九五之尊萬乘之主,縱然諸位有驚天之才也要臣服為陛下所用,陛下雄才偉略堪比漢武帝在生,奸佞小人又豈敢造次?”
高洋聽了大笑起來,眉宇間的淩厲殺氣也随之消失,衆人這才松了口氣,而高湛、高演手心早已澿濕一片,那忐忑不安的心已漸漸平靜下來。
酒過三巡後,高洋喝得面色酡紅似有醉意,因高洋常常酒後亂性瘋癫失常,高演、高湛等人暗叫不好本欲起身告辭,卻不想高洋早已搖搖晃晃走下殿中,踱步來到了高演面前,半眯着眼睛盯着高演醉醺醺道:“你給朕站住,朕今日再問你一次你那王妃元氏你到底是休還是不休?”
元氏本是北魏宗親,只因高演與她感情較好便一直護着才沒有被牽連進去,這會高洋借着酒勁又将此事重提,讓高演不免一陣窩火,但是礙于他是皇上的面子,只得暗自隐忍了下來。
此刻見高洋已然上前只得起身道:“皇兄賤內不過是一平凡婦人,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我與她既是結發夫妻定然是白首不分離的,求皇兄看在臣弟的份上放過她吧?”
高洋一聽勃然大怒, “嗖”的一聲拔出長劍指着高演的鼻子道:“你還是如此冥頑不靈,這天下美女要多少有多少,難道還比不上區區一個元氏,你這樣做分明是不把朕放在眼裏,說………你到底休不休元氏?”
高長恭沒有料到事發如此突然,正欲起身制止之時,卻被高孝琬不動聲色的按住手腕,力度不大但足以将他及時牽制,高長恭錯愕不已望向他時,只見他依然神色如常的喝着酒,仿佛這周遭的一切都是在夢境中一般。
高孝瑜此時向他投來一個不可輕舉妄動的眼神,便自顧自的喝酒裝作兩耳不聞窗外事。
高演挺直修長的身姿無奈閉上雙眸嘆道:“臣弟忠于皇兄,忠于北齊日月之心天地可知,至于柔兒是臣弟心之所愛也萬萬不能割舍,如若臣弟為了保命将她棄之不顧,那臣弟他日同樣可以為了保命棄北齊與皇兄不顧,這樣貪生怕死之輩只會讓臣弟所唾棄,皇兄若是不解恨大可殺了臣弟,臣弟死而無憾。”
而自始自終高湛都沒擡眼看向他們這邊,仿佛這一切早已習以為常了,只是他太了解高洋了,如果他要殺人絕不會多說一句廢話。
果然高洋本是極怒聽了此話卻又哈哈大笑起來,轉而用那劍柄朝高演肚子狠狠捅了下去,高演頓覺眼前一黑疼得只冒冷汗,只不過卻死命強忍着不去叫喚,而那太子高殷卻被這瘋狂的一幕吓得哇哇亂哭了起來。
随着高殷的哭聲高洋那瘋狂的舉動戈然而止,轉過頭來看着高殷一陣亂吼道:“沒用的東西,再哭老子便将你宰了,這點動仗都受不了,将來何以管制天下成為儲君。”
高演手捂着肚子神色痛苦的癱坐在椅子上,久久才回過神來。
高殷被這麽一吓,蒼白的小臉顯得更加白了,見高洋兇神惡煞的朝自己走來,早已忘記了哭泣整個人窩着楊愔懷裏瑟瑟發抖起來。
高洋一見更是來氣,一把将他的衣領拽住往後一提,高殷整個人懸在空中,對上高洋那如嗜血修羅的雙眸,更是吓得牙齒亂顫整個人如見了鬼一樣。
楊愔見狀勸慰道:“陛下息怒,太子還小有什麽可以慢慢教也不遲,莫将他吓到了。”
高長恭很想起身離開這高長恭很想起身離開這是非之地,可見他那幾個兄弟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只得作罷繼續忍受着無邊無際的痛苦煎熬。之地,可見他那幾個兄弟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只得作罷繼續忍受着無邊無際的痛苦煎熬。
高洋一手提着高殷,一手拿劍指着高家四子道:“同樣是高家子孫,他們幾個都可以上戰場殺敵了,這個兔崽子連殺雞都不敢,楊愔你說?朕是不是應該廢了他改立紹德更好?”
楊愔望向四周蹙眉道:“陛下慎言。”
高洋心領神會便一個令下将高湛、高演、高家四子等人一并請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