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他将人放下, 小小的一團兒縮在被窩裏。露出來的頭發毛絨絨的,帶着淺淺的棕。像是天生顏色就比較淺一些,皮膚也白。哭了一會兒, 整張臉上都泛着紅。
程闫夏撐着下颚,坐在床沿。眸光如月,清冷又安靜地落在床上那一團。
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任他萬般地想,只能将自己做的那些夢境與明楉聯系起來。
他目光輕觸,落在那紅紅的眼尾。低喃:
“你說說,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了你什麽?”
“是要我這輩子來還嗎?”
看着明楉雙手握拳抵在臉頰邊,蜷縮着像只沒人要的小獸。程闫夏指尖輕蜷,慢慢将自己的手放在那緊縮的拳頭上。
下一瞬, 立刻被抓住了。
他偏頭, 被握住的食指小小地動了下。
可那一小團兒像是怕他跑了,緊抓着往被窩裏縮。像護食的貓。
程闫夏整個右手手臂橫在床上。指尖, 已經被被窩裏的溫度烘得暖呼呼的了。
程闫夏他半阖着眼睛,聲音微不可聞:“楉楉,該放了。”
“老公。”明楉呓語。像回應他似的。
手背一軟,小臉蹭了蹭。
程闫夏的眸光一瞬柔和, 嘴角帶着笑意:“明楉楉,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床上的人鼻尖抵着自己手心,卻睡得更熟了。
程闫夏試圖抽手。
他一動,明楉頓時一顫。像受了驚吓, 不舒服地蹙着眉頭,立馬就能醒過來。
程闫夏也被他這一下吓到了,眉頭緊緊擰成結。“這麽沒安全感。”
想了想, 程闫夏幹脆在地毯上坐下來。
這一夜, 就先将就着這麽睡吧。
半夜, 別墅另一個房間的燈也熄滅了。程闫夏趴在床沿,眉頭擰得死緊。
他知道自己又做夢了。
且之前醒來後,那被遺忘了的夢境在此刻盡數串聯起來。
他跟帶回來的青年結婚了,現在那個喜歡縮在衣櫃裏的人是他的伴侶。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三年。
他看着「自己」從車上下來,懷中抱着的是蜷縮的明楉。
那是青年時候的明楉,依舊沒有變過。嫩生生的,像個小湯圓。但此刻小湯圓靠在男人的肩頭,眼睛無力低垂。
程闫夏看着兩人越來越近,這才注意到明楉勾着男人脖子的手上全是針眼。
小小的,還泛着青紫。
單是看着便不舒服得厲害。
“老公,舅舅?”明楉聲音極小,像先天不足的奶貓。
“舅舅沒有找到,楉楉現在先養好身體。舅舅我會繼續找的。”
舅舅,那就是唐知書。
程闫夏感受到自己心中浮現一股戾氣。
是那個「自己」的。
不合時宜的,他腦中晃過:那樣的人,楉楉就當他死了。
還沒想明白。身體一重!
程闫夏只覺得懷中砸了個東西。再一擡頭,他看到了懷中模模糊糊的人影。裹在被子裏,像個蠶寶寶。
夢醒了。
這次的夢,他卻記得清清楚楚。
程闫夏下意識将滾下床落在自己身上的人抱好。
而懷中人卻是如夢中那般,勾住了他的脖子。長睫顫動幾下,像找到了舒服的地方,安靜地繼續睡着。
手臂上的麻頓時席卷,程闫夏難受地動了動指尖。
待緩過這一陣兒,他眸色沉沉,抱着人從地上起來。重新将他放在了床上。
掖實了被子,程闫夏悄悄将手從他後頸處拿去。
“唐知書……”
他靠在沙發,閉着眼睛複盤剛剛的夢。很真實,甚至于過于真實。像是他曾經經歷過一樣。
是不是真的。只需要驗證一下就知道了。
春城,夢中的調查記錄顯示,唐知書在春城。
與其讓人調查,不如自己走一趟。親自去看一看。
——
早晨,葉白柚從大床上醒過來。
他吸了吸鼻子,只覺堵得慌。在被窩裏蛄蛹了下,身上無力,腦子也重重的。眼睛疼,嗓子還幹。
明楉抿了抿唇,常年生病的他知道自己恐怕又有點感冒了。
還要讀書,可不能加重了。
明楉趕緊起身,裹着衣服要去開門。可經過沙發,明楉餘光晃過一道人影。他回頭,猛地怔愣。
杏眼微睜,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明楉後知後覺想起來,這不是他昨晚睡的那個房間。這是……
程闫夏的。
他占了人家的床,所以程闫夏睡在了沙發上。
明楉吸了吸不怎麽通氣兒的鼻子,有些愧疚地挪步在沙發前。看着大男孩身上薄薄的一層毯子。他伸手碰了下,随即回身去抱床上的被子。
小心翼翼地展開,剛給人蓋好。
程闫夏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明楉有些氣虛地顫了下指尖。他還記得昨晚自己扒拉着他哭得傷心,可丢臉了。
程闫夏攏着被子坐起,未曾收斂的眸光銳利,快速掃過明楉全身。
“不睡了?”
明楉搖了搖頭。“不睡了。”
出口,嗓子啞得不像話。
程闫夏站起身,比明楉大半個頭。他手放在明楉額頭探了探,旋即收回。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明楉乖乖将被子重新抱回床上,随後回到程闫夏的身前。仰着頭道:“嗓子疼,鼻子不通。身上沒力氣。”
程闫夏擰眉。
“身上呢,冷不冷?”
明楉搖搖頭。十月沒到,其他男孩身上還穿着短袖,自己已經套了一件薄外套。
“身體怎麽這麽差。”程闫夏說着,試探地碰了下明楉的手。
冰冰涼涼的,在被窩裏捂出來的溫度頃刻散了。
“在房間裏等着。”
程闫夏說完,立馬開門出去。
明楉點了點頭,先回到自己那個房間洗漱。洗漱完,在隔壁屋才坐下,程闫夏領着家裏的醫生就來了。
問了些情況,又探了探脈。醫生開了些藥随後就走了。
“先吃飯,吃完後再吃藥。”程闫夏将藥包收好。
明楉乖巧點頭,安安靜靜跟在他身後。
——
飯廳,呵欠連天的幾人坐在桌子上。
程老爺子瞥過一眼,幾個大小夥子瞬間繃緊了皮子,專注幹飯。
程庭松看了下蔫頭巴腦的明楉,知道醫生才出去。眼含擔憂問:“楉楉生病了?”
明楉看了下程闫夏,捏緊手裏的白瓷勺子。“只是一點點鼻子不通。”
“程闫夏,你看看你是怎麽照顧人的!”
明楉忙道:“程爺爺,不是他的問題,是我自己貪涼。”
程闫夏推了推明楉的碗,示意他吃飯。自個兒對着程庭松矮了下頭:“爺爺,我知道錯了。”
程庭松瞪了一眼自己的孫子。把人帶來卻不把人看好,哪有這麽不負責的人。
程庭松看了下蔫巴了的小孩,沒再說什麽。
飯後,明楉回到樓上做作業。
程闫夏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端着溫水遞給他。“楉楉,吃藥。”
明楉關了書,看着各色混雜的藥丸,眼中有些抗拒。不過沒等人勸,主動拿着塞進嘴裏。随後迅速地喝了一大口水送下去。
“慢點兒。”程闫夏看他這如臨大敵的樣子,輕輕幫他順着後背。“一點點吃也是一樣的。”
明楉咂吧下嘴,嘗到苦味了臉乍然變得皺巴巴的。
他連忙就着程闫夏的手又喝了兩口。
程闫夏看着他緊抿的唇,連臉上的酒窩都出來了。
“還喝嗎?”
明楉搖頭,抵着程闫夏的手腕推開。
程闫夏放了水杯回來,明楉依舊是那個樣子坐着。木木地看着地毯發呆。
程闫夏拉開他旁邊的凳子坐下,輕聲問:“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再做?”
明楉眼皮掀開,淺色的眼珠轉動。視線落在了程闫夏的臉上。
安安靜靜的,小臉沒了昨天那麽紅潤。
昨晚哭了那麽久,太耗費精力了。
程闫夏道:“去床上睡一會兒好嗎?”
他說着起身,明楉猛地站起來緊緊跟在他的後頭。被子掀開,他拉着身後的人坐了上去。
“睡吧,我就在這屋,不出去。”
明楉看了看他,這才點頭。身體往被子裏陷。長睫慢慢眨動,他依舊緊緊盯着人。
程闫夏幹脆坐在床沿。
明楉眼珠轉動,悄悄拉上他的衣擺。瞧了一眼還守着自己的人,明楉蹭了蹭被子,在熟悉的氣味中閉了眼睛。
下午醒來的時候,明楉出了些細汗。但是精神回來了不少。
他一睜開眼,下意識開始找程闫夏。
“楉楉,在這呢。”
明楉瞧見在電腦桌前的人,在床上滾了一圈兒,頂着淩亂的頭發爬了起來。
“在做什麽?”明楉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到程闫夏身後。
程闫夏轉動椅子,正對着明楉。他雙手交叉放在腹前,注視着還有些迷糊的小可愛道:“國慶節去春城玩兒好不好?”
明楉眨巴眨巴眼,迷迷瞪瞪地在程闫夏身前蹲下。雙手放在椅子上,下巴落在手背。“國慶節。”
程闫夏長腿落在地上将椅子固定,手背貼着明楉額頭。“嗯。”
明楉:“你生日。”
程闫夏:“嗯。”
“不在家裏辦嘛?十八歲,很重要的。”
程闫夏搖了搖頭。“辦了這麽多年,累了。”
明楉眼睛彎成月牙,湯圓的甜芯滲透出來。程闫夏沒忍住輕輕捏了捏他的臉。
軟乎乎的。
“這麽高興?”
“也沒有。”明楉噌的一下站起,随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故作鎮定地翻開書:“我要做作業了。”
程闫夏看着他拿起筆還要跟自己說一聲的樣子。頓覺像養了一只小貓貓,做什麽都要用小爪墊踩一踩自己,又軟乎又乖巧。
他低聲笑笑,重複道:“好,楉楉要做作業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9-04 21:00:00-2022-09-05 21: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晚秋 2瓶;布谷不咕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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