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接下來的路程裏二人在詭異的沉默裏度過,紀柏惟一點沒覺得剛才自己的那句話有哪裏不對,表情自然,甚至眼裏還漸漸帶上點困意。
向知榆開着車,耳邊是紀柏惟平穩的呼吸,思緒不由飛到在濱寧和他相處的那段時光,每句話每個細節,她一點也不敢忘。
現在想來,她好像從沒和他好好吃過一頓飯,也沒有互相說過心裏話。
不知道在那場火災之前他過着怎樣的生活,在也不知道在遇到她之後,紀柏惟有沒有一點點覺得:遇到你真好……
連他真實的性格都一知半解。
就像現在,明明近在咫尺,卻和記憶裏的少年相去甚遠,紀柏惟變了,變得滿身帶刺。
也有可能是他一直如此,只不過當年的向知榆一腔孤勇,沒有在意罷了。
她也變了,變得膽小怕事,顧慮一切。
想到這,向知榆有些失落,眨了眨眼睛将霧氣逼退,專心開車。
車裏安靜的有些沉悶,紀柏惟扭頭見她雙眼直視前方,背挺得很直,手指緊抓方向盤,就像剛拿到駕照不久,第一次上路的人。
他不由拿起手機,連上車裏的藍牙,點開音樂軟件,手指頓了頓,在列表裏随意點開一首英文歌,霎時,悠揚富有節奏感的音樂在車裏響起。
向知榆聽到樂音,不禁轉頭看了他一眼,紀柏惟的劉海長了點,微微遮住眼睛,黑色短發乖順,稱的他漆黑深邃的眼眸更加清澈,鼻子挺翹,唇色有點淡,皮膚都快趕上她白了,整個人看起來恹恹的,像從文藝電影裏出來的病弱少年。
音樂很好聽,一看就是他會喜歡的風格,高級小衆。
這樣的他,天生就是要出現在大衆視野裏的,他無法平凡,也不會甘于平凡的。
向知榆第一次這麽強烈的感受到二人之間來自社會和身份的巨大鴻溝。
是她如何努力都跨不過去的,他這麽努力走到今天,怎麽能和一個普通女孩在一起呢。
Advertisement
起碼也得是顧枝雨那樣的樣貌才氣,才足以和他相配,才足以一同站在陽光下。
“……”
向知榆唇角緊抿,背脊彎了下來,又一次陷進一種名叫失落的漩渦。
紀柏惟見她放松下來,嘴角不自覺上翹,歪着頭靠在窗邊,這個角度可以将向知榆整個人放進視線裏,觸手可及,連心都安定下來。
……
直到到達目的地餐廳,向知榆都沒再說一句話,停好車,從後座拿着包跟在紀柏惟身後。
這家餐廳是要着正裝的,他們倆今天都穿的自己日常的衣服,也不知道礙不礙事。
但比起這個,她更為緊張的,是待會要和紀柏惟單獨吃飯這件事。
走進電梯,兩人并排站着。
她悄聲擡眼看到紀柏惟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向知榆也跟着莫名放松下來。
不就是吃個飯嗎,還能把她怎麽樣?
這麽想着,向知榆也不再端着,伸手将圍巾結下來拿在手裏,剛剛在車裏她就開始覺得熱,現在走進樓裏手心都微微冒汗了。
“向醫生有什麽忌口的麽?”
頭頂上方傳來一道低啞的聲響,向知榆聞言微微搖頭:“沒有,我不挑食。”
“還挺好養活。”
這句話說得低沉,向知榆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擡頭看着他,詢問般眨了眨眼。
紀柏惟下車後就沒有再戴口罩,此時唇角的微笑明晃晃的照進向知榆的眼裏,十分勾人。
“不挑食是好事。”他換了個說辭,也将脖子上的灰色圍巾解下拿在手裏,露出線條好看的脖頸和起伏的喉結,“走吧,向醫生。”
電梯門開,一名侍者在門口等候許久,見到紀柏惟表情恭敬,微微側身将二人引進去。
“紀先生,頂層已經準備好,現在就可以上去。”
紀柏惟嗯了聲,脫下外套,他裏面穿了件低領的黑色衛衣,肩寬腰窄,襯得這件毫無設計感的衣服都十分養眼。
不愧是男明星,看着瘦卻很結實,向知榆想起之前幫他換藥的時候,看見胸肌和腹肌都有,不是很誇張的那種,非常養眼,摸起來……手感也挺好的。
向知榆想到這不禁又多看了兩眼,正巧被他捉到現行,紀柏惟淡淡勾唇:“等坐下向醫生慢慢看。”
看,看什麽?他在說些什麽?
……
順着裝飾精致典雅的樓梯上去,來到燈光昏暗,沒有一個人的頂層,向知榆心裏小小的感嘆了一下。
她上次和包小寧來這的時候,根本預約不到頂層的位置,只能在下面就餐,現在上來看到這裏的全貌,這視野和環境簡直了。
綿江區盡收眼底,高樓林立,能深刻感受到京州的繁華和魅力。
向知榆不由得走到玻璃窗邊朝下看,綿江邊此時聚集了等待跨年的人們,江上游輪發出炫彩的燈光,電視塔上滾動播放着耀眼的大字,整個城市都在為了新年的到來做着準備。
紀柏惟不知何時也走到了她身邊,那個侍者已經走了,空蕩蕩的頂層只有他們二人。
悠揚的古典樂萦繞其間,桌上的蠟燭晃動着暧昧的火光。
向知榆忍不住掏出手機照了張窗外的風景,她還是第一次站在這麽高的地方看京州。
“很美吧?”紀柏惟輕聲問。
“嗯!”向知榆咧嘴笑道,小虎牙終于露了出來,“我第一次用這個角度看京州。”
紀柏惟眼裏的笑意加深,手插進兜,摩挲着裏面的東西,看向那雙亮亮的眼睛,淡淡道:“京州真的很漂亮……”
“沒錯!我小時候就這麽覺得,沒有一個城市能比得上這了……”
“你更漂亮。”紀柏惟輕聲說。
“?”
向知榆興奮的聲音一頓,沒有聽清那句話,定定地看着他:“你說什麽?”
“沒什麽,先坐下吧,待會就上菜了。”紀柏惟垂下眼睫,率先落座,仿佛剛才的對話只是一場錯覺。
“哦……”
向知榆懵懂地點點頭,坐在他對面,眼睛還盯着窗外,暖氣開得足,她不由将外套脫掉,放到椅背上,胸前的項鏈露了出來。
紀柏惟看見眸光一閃,手支在桌上,前傾身子靠近向知榆,問道:“向醫生的這條項鏈是別人送的嗎?”
“嗯?”向知榆聞言低頭看着脖間那條鑲鑽的項鏈,啊了聲,“對啊,陸祎前年從英國帶給我的,挺好看的,就一直戴着了。”
被他這麽一提,向知榆才發覺自己好像就這一條項鏈,像樣的首飾就這一個,其他都是些款式普通的手表和耳釘。
又是陸祎,紀柏惟眸色一暗。
送項鏈,真心機。
“我看到不少大媽脖子上都戴這款,看來陸醫生的眼光蠻奇特的。”紀柏惟輕笑,又一波拉踩。
不過這次向知榆沒聽出來,皺眉看了看項鏈,嘴裏嘟囔:“還好吧,不是很土啊,我還挺喜歡的……”
“向醫生,審美是需要培養的,經常和一些沒有品位的人待在一起,是會被潛移默化的帶偏的。”紀柏惟聲音輕緩,慢慢站起來走到她身邊。
向知榆低頭觀察着那條項鏈,被他說得也有些迷糊,這滿是鑽的吊墜好像是越看越土,沒注意到某人已經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後。
突然一個溫涼的觸感在脖後蔓延,向知榆猛地轉過頭,紀柏惟不知何時已經站到她身後,彎下腰低着頭,用手指勾住她的項鏈。
鴉羽般的眼睫輕掃過她的發絲,漫不經心地擡眼,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
“你,你在幹嘛?”向知榆有些結巴,移開視線,伸手想捂住脖後,正好蓋在紀柏惟沒有縮回去的手指上,燙的她立刻彈開。
紀柏惟趁她分心,動作利落,一下就把項鏈的鎖扣解開,向知榆下意識接住,愣怔地看向手心裏的項鏈。
“這麽醜,那就拿下來。”紀柏惟低沉道,将口袋裏那個摩挲了好久東西拿出來,展開落到向知榆的眼前,“換個好看的。”
“……”
向知榆眼睛圓瞪,看着眼前在燭光下反射着細碎熒光的月牙形項鏈。
簡單的設計,不像手裏的那麽浮誇,卻一下子就把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你是我的月亮……
紀柏惟眼裏的溫柔就像洶湧的海水,可惜向知榆看不見,她的注意力此時全被項鏈吸引,心跳亂的不像話,從脖子處往上開始發熱,讓她的腦子不由開始糊塗。
“這是送我的……?”向知榆沒有扭頭,聲音帶着遲疑,她一動不動,身子有些僵硬。
紀柏惟沒有回答,用行動代替言語,撩開她的長發,将項鏈戴在向知榆纖細的脖頸上。
“這條才适合你。”
他低沉好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向知榆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月牙,心裏泛起漣漪,她很想擡頭問問他這是什麽意思,可是那些話到了喉間又一句吐不出來。
她不敢問,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怕這又是“多出來”的好意。
“生日快樂。”紀柏惟坐回位子上,繼續支着下巴,有些懶散道,“占用了向醫生過生日的時間,實在不好意思,這就當賠禮吧。”
紳士,清冷,帶着距離感,這才是紀柏惟。
幸好她沒有問出來,不然該如何收場呢。
“沒關系,這太貴重了,我還是拿下來好了。”
向知榆扯了個笑容,就要拿下來,被紀柏惟阻止。
“怎麽?別人送的就能收着,我送的就不行嗎?”他的眼神帶着調笑,傾着身子靠近她。
“……”向知榆有些無話可說,疲憊地點點頭,“那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