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湖尋美(16)
傅氏沒有滅門,也差不多了。
幾位成年皇子都有議政權,早晨入朝參與朝事,散朝後也有自己分管的部門,大皇子人在戶部,管着錢糧人口,是個實打實的肥缺,還有母族為他張目,早朝時才得了陛下的誇贊,沒料到臨近傍晚那會兒,宮裏傳出一份急诏,直接就由皇城太監貼到城牆告示板上了。
大皇子被過繼給成王做嗣子了!
成王何許人也?天子一母同胞的幼弟,年輕時胡天海地傷了身子,之後一直沒能得子,這不妨礙人家見一個美人納一個,照人家成王的話說,美人在懷,哪怕看看也心曠神怡,天子跟這個幼弟關系極好,盛京城裏權貴圈子背地裏還傳過,這兩兄弟年輕時慣愛睡同一個女人。
成王身份尊貴,過繼給他白撈個親王,換個皇子也許要感激涕零,但大皇子原本可是争奪儲君第一戰線的人!
別說大皇子一臉懵逼,成王也懵,當即進宮去問自家兄長是不是準備立太子了,他去的時機也巧,老皇帝剛拟完立儲诏書。
繼大皇子被過繼給成王之後,立四皇子為儲君的诏書也相繼而來,這一回就正式得多,隔日早朝昭告群臣,再由驿站廣發天下,至于大皇子的過繼诏書直接貼在城門口這事,皇家不能說不規矩,但事實就是不大規矩的,好像有多急着把大皇子從宮裏趕走似的。
後宮裏傅貴妃早就不承寵了,這些年已經開始拿自己當太後保養了,宮裏弄個小佛堂成天念着佛,聽聞這事一句佛沒念完,倒是一句嶺南髒話脫口而出,随即反應過來,兩眼一翻,咣當向後一倒,把個供奉多年的觀音像砸得粉碎。
這波是有操作的,後宮女子一般想叫皇帝來,不明說,要麽折騰個小病小災,實在急着想見就咣當暈過去,基本上皇帝給點面子都會來一趟,好像他是個太醫似的,一來百病全消。
傅貴妃雖然不承寵了,但她是後宮裏身份僅次于皇後的女人,地位擺在這裏,正常來說皇帝不會拂她面子,但這一次皇帝不僅沒來,還直接下旨以行為不端為由,把傅貴妃連降三級削成了傅婕妤。
傅婕妤這下是真暈了過去。
後宮尚且如此,前朝的傅氏簡直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昨日消息從宮裏傳出,他們就急着想要聯系大皇子,不料老皇帝反應快得很,直接就把大皇子塞給進宮來詢問情況的成王帶回去了,成王一臉懵逼進宮,領着個白來的大兒子一臉懵逼地出宮,新鮮出爐的這父子倆表情十分相似,看着就很有父子相。
大皇子都二十好幾了,按理就算給成王找個嗣子,也該找幾歲大點的小皇子,塞一個二十好幾比當爹的都高一頭的成年兒子的,簡直聞所未聞,傅氏不由就猜測,是不是他們家前段時間聯系江湖人排除異己的事發了,陛下不想牽連到大皇子才把他遷出去,接着就是對付他們了?
好家夥,不猜就算了,一猜猜得人心惶惶,傅氏從上到下哭聲震天,宛如明日就要上斷頭臺。
這些就和傅家一行人沒什麽關系了。
傅書晨仍然不好下床,需要在盛京休養一段時間,李叔幾個本來跟來就是為了照顧傅書晨,給他打打下手,如今主家看着是要沒了,李叔猶豫再三,還是向戚霜提出了辭行,他們畢竟是傅家的人,傅氏出了這麽大的事,總要回去複命,加上李叔确實也覺得,有他們幾個老人在這裏,傅書晨實在抹不開面,感情都是處出來的,有他們幾個在這裏礙事,怕是一輩子也別想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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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霜倒不覺得李叔幾個礙事,但人家要回去複命,她又不是照顧不好傅書晨,便也點頭同意了,隔日一早李叔幾個就收拾了東西離開,傅書晨還在睡着。
既然要在盛京住些日子,總不能一直住在客店裏,也不方便照顧人,戚霜這才發覺了有個身體來歷的好處,當下也不客氣,又進宮了一趟,這一回和老皇帝的交談十分愉快,戚霜要了點錢,準備盛京買一處三進大宅,這是平頭百姓能置辦的最大規格,不少中下層官員有資格還買不起。
對于老皇帝痛哭流涕想要認回她當公主這事,戚霜覺得怪麻煩的,杜玉嬌在江湖上的身份是杜霸天之女,再深入一些是他故人之女,要是做了公主,這可怎麽說呢?從好端端的正經出身成了老皇帝的庶出公主,看似身份變高了,實則辱杜玉嬌她娘了。
就這麽着吧。
老皇帝也不敢做得太過了,他麻溜地掏了錢,恭恭敬敬把人送走,沒過一會兒,隔壁宮室裏就走出一個滿頭大汗的中年人,戚霜要是在這裏,肯定……認不出來,但從這中年人手裏拿的奇門兵器鐵鶴雙鈎還是能判斷,這人正是如今的天榜第三鐵鶴道人,作為江湖天花板級高手,鐵鶴道人也沒能抵抗朝廷的金錢攻勢,背地裏替朝廷做了十來年的事了,今日老皇帝吩咐他躲在遠處觀望,讓他但凡有機會就動手。
鐵鶴道人但凡有點骨氣,一鈎子就能把老皇帝捅了:但凡有機會就動手?哈?有個屁的機會!
他躲在暗處頭還沒伸出來,首先感受到了一股凜然的殺意,這股殺意如血海滔天,又如老貓戲鼠,鐵鶴道人手裏的人命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被吓得像只鹌鹑一樣縮着腦袋,直到人都出了皇宮了,他才覺得手腳不那麽癱軟了,慢慢爬了起來。
老皇帝聽了鐵鶴道人的話很是失望,他倒不覺得鐵鶴道人是個水貨,畢竟這老道的武功他是見識過的,誇大其詞對鐵鶴道人也沒什麽好處,只能說他這個女兒翅膀很硬,估計是動不了了。
老皇帝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戚霜一點都不意外,對她來說沒什麽,反正她也不指着老皇帝吃飯,對他更沒什麽父女之情,老皇帝當她是眼中釘肉中刺,她也彼此彼此,拿老皇帝當個取之不盡的錢袋子。
從錢袋子那裏薅了點封建主義羊毛,戚霜在伢行轉了轉,看中了一個老翰林的舊宅,這老翰林年紀大了,族中子弟沒一個成器,就準備賣宅回鄉,賣了盛京的宅子回到鄉下置辦些田宅,夠吃幾輩子了,天色還早,戚霜又去宅子那邊看了看,發覺格局之類大體也合意,很是滿意地買下了。
傅書晨在客店裏待了一天,從早上戚霜來了一趟,之後就只有小二來送茶飯,好不容易等到戚霜回來,他有些高興,卻不明說,哼了一聲,只道:“天色這麽晚了,姑娘又從誰那兒過來看我?”
這話酸氣滿滿,傅書晨自己卻聽不出來,覺得自己很是陰陽怪氣,略有些心虛。
戚霜不至于和小少年争較這個,她笑了笑,把地契給傅書晨看,只道:“從今往後,咱們在盛京有處落腳了。”
傅書晨怔了怔,他家裏也走商,雖然不大受重視,但這點東西他還不看在眼裏,把他聽愣的是咱們兩個字。
“我去看過了,那家的桌椅器具都是前些年打的,還很結實,除了床要換新的,別的都用不着,你要是不喜歡也可以找漆匠來漆一漆,再打新的太花時間了。”戚霜說着,又給傅書晨比劃,“有那麽大一個池塘,裏頭養着魚,還有個小亭子,咱們夏天在亭子裏喝酒,釣魚,冬天也能賞賞雪,怪道是翰林人家,各處的擺設都風雅得很。”
其實風雅不風雅的對江湖人來說也就那樣,但聽着這人幹巴巴的形容,傅書晨垂下了眸子,低聲說道:“咱們什麽時候去住?”
戚霜沒聽出來傅書晨的語氣變化,她嘴角翹了翹,忽然俯身在傅書晨嘴角親了一下,把人用被子裹成一個長長的卷兒,從床上輕飄飄地抱了起來,笑眯眯地說道:“現在。”
傅書晨的臉騰一下子就紅了,連忙掙紮着要下去,“別,被人看見了……”
戚霜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傅書晨的半張臉,對着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彎起嘴角,“不會讓你被人看見的,咱們飛高一點。”
傅書晨起初沒有明白戚霜說的飛高一點是什麽意思,直到掠出房門,卻見她幾下借力,竟是斜斜如煙霧騰空般往上飛去,這絕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門輕功可以做到的,簡直就如同話本裏飛天的仙術。
傅書晨眼睛晶亮地看着把他抱在懷裏的女人,那雙清澈的少年眼眸倒映着漫天星辰。
不知飛了多久,飛到傅書晨覺得有些呼吸困難的時候,戚霜向下落了落,兩只腳穩穩當當踏在半空之中,傅書晨向下看了一眼,裹在被褥裏的身體有些僵硬,戚霜怕自己騰出一只手來安撫他會讓少年更加害怕,便低頭蹭了蹭他的臉頰,安慰地說道:“沒人會看見的,想叫也可以叫兩聲。”
傅書晨微微搖頭,忽然半擡起身子,在戚霜靠過來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臉一下子就紅透了,他把自己整個人都藏進了被褥裏,連一根頭發絲都不肯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