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江湖尋美（14）
但凡戚霜臉皮再厚一點，還是能哄傅書晨幾句的，但她實在是個正直的人，沒法昧着良心欺騙一個有過肌膚之親的少年郎，所以她稍微糾結了一下，老實地說道：“可能比你想的要多幾個。”
傅書晨險些一口氣上不來，他怎麽想也只想了幾個，還要再多幾個？但偏偏這樣誠實的回答又讓他氣惱不起來，也許還是有一點氣惱的，氣惱這個女人甚至不稀罕哄騙他。
戚霜倒是沒察覺傅書晨心中百轉千回的念頭，她目光誠懇地看着傅書晨，語氣和軟，“抱歉，都是我的錯，如果你願意，我會對你的下半生負責，如果你不情願，我會補償你。”
傅書晨幾乎要被氣笑了，他一個男人到頭來還要管被他睡了的女人要補償？當他是什麽？倌館裏的倌兒嗎？
戚霜想了想，說道：“我知道你很不喜歡替傅氏的人做事，我可以幫你。”
傅書晨被戳中了痛點，一時沒有吭聲，他年紀不大，過了今年的生辰也不過十九歲，雖然行走江湖的次數不多，但他早把自己當成了江湖人，江湖人本該自由自在，可他卻要去做那些從來不屑的事情，比他武功更高的大有人在，他卻敢去練老盟主都沒能練成的不知真假的秘籍，他假作不知自己已經存了死志。
可這是他的樊籠，除非家主放棄野心，或是傅氏目的達成，他不過是個夾在其中的棋子，有什麽法子能逃脫？
傅書晨有些厭惡自己，他太想掙脫這個泥沼了，甚至下意識地順着這個女人的話把自己放上了被補償的位置，他停頓了片刻，低聲說道：“傅家是我的家，這是我責任，你不需要替我做什麽。”
戚霜搖搖頭，說道：“我和你一樣，對這些朝廷争端沒有興趣，如果傅氏倒了，你也就不用去替他們做事了吧？”
九族自高祖算起到重孫，江湖傅家分支多年，與這朝廷的傅氏已經脫了九族之親，如果不是兩支的野心合到了一處，本來是牽扯不上的，傅家人起了野心，這不是傅書晨能控制的，他在族中的地位也不高，至少沒有那個後來做了男主後宮的大小姐傅瑤高，傅書晨是一顆棋子，一顆棋子左右不了棋盤的勝負，但戚霜作為棋盤外伸過來的那只黑手，既然下棋的人不願意把棋子給她，那她就只能把棋局給掀了。
傅書晨怔怔地看着她，一時之間很難明白她的意思。
戚霜也不需要他明白，她坐在傅書晨的床邊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臉上帶着幾分溫軟的笑容，“等盛京事了，我帶你去看這世上的風景，你想練武我教你些更好的，你還小，天地廣闊，不要把自己局限在眼前的挫折裏。”
“這是姑娘的補償嗎？”
傅書晨被摸了頭，奇異地沒有感覺到被冒犯的不快，反而生出一股難言的安全感，可對上那雙溫柔的眼睛，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戚霜想了想，說道：“你可以把這個當成是追求。”
傅書晨沒再說話了，他把眼睛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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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有一會兒，戚霜剛要起身，就被忽然睜開眼睛的傅書晨拉住了手腕，少年抿着唇看她一眼，然後微微垂下眼簾，低聲問：“你要走了嗎？”
戚霜點點頭，安撫地摸了摸傅書晨的臉，說道：“不會離開太久，我去掀個棋盤就回來。”
傅書晨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但這話實在太過輕描淡寫，讓他下意識地認為哪怕不是去掀個棋盤，也是去辦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于是他點了點頭，大方允許：“那你去吧。”
戚霜從房裏走出來的時候，傅家幾個老仆都在不遠處聚着，看過來的眼神一個比一個警惕，戚霜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走開了。
定威侯傅氏是應朝開國功勳傅寄的後裔，傅寄本身無子，由堂侄襲爵，這個堂侄有一點十分優秀，能生，從二十歲生到七十歲還有兩個老來兒，一生給傅氏貢獻了二十多個子女，這些子女之中也有一部分繼承了老子的優點，傅氏女也大多能生，是子息單薄的家族最喜歡的聯姻對象，到了這一代，一直無子的皇帝也娶了個傅氏女回去，傅貴妃也很争氣，給皇帝生了四個，死了三個。
剩下的那個大皇子成了傅氏全族的希望，但沒辦法，傅氏的好運氣到大皇子誕生為止，先是多年無寵的雲妃撞運生了一個二皇子，後是剛進宮的昭儀李氏一胎得倆，龍鳳呈祥，緊接着三十多歲的皇後居然也生了一個皇子，這玩意兒可不得了，這是嫡子！四皇子剛一出生就受到整個後宮的重點關注，人卻很争氣，今年十五了，從小到大愣是連一場病都沒生過。
如今的皇宮裏可謂皇子濟濟，序齒排到了十二皇子，只看每年宮宴的座位完全想象不出來，當年皇帝三十幾歲才得第一胎。
大皇子的競争力在逐年下降，說他是長子吧，皇後生的嫡子也那麽大了，教養得很好，男人都有嫡子情結，皇帝也不例外，四皇子的呼聲是最高的，論賢，人家雲妃家裏三代相國，二皇子別提有多優秀，論聖心，小皇子裏也出了個十一皇子，母親是個絕代佳人，皇帝寵愛得很，進宮三年實現了六級跳，就差一步封貴妃，連帶着十一皇子這麽個小蘿蔔頭也拉了相當一部分仇恨值。
所以傅氏急也是很正常的事。
戚霜先去了一趟定威侯府，摸了書房沒摸到什麽東西，又四處探看了一番，在侯府老太君的床底下摸到一箱賬本書信，也沒什麽用，戚霜一個人名都不認識。
戚霜把箱子放回原處，出了侯府沒過一會兒忽然想到一件事來，折回去一看，好嘛，果然看到定威侯府隔壁的牌匾很是眼熟，正是她幾天前差點睡了個尤物的鎮國公府，也就是三代相國的那個鎮國公府，那個尤物既然是皇帝的兒子，自然就是雲妃生的二皇子了。
說實話這些一二三四皇子的關系網都很亂，這還只是算母族，皇子們還各要娶妻，算上妻族更亂，戚霜腦袋大得很，但不妨礙她覺得自己摸出了一條路來。
這會兒天色還早，但對于戚霜來說，到哪裏去不在時辰，她有一門功法，白天裏晃到人面前都能隐匿身形，如果不是她有自己的操守，靠這一手是很容易當上首富的。
戚霜去了一趟皇宮，算不上大搖大擺，但也如入無人之境，可惜的是她不認識皇宮裏的路，到處轉悠了一大圈，才在宮女的談論下摸到了據說是雲妃居住的漪瀾宮裏，也是直到摸到了妃嫔宮殿，她才想起來，貌似皇宮裏的皇子是不能和母親一起住的，不方便皇帝睡妃子……不方便教養皇子。
站在漪瀾宮的飛檐上，戚霜歇了一口氣，正要離開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拍腦殼。
她真是傻了，傅氏籌謀多年，又聯絡江湖人幹些雞鳴狗盜暗殺之事，都是為了給大皇子鋪路，她針對傅氏算什麽，做事要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把大皇子解決了，不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
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兒。
戚霜對自己的智力非常滿意，很快摸到了大皇子的居所，大皇子雖然已經二十好幾，但還沒娶正妻，一直住在宮裏，但這會兒是白天，人壓根不在宮裏，戚霜嘆了一口氣，臨時起意是真的要不得，但她在小棋子那裏已經誇下了海口，就這麽回去也很沒面子。
戚霜在大皇子的宮殿裏翻找了一圈，沒找出什麽通敵賣國的把柄來，倒是摸出了一手的春宮圖冊，一看就知道大皇子是個很有前途的小夥子。
随手把春宮圖冊揣了幾本在懷裏，戚霜摸去了議政殿，裏頭沒有外臣，幾個宮人斂息屏神伺候着，看着只有四十幾歲保養得相當好的皇帝坐在那兒對着一桌奏折偷懶，眼睛閉着，頭一點一點的。
戚霜點倒宮人，把皇帝揪着後衣領拎起來，提氣掠出殿外，一步踏空。
這些日子皇宮裏的氣氛其實不是很好，前段時間皇後的二哥在家裏猝死，緊接着是鎮北大将軍的兒子在街上被馬踩死，還有兩名三品官員被發現死在家中，看似這些人死得毫無關聯，但從皇帝的立場出發，沒有毫無關聯的事，只有特麽針對朕的陰謀，幾個皇子的母族被重點懷疑，前腳從寵妃床上下來，後腳派人去查寵妃她爹，這都是皇帝的常規操作了。
有時候皇帝也會懷念起從前，在那個他還是個年輕皇帝的從前，他也遇到過一個驚世的美人，可惜美人腦子不好，她再美，能比得過後宮姹紫嫣紅三千人？他要是高興能一天睡一個不重樣的。
不過是新鮮的時候獨寵上一陣，她卻把海誓山盟當了真，要他遣散後宮，或是扔了江山随她浪跡江湖，那時候他還太年輕，不知道美人這種東西哄哄就好，硬生生把人氣走，到最後美人美人沒了，江山江山盤得不開心，也就是後來漸漸把美人模樣忘記了，日子才過得有些滋味起來。
回首一生，也許待他最真心的還是那個江湖美人吧。
皇帝嘆息一聲，睜開眼，發覺自己處在半空之中，俯瞰着他的皇宮，他很是淡定地把眼睛閉上，知道自己還在做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