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只你一人 民女喜歡的一直只有自己而已……
棠溪見了慕祈, 福了福身子,慕祈朝她揮揮手,示意她退下, 棠溪不敢多留, 轉身離去。
燕媚沒想到這趟來王府,居然花了這麽久的時間, 慕祈都從大理寺趕回來了。
也不知這一切是不是巧合。
見男人擋住她的去路,她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燕媚垂眸平靜道:“王爺,胭脂香膏都已經送到府上了,民女也去賬房拿了金子,如今天色已晚,民女還要回鋪子收拾東西,先行告辭了。”
說完, 也不等慕祈同意, 跨出一步,就要離開。
慕祈伸出單臂将她一攔,他偏過頭,眸光在昏沉暮色中透着幾分缱绻,他道:“你別走,我有話同你說。”
慕祈如今也算是摸清了這個女人的性子,若是以強權壓迫她,她多半是會面服心不服的,可若是放低姿态同她好好說話,她或許還會搭理你一下。
慕祈向來驕傲,從未對任何人低頭,可面對她這副冰冰冷冷的神色, 他心裏的那點傲氣蕩然無存,他只想讨好她,無論讓他把姿态放的多麽低。
燕媚自然不肯,她搖搖頭道:“王爺有什麽話,改日再說吧,民女要回去了。”
慕祈不肯她走,但他又不想以從前那樣逼迫她留下,那樣雖然能達到目的,可也只會讓燕媚越來越厭惡他,他用商量的語氣跟她說道:“既然你要回去,我送你如何,如今天黑了,玉京城內最近不太平,你一個女兒家獨自在路上也不安全,若是你有個什麽好歹,那我王府便洗不清嫌疑了。”
慕祈說的倒是有些道理,最近玉京城中便有幾起良家女子失蹤的案子發生,燕媚思慮片刻後方點頭道:“好。”
兩人并肩而行,一路無話,燕媚眼前都是熟悉的景致,雕梁畫棟,亭臺樓閣依然都是她離去時的模樣。
但也僅僅只是熟悉而已,她對這些地方并無太過感情。
當跨出王府大門的那一刻,慕祈見她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他腳步微頓,低聲問了句:“媚兒,王府當真沒有任何值得你留念的嗎?”
燕媚腳下不停,淡淡一句:“沒有。”
王府沒有值得她留念的,那王府裏的人也不值得她留念,是這樣嗎?
想到這一點,慕祈感覺到心口又泛起一陣細細密密的疼痛來。
他垂在一側的手,在袖中悄悄握緊了拳頭。
送她離開的是王府的馬車,慕祈親自替她打起簾子,想要扶她上馬車,當他伸出寬闊的手掌在她面前時,燕媚并未多看一眼,踩着小杌子就直接上去了。
慕祈得不到回應,只好将自己的手收起來,然後一言不發的跟着上了馬車。
秦風在外頭趕車。
燕媚見他上來了:“王爺為何不騎馬?”她想起上回在馬車裏時慕祈強行親她之事,心裏便生出一陣後悔。
她就不該答應他。
男人分開雙腿在她面前坐下。
馬車內點了一盞燈,燈光落在男人的臉上,将他高挺的鼻梁在一側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男人的眼睛尤顯得深邃溫柔,他面不改色的說道:“本王的馬借人了,只能與你同乘一輛馬車。”
而此時,那匹馬正在王府的馬廄中享受最上等的馬飼料。
他将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燕媚又豈能将他趕下馬換一匹再出來,她只想快點回鋪子裏。
也沒有在多說什麽,慕祈見她無話,便吩咐秦風出發。
馬車辘辘之聲在街上滾過,馬車內,兩人相對而坐,中間放着矮幾,幾上擺着香爐,茶水,點心。
一時無話,馬車內靜的厲害。
慕祈瞥了她一眼,見她低着頭也不看他,兩排細密纖長的睫毛覆下來,遮住了眸子,也看到不到什麽表情。
紅唇緊緊抿着,似乎很是戒備。
對他戒備嗎?
慕祈無聲冷笑,如今他在她眼裏,就是一個侵占過她,傷害過她的壞人。
他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一杯放置她的眼前,他道:“你若餓了,可以喝茶水吃點心。”
矮幾上擺的幾樣點心,皆是她平時最愛吃的,他特地讓人每日都在馬車上備着,閑暇時便會吃一點。
吃這些點心之時,也總會忍不住想起,她那時在王府吃點心的情形。
勉強可以睹物思人。
燕媚只是擡頭瞥了一眼,哪怕看到的是自己喜歡吃的點心也無動于衷,她搖搖頭道:“不了,民女不餓。”
慕祈見她始終對他生疏,無論自己花多少力氣,都不肯哪怕給他一個眼色,他很是揪心,然而看着燕媚那張依舊美豔姝異的臉,嘴角帶着淺淺的無奈之色道:“媚兒,你對我真的要一直這樣嗎,畢竟我們曾同床共枕,做過恩愛夫妻。”
燕媚聞言,擡頭又是一怔,随後又笑了,紅唇挂着嘲諷:“王爺怕是弄錯了,民女從前只是王爺的妾室,如何就和王爺做了夫妻了,何況王爺說的“恩愛”,民女也不認同,民女到王爺身邊來的目的王爺心知肚明,王爺初時愛的也也不過是妾的身子而已,何來恩愛一說?”
慕祈聽了她這番話,一顆心仿佛放在油鍋裏煎了一般,他掏心窩子說了一句話:“媚兒,我雖不曾給你名分,可我心裏只有你一人。”
燕媚如今也不想再去計較這些無意義的事情,這男人嘴裏說一套做的卻是另一套,他口口聲聲說心裏只有她一人,不也還是要娶一個門當戶對配得上自己身份的王妃麽,他說的話,她一個字也不信。
燕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她已經決定徹底擺脫過去的生活了,也懶得繼續拿這些事情同他争辯,只将頭偏過去,不再與他說話。
慕祈瞧着她這副神色,便知她根本就不信他。
他舌尖泛着苦味,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年,開始他的确喜歡她的身子,喜歡與她糾纏時那種極致的滋味,可後來他慢慢的交付出了自己的心,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可她呢……
慕祈心中五味陳雜,他艱澀的開口道:“媚兒,你同我在一起一年,難道對我真的沒有一絲真心麽?”
哪怕一點點也好。
燕媚不知他問這個還有什麽意義,可她既然已經和他斷了,那便要斷的幹幹淨淨,她沒有絲毫留情道:“民女來王爺身邊,不過是利用王爺救燕家人,何來真心?”
慕祈剎那間感受到了錐心之痛,他怔住了,黯然問道:“也不曾喜歡過本王?”
燕媚移開目光,不去看他那張滿是失落傷心之色的臉,她斬釘截鐵的說道:“不曾,民女喜歡的一直只有自己而已。”當然還包括她的家人。
慕祈沒有再問下去,袖中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拼命的按住心裏翻湧的苦澀。
他扯了扯嘴唇,嘲諷一般笑了笑。
想他慕祈這輩子,一直自命不凡,可在她眼裏,他也不過是個可利用的工具罷了。
接下來,兩人沒有再說話,終于,在天黑之前,馬車抵達了燕媚的胭脂鋪子。
燕婳站在胭脂鋪門口翹首盼望,終于見燕媚從王府的馬車上下來了,燕婳松了口氣,喊了聲:“阿姐。”便快速走過去。
慕祈也沒有再下馬車,只秦風跟燕媚道別,他道:“燕夫人,告辭。”說罷,拱了拱手。
燕媚福了福身子道:“多謝王爺,多謝秦侍衛送民女回來。”
秦風看了馬車車簾一眼,見裏頭沒有絲毫動靜,便沒再多說什麽。
等馬車走後,燕媚回到鋪子裏,此時暮色四合,她的鋪子也該打烊了,燕媚拿着八兩金回到櫃臺後頭,将金子點了點,今日一共賺了二十兩金子,這買店鋪的成本倒是回了一半。
只是不知明日又當如何?
燕婳剛才是看着燕媚從慕祈的馬車上下來的,現在燕媚什麽也不說,回來只管點盒子裏面的金子,燕婳沉不住氣道:“阿姐,你不是都說和西北王撇清關系了嗎,怎麽還坐他的馬車回來?”
燕媚擡起頭來,見燕婳滿臉擔憂之色,她語氣篤定道:“只這一次,再也沒有下次了。”
她今日将話已經說絕了,想必慕祈是不會再來糾纏她了。
燕婳将信将疑的瞧了她一眼,有些話到了唇舌邊上打了個轉又咽下去,燕婳如今年紀漸長,也慢慢的明白了一些男女之事。
她怎麽覺得自家阿姐對慕祈并沒有她說的那般絕情呢。
但願阿姐能說到做到吧。
等金子清點完畢後,燕玄遠駕着驢車過來接二人,看到兩位阿妹在鋪子裏已等候多時,燕玄遠臉上透着幾分愧色道:“佟家小郎君的課業太差,講課廢了許多時間,讓你們久等了。”
燕媚笑道:“這有什麽打緊的,都是一家人,咱們趕緊回去吧,別讓阿爹久等了。”
燕玄遠點頭,扶着二位阿妹上驢車之後,他便趕着驢車往燕家的方向去了。
等三人一走,停在拐角處的那輛馬車才終于有了動靜,慕祈對坐在外頭的秦風說道:“走吧,去別院。”
秦風摸了摸鼻子,對慕祈現在又想要又不敢下手的狀态十分不解。
他道:“主上如今是怎麽了,全然沒有從前的勇氣了?”
換做從前,以慕祈的性子,自己想要的女人,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奪過來,斷然沒有這樣徘徊不前的道理。
慕祈聽罷,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說了句:“此事你不懂。”凡是若是逼得太急,往往會适得其反。
秦風的确不懂,他也懶得懂,不過他知道自己的主上是愛慘了燕夫人。
慕祈回到別院之前,燕媚兄妹三人已經回到了燕家。
如今,燕朝玉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上頭的木板拆掉了,不過腿上還使不出什麽勁,每日只能在家裏忙活。
燕朝玉心态平和,每日在家裏讀書練字,閑暇時便替三個兒子做做飯菜。
這日三人從外頭走進屋,就聞到一股飯菜香。
勞累了一整天,夕食吃起來也特別香甜,待吃完飯,燕媚将自己賺的二十金拿出來,給燕朝玉一看,她眼睛亮晶晶的道:“阿爹,今日我便賺了二十金回來,咱們開這家鋪子很快就能回本了。”
說完,她将金子都推到燕朝玉面前,交給他來保管。
燕朝玉是個讀書人,一生不好錢財,直到後來燕家敗落他方知道錢財之重要。
然而他始終帶着點讀書人的清高傲慢,認為出去開鋪子做生意是見不體面的事情。
不過經過三個孩子的影響,他也漸漸的想明白了,體面不體面有什麽重要,能填飽肚子才是最要緊的。
如今看到燕媚賺了錢,他心中甚慰,也為之前說的話感到後悔。
他從二十兩金子中拿了二兩金子出來,其餘的又全部推回去給燕媚道:“要想生意做得長久,還需要本錢在手裏,這些你先留着。”
燕朝玉拿了二兩金,燕媚沒有意見,其他的她又全部收下了。
次日,胭脂鋪照舊開張。
慕祈和崔蘅芷都不再來了,她這鋪子裏說得上是門可羅雀,清清冷冷的,鮮少有人來鋪子裏光顧生意,與熱熱鬧鬧的西市大街形成鮮明的對比。
燕媚倒是沉得住氣,在櫃臺後頭畫了幾個香膏盒子的圖案,打算再将這些香膏盒子做的精巧些。
燕婳坐在櫃臺後頭,都撐着下巴打瞌睡了,燕媚也沒去管她,一直将幾幅畫都畫完,轉眼便到了正午,用了午食後,夏日裏炎熱的天氣讓人打不起精神,燕婳幹脆趴在櫃臺後頭睡着了。
燕媚瞧着自家阿妹睡覺還流口水,輕輕嘆了口氣,拿出帕子替她将流在櫃臺上的口水擦掉,卻并未驚動她。
慕祈和洛宴清,高景行這日在西市飲酒,酒肆離燕媚那家胭脂鋪子并不遠,推開窗,便可将胭脂鋪子裏的情況看的清清楚楚。
高景行捏着酒盞,調侃道:“寒山,我還道你為何選了這麽個地方飲酒,原來是為了對面那位,只是這看了半天,那胭脂鋪子也沒什麽動靜,生意差的不行了,你也不照顧照顧?”
說完後回過頭來,見慕祈雙眸炯炯的盯着胭脂鋪裏的女人不動,高景行輕輕的嗤笑一聲,這男人若是動了情,簡直就跟癡傻了沒什麽區別。
慕祈将目光收回,慢慢的道了一句:“我倒是想要照顧她的生意,只可惜她不願,你若是有什麽好法子倒是可以說出來。”
他可不想看着燕媚這一日在鋪子裏空等。
高景行樂了,想着攝政王每日要憂心國事不說,私底下還要為了一個女人費盡心機,真的不容易,可偏偏燕夫人不領情。
高景行不願意幫。
洛宴清見高景行用折扇敲打着手心,似有主意卻不願意說出來,他笑了笑道:“聽說這家鋪子,崔三娘也入股了,你若是幫燕媚,也等于是幫崔三娘。”
高景行目光一轉,瞪了洛宴清一眼,一副你怎麽不早說的表情,他打開折扇扇了扇,笑嘻嘻的看着慕祈道:“這樣……我倒是有個不錯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