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街角馬車 如果我能做到,你是否願意跟……
慕祁從宮中出來已經天黑了。
馮倫被革職流放, 京兆尹女牢那些案子也由刑部接手重新審理,宿原侯府也交由周在之去查了,不出意外, 常家的下場不會比馮倫好。
洛宴清跟在慕祁身邊, 慕祁回來了,他也松了口氣, “今晚叫上高景行,我們一起去瑤臺花影喝幾杯。”
皇帝本來要給他安排慶功宴,但是他考慮到幽州大軍還在回京的路上,想要等大軍抵達玉京再慶功,便将慶功宴的時間推遲了。
慕祁點頭道:“也好。”
洛宴清笑了笑道:“弄璋若是知道你回來了,定然會高興的不行了。”
慕祁偏頭一瞥:“他最近在忙什麽?”
洛宴清挑眉道:“他最近忙着追女人去了?”
“什麽女人?”
“崔家三娘。”
慕祁眼底閃過一抹深意,并沒有多問什麽,他想, 見到高景行, 有些事情會更問的更清楚。
兩人一同騎馬去了瑤臺花影,路上,洛宴清沒來由的忽然問了一句:“寒山,你覺得聖人如何?”
慕祁騎馬的動作放緩了些,他的眸子幽沉如玉京的夜,他道:“如今倒是有些心思了,不過那副身子看起來卻不是長壽之像。”
洛宴清與他的看法相同,按理說天子吃了懷國公的偏方之後,身體應當越來越好才是。
那段時間天子強壯的能跑馬射箭,卻只是昙花一現的功夫,才好了幾日,身子又恢複原狀, 不僅如此,反而越發孱弱了些,這其中必有古怪。
洛宴清眼神微沉道:“淮王如今在朝中頗得人心,他又是先帝長子,看起來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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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祁執着缰繩冷笑道:“哪有那麽多順理成章,話不能說的太早。”
若真是順理成章的話,當初繼承皇位的便應該是淮王,而不是輪到體弱多病的五皇子高煜。
洛宴清長眉微挑,這樣說,似乎也有點道理。
到了瑤臺花影,兩人等了一陣,高景行才過來,見到慕祁回來了,高景行臉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寒山,能見你平安歸來,我真是太開心了,今天我們好好喝幾杯。”
慕祁身上還帶着傷,不宜飲酒,他搖頭道:“飲酒就不必了,我以茶代酒。”
兩人一聽這才知道他受傷了,如今前去幽州的西北軍還在路上,慕祁卻一人先負傷回京了,為了什麽,兩人心知肚明。
高景行搖搖手中的折扇,驚訝道:“寒山,你為了燕媚,可真的豁的出去!連命都不要了!”
慕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既然知道她有危險,我怎能不救。”
高景行感慨一聲:“你能這般對她,可她卻未必會領情。”
燕媚一開始就是利用慕祁,等利用完了,便抛之腦後,她是鐵了心要離開慕祁,這女人無情的時候,半點餘地也不留。
慕祁端着手裏的茶飲了一口,他淡淡道:“我沒指望她能領情。”
高景行瞧着他這幅陷進去了的樣子,嘴裏“啧啧”有聲,他道:“寒山,我早知道你會被女人牽着鼻子走,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慕祁只是一笑,挑起眼皮看他,他道:“聽聞你看上了崔家三娘,為了這小娘子忙前忙後,獻了不少殷勤,你莫不是來真的?”
高景行愣了一下,随後轉過頭瞪了洛宴清一眼,洛宴清坦蕩的笑了笑,“你自己做的,難道還不讓人說?”
高景行略顯尴尬,剛才他還言之鑿鑿的說慕祁,現在輪到自己身上了,他臉上露出幾分讪讪之色。
要說他對崔蘅芷,一開始的确是存着玩弄的心态,可也不知怎麽回事,漸漸的就上了心,如今竟有了幾分抓心撓肝的滋味。
慕祁甚少見高景行在提到女人時沉默,這是頭一回,想必高景行對崔蘅芷是真有幾分心的。
慕祁捏着茶盞輕輕轉動,他道:“你若是真喜歡那崔家娘子,那便求聖旨賜婚,何必顧忌什麽。”
聖人答應要賞岳州王,必然不會拒絕。
高景行平靜的眸子裏燃起了一簇光,他看着慕祁,忽然似下定決心一般,拿起酒杯仰頭一口喝下去,喝完之後,他将酒盞重重擱下,“寒山,你說得對,明日我就求聖旨賜婚。”
這夜三人飲酒至子夜方散。
次日一早,高景行便去宮中求聖旨賜婚了。
高景行浪.蕩的名聲在玉京很是出名,很多高門貴女對他避之不及,可如今他為幽州戰送糧立功,名聲一下子好起來,而且,岳州王可是正兒八經的皇室血脈,小聖人身子又不大好,說到繼承皇位,岳州王的條件可一點也不比淮王差。
因此聖旨賜婚之後,崔家家主也沒反對,當崔蘅芷得知這個消息後,急的哭起來,因不準她為燕家出頭,她這段時間被父母關在家中哪裏也不許去,她本就和父母鬧僵了,如今聖上驟然賜婚,對方還是岳州王那個纨绔,崔蘅芷連死的心都有了,她苦求着阿爹去求皇上退婚,阿爹始終不肯答應,崔蘅芷只能以絕食來抗衡。
崔家大夫人眼看着女兒餓了三日,滴水未進,餓的暈過去了,心急如焚,只得來燕家求燕媚幫忙,燕媚這才知道,高景行上門提親之事。
“媚兒,你就看在蘅芷與你是多年好友的份上幫幫她吧,妾身知道,之前之事是我崔家不對,這次你若肯幫忙,妾身定不會忘了你的恩情,将來必會相報。”
崔夫人雙目通紅,說完一番話後,眼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拿着帕子不住的抹眼淚。
燕媚沒想到發生了這等事,她道:“夫人嚴重了,蘅芷與我是多年好友。我豈能見死不救,民女這便與夫人同去崔家勸一勸蘅芷。”
崔夫人大喜過望,她道:“媚兒,多謝你。”
燕媚坐着崔夫人的馬車來到崔家,直奔崔蘅芷的院子。
餓了三日的崔蘅芷躺在床榻上,一旁的侍女正在苦口婆心的勸她吃東西,可崔蘅芷硬是連眼神都不肯給一個。
燕媚瞧着她消瘦了不知多少,滿眼心疼的走過去,那侍女認得燕媚,要行禮,被她攔住,燕媚順勢從她手裏接過湯碗,道了一句:“讓我來吧。”
侍女聽話退到一旁。
崔蘅芷身子已十分虛弱,聽到燕媚的聲音,她睜開緊閉的雙眼,猛地抓住燕媚的手指道:“媚兒,你來了,我快要死了,臨死之前能見着你,我心裏真高興,之前聽說你被關押在天牢,我心裏很是着急,想要去救你出來,阿爹卻攔着我,我心裏好恨啊,我恨我生在崔家這樣的高門大戶裏,行事半分不能自主……”
說完後,她眼眶便濕了,眼眶裏泅出淚光來。
從前她還想通過崔家搭救燕媚離開王府,那時燕媚阻止了她,想必就是知道阿爹不會答應,所以才不肯讓她為難。
燕媚嘆了口氣,崔家是北齊第一大族,族中人才輩出,規矩也嚴格。
崔家家主又是極注重家族利益之人,兒女婚姻也大多操控在手中,而這點上燕朝玉倒是甚為開明,她道:“什麽死不死的,別說這等喪氣話,不過是一門親事而已,哪裏值得你不顧自己的性命,你快吃些東西,吃飽了咱們才能想法子退婚。”
崔蘅芷眼淚淌出來,順着眼角流下來打濕了枕頭,她道:“如今還有什麽法子,聖旨賜的婚,如何能改,只要想到嫁給那個人,我還不如去死。”
燕媚卻舍不得她去死,她道:“此事我幫你想辦法,你先吃點東西……”
燕媚其實也想不到什麽好法子,她腦海裏倒是閃過要去求慕祈的念頭,可想到如今自己與他的關系,又将這個想法給徹底按下去了。
不管怎麽樣,燕媚好說歹說的還是勸着崔蘅芷吃了些東西,等她從崔蘅芷的院子裏出來,已經到了正午。
她跟崔夫人道別後,離開崔家時,見到拐角處停了一輛馬車。
她瞧着那馬車有幾分眼熟,這時,站在馬車前方的護衛朝她走過來,近前行了個禮:“燕夫人,王爺有請。”
燕媚的行蹤一直都在他的監視當中,他知道自己來了這裏,也并不是什麽奇怪之事。
燕媚本不想搭理他,念及崔蘅芷,遂改變主意,跟着護衛前去。
護衛在她面前,将馬車簾子打起。
她看到簾內露出一雙朝靴,和繡着金蟒紋的袍子下擺,見她猶豫不肯上去,裏頭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他道:“媚兒,怎麽,你還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都到了跟前,若是不上去,倒顯得膽怯,燕媚咬咬牙,踩着下方的小上去。
慕祈的馬車從外面看來并不起眼,裏頭卻是寬敞華麗,擺着一方卧榻,卧榻上放着茶幾,香爐,香爐內燃着松脂沒藥,很是醒神。
慕祈穿着玄色繡金蟒袍,頭戴着通天冠靠在馬車車壁上,冠帶垂落在臉頰兩側,精神似乎也恢複的不錯,面若冷玉,目若寒星,依然如從前那般俊美清冷。
燕媚進入馬後,跪地而坐,垂手低眉道:“王爺喚民女過來,不知所為何事?”
她已經出牢幾日了,這幾日在家将養着,小臉蛋也恢複的不錯,白瑩瑩的似雪。
她今日又穿着桃紅束腰襦裙,她本就瘦了,腰身似能一手折斷,桃紅的絲帶一束,越發顯得纖細可憐,随着身姿輕擺,似不堪承力。
慕祈眸光落在她的細腰上,又順着細腰往上挪,那翹起的地方倒是越發顯得豐.腴,慕祈想起從前兩人在帷帳內耳鬓厮磨的日子,心頭就像火一般灼着,他臉色卻冷靜如初,掩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握緊,他道:“沒什麽事,知道你來了此處,過來看看你。”
待燕媚擡起頭來時,他已經将目光收回,燕媚水瑩的眸子看着他道:“王爺既知道民女來此,那便也知道民女為何事而來,岳州王與蘅芷的婚事并不适合,王爺可否勸說岳州王結婚婚約?”
慕祈聽罷,長眉微挑,她大概還不知道,岳州王與崔蘅芷的婚事,還是他提議的,否則以高景行那慫貨的性子,斷然不會下這麽快的決心。
而他之所以建議聖旨賜婚,也有自己的考慮在裏面。
聖人身子骨不好,将來若是淮王登上大統,勢必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打壓他這個西北王。
他需得早做準備。
慕祈定定的看着燕媚,他貪念她的每一寸肌膚,此時目光留戀在她粉嫩的脖頸處,薄唇微動道:“你也知道,這是聖旨賜婚,不是本王能更改的事情,岳州王為皇室血脈,哪點配不上崔家三娘?”
燕媚微微蹙眉道:“岳州王風流成性,喜愛流連花叢,府上也有無數小妾通房,這樣的人如何能配得上蘅芷?”
慕祈見她撇了瞥小嘴,臉上露出幾分不屑。
她說岳州王府上有無數小妾通房,不适合崔蘅芷,那其實她心裏是非常在意自己的男人有其他女人,之前她在王府之時,卻裝作什麽都不在乎。
高景行說得對,其實女人的心眼很小,多數都會介意和其他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之前那樣大度,是心裏根本沒有他。
想到這裏,慕祈心裏陡然被針紮了一樣痛。
她既然在乎,為何一開始不告訴他,若是她告訴他,那些女人他可以通通都不要,只要她一個。
慕祈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眼底的那一絲痛苦被悄然掩下,他道:“此事好辦,本王可以讓岳州王将府上的女人都遣散,并從此不去花樓飲酒作樂。”
燕媚聽了,卻覺得仿佛是個笑話,她扯了扯紅唇道:“王爺自己都不能做到,憑什麽去勸別人。”
說完後,她才察覺到自己失言了,猛地擡起頭來,果真看到慕祈的臉色沉寒似冰,一雙漆黑的眸子怔怔的看着她。
燕媚只感覺很是不妙,正生出要走的念頭,男人忽然從坐榻上下來,欺身近前。
燕媚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他緊跟而上,直将她逼到抵住了馬車壁,男人雙手撐在馬車壁上。
他身上清冷的松脂香味将她整個都籠罩起來,将她困在他的氣息裏。
臉也往前靠,與她隔着不過半寸的距離方停下,長睫毛輕輕一眨,都能觸到她的臉,他張了張嘴,呼吸似熱羽般拂在她的臉上:“如果我能做到,你是否願意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