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活受罪◎
薛懷文在長廊上迎面遇見了殷緒。殷緒單手不便, 只彎腰道,“岳父大人。”
薛懷文見他安然無恙,松了一口氣, 道,“你沒事便好,珺兒呢?”
殷緒道,“她擔憂了我一夜, 這會兒還睡着。”
只是擔憂, 沒有出意外便好。薛懷文點頭, “讓她多休息會兒, 我去看看瓊兒。”
殷緒自然順從,又邀請道, “等岳父大人忙完,來南華院用早膳。”
曾經那般孤僻叛逆的少年, 現在已越來越有人情味, 薛懷文淡淡一笑, “好。”
殷緒回轉, 薛懷文去往東英院, 下人将他請入屋內,又打開房門,讓薛瓊出來。
薛瓊一夜未睡, 發髻淩亂, 撲到薛懷文腿邊, 跪求道, “伯父, 我沒有給驸馬下藥, 求您為我主持公道。”
薛懷文想不到事到如今她還要撒謊, 不由得面露失望,“可昨夜,你姐姐的确被你騙到了國公府。”
薛瓊抵死不認,哭道,“我沒有,我昨日都沒有與姐姐打上照面。”
被柔嘉分析提點過,薛懷文現在并不會輕易相信薛瓊,只惱怒道,“你是不是非要不見黃河不死心?”
若她好好認錯,自己仍可以接她回家,給她選一個遠處的夫君,盡量避免與柔嘉見面。可她偏偏……
“我沒有!”薛瓊也變得更為激動,仿佛承認了就是輸給了柔嘉,她不能輸給柔嘉,“沒做過的事,就是鬧到皇上面前,我也不會承認!”
她伏在地面痛哭,“伯父就是偏心姐姐,才不相信我,我早該随我父親一道去了,才不會留在這個世上受罪……”
見她提到亡父,薛懷文心軟,可又失望于她這冥頑不靈的态度,最後疲倦道,“你既不認,那便看你姐姐那邊,拿不拿得出證據吧。”
見自己已哭到這個份上,薛懷文仍沒有與她妥協,站到她這一邊,薛瓊邊哭邊咬牙:她就是死,也要拉殷緒與柔嘉沉淪!
婢女沒有與她關在一起,再無人幫她。她只能靠自己。
薛懷文在薛瓊這邊受挫,一臉無奈地來到南華院。
柔嘉已起了,梳洗一番,精神煥發地迎了過來,“爹。”
薛懷文疲憊地一笑,“珺兒。”至少他這個女兒,是無比乖巧懂事、聰敏善良的。
柔嘉将他請到花廳,讓他坐在最尊貴的位置,自己與殷緒坐在下首。她沒有問薛懷文探望薛瓊的結果如何,左右那邊絕不會認錯。
薛懷文見她不問,便知道她是不會原諒薛瓊的。而這次薛瓊确實過分,是非不分非要報仇也就算了,還選擇如此折辱人的方式,借刀殺人還不滿足,還想讓人身敗名裂,太狠了。
薛懷文也沒有為薛瓊求情,只簡簡單單與夫妻二人一道用了早膳。
早膳完畢,太醫來了。柔嘉将他請到了書房。
殷緒已告知柔嘉,自己收集到了物證,柔嘉将薛懷文也請到了書房,又讓薛非給他搬了一把圈椅。
薛懷文并不是迂執的人,只是文人儒者的身份,讓他十分重情重義。今日她就要與薛瓊撕破臉,只有讓薛懷文親眼見着薛瓊犯下的罪證,他才好痛下取舍。
太醫先給殷緒處理右臂,柔嘉擔憂道,“昨日驸馬不小心動了右臂,可有什麽不妥?”
“啧,”太醫道,“傷筋動骨一百天,想要恢複如初繼續舞刀弄槍,更要小心,這次沒事,可不要再動了。”
想到殷緒是為什麽動的,柔嘉低下頭,眼中顯出羞窘。
薛懷文坐在對面,想到昨夜的兇險,臉色發沉。不曾料薛瓊居然下這種藥,殷緒又傷着,還好他沒事。
太醫将殷緒的右臂又包紮起來。殷緒遞上自己的衣衫、薛瓊送來的寶劍,和采秋收集起來的熏香灰燼,放在桌案上,鎮靜道,“還請太醫檢查這些物品是否有蹊跷。”
蹊跷?驸馬爺剛剛死裏逃生,這又遇到麻煩了?太醫臉色驚奇,先拿起寶劍來,最先聞到的,是一股香味。
那香味已經很淡了,但太醫日日辯藥的鼻子顯然很靈。找到香味來源,他拿起劍穗,湊到鼻尖細聞,皺起了眉。
誰也沒有急着問出個結果,殷緒又将用帕子包着的灰燼,推到太醫跟前。
太醫小心地聞了聞,又拿起自己的銀針撥弄一番,最後問道,“這香料的香爐呢?”
采秋便将那個鎏金圓形小香爐,遞到了太醫跟前。太醫同樣聞了聞。
他最後檢查起殷緒的衣裳來,殷緒點了點被茶水潑到的地方,“這裏濺到了茶水,那茶水味道古怪。”
太醫便認真去聞殷緒指到的那處,又讓采秋拿來一杯水,将衣料浸入,化出一點藥水來。
又将那藥水研究一番,太醫問殷緒,“驸馬聞過香味之後,可有什麽反應?”
寶劍和衣服看起來都是男人的,薛懷文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在殷府處理,那麽只能是殷緒了。
殷緒隐晦而又冷靜地道,“燥熱難忍,神志昏沉。”
“那便是了。”太醫疑慮道,“這劍穗、香料和茶水中,都有催情之物,雖成分不同,但藥效是一樣的,只有大小區別。”
也不知是誰,給驸馬下這種藥。得罪公主和太後,誰也活不成了。
果然如此,柔嘉臉色陰沉,看向了薛懷文。薛懷文嘆氣。
顧嬷嬷臉色亦是凝重,皺眉道,“她是怎麽下到我們院中的?”明明都處處注意、重重把守了。
殷緒沉吟道,“香球應當是她第一次來時,趁人不備扔進書房中。那杯茶水……我未一直看着她,她并不是無機可趁。”
無論如何,至少沒有釀成禍患。衆人一時沒有說話。
柔嘉一陣後怕。若是殷緒當真被如何了,薛瓊必然會鬧得人盡皆知,到時且不說她會如何痛不欲生受人嘲笑,光說要為殷緒保命就極難。即便太後娘娘心軟饒過他,本就恨不得他死的陳昱,一定會借機處死他……
即便殷緒沒有被如何,若是失控之下又傷了手,以後的前程只怕再也沒了。
薛瓊當真好狠!
柔嘉現在已是迫不及待想要算賬了,但是要先送走太醫。柔嘉拿捏出了威嚴的氣度,命令道,“此乃本宮私事,還請太醫保密。”
不是因為心軟維護薛瓊,只是為了薛懷文和府中弟妹的名聲與心情。
太醫立即拱手道,“公主放心,微臣必當守口如瓶。”
采秋送太醫離去,這邊薛懷文領了柔嘉的心意,嘆道,“珺兒與緒兒受委屈了。”
柔嘉心疼道,“私下處理便好,我與驸馬不要緊,只要父親安好。”
薛懷文心中酸軟,雖今日心情大起大落,他卻并不是沉溺之人,站起身,利落道,“事情既已查清,還須告知大将軍,請他處理。”
柔嘉是不欲去前宅與殷烈見面說話的,殷緒自然也是一樣。她思索道,“大将軍只怕會讓我決定,我……便還是請父親處理吧。驸馬以為如何?”
她轉頭詢問殷緒的意見,殷緒自然不會反對。
柔嘉公主與受害人的身份,自然可以任意處置薛瓊,但她仍是将權利讓給了薛懷文,當真是處處體諒他這個父親。薛懷文感懷,并未與她客氣,道,“也好。”
他一定會處理妥當,給她的珺兒和緒兒一個交代。
知道柔嘉與殷緒不願前往與殷烈多說,便只薛懷文一個過去。
殷烈已經吃過早膳,正在前廳等着薛懷文。
薛懷文走上前,嘆道,“事情已經查清,确實是瓊兒下的手。”
這件事中殷府利益沒有受損,殷烈已不欲再管,只明面上須過問,便道,“公主可說了如何處理?”
柔嘉是讓薛懷文處理,薛懷文謙讓道,“還請大将軍定奪。”
殷烈也謙讓,嘆道,“弘兒已走,瓊兒賢惠孝順,我卻不忍如何,還是請親家公定奪吧。”
薛懷文便道,“那我便将她帶回薛府再行處理。”便是打女兒,也該關起門來打。
殷烈道,“好。”柔嘉公主沒意見,他更沒意見,于是吩咐道,“将少夫人請出來罷。”
仆婦将薛瓊帶出,那邊柔嘉不太放心,還是來到前院,殷緒自然陪同。
柔嘉不放心,不是擔心薛懷文會袒護薛瓊,而是知道薛瓊必然會狡辯,擔心氣着薛懷文。
果然,薛瓊一見到薛懷文,立即哭道,“伯父,您要帶我回國公府?您為何不為瓊兒主持公道?”
薛懷文皺眉,仍想維持她最後的體面,冷靜道,“你随我回府,我會送你去寺廟冷靜一段時間。”
薛瓊看着薛懷文,眼中淚水簌簌落下,“伯父,您終究不相信我,我是您從小養大的女兒啊,明明是最親的……”
柔嘉已不欲再看她演戲,為難薛懷文,遂冷道,“薛瓊,證據确鑿,你下了三種藥,寶劍劍穗上的,圓球香爐內的,還有茶水中的,還要繼續胡攪蠻纏麽?”
薛瓊看向柔嘉,激動哭道,“什麽香爐,什麽茶水,我不知道!那寶劍在你們那放了那麽久,誰知道是不是你們自己下的而後陷害我,就為給這個淫賊脫罪!”
薛懷文從沒見過薛瓊這樣的嘴臉,震驚之下是巨大的失望,終于忍不住擡手,一巴掌打到薛瓊臉上。
啪的一聲,并不如之前殷烈打的那一巴掌響亮,但薛懷文的手在抖。
薛瓊也顫抖着看薛懷文,淚如雨下。
柔嘉又氣又心疼,不欲薛懷文再受到刺激,吩咐顧嬷嬷,“扶國公爺去休息。”
顧嬷嬷便扶着薛懷文離去,邊走邊勸,“國公爺,不是您的錯,不要往心裏去。”
這邊柔嘉先朝殷烈道,“既然大将軍允父親将薛瓊帶回,便是讓薛府發落她,今日我便逾越做個決斷,還請大将軍勿怪。”
殷烈一副冷眼旁觀的姿态,拱手道,“但憑公主吩咐。”
柔嘉看向殷瓊,面色冰冷一片,“薛瓊你既冥頑不靈,那便去普寧寺出家吧,一世苦修,不要再出來害人。”
苦修簡簡單單二字,代表的卻是無盡勞作、忍饑挨餓、不得自由,寺廟中人見她是個罪人,必定還會日日欺負她。
薛瓊自是不願,但是沒有人在為她撐腰,無論她怎樣狡辯,都無法抵抗柔嘉的決定。
薛瓊心中一片狠意,看了看自己與柔嘉、殷緒的距離,捏緊了藏在袖中的銀色匕首。
那時她來之前準備好的,看管的仆婦根本不嚴。她猜道最後的結局多半如此,抱了魚死網破的心思。
她心裏說過,就算自己死,也要拉這兩人沉淪。
機會只有一次,她只能殺一人。
殺殷緒,柔嘉會心痛,但還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以後會另嫁一個高門公子;殺柔嘉,殷緒便不再是驸馬,說不定還會被殉葬……
柔嘉更近。
她終究更恨柔嘉,這個她暗暗較勁了了十幾年,卻始終活在其陰影中的人。
薛瓊積蓄力氣,猛地站起,雙手握緊匕首,朝柔嘉沖去!
柔嘉正站在殷緒右手邊,被突然而起的變故驚住。但是殷緒的反應很快,他右手不便,不能扯開柔嘉,只能迅速擋到柔嘉跟前,而後側身狠狠地踢出一腳。
他一向力氣大,那一腳狠狠踹在了薛瓊肚子上,将她踹得飛起,倒退着摔在地上。
哐當一聲,匕首離地,薛瓊側過身,捂着肚子,痛得抽了幾下,吐出一口血來。
殷烈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薛瓊陷害驸馬不算,還有行刺公主的膽量。讓公主在他家中、他眼前遇刺還得了!
殷烈立即讓仆婦将薛瓊按住,薛瓊沒有掙紮的力氣,躺在地上,痛得說不出話來。
柔嘉受了驚,殷緒顧不得看薛瓊的凄慘,只撫着她的手臂低聲安慰,“沒事了,不怕。”
柔嘉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冷冷看着薛瓊,只覺得她活該,“看在父親的面上,我留你一命。”
眼看她這是受了重傷,以後茍延殘喘,未必比死了舒服,便讓她活受罪吧!
柔嘉看向殷烈,“便由大将軍着人送她去普寧寺了。到了寺中,還請囑咐一聲,令寺中僧尼看着她,不要讓她逃跑。”現在薛瓊的罪名已變為謀刺公主,殷烈必然不會敷衍。
“至于她的婢女,便請大将軍處置。”主子處置了,婢女自然好發落。她是個忠仆,但既然選擇了助纣為虐,便要自己承擔後果。柔嘉知道殷烈不會手軟。
殷烈果然滿口答應,薛瓊說不出話,被仆婦帶了下去。
柔嘉轉身吩咐侯在外邊的薛非,“去将小公爺和小小姐接來。”有憨态可掬的小孩子陪着,薛懷文應該會高興些。
薛非領命而去。
柔嘉同殷烈告辭一聲,與殷緒并肩回南華院。她望了望東英院緊閉的門扉,轉頭柔軟地看着殷緒,輕聲道,“在靜安街有一處宅院,叫做想容居,裏面小橋流水花木繁盛,适合閑居。那是父母親給我的嫁妝,不如……我們搬家吧?”
柔嘉手中的宅院頗多,她是長公主獨女,鎮國公長女,自己本身亦是個公主,受先帝太後寵愛,自然財富頗豐。選擇想容居,是因那裏上朝方便。
眼看如今和殷烈已經反目成仇,殷弘和薛瓊雖已除去,但秦氏和周氏母子卻還是麻煩,住在南華院既然不安心,那便不住便是。
殷緒看着柔嘉清亮如泉的眼眸,裏面還帶着一絲小心,似乎怕傷到他的自尊。殷緒輕輕一笑,“你在哪裏,我便在哪裏。”
住她的莊園也沒什麽,以後他做将軍,會努力掙下自己的院子給她居住。
如今的殷緒,當真對她百依百順。柔嘉開心地笑彎了眼睛,“好。明日去看看太後,與她說上一說。”
上次太後為他們着急得吃不下飯,又賞賜了諸多補品,他們确實該去探望謝恩。
兩人回到南華院,薛懷文喝過茶水,臉色已鎮靜許多。
柔嘉臉上有一絲歉疚,更多的卻是坦然,“父親,我已讓大将軍将妹妹送去普寧寺了。”
薛懷文點點頭,“也好。她是該去菩薩面前修修心。”
見薛懷文沒有糾結感傷,柔嘉輕輕笑起來,“我讓薛非去接弟妹過來了,父親中午便在南華院用膳。”
見柔嘉話語裏滿滿的都是心意,薛懷文亦笑起來,慈愛道,“如此甚好。”
殷緒右手不便,卻也不願長期荒廢武藝,便練起了左手刀法,薛懷文在旁指點。
不多時薛府的小公爺和小小姐到了,柔嘉去前院接着,帶二人去同殷烈見了禮,做足了面上的禮數,這才帶人回到了南華院。
殷緒已不再是從前那張冷臉,面對容貌與柔嘉有三分像的小人兒面色十分柔和。
兩個糯米團子想起之前柔嘉的囑咐,脆生生喚道,“姐夫!”
殷緒臉上露出笑意來,柔嘉笑着替他說道,“乖——”
飯桌上柔嘉與薛懷文說了欲要搬家的事,薛懷文略一沉吟,道,“緒兒父母俱在,這恐怕不妥吧?”
柔嘉給他夾菜,神情放松,“殷烈對驸馬的态度您也知道。便說是我執意要出去住,他不會如何。”
薛懷文想到獵場殷烈對殷弘的縱容,這已經不是“并非一個好父親”能形容的。一家人已到了血海深仇的地步,再要住在一起,确實勉強而危險。
薛懷文很快決定,“也好。你們東西多,到時我差人來幫忙。”
柔嘉淺笑,“多謝爹爹。”
午膳後柔嘉命婢女給弟妹裝了些太後賞賜的吃食,送薛懷文與一雙兒女離去。
第二日,柔嘉按照計劃,與殷緒入宮拜見太後。
今日是個陰天,烏青色的雲布滿天空,不似夏日驟雨前的黑雲壓城,倒似有些高遠。可見這雨不會很大,于是柔嘉依舊坐了馬車出行。
到達慈鳳殿,碧彤出來接着二人,臉上有些憂慮,“太後娘娘有些不适,正歇着呢。”
柔嘉頓時擔憂起來,“可是生病了?”
“不是,”碧桐壓低了聲音,“殿下想必也聽說了京郊童謠的事情,太後娘娘犯愁,頭疼。”
這倒是因自己而起。柔嘉有些歉疚,下意識看向殷緒。他懂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左手搭上她肩頭,柔聲道,“去看看太後吧,我在外邊等你。”
有了他的支持,柔嘉心中好受許多,她雖歉疚,卻并不後悔。總有一日太後娘娘會知道,她做的是對的。
柔嘉跟着碧彤進入內室。太後娘娘正歪在羅漢床上,閉着眼睛,眉心微蹙,旁邊一個宮人給她按頭。
柔嘉揮手遣退那個宮人,自己踱步過去,給太後娘娘按了起來。她本不會按頭的,看宮人按過幾次便漸漸會了,手法并不如何準确,勝在十分用心。
察覺額頭上換了一雙手,太後張開眼睛,看到柔嘉,輕笑了一聲,慈愛道,“柔嘉來了。”
柔嘉軟聲道,“早該來的,只怪身子不争氣,驸馬又受了傷需人照料。”
“殷弘新喪,你與驸馬不早早出門是對的。”太後體諒地說着,“看你已是大好,驸馬呢?”
“他也恢複得不錯。”柔嘉手裏輕輕按揉着,笑道,“來之前還選了一串翡翠佛珠,說是孝敬您。”
“還不是你選的,慣會疼惜驸馬。”太後笑着打趣她,慈鳳殿的氣氛好上不少。
“不是呢,”柔嘉笑道,“太後娘娘對驸馬好,驸馬心裏都記着。”
太後收斂了玩笑的意味,拍了拍她的手,慈道,“舅母只盼他對你好。這次獵場遇險,你們共度患難也算好事,以後必能共擔風雨攜手一生。”
柔嘉心裏羞澀又喜悅滿足,用力“嗯”了一聲。
不欲小輩擔心,太後終究沒有說起童謠的事,只笑道,“過些時日是昱兒的生辰,雖不打算大操大辦,但你這個皇姐,便為他好好選一個禮物吧。”
太後的想法很簡單,陳昱之前對柔嘉令嫁的事頗有怨氣,但氣了這麽久,也該消了。少年人愛面子,又是皇帝,大概需要個臺階。剛好可以趁這次生辰,柔嘉送個禮物哄一哄,陳昱應該就舒坦了。
青梅竹馬的表姐弟,哪有隔夜仇呢?太後希望兩個孩子都好好的。
站着按頭的柔嘉卻是有些意外。這段時間她想過太多事,帶殷緒祭奠亡母,安排周淩風入軍,甚至是搬家去想容居,唯獨沒有,想到陳昱的生辰。
又有什麽好想的呢,她只滿心希望,将陳昱從自己的生活中剝離出去,趕得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