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別咬◎
總歸之前已主動幫殷緒洗過一次, 如今再來,也無需太過忸怩。柔嘉略一羞澀之後,便點了頭。
熱湯送進耳房之後, 婢女們仔細檢查了門窗,将之關得密密實實,而後盡皆退下。
耳房內陷入安靜,但殷緒顯然比上次更從容, 很快脫了幹淨, 邁入雕花浴桶。
這個浴桶比行宮內的那個更大, 殷緒将雙臂放在浴桶外邊, 長腿舒展,等着柔嘉過來。
柔嘉粉頸泛紅, 沉默片刻,挽起衣袖, 露出瑩白如玉的右臂, 從折頁屏風上拿了帕子, 走到殷緒身邊。
不似她好歹有花瓣遮擋, 清澈水中一切無所遁形。柔嘉依舊不敢亂看, 只盯着殷緒下巴尖,彎腰為他擦洗。
依舊是先洗臉龐,而後換了帕子, 抿唇洗過他的脖頸與前胸上腹, 接着是大腿以下, 最後是後背。
殷緒聽她淺淺松出憋着的一口氣, 似乎又要這樣敷衍地交差, 略一猶豫, 趁她洗完帕子, 即将抽身的時候,抓住了她的手腕。
殷緒動作太快,柔嘉沒有躲避的機會,愣住,對上殷緒漆黑幽深的眼睛。
殷緒面上俱是鎮定,仿佛絲毫不覺得自己提的,是令人羞窘難安的要求,“已經兩日未有好好洗過,現在是盛夏。”
知道他說沒有好好洗過的是什麽地方,柔嘉別開布滿紅霞的臉,顫聲拒絕,手也直往後縮,“不……不行……”
他們已成過親了。雖殷緒沒人教,但洞房之夜的事婆子卻是講過的,他也潦草地聽了一耳朵,當時未往心裏去,現在卻清晰地記得。
他們總要做盡親密之事,現在提前熟悉是應當。柔嘉太易害羞,他更該主動。
将柔嘉不斷掙紮的手腕抓得更緊,他再度淡然道,“總要習慣。”
殷緒的力氣有多大,柔嘉是知道的,即便此刻小心地只用了一分力,卻已足夠柔嘉無法逃脫。柔嘉也未用太大的力氣去掙,否則若是弄傷自己,到時候婢女們只怕又要埋怨殷緒——她舍不得。
這樣一來,柔嘉只能一敗塗地。察覺殷緒拖着自己的手往水裏去——偏生他左臂傷的是下臂,位置極低,稍不注意就會打濕——柔嘉妥協道,“你……你松手,我自己來……”
殷緒便松了手,未免她又像上次那樣半途落荒而逃,他認真道,“說話算話。”
柔嘉被将了軍,只能輕咬了下唇,彎下腰,輕顫着伸手,去洗他腹下。
殷緒看着柔嘉的臉,見她手伸得越下,牙齒便越用力,最後已将下唇咬得發白。
“別咬。”他低聲道,嗓音有些啞。氣息拂到柔嘉臉上,讓她覺得面頰更燙了。
但柔嘉不能不咬,否則是絕沒有勇氣繼續接下來的行動的。一狠心,她手又往下,終于抵達。
眼睛不敢看,便不好把握位置。皮膚相觸的剎那,柔嘉感覺殷緒一個緊繃,喉結繃得發白,上下滑動,喉中發出低低的悶哼。
羞恥到了極點,柔嘉縮手起身就想走,殷緒眼疾手快,又一把抓住了她。眼睛明明幽暗,又仿似着了火,直直盯着她,聲音壓抑克制,“說話算話。”
柔嘉走不能走,留又不敢留,面頰紅的比那夜的玫瑰還豔,最後微微一跺腳,破罐破摔了,“我……說話算話。”
殷緒松了手,重新坐好,擺好手臂,看柔嘉半是羞恥半是認命,機械地給他清洗着,手上倒是認真許多。
見殷緒一直看着她,她倒也不再回避他的視線,也不再溫柔體貼,反而怨惱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勾魂攝魄。輪到殷緒回避她的視線,将滾燙的呼吸死死屏住,他轉開了臉。
殷緒的冷靜——至少是表面上的冷靜,很好地緩解了柔嘉的情緒。她漸漸鎮定下來。
最羞恥的時刻過去,該碰的也已經碰過。柔嘉沒再逃走,而是不出錯地幫他擦幹了全身,穿上了寝衣。雖然動作略顯僵硬,但好歹完成到了最後。
柔嘉待殷緒穿好,道,“你走吧。”臉上冷的,語調也是冷的,還不看他。
殷緒覺得可愛,但克制着沒有微笑。他有一種預感,若是自己當真笑出來,柔嘉恐怕咬的就該是他了。
殷緒溫順地退出了耳房,留柔嘉沐浴。
等柔嘉出來,就見殷緒正倚着帳幔,坐在床邊出神。婢女們都圍在自己身邊,他一個人坐在那裏,竟顯得有些孤單。柔嘉一時心軟,但若就這麽若無其事過去搭話,她又有些不平。
聽見柔嘉的腳步聲,殷緒望向柔嘉。柔嘉的臉又冷了。
燭光下殷緒的臉色卻是溫柔極了,那般專注地望着她,仿佛眼中只有她一人,語氣也是極其輕柔的,“我錯了。”
柔嘉心裏的氣,去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使她僵持着未動。
殷緒又朝她伸出手,聲音更低柔了一些,“過來,別再着涼。”
柔嘉低頭,矜持地站了片刻,終究抵不過他溫柔的目光,邁步走了過去。
主動将軟被掀開,方便柔嘉鑽入,殷緒低頭,又是安穩輕柔的一句,“睡吧。”
柔嘉軟軟看他一眼,再也氣不起來了。
第二日一早,殷正送來了好幾套喪服——今日,是殷弘出殡的日子。
殷緒身為庶弟,自然要送。柔嘉蹙着秀眉,幫他穿好喪服,囑咐道,“不要做出力氣的活。”
太陽還未升起,但窗外已是大亮,萬裏無雲,秋老虎的威力不可小觑。
柔嘉又道,“手臂出了汗便讓平安給你擦去,免得沾濕傷處。”
殷緒低頭看着她,愛極了她絮絮叨叨的模樣,微微一笑,“嗯。”
幫殷緒穿戴妥當,柔嘉又拿了自己的那一套喪服,欲要穿上。
殷緒皺眉,“你不能見風,靈柩陰氣又重……”他是不信陰氣這些東西的,但為了柔嘉,總該小心一些。
柔嘉輕輕看他一眼,淺笑道,“我給殷弘面子,以後你去軍中,自然也能收獲更多面子。不必擔心我,我不靠近。”
殷緒眼神柔軟,看着柔嘉,說不出更多的話。柔嘉堅持,婢女們便幫她将喪服穿上。
顧嬷嬷上下瞧了一遍柔嘉,轉身去倉庫尋了好大一個滿綠翡翠玉佛,戴在了柔嘉脖子上。
随後婢女随從們也都換上喪服,白乎乎一片,跟着柔嘉出了南華院。
到達前宅,陳昱派來的李公公正在宣旨。
聖旨的內容,是說殷弘副将謀刺驸馬,他有失察之責;但是為驸馬而死,又有救護之功。功過相抵,仍許他以中郎将之尊下葬。而殷緒身為長兄,愛護親弟,有情有義,乃當朝表率,實當嘉獎。
于是同李公公一起來的,還有貴重金玉瓷器,以給殷弘陪葬。
柔嘉與殷緒心情穩定。左右殷弘已經死了,她與殷緒才是贏家,不必在意這些虛面上的東西。
太後亦派了貼身嬷嬷來為殷弘送行,足見對他這個公主夫家兄長的尊重——是擡舉殷弘,亦是為柔嘉撐場面,柔嘉心內感動。
靈堂裏,庭院中,滿滿的都是人。日頭逐漸升高,沒有一絲風。
秦氏終于下得床,被兩個嬷嬷扶着,哭得涕淚橫流。她為人一貫滴水不漏,此時盯着殷緒與柔嘉,卻是滔天恨意不加掩藏。
柔嘉與殷緒問心無愧,并不在意。
薛懷文一身素缟,鑽過人群來到柔嘉身邊,皺眉,“你怎麽出來了?可好些了?”
柔嘉柔聲安慰他,“已好多了,我只在前院站站,一會兒就回。驸馬還傷着,還請爹爹多看顧他。”
殷烈已向殷緒拔過刀了,萬一他見殷弘下葬,再次發狂刀劍相向呢?柔嘉覺得不能不考慮這一點。
薛懷文懂她的意思,道,“放心,我自然會照看緒兒。”
不知不覺,他已對殷緒換了稱呼。殷緒緩和了表情,拱手,“多謝岳父大人。”
快要起靈了,薛懷文這個岳父,與殷緒這個親弟的站位自然不一樣。柔嘉又轉頭低聲囑咐薛非與平安,“你們護好驸馬。”
兩人抱拳領命,心內發誓再不讓驸馬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時辰到了,哀樂聲起,道士開道,殷弘的靈柩被八個健壯大漢擡起,運到門外的馬車上。
柔嘉站在垂花門邊,看殷緒低頭,挺拔而又沉穩地走在靈柩後面;随後族親家仆、各路賓客,一一離開了殷府,只留滿地冥紙。
她也看見了薛瓊,對方的臉龐遮掩在喪服頭巾之下,柔嘉看不清,只覺得異常慘白冰冷。她瞥一眼便挪開了。
此間事了,顧嬷嬷溫聲勸,“公主,我們回吧。”
柔嘉溫柔地應了一聲好,帶領下人們回了南華院。
身為年輕的中郎将,大将軍府的嫡長子,鎮國公府的女婿,公主的夫家兄長,殷弘的葬禮排場不可謂不大。排場一大,行動便緩慢。
殷緒此去,下午才回,鬓發已是汗濕。柔嘉給他遞上一杯溫茶,又吩咐采秋端來飯食,心疼問道,“葬禮可還順利?”
殷緒扯下頭上白布,接過溫茶喝下,喘出一口氣,才道,“還算順利。”
秦氏與殷盼哭暈幾次,殷翰又頻頻叫苦,惹來殷烈呵斥。殷緒想早點離開,都找不到機會開口。
那個薛瓊,之前聲稱自己一介弱女,這次倒是堅強得不似常人,只默默流淚,一聲不吭,竟頂着烈日從頭堅持到尾。
不過這些,殷緒都只冷眼看過,未往心裏去,也不欲唠唠叨叨地說出。
柔嘉卻有些擔心,“怎麽叫還算?可是發生了什麽?”
殷緒耐心道,“都是小事,天氣太熱,有人昏倒。”
見沒有發生針對殷緒的沖突,柔嘉放下心來,淺淺一笑,“餓壞了罷,随我去花廳。”
殷弘帶來的威脅已了,皇帝那邊打草驚蛇,惹來百裏仝的懷疑和太後的警覺,大理寺刑部必然也察覺了些什麽。短時間內,皇帝都不敢動手。
殷緒受傷不必上朝。接下來,應該是他們最安閑的一段時日了。柔嘉心內歡喜。
當然,他們仍需防着東英院那邊出手報仇。不過殷烈不是個使陰招的人,他既過了殷弘的葬禮都未生事,應當不會再生事,反而會規束東英院諸人——畢竟他已知殷緒難對付了;而殷弘一死,他再無嫡子,殷緒地位水漲船高,殷烈應該不會再毀唯一一個能成才的兒子。
殷盼性子低調軟弱,餘下秦氏與薛瓊,不得殷烈支持,總比羽林衛好對付。
作者有話說:
雙更的作者覺得自己十分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