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親吻◎
陳昱帶着大隊人馬提前回宮, 動靜不可謂不大,很快驚動了太後。派人一問之後她才知,獵場中驸馬遇刺墜崖、中郎将為救弟身死、柔嘉受驚患病的驚險事情, 當即派了碧彤領着宮人,攜帶大箱小匣前來吊唁問候。
碧彤先去了靈堂。她還記得當初她搜集的殷府信息。印象裏這位中郎将與驸馬不親,但既然是因救護驸馬而死,又是公主的妹婿, 碧彤還是沉痛地拜祭了一番, 又嘆息着安慰薛瓊, “夫人還請節哀, 保重身體。”
“多謝女官,叩謝太後娘娘。”薛瓊口中念叨着俯身, 內心與表情卻都一片麻木。她懂的,碧彤只為那千嬌百寵的公主而來, 她這個公主堂妹, 無足輕重。
一會兒碧彤去了南華院, 那便是只聞公主笑, 何聞寡婦哭。
多麽諷刺, 又多麽虛僞。
碧彤轉身又同漠然站于一邊的殷烈道,“太後娘娘體恤大将軍,賞賜了冰塊玉器等物, 可用于中郎将葬禮。請大将軍節哀。”
葬禮二字, 刺的薛瓊心尖一痛, 一時間只覺鮮血淋漓。
為何她在這邊為夫君肝腸寸斷, 而她卻在那邊與夫君情意綿綿呢?
為何死的是殷弘, 而不是殷緒?
為何她受盡寵愛, 而她卻什麽都沒有?
殷烈沉寂地拱手, 嗓音幹澀喑啞,令人聞之不忍,“多謝太後娘娘。”
碧彤悲憫地看他一眼,“公主與驸馬亦受了傷,奴婢便轉去探望探望。”
殷烈再度拱手,“女使慢走。”
碧彤命宮人留下小部分物件,交給殷府管家,接着幾人拿着更多更貴重的物品,在家仆的帶領下,進了南華院。
顧嬷嬷聞聲出來接着碧彤,臉上半是憂心半是喜悅,“碧彤來啦,公主見了你,一定高興得什麽病都沒了。”
碧桐亦笑着嘆氣,“太後娘娘聽說公主與驸馬出事,急得飯都吃不下。我先看看公主。”
兩人一同進入卧房。此時柔嘉正睡着,身上發着汗,額頭搭了降溫的巾子,秀眉輕輕蹙起。殷緒心疼地守在一邊,恨不能替她去受這罪。
碧彤給殷緒行了禮,憂慮地看着柔嘉緋紅的笑臉,道,“奴婢看看公主。”
殷緒起身讓到一邊。碧彤坐過去,摸了摸柔嘉的臉,已經不那麽燙了;又伸入領口摸了摸她後背,摸到一手濕潤。
能發汗,便是要退熱了。碧彤稍稍安心,轉頭一一問過柔嘉的飲食與用藥,确認都穩妥了,這才放心,又轉向殷緒,“驸馬呢?可好些了?”
殷緒仍皺眉望着柔嘉,道,“已好多了。”
知他一貫寡言,知夏解釋道,“太醫已來看過了,說沒有大礙。左臂已換過藥,就待右臂骨頭長好。”
那太醫一出了南華院,就被請去了東英院,可謂十分忙碌。
碧彤長出一口氣,道,“這次你們遭逢大難,後頭必有大福氣。”
顧嬷嬷一想到柔嘉受過得罪便心裏難受,道,“可不是麽,公主驸馬都是有後福的人。”
兩人一來一往說了幾句話,柔嘉漸漸轉醒,閉眼輕喚了一聲,“碧彤姐姐。”
碧彤聽她嗓音沙啞,心疼得紅了眼眶,低柔又堅定地應了一聲,“公主,奴婢在。”
柔嘉倍覺安心,緩緩睜開眼睫,見春立即遞了水過來。
碧彤揭下柔嘉額頭的布巾,又扶柔嘉起身,将水喂到她唇邊,安慰道,“太後娘娘已知獵場的事了,公主別怕,太後娘娘會為您與驸馬主持公道。”
這件事背後的主謀是皇帝,雖然知道太後并不能真正地為她與殷緒主持公道,柔嘉仍是覺得十分感動,又有些歉疚,“柔嘉不孝,令太後娘娘擔心了。”
“公主哪的話,”碧彤輕輕一笑,“親人之間,本就該彼此關懷。”
她轉身示意手捧匣子的宮人上前,将帶來的賞賜一一向柔嘉展示,“太後娘娘心疼公主與驸馬,令奴婢帶來了些東西,給你們補補身子。”
柔嘉看過去,入目的都是珍貴的滋補之物,有極其難得地百年老參、鹿茸,也有番邦進貢的海參、燕窩……
柔嘉微微欠身,“替我謝過太後娘娘。”
碧彤走後,柔嘉又命婢女們給自己擦身,換了一套幹淨的寝衣,仍倚靠在床上。
殷緒進來,坐到她身邊,低頭問,“還睡麽?”
柔嘉搖頭,又問他,“藥可換了麽?”
殷緒點頭。婢女們笑看兩人小聲說話,輕輕退下,将時間留給他們。
柔嘉輕輕依偎過去,将頭枕在他肩上,低聲道,“太後娘娘說會為我們主持公道,必然會命皇帝嚴懲刺殺你的人。雖抓不住背後真兇,但有她看着,皇帝一段時間內,都不敢輕舉妄動了。”
“不說這些了。”見這人都病着,還忍不住為自己操心,殷緒心中柔軟又無奈,道,“頭不疼麽?”
柔嘉難得任性地噘了噘嘴巴,委屈又可憐兮兮地道,“有點兒。”
殷緒壓低薄削的唇,忍不住憐惜地吻她光潔額頭,一下仍不夠,又吻一下,觸感溫熱而溫柔。
若之前他親她額心,尚可解釋為雙手不便,只能以唇為她試溫,如今這便是實打實的親吻了。
柔嘉臉上的緋色更甚,後退地坐直了身子,長睫輕顫,視線閃躲,不敢正眼看他。
殷緒見她模樣,心跳更是鼓噪,呼吸失控起來。他穩了穩心神,朝她伸出手,“過來。”
明明是伸手就能抓住扯過的距離,但殷緒沒有動手,只想讓她主動過來,又輕聲保證道,“我不做什麽了。”
否則這種情況下惹火燒身,苦的是他自己。
柔嘉羞怯,一時沒有動作。殷緒也不催,只伸着手默默等着她,片刻後柔嘉終于妥協,又乖乖依靠過去。
殷緒單手攬着她,低聲問,“下午想做什麽?”
柔嘉緩緩搖頭,柔軟發絲摩擦着殷緒硬朗的下颚,帶來絲絲癢意,“不知道。”
他們兩個一個生病,一個受傷;一個不能下床,一個無法練武,确實很難消磨時間。
殷緒想了想,也無法從自己乏善可陳的生活中,找出什麽适合柔嘉的消遣來。
柔嘉詢問道,“那便說說話?”
“嗯,”殷緒低柔,“說什麽?”
柔嘉略一思索,“你可有喜歡什麽花?”
殷緒沉默,如同沒有喜愛的食物一樣,他自然也沒有什麽喜愛的花。
柔嘉不是健談的人,卻覺得能這樣與殷緒輕聲說說話,是極歡喜的事情。她輕軟道,“梅蘭竹菊乃花中四君子,蓮花亭亭玉立香遠益清,牡丹國色天香。每種花都有自己的美麗之處,驸馬不妨多看看。”
“我想起來了,”殷緒又想親她了,但他努力忍住,篤定道,“我喜愛海棠。”
他喜愛她所喜愛的海棠,亦是如她一般美麗的海棠。
柔嘉想到,她曾向他介紹凝秀殿的海棠。他記得她說過的話,也喜愛着她所喜愛的花。
柔嘉喜悅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忍了忍,沒忍住,仰頭親在他唇角,而後坐直身子,又不好意思了。
殷緒忽然被親,唇角的柔軟一觸即分,卻讓他臉色和身體一起緊繃起來,眨了眨眼,眼神晦暗地看向了柔嘉。
說是看不太确切,倒像是對獵物地盯。柔嘉蜷了蜷手指,下意識不安,看着他小心道,“你……不會生氣了罷?”
又或者,有些……忍不住了?但她不是故意……引誘的。
她還病着,又那麽純真。殷緒輕咳一聲,低下眼睛,放柔了聲音,“沒有。我去給你找本書看。”
他起身離開了。留下柔嘉松了一口氣,又隐約悵然若失。
悠閑的下午便在看書中度過,柔嘉未再發熱,這讓南華院上下都喜悅一片。
晚上,柔嘉與殷緒正用晚膳的時候,薛瓊踏入了南華院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