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的喉頭血:好吧,就算自己是女方,看上去還是蘇岩比較吃虧一點……啊多麽痛的領悟!
聽了童彤支支吾吾的話,蘇岩掀了眼簾看她,神色幽幽難明——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一點一滴泛起的喜悅。
正要開口,卻又聽童彤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你放心,男主外,女主內,以後咱家的事都聽你的!”想了想,童彤又補充道,“唔,不過孩子不能要太多,太麻煩了……就生兩個吧!一男一女,好事成雙!”
蘇岩聽得好笑,一顆心卻慢慢沉了下去:她始終喜歡的是男子,想過的是尋常女子相夫教子的生活——自己,給不起。
揚手打斷了童彤的話,蘇岩揮袖滅了油燈,翻身睡進裏側,背對着她,态度冷漠。
童彤眼前一黑,覺出身邊散的冷意,卻仍是自顧自說了下去,聲音低低的,像是怕驚擾了對方:“即使你傷勢不愈,不孕不育也沒關系,我們可以領養;如果你……”
“睡覺。”蘇岩冷聲道,“我累了。”
——心累。
童彤聽話地住了口,掩去眼底的失落,将被子緊緊摟在懷裏。
一室安靜。
“如果你是女子,也沒關系……”
她委屈地撇撇嘴,合上雙眼,在心中補道。
78寡敵衆
翌日清晨,堪堪五更天時分,因為家裏的最後一只雞也在昨日功成身退,化作了餐桌上拿來待客的佳肴,所以晨曦中的劉宅顯得十分的安靜,哪怕遠處有雞的人家遙遙傳來啼鳴,也不足以打破那一片寧和。
雖然昨天睡前已經用過淨身符,錢氏也再三保證過被褥床鋪的整潔,晨起時蘇岩還是忍不住又撕了一張淨身符。
确認身上的裝備齊全,從不離身的玉佩貼身放好,蘇岩最後撫了撫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皺,滿意地一抖衣擺,來到床沿,俯身觀察兀自睡得香甜的童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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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她張大了雙臂,伸直了雙腿,擺出一個豪放的大字型,占據了整個床鋪。薄衾只蓋住了腹部以下的位置,白色的亵衣大敞,露出兩條細長漂亮的鎖骨,胸脯曲線雖談不上玲珑曼妙,但僅憑着牛奶色的白嫩肌膚就足以動人。
蘇岩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唇線漸柔,連帶着昨夜的不愉也跟着煙消雲散。
一手撐着床沿,一手撫上她桃花似的臉頰,指尖摩挲幾下,眼中閃過一抹促狹,食指對着最為柔軟彈性的頰肉一戳,使了半分幾乎能夠忽略不計的力氣,那指下的軟肉便像個俯求饒的膽小鬼一般,唯唯諾諾地往回遁;當指尖收回,那躲躲閃閃的面團又耀武揚威地彈了出來,好似根本就沒有受到過壓回去的威脅。
這麽來來回回逗弄了幾次,蘇岩像是一個找到了新玩具的調皮鬼,樂此不疲地擺弄着手底下肉嘟嘟的臉頰,臉上的笑意也愈深了。
見童彤撇了撇嘴,嘟囔幾聲,好似将要醒來的樣子,蘇岩連忙收回了手指,又想着畢竟對方敞着衣領,生怕這慣愛胡思亂想的笨姑娘誤會什麽,更怕她受了涼,從臉頰上褪下的手指轉而來到胸前衣襟處。
正待替她攏起,卻見她睫毛輕顫了幾下,随即大喝一聲:“蘇岩你給我住手!”猛地睜開眼,“還我羊肉串!”
——感情這笨蛋還在惦記着那不存在的羊肉串呢?
蘇岩手一僵,面色古怪地看着氣勢洶洶的童彤,等她的下文。
仍舊迷迷糊糊的視線漫無目的地打量着四周,最終定在胸口那一只纖纖素手上,童彤惺忪的眸子一呆,還未回過神來,只是順着條件反射問:“師兄你摸我胸幹什麽?”
“我、我……”蘇岩少見地卡殼了,白皙的臉倏然染了霞色,竟是她從未見過的嬌豔。
待看清蘇岩臉上可疑的紅暈,童彤才反應過來似的一把捂住胸口,羞憤地瞪着對方:“你你你、你乘人之危!吃我豆腐!”
——好哇!蘇岩你這個渣渣!我看錯你了!居然趁着我睡着了做出這等不軌之事……好歹在我醒着的時候做嘛!
在蘇岩的臉由紅轉黑之前,童彤的羞憤之色已徹底變為了羞澀:“矮油你想要你就說嘛……你不說人家怎麽會知道呢!你要摸的話人家也不一定會拒絕嘛!畢竟我們已經是拙荊和賤外的關系了嘛……”
“……”蘇岩嘴角輕抽,袖中的手猛地攥緊,定定地看了一眼含羞帶怯的童彤,勉強壓下了胸口莫名的情緒,冷聲說道,“給你半盞茶時間,準備離開。”
“唉……唉?”童彤對着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卻還是在規定的時間內收拾好了自己。
——什麽嘛!吃幹抹淨就不認賬了麽?
乃這個負心人……
随着蘇岩來到了院子裏,卻意外的沒有半點聲響,好似暴風雨前的平靜,透出一陣陣的詭異。
“大師兄,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啊?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啊?山村什麽的不都是很早就起來幹活了麽?”童彤打量了一番空曠的院子和門扉緊閉的另兩間廂房,拉了拉蘇岩的袖子悄聲問道。
“迷藥。”蘇岩淡淡回道,嘴角勾起一個不屑的弧度。
——微末伎倆,不值一哂。
“哦——你是說,他們是被那個半獸人藥倒的?”童彤點點頭,又升起了另一個疑問,“那你昨天晚上為什麽放她逃走啊?”
——明明輕而易舉就能把她幹掉,自己還做好苦苦求情的準備了呢!沒想到竟然就教她逃了,臨走還使壞,雖然,唔,也算因禍得福吧……
想到那個模糊而甜蜜的親吻,童彤嘴角翹了翹,想到什麽,眼裏的光芒又黯淡下來。
一直留心她的神色,見狀,蘇岩眉心一動,卻裝作不知,轉身輕聲道:“放長線才能釣大魚……現在,該是收網的時候了。”
——十幾個半獸人,可不是什麽土豪村長能夠培養的,這幕後黑手是誰?會不會跟魔門有聯系呢?
帶着這樣的猜測,蘇岩才決定找到這個梁守財的老巢,趟這趟渾水。
——原來如此!她還以為是蘇岩舊傷複、功力下降,連一個看上去沒什麽攻擊力的半獸人都無可奈何……話又說回來,被大乘期的高手重傷卻這麽快就恢複好像還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蘇岩你的複原能力也太變态了一點吧?簡直趕得上某種六足帶翅人見人嫌的昆蟲了好嘛!
難道,這就是魔修的能力?
“啊!師兄你果然是老謀深算、老奸巨猾、陰險狡詐、卑鄙……”童彤還想再奉承幾句,卻在蘇岩冷飕飕的眼神下住了口。
“走吧。”無力糾正童彤另類的贊美,蘇岩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根黃褐色的毛——昨夜趁機從那少女尾後拽下的——往空中一彈,掐指捏了個追蹤的小術法,那毛便像是沾染了靈氣一般,在空中轉了幾圈便一順地往一個方向掠去。
蘇岩一拉童彤,兩人追着那尾毛縱去,不消盞茶的功夫便停在了一處占地極大的宅子前。與牛頭村其他房舍相比,這宅子端的是紅牆綠瓦,雕梁畫柱,盡顯主人的財大氣粗。
那尾毛直直向着後宅掠去,穿過曲曲折折的回廊,隐入一片怪石嶙峋的假山之中。
蘇岩和童彤一路行來并未遇到什麽阻攔,這偌大的宅院竟沒有一個侍女仆從往來,更說明了其中不可告人的秘密。
未免打草驚蛇,也為了隐藏身份,兩人并未禦劍,緊追不舍卻也只是勉強綴在那尾毛後,待它倏然隐入假山之中,兩人便再也尋不到它的下落。
然而不消再探,蘇岩已經感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翻手抖出長虹,将童彤攔在身後,蘇岩冷聲道:“出來。”
話音才落,便聽“喀拉拉”一陣機括啓動的聲響,随着兩排假山緩緩分開,腥氣沖天而起,甚至将半邊天色都染成了血紅,可見這半獸人所煉之禁法,必是集邪惡之大成,才能聚攏了如此之多的怨煞之氣,即便是自己不來查探,也決計瞞不了多久,總會有玄門弟子來管治——可偏偏這梁守財在此地作威作福時日已久,怕是早就與玄門弟子有所勾連,這才有恃無恐……
想通這一節,蘇岩的眼中的冷意不由深了一分。
“哈哈哈,爺當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原來不過是個小白臉加一個女娃子,就這兩只菜鳥,也值得爺興師動衆?阿黃,你是不是皮癢了?嗯?”披金戴銀的男子撫着手指頭的玉扳指,不耐地瞥了一眼身後半獸人堆裏最不起眼的一個少女,惡聲惡氣地叱道。
被點到名的少女似是害怕至極,抖了抖身子,低着頭将自己藏到了身側一個高大威猛的虎人身後——掩住了眼中的陰鸷。
“哼,一會兒再收拾你!”梁守財啐了一口,轉過臉時眼中滿是淫=邪的笑意,“爺倒是還沒嘗過男人的滋味兒,聽說燕莺閣的小倌也是一絕,看來今天倒是有口福了,赫赫……”
梁守財的笑只響了兩記便戛然而止,他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卻只能捂住喉嚨轟然倒下,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咽喉處一道血線這才顯現出來。
蘇岩持着長虹的手仿佛從未移動,卻讓在場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還有誰想死?”她的眸子墨如點漆,緩緩掃過那些半獸人的臉,一些膽子小的竟然承受不住壓力,猛地跪倒在地,哀哀地讨饒。
“我不服!”突然,一個有些低沉的女聲響起,在一片靜寂之中分外突兀,也教蘇岩冷銳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芒。
循聲望去,正是昨夜從她手下逃脫的狼尾少女——阿黃。
“哦?”蘇岩冷冷一笑,左手輕揚,五指輕合成爪——隔着數十丈的距離,阿黃面色痛苦地捂住了脖子,臉色泛青,好似被人狠狠扼住了一般。
“要我給你們一條生路也不是不行……”她雖然是笑着的,眸中卻一片冰冷,即使是她身側的童彤也感到從腳底心升起的寒意,“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說完,她的五指倏地放開,随意輕甩,像是抖掉手中不起眼的沙礫——阿黃猶如被人掼在地上似的摔倒,痛苦的臉色卻是一松,轉而劇烈咳嗽起來。
“打敗她,免死。”蘇岩輕飄飄地一指,氣定神閑地說道。
“納尼?”童彤看好戲的神色變為了不可思議,她呆呆地指了指自己,“我咩?”
在蘇岩颔表示她并沒有聽錯後徹底垮了臉,不顧對面一群圍觀的半獸人,扯着蘇岩的袖子可憐兮兮地哀求:“大師兄,岩師兄,親親師兄……你真的忍心讓人家一個弱女子去對抗這麽些四肢達、頭腦也不見得簡單的野蠻生物麽?你忍心麽?忍心麽?”
蘇岩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頂,柔聲道:“當然忍心。”
“哈?”驚愕過後,童彤咬着唇,泫然欲泣地看着蘇岩,仿佛在看一個喪心病狂的劊子手。
“你有多久沒練習劍法了?”蘇岩無視她控訴的眼神,冷不丁問道。
“呃……這個,大概,唔,也就兩三個月吧……啊哈哈……”童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卻又馬上理直氣壯起來,“光顧着逃跑哪裏有時間嘛!況且,況且你也沒有練啊……”
——最後一句小聲嘟囔,連她自己都勉強聽見,想必蘇岩應該沒有注意到……吧?
“哼,如果你想永遠止步于金丹,我自是不會再管你。”蘇岩睨了她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師兄我錯了!請鞭笞我吧!”童彤一改初衷,真誠地對着蘇岩鞠躬懇求道。
——嘤嘤嘤就會戳人家痛腳!師兄神馬的最讨厭了……
于是,在蘇岩的單方面意見敲定後,童彤以寡敵衆的練習賽開始了——當然,對于她來說僅僅是個練習,而對于那些生不由己的半獸人們來說,則是以性命為賭注的一場殊死較量。
童彤握着碧靈,雞立鶴群般站在一群魁梧的半獸人之中,意态閑适,放松自然。
——嘛嘛,不就是一群加持了猛獸技能的人類麽?沒什麽了不起的,要淡定。
對付同級修士許是會感到吃力,對付他們,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蘇岩,沉醉在本姑娘華麗的美技之下吧!啊哈哈哈……
童彤樂觀地想着,卻沒有現重新隐在角落中的狼尾少女眼中陰狠的笑意。
79不兩立
“嘭——”、“嘭——”、“哎呦!”、“啊……”。
接二連三的重物墜地聲過後,是此起彼伏的哀嚎。
憑着一手流利的上清劍法,童彤三下五除二地解決了一幹撲将上來的兇惡半獸人,無論對方是力大無窮的牛人,敏捷迅的豹人,陰險狡猾的狐人……到了她手底下都只有被撂倒的份兒。
耍酷似地甩了一個劍花,單手負在背後,标準的45°角望天,幽幽地一嘆:“唉,我終于知道當年獨孤求敗他老人家的心情了……高處不、勝、寒啊——啊!”最後一聲詠嘆調卻陡地拔高破音,像是尖銳的指甲刮擦玻璃那麽刺耳,教人難以忍受。
蘇岩半眯的眸子驟然劃過一道銳芒,握劍的手一緊,卻沒有動作。
循聲望去,卻見童彤捂着腰側龇牙咧嘴地慘叫,水汪汪的目光瞪着對面半蹲的狼尾少女,顯然是被偷襲成功了。
——笨姑娘。
蘇岩搖了搖頭,對童彤的輕敵表示不滿,視線掃過阿黃更是冷如冰霜,猶如在看一具屍體。
“喂!你這是犯規啊!”腰間的傷口并不深,危急時刻她也憑着鍛煉出來的反應力避開了要害,索性只是劃傷了肌肉——血絲汩汩滲出,着實有些疼。
童彤臉色白,懊惱方才的大意:嗷嗷嗷好痛!多久沒剪指甲了啊魂淡!也不知道會不會傷口感染!這窮鄉僻壤的教她上哪裏去打破傷風針喲!
還有,她是不是要去打個狂犬疫苗啊……
舔了舔森白指甲上的血絲,阿黃笑得無謂而殘忍:“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叫做‘兵不厭詐’麽?”這個少女看着天真可欺,想不到劍法如此精妙,不似常人……這血的味道,雖說繁雜了點,卻也是大補之物呢!
不過,她身後那個漂亮的人類才是真正的大敵,實力深不可測,自己絕不是對手,不知為什麽對方沒有直接大開殺戒而是提出了比鬥的要求,反正對自己而言是唯一能夠逃脫的機會。
想到這兒,阿黃圓溜溜的眸子倏然變得狹長,棕色的瞳仁畫出一條血線,就連指甲上也染了濃重詭異的黑色,薄唇微微挑起,露出外翻的一對尖牙,一時間兇态畢露,竟讓離得她最近的幾個半獸人也受到了波及,紛紛開始了變化。
本來童彤就未曾下死手,對于這些半獸人只是打傷手腳,奪去行動能力了事——從另一方面講,也留下了一股有生力量,在這一刻卻是由于她的心軟而爆出來,轉而成為了威脅到她自身安全的一柄利刃。
不知道阿黃身上生了什麽異變,也不知道這些倒下的半獸人緣何像是聽到了集結號的士兵一樣獸血沸騰地向着她沖鋒,她只知道,自己本還沾沾自喜的劍術修為在這時刻竟然不值一提!她只知道,她的婦人之仁将會是害死她的原罪!
突然暴走的半獸人們迅圍攏,形成了一個密集的包圍圈,硬是用血肉之軀将她阻隔在其中——術法、劍道在它們悍不畏死的攻擊下顯得微不足道。
童彤終于慌了神。
在即将被一群狂的半獸人撕成碎片之前,她哀哀地回過頭去,視線穿過縫隙,牢牢地黏在好似反應不及又好似無動于衷的蘇岩身上——她站在原地,視線也望回來,深邃得像是要将人吸進去一般。
童彤想要留給她一個燦爛的微笑,卻不防眼眶一陣泛酸,頓時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撒喲娜拉……”她還想煽情幾句,卻只來得及說出四個字,場上情況又是一變。
包括童彤在內,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陣難以自持的心悸,好似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了心髒,教人喘不過氣來,仿佛前所未有地接近死亡——黑色的煙霧四溢飄散,不知從何而起,卻在一瞬間彌漫了眼前,将他們罩在其中,猶如一只巨大的墨繭。
童彤覺得時間似是在頃刻間靜止了一樣,周圍的人全都呆在原處動彈不得,就連那方才直直朝着她眼瞳刺來的尖利指爪也停滞在半空,再難寸進。
阿黃陰郁蒼白的臉上凝固着猙獰的殺意,而離得她左側不到半尺之距的一個虎人正張大了血口,露出鋒利得可以輕易咬斷鐵器的犬牙,面部肌肉擰起,甚至清晰到臉頰上拉碴的毛。
蘇岩卻并不在這些靜立的木樁之中。
她雖然也是置身在這畫卷之中,然而又似乎游離在外,并無桎梏;玄色的衣袍飒飒自擺,委曳出別樣的風流——面如白玉,眸若琉璃,幽暗的墨黑卻在不知不覺中暈成了惑人的紫。
“蘇……岩……”在那魅惑的紫色眼波下,童彤像是被吸入了望不見底的深潭,沉浸,再沉浸,沒有盡頭。
她甚至願意就此溺死在那一汪湛湛的紫潭之中。
“你說你,”溫涼的手指輕巧地撫上童彤的臉頰,聲音不溫不火,卻讓人覺得似有一只貓爪子在心裏撓啊撓,“怎的這麽笨。”
“……”童彤少見的沒有反駁。
她眼裏只看得見那一輪盈盈如水的紫,耳中只聽得那泠泠如罄的聲,肌膚只感得到柔柔如絲的觸,心裏只剩下一抔醇醇如醴的醉。
——這就是蘇岩變身魔修後的樣子麽?
……其實這厮只要靠色=誘就能夠拿下所有敵人了吧!
“莫睜眼。”邊說着,蘇岩撫上她臉頰的手劃過她的眼簾,輕輕蓋着,湊近她耳邊溫聲說道,熱氣吹拂,教她倏然紅透了耳垂。
童彤聽話地阖上了雙眼,縮了縮脖子躲開耳邊令她顫抖的根源,雙手卻情不自禁地摸索着揪住了蘇岩的衣角,“嗯。”
手心被纖長細密的睫毛輕掃過,耳邊聽得她乖順的低喃,蘇岩心底的一處軟和下來,唇角輕勾,眼中的冷冽也融了些許。
另一手清脆地打了個響指,“吧嗒——”
猶如一顆石子落入無波的水面,打碎了平靜,将定格的一切重歸鮮活——又或者,是将一切帶入更深的死寂。
随着蘇岩的響指,停滞的半獸人似是又找回了身體的主動權,繼續按照事先行進的軌跡移動着,卻不曾想只是那麽眨眼的功夫,情勢驟轉,他們已從刀俎變為魚肉。
黑色的薄霧變得濃稠而粘滞,有如實質一般凝聚在他們四周,從他們的眼耳口鼻滲入,順着經脈流向全身,奪走鮮血,更奪走呼吸。
“吧嗒——”第二聲響指起,徘徊在痛不欲生和生不如死邊沿的半獸人們只覺得壓力一輕,兇性不再,四肢疲軟,紛紛撐不住跌倒在地,從七竅中緩緩淌出血來。
而他們之中,又以狼尾少女阿黃的傷勢最為嚴重。
她皮膚下的青色血管已經根根浮起,裏面有着黑色湧動,兩手臂上的經脈更是爆裂開來,血色混雜,慘不忍睹。
“及涯。”蘇岩一手仍是罩着童彤的眼簾不讓她看,另一手則圈着她的腰身,将她箍在懷裏,沒有半分放手的意思。
“吼~”朱駁揚蹄輕嘶一聲,銅鈴大的金眸愉悅地彎起,打量着遍地待宰的食物,糾結該從哪裏下口。
這時,卻聽一個粗噶的男聲大喝道:“就是他們!”
蘇岩眼風掃去,嘴角弧度不減,眸中紫光未褪,顯得萬分妖冶,妖冶萬分,便縱是迷惑世人的狐妖也要略遜一籌。
那領頭大喝的男子正是昨夜他們借宿的劉福慶,身後跟着他一家老小以及扛着鐵鍬鐵犁的農戶們。
衆人見了那雙紫滢滢的美目,驚豔之下卻是驚吓——紫眸,可是魔門妖孽的特征啊!
“魔、魔……”劉福慶的妻子錢氏結結巴巴地說道,心中一陣後怕:幸好沒有因為那小官人長得好看就起了心思……否則,現在還焉有命在?
本來還巴不得黏在蘇岩身上的劉小丫小妹妹現下只是躲在哥哥劉大柱背後,淚盈于睫,瑟瑟抖。
“兀那魔門妖孽,快點滾出村子!”以劉福慶為的農戶們舉着勉強拿來充作武器的農具,色厲內荏地叫喊着——對象卻不是一看就非我族類的半獸人們,而是正中而立,邈邈遙遙的蘇岩——只因她的瞳色。
前一晚還對她們奉若上賓,這一刻卻避如蛇蠍,果然是——人心難測。
盡管被捂着雙眼,童彤還是聽出了不對勁,感覺到了捂着眼簾的手心泛出的涼意,她心一緊,反手握住了那柔荑,像是要将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對方一般:“師兄,我不想看見這群愚民……我們走吧。”
——為什麽在那些村民們厭惡又害怕地叫罵時,竟然覺得蘇岩有一瞬間的難過呢?
一定是我搞錯了!
童彤咬了咬嘴唇,不由得向那松香的懷抱靠得更近。
注意被懷中人的小動作拉回,蘇岩冰冷的紫眸浮現一絲暖意,輕笑一聲道:“依你所言。”
——呵,是擔心自己一氣之下大開殺戒麽?
真是個心軟的笨丫頭。
也罷,省卻被這群蝼蟻髒了手。
随即一拂袖,将周邊狼狽的半獸人掃開,露出一片空曠的場地,攬着童彤一躍而起,穩穩地跨坐在及涯背上,“曲奇。”
“嗷!”黑白雙紋的小獸撒歡似地舒展着四肢想要撲向主人的懷抱,卻被一道冷淡的視線釘在原地。
悻悻地吐了吐舌頭,它長長的尾巴輕甩,按着特有的節奏搖擺着,四蹄生風,繞着行了一圈,白光乍起,眨眼間兩人兩獸便消失在原地。
“不、不見了……”劉大柱喃喃道,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唉……”攥緊了袖中的銀锞子,劉福慶嘆息一聲。
剩下的村民這才現了一邊粱守財早就斷氣的屍體,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那是……上古兇獸——駁,瑞獸——驺虞……”阿黃奄奄一息地趴伏在地,目光猶自震驚,“他們究竟是什麽來頭?”
趁着無人注意,她蜷縮着滾到假山邊,找到機關,偷偷隐入山石中。
“吼~吼——”一個豹人喉中翻滾着咆哮,幽綠的小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舉着鋤頭接近的男人,雖然左後肢已斷,卻不改兇狠本色。
在要矛盾的蘇岩和童彤消失後,半獸人和村民正式站在了對立面。
越來越多的村民朝着這群受傷的半獸人逼近,越來越多的半獸人拼着傷痕累累的身軀艱難地爬起對峙——形勢嚴峻一觸即。
“住手!”就在這時,兩個披着獸皮短衣的年輕男子突然出現在兩方中間,打斷了僵持。
話的男子笑容和煦,間一根青色羽翎分外亮眼。
80滅門案
“這位小姐,看看我家的胭脂,那可都是上乘貨色,一定适合您!”
“這位小姐,看看我家的飾,個個樣式新穎別致,一定适合您!”
“這位小姐……”
攤主們争先恐後地聚攏上來,不遺餘力地推銷着自家的商品,半是為了生計,半是為了借機親近佳人,那瘋狂的樣子,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
陵南柳州,桂花街東邊巷子口附近掀起了一股蜂擁人流,起因僅是兩個陌生的女子——或者準确來說,只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個清傲脫塵的女子,鲛紗覆面遮去了絕世姿容,只露出一雙幽邃如墨的美目颠倒世人。
身姿窈窕,體态娴雅,舉手投足間是說不出的潇灑,道不盡的風流。
美人如斯。
沒有人知道,她面紗之下的表情,是多麽冷峻。
只有跟在她身邊的少女察覺到了她身上散出的森森寒氣,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悄聲問道:“師兄你怎麽了?你不高興麽?這件衣服已經是用最好的絲光雲錦布料,請最娴熟的女工做的了,就是皇室公主都難得一見吶!”
——言下之意便是,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哼。”傲嬌地一甩袖擺,眸子中冷光漣漣,也不去理睬周圍驚為天人的眼神,目不斜視地朝前走去。
“矮油,到底怎麽了嘛?我覺得這件衣服真的很好看很襯你啊……”小跑着跟上去,喋喋不休地念叨着,眼中的促狹卻半分不減。
拉拉扯扯的兩人成了桂花街最引人注意的一道風景線。
這兩人,自然就是正在躲避追捕的蘇岩和童彤。
自牛頭村傳送到百裏之外的柳州已經三日,蘇岩卻仍舊不能适應自己新的裝扮。
她覺得,一定是曲奇在傳送過程中出現了什麽纰漏,導致自己神志不清,才會采納童彤那個換上女裝以避人耳目的提議。
打從她記事起到如今,将近百來年的光景,還從來沒有穿過一次那種飄飄如仙,搖曳生姿的裙服,更難以想象這一頭青絲挽上珠翠釵環該是個什麽情形——雖然她知道,自己本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兒身。
“師兄啊,你也說了我們現在是被幾大派聯合通緝,他們肯定早就把我們的特征都張榜布出去,說不定連我們的畫像都貼滿了大街小巷!我嘛,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這張臉擱人堆裏就找不着了,十足标準的大衆臉。”童彤說這話時有一點小失落,小不甘,但臉上卻又分明劃過一絲狡黠,讓蘇岩捉摸不透她的真實想法,“可是你不一樣啊!”
童彤說到興奮處,竟是膽大包天地托起了蘇岩形狀姣好的下巴,眼中冒出在自己想來真誠在對方看來卻是猥瑣的精光:“這麽漂亮的小臉蛋,教人一見難忘,再見傾心,甭管男女老少都迷得七葷八素,要是就這麽大搖大擺上街,一準兒得讓人認出來!”
她說得信誓旦旦,還不忘點了點頭加強語氣。
指尖接觸到對方下颚細膩的肌膚,忍不住意動,摩挲了兩下,流連于那美妙無瑕的觸感,她微微眯起了眼,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兒,話就這麽不假思索地出了口:“師兄,敵在明我在暗,為了保持這種優勢,咱得進行一下僞裝。”
“哦?”忍耐着下巴上的酥=癢,蘇岩一挑眉,淡淡反問,“那……依你所見,待要如何?”
——這笨姑娘,本事不見漲,膽子倒是越大了!
“嘿嘿,山人自有妙計!”童彤絲毫沒有将不規矩的爪子收回去的意思,臉上的笑燦爛得有些礙眼,“嘿嘿嘿嘿……”
蘇岩甩去一個冷眼,嘴角卻掠過一絲寵溺。
半刻之後。
控制着最後的理智,蘇岩袖中的手攥緊,睨着童彤冷笑:“這就是你所謂的‘妙計’?”
——好,好得很!
自己是腦袋被及涯踢了才會相信這笨姑娘的鬼話!
指着一件做工精致的廣袖羅裙,蘇岩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讓她穿這種衣裙還不如讓她和祝立剛大戰三百回合!
——難道這笨蛋已經猜到自己其實是女子了,想要以此來試探自己?
她何時竟有了這般心計?
是在不知不覺中她不斷成長,還是說自己本就對她了解的不夠?
這樣想着,蘇岩的倉惶、惱怒在瞬間又化作了悵惘,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卻見童彤笑得開懷,猶如惡作劇得逞的孩子,拉了拉蘇岩的衣袖,振振有詞地勸道:“師兄別這樣嘛!我知道你是個頂天立地、鐵骨铮铮的漢子!”在蘇岩一副被惡心到的表情掃來時,童彤話鋒一轉,可愛地眨了眨眼睛,“但是正因為如此,敵人們才想不到你居然會‘男扮女裝’啊!”
捧着那衣帶飄飄的長裙,童彤聲情并茂地演說:“你想啊!誰會猜得到堂堂崇華掌門的高足,居然屈尊纡貴,做出如此大的犧牲!這就叫出其不備,克敵制勝!想人所不能想,做人所不能做!”
——啊哈哈哈蘇岩你就乖乖地從了我吧!
女裝什麽的不要太有愛哦!
一想到面癱的大師兄穿上女裝後崩壞的表情甚至可能出現的嬌羞紅暈,童彤就激動地不能自已,這種莫名的激動遠比某些可能得到證實的猜想來得更為動人
或許在她內心深處,僅僅是想看看褪下一身古板玄色的蘇岩,會是怎樣的風華絕代。
鳳眸輕眯,帶着一絲危險睨着一臉“我是不是很厲害”、“不要誇我我會害羞”的童彤,蘇岩的聲線保持着一貫的冷淡:“你很希望我穿女裝麽?”
——是成衣鋪的老板給了你回扣還是怎的?偏偏教你這麽上心?實在不得不讓人懷疑背後的動機。
不知不覺陰謀論的蘇岩眉心微微蹙起,考慮起要用什麽方式好好教育這個不省心的熊孩子。
擡頭見到童彤因期待而亮晶晶的眸子,拒絕的話如鲠在喉,竟是鬼使神差地應了下來……
一時頭腦熱的結果就是生平第一次穿着好看卻又繁瑣無比的女裝在熙熙攘攘的街頭被來來往往的行人圍觀,想要作卻又無從下手,那種憋屈的感覺,蘇岩一輩子都不想再嘗試第二次了!
更可惡的是,明知道她不習慣這身裝束,童彤還撒嬌耍賴地硬要拖着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