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手下留情,我又怎麽能‘膝下留情’呢?”
原來,童彤被壓制時雙手雖然要抵住扇面再沒反抗的能力,然而這個姿勢也同樣給了她某種便利,讓她得以在危險關頭掌握反敗為勝的先手,單只需一副堪比城牆的臉皮便能得逞——她的膝蓋輕頂,虎視眈眈地正對着孟千瑤腿窩最為嬌弱柔嫩之處,出無聲警告。
無論是修為再高的修士,總有力所不逮的死穴,而對于視元陰為生命的女性修士,這個姿勢更比扣住她的命門要多了幾分難以啓齒的羞澀。
除了臺上兩人,也只有少數幾個眼力非凡的人能夠看破其中的奧妙——因此,看似被制住的童彤竟是有恃無恐地又頂了一頂膝蓋,臉上帶着溫良的笑,看在孟千瑤眼中卻惡劣得叫人指。
“你就不怕我真的殺了你麽?”孟千瑤忍住身上的異樣感,冷下臉威脅道。
本來她只是預備給這個“情敵”幾分顏色看看,現在卻是真的動了一絲殺意——霓裳谷歷來處事平和,卻不代表逆來順受,而谷中女弟子更從未受過此等奇恥大辱!
“怕,當然怕,我怕得心怦怦直跳,就要跳出來了!”童彤看清她眼中的殺意,背脊一寒,暗道一聲糟糕:好像玩的有點過火了!
——嘛嘛,第一次調戲人沒經驗,以後會好的……她這麽安慰自己道。
随即,在孟千瑤作之前正色開口道:“孟仙子且慢!難道你真的要在衆目睽睽之下行兇麽?你若是殺了我,我大師兄可不會放過你哦!”
孟千瑤眸光一閃,卻是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蘇岩的方向——對方正面無表情地看着,眸中的寒意卻濃厚得似要凝結成冰淩刺來。
她心中一跳,手上力氣已是下意識松了兩分。
童彤見勸說有效,又接着道:“況且,你也殺不了我……不信?你看!”童彤笑着往她身後呶呶嘴,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孟千瑤不由心生疑窦,雖然懷疑是對方故布疑陣混淆視聽,意圖騙自己放松警惕——出于自信以及好奇,她還是回過了頭。
此時,卻覺得脖頸一涼,竟然被一把碧光粼粼的寶劍抵住了脖子!
——大意了!
孟千瑤這才醒悟起:自己面對的這個少女,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崇華劍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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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劍術是每一個崇華弟子必修之術,然而只有一定修為才能禦使自己的本命元劍,與自己心神合一,如指臂使,制勝克敵。
顯然,她忘記了,這個總是躲在蘇岩身後,慣會插科打诨、渾水摸魚的少女也已是金丹期的修士——又怎麽會使不了區區禦劍術呢?
只因為童彤一直是持劍而對,又表現得懵懂青澀,教她一時沒有防備。
如今,不但受了羞辱要打落牙齒和血吞,就連輸贏,也成了未知之數!
——真是下了一步好棋!
不過,她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難道就你們崇華有絕學麽?
別忘了霓裳谷的名號乃是醫毒雙絕。
孟千瑤收斂了眸中的濕潤,朝着身下的童彤不動聲色地微笑:“刀劍無情,童姑娘可要小心。”
童彤不明白對方何以仍是如此淡定:都被人拿劍指着脖子了,怎麽還笑得出來?
——難道是我長得太和善了她料定我不會傷害她麽!妹子,你可知道,我早已不是那個憐香惜玉的我了!
童彤嘆息一聲,正要開口,卻覺得眼前一花,好似身上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夾着扇面的手一軟,竟是讓那扇面脫開手來!
只一剎那的功夫,形勢已轉,雖然碧靈劍仍抵着孟千瑤的脖子,但那把泛着寒光的扇刃也緊貼着她纖細的喉管,仿佛下一刻就要毫不留情地劃破那青色的經脈。
——豎子敢爾!
蘇岩眸光一冷,長虹已在手中,心裏打算着:若是這個不是好歹的女人敢傷她一下,便是比賽規則也顧不得了。
“這是我霓裳谷的幻粉之一,名曰‘醉夢’,無色無味,卻能讓一個元嬰期的高手失去攻擊力,只沉浸在臆想之中,難以自拔。”孟千瑤垂眸盯着童彤有些渙散的雙眼淡淡說道。
突然覺得背上一冷,轉頭對上蘇岩含着冰雪的眸光,心頭一痛,幾乎要落下淚來:我明白了……你竟是如此愛重她麽……可笑我一片癡心……
她還待幽怨,卻覺得胸前一疼,随後又是一陣酥意,教她握着扇柄的手一抖,差點失手劃破了童彤細嫩的頸子——卻是童彤雙手平伸,一左一右攏住了她的胸脯,猶如對待玩具一般揉搓起來!
——這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
孟千瑤一呆,根本反應不過來,又難以忽視胸前既麻又痛的陌生感覺,口中情不自禁地溢出了一聲低吟:“呃啊——”
卻聽身下那似無所覺的人疑惑地輕語:“唔,師兄……真的有……好軟……果然是……麽?”
——自作孽不可活。
孟千瑤腦中劃過這句話,眼眶倏忽紅透,卻是欲哭無淚。
70求不得
“咔嚓——”蘇岩眸光一凜,腦中好像聽得什麽斷裂的聲音,若非緊緊握着長虹,而身前的小白衣們又擋得嚴實,怕是早就沖上臺去将那個膽大包天的女人掀翻了!
——孟千瑤,你很好!
童小七,你也很好!
陷入迷亂的童彤只覺得莫名一寒,掌中的觸感是那麽真實,那近在咫尺的面容卻模糊難辨,教她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次奧!就算師兄真的有胸肌也不至于34c這麽豐滿吧!莫非師兄其實是……
童彤被自己朦朦胧胧的想法一驚,神智有瞬間的清醒,眼前一亮,卻是一張嬌豔欲滴的俏臉——美則美矣,可絕非蘇岩的容顏。
——吓死爹了……原來不是大師兄啊……啊咧,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童彤将将要合上的眼簾倏地撐起,驚吓地瞪着眼前人——纖長的睫毛微微垂下,眸子漾着水光,卻是殺氣騰騰,教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孟孟孟孟、孟千瑤?
意識到兩人的尴尬位置,自己的爪子還好死不死搭在人家的胸口……怪不得總覺得哪裏不對,原來摸錯人了?不對,不是自己主動要摸的,這是一個誤會!
唔,可是看起來,千瑤妹子好像不是這麽想的……完了,這梁子結大了!
——這時代的女孩子貌似貞操觀念蠻重的……她不會叫我以身相許吧?
或者,對我以身相許?
被自己的想法驚得寒毛倒豎,童彤忍着四肢的酸軟,腰身一扭,将孟千瑤從身上推下來——卻拼着最後一點餘力操縱着碧靈,不讓它脫離控制。
孟千瑤并不在乎始終橫亘在脖頸邊上的利刃,她只關心人群中那道冷冽的目光——她心碎、痛苦,卻無法欺騙自己:這道目光中的熾熱的溫度,難掩的焦急,從來就不是留給自己的。
嘆息一聲,她随手丢開了自己的靈焰扇,不顧形象仰躺在地,似是放棄了抵抗。
——贏了又有什麽意義呢?哈、哈哈……
她笑着,卻猶如哭泣。
“瑤瑤!”霓裳谷的衆人擔心地喊道。
闾丘芣苢一擺手,眼中的憂慮卻更甚:情之一字,最是傷人!
在看客們嘩然這逆轉之局時,裁判在葉知秋眼風掃來時,立馬回過味兒來宣布道:“這一場,崇華派童彤勝!”
除了下注賭對的人歡呼幾聲,其他門派竟是一片安靜,就連崇華本門也沒有過分的喜氣洋溢。
童彤并不清楚生了什麽事,蔫蔫地癱在地上,眼前突然出現一張熟悉的俊臉,定睛一看,讓她提起的心瞬間落回了肚子裏:“是你啊……岩、師兄。”
突兀的改口讓蘇岩眉心一蹙,二話不說便将她打橫抱起,穩穩地走下演舞臺。
童彤咬着下唇,安心地靠在蘇岩溫軟的胸口,心底異樣的情愫流轉着,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還是選擇了沉默,猶自昏沉的腦袋,讓她最終阖上眼,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蘇岩無奈地輕嘆,嘴角卻是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笨蛋……等會再找你算賬。”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向倒在地上的孟千瑤看過一眼。
愣愣地凝視着她芝蘭玉樹的背影,孟千瑤微微一笑,卻教旁觀者都感覺到了心酸,盈盈水瞳裏含了幾分自嘲,剩下的卻滿是絕望。
眼睜睜看着蘇岩抱着童彤疾步離去,卻吝啬于遞來一個眼神,孟千瑤單手捂臉,淚水從指縫中傾瀉,她卻慢慢笑出了聲來,帶着極致的哀傷,顯得越凄涼:“哈、哈哈……我輸了……輸了……”
“瑤瑤……”霓裳谷的衆弟子七手八腳地将她從臺上攙扶下來,上下檢查過後,并沒現什麽傷痕,可看她神色卻分明是入了魔怔。
——攻心為上!這秋葉第七子竟是深谙此道!真是不容小觑啊!
冰焰島的弟子針一樣的視線釘向蘇岩以及被抱着的童彤,惡意揣度着。
——童施主法力高深,克敵致勝竟然看不出絲毫外傷!阿彌陀佛……高!實在是高!
天音寺以達喜為的小師傅們念了一聲佛號,對童彤的敬仰之情更上一層。
——這個妖女不知道又使了什麽妖術,恁地詭異!對上她即便千百倍的小心也不為過!
千羽門的少門主滿眼忌憚,對着自家的侍女雪兒殷殷囑咐道。
——又是一個淪陷的少女……唔,吾徒魅力不小,這點極肖為師,罪過,罪過。
葉知秋輕啜了一口清茶,笑眯眯地想到。
“且慢!”陰狠的男聲宛如毒蛇吐信,猛地欺将上來,擋在蘇岩身前,“我們的比賽馬上要開始了,不知蘇兄意欲何往?莫不是臨陣脫逃吧!”
“滾開。”蘇岩不屑地瞥他一眼,作勢要繼續走。
“姓蘇的,你怕了麽?”賈斯文又是跨步,牢牢地攔在蘇岩身前,挑釁地看着她,手中把玩着他已然出鞘的刀鋒,任由那刀刃劃破指尖,貪婪地吸吮着他的鮮血,泛出妖冶的光澤。
——不要想逃,我必要殺了你!
蘇岩不怒反笑,唇角挑起一個譏諷的弧度,凝目看了他一眼,煞氣在眉間凝聚,半晌,忽的一揚眉,輕聲道:“及涯。”
“吼——”朱紅色一閃,及涯甩了甩毛,精神抖擻地侍立在蘇岩身側,金色的大眼輕蔑地掃了一眼陰沉的賈斯文,轉頭讨好地蹭了蹭主人的手臂。
——咱打個商量以後多出來一會兒好不好?禦獸袋裏好悶啊……
蘇岩将童彤放到及涯的背上,動作是無比的輕柔,纖手撥開了她垂下的額,視線在她不自覺輕嘟的嘴唇上定了一瞬,眸子一暗,卻只是用指腹柔柔地輕觸了一下:“護好她。”
沒有理會不情不願翻着白眼嫌棄的及涯,蘇岩最後又看了一眼童彤無知無覺的睡顏,一甩袍擺,當先朝着演武臺走去。
陰鸷的視線在童彤身上打轉,對上及涯兇狠的瞪視,賈斯文邪邪一笑,快追着蘇岩跳上了演武臺。
“開盤了開盤了!買定離手——”場下的觀衆見兩人一前一後走上臺來,登時沸騰起來。
那些平日裏自诩正派人士裝得道貌岸然的家夥們竟是膽大包天,不再縮在角落裏偷偷擺莊,而是光明正大地切下盤口,聚衆賭博了——也難為葉知秋沒有大雷霆将他們趕出會場,竟是默許了他們的行為。
——說不定這些開盤的人就是這女人安插的,借機大撈一筆……沒有好處的事,她才不會幹呢!
祝立剛忿忿不平地想着,卻還是忍不住招來一個弟子,在他耳邊吩咐:“去,壓五百塊上品靈石賭那小白臉贏!”
那綠翎弟子強忍着揉一揉被門主的大嗓門震得快要失聰的耳廓,小心地詢問:“弟子愚鈍,請門主明示……”
——那小白臉是誰啊!你沒看見那兩個都是小白臉啊!那小臉不知道比你白淨多少倍啊!你不說清楚勞資怎麽知道啊!勞資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還有,門主你多久沒有刷牙了啊!
“蠢貨!當然是蘇岩了!”祝立剛不耐煩地賞了那弟子一個巴掌,打得他一個趔趄,忙不疊點頭哈腰地去了。
——葉知秋那女人調=教出來的弟子怎麽可能會輸?
雖然對葉掌門總是有一種莫名的讨厭,但在祝門主心裏卻對她的實力深信不疑,也許這就是中年男人複雜糾葛的奇特心理吧……
悄悄瞄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美人師父,秦子期揣着兩只乾坤袋謹慎地摸到莊家邊上,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是一百五十塊上品靈石,壓蘇岩勝,另一份二十塊上品靈石也壓蘇岩勝。”
——大師兄是出了名的高富帥,這也就算了,為什麽小師妹一下子能拿出這麽多上品靈石!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太傷自尊了……
攥着童彤之前拜托他的一百五十塊上品靈石,秦子期裝作看不見莊家疑惑的眼神,在心中默默流淚着。
在臺下押注愈演愈烈之時,臺上的兩人已經開始了氣勢的交鋒。
簽了生死契,也不待裁判廢話,賈斯文已經亮出了自己慣愛的雪狼吼,銀亮的刀尖遙遙指向蘇岩,張狂地笑道:“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還有什麽遺言,一并說了吧!”
蘇岩冷冷一笑,長虹抖了一個淩厲的劍花,看向對方的眼神冷漠無情,仿佛在看一具屍體:“呵。”
——狂妄。
笑聲未落,對方已是襲将過來。
“報——”皮草短打的弟子不顧臉上的血污,跌跌撞撞地奔進內堂,就連端愛逾生命的羽翎都不顧了,“報告長老,大批魔門弟子圍攏上來,已經将外圍弟子屠戮殆盡!”
“報、報……”土黃色道袍的小弟子掙紮着放出了最後一張符箓,卻還是被身後的黑衣人一刀劈在背脊,結果了性命,甚至來不及送出警訊。
“邱、邱師姐……魔門入侵!”幾個身着白紗裙的女弟子匆忙啓動了陣法,對着陣中的女子呼救道。
“阿彌陀佛……擺陣!”天音寺的方丈手中的念珠仍是不緊不慢地滾動着,心頭的不安卻猶如烏雲壓頂,沉沉地緩不過氣兒來。
就在崇華派的演武會進行得如火如荼時,魔門的先鋒隊已經趁虛而入,悄然侵略了防守空虛的各大門派。
而正關注着比賽情況的諸人卻是誰都沒有預料到,一場災難正在慢慢席卷整個修真界……
71廈将傾
“拿開你的髒手!本少爺自己會走啦!”許久不曾與大家見面的叮少一出場便不改炸毛本色,沖着身後推推搡搡的男子咆哮道——襯着那略顯蒼白的小臉,看在人眼裏像極了被拔了爪牙卻依舊龇牙咧嘴逞兇鬥狠的小老虎。
“不過是一個階下囚,橫什麽橫!信不信老子砍了你?”那奉命押解的小卒黑着一張兇神惡煞的臉,作勢要抽他,卻被另一個同伴攔住了。
“行了行了,別跟他廢話,上頭只是吩咐咱好生看管,可沒讓你動手……若是出了什麽岔子,你可擔待的起?”
自己這個搭檔講義氣又勇猛,就是有一點不好——遇事不過腦子,沖動魯莽,容易壞事。因為這一點,不知道被上頭教訓過多少次,卻總是虛心接受,屢教不改,讓他看着着急,卻無從勸起。
別看這個脾氣暴躁的小白臉修為低微,那身行頭卻不是普通修士置辦得起的,看着來頭可不小……魔道之争,他們這種小喽啰不過是底層的炮灰,犯不着去惹事,安心做好上頭交待的任務也就行了,沒得吃力不讨好。
這樣想着,他對待丁叮的态度也越溫和起來,只是在押解一事上仍舊警惕萬分,并不給他可乘之機。
——喵了個咪的!老虎不威都當本少爺是病貓?走着瞧吧!等本少爺逮着機會,定要給你們點顏色瞧瞧,好叫你們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丁叮不情不願地跟着全副武裝的一隊黑甲士兵往前走着,在心中恨恨地想道:這群殺千刀的魔崽子,擄來他們兩人後卻不聞不問就丢在一旁,算什麽意思嘛!美人師父也真是的,怎麽到現在還不派人來……
擔心地看了一眼被另一隊人押解的何辜——沒有束縛手腳更沒有推搡脅迫,身邊還跟着兩個美其名曰“伺候與保護”的嬌俏丫鬟,不像是被綁票倒像是被請去做客——這明顯的差別待遇卻并沒有讓丁叮感到一星半點的羨慕眼紅,反而滋生出了無盡的憂慮:一般來說,這種畢恭畢敬的态度就意味着師姐被某位高層看上了要抓回去做壓寨夫人的節奏啊!
事有反常即為妖,古人誠不我欺……敢搶本少爺的人真是好大的狗膽!
等美人師父來救援,一定要叫她把這些不自量力的癞蛤蟆剁成渣渣!哼!
而不緊不慢跟着隊伍行進着,全然沒有階下囚模樣的何辜面上看着淡然,心中卻是思緒萬千。
腦海裏一直回想着這幾日接二連三生的場景,越是想越是一頭霧水,只覺得陷入了陰謀的泥沼,卻掙紮不出來。
——自深淵秘境回來後自己一直都不願意接受已經成為崇華叛徒的現實,然而卻無力改變什麽,在對方絕對的武力制約下,每日裏除了安慰丁叮也給自己暗示外,便只能默默祈禱早日被師門營救。
直到那個銀女子攥着自己頸間從小佩戴的玉珏,斬釘截鐵地肯定:“唔……雖然鳳引玉只亮了一半,不過的确是有反應……你就是我的女兒沒錯。”
她定定地打量了自己半晌,眉頭輕輕蹙起,一舉一動卻透着無比動人的嬌媚:“我叫冷嫣,你叫冷情,你要繼承你外公的遺志,統一魔道,對抗玄門……懂麽?”
她的臉色沒有一絲一毫找到親生孩兒的溫情,就連眸子也是欺霜賽雪的冰冷,幾乎要讓人懷疑她說的一切——事實上,自己也的确不相信她的話。
女兒?
哈,這世上除了自己和師父以外,怕是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崇華派芳名遠播的何辜,修真界最溫柔美麗仙子榜前十位的何仙子——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兒身。
全靠這枚從小帶到大的青木蒼龍佩,掩住了他本身的氣息——師父說,隐藏身份是為了躲避仇家,待他細問,卻又怎麽都不肯透露了,感念師父的養育之恩,他也從未想過撥亂反正——至今,這個秘密就連他傾慕的丁叮也不曾知曉。
所以,自己絕不可能是這個女子所說的“失散多年的女兒”。
不過,這并不是一件壞事,不是麽?
既然她僅憑着一塊玉珏便武斷相信,那他不妨将錯就錯,說不定還能找到機會躲過魔爪,逃出生天!
這自稱冷嫣的銀女子待人十分冷淡,就連他這個“親生孩兒”也不見和顏悅色,好似冰雕成的人沒有感情——既沒有要求他改口叫娘,也沒有與他閑話過去,修複多年記憶的打算——他也落得清閑,有時間去思考這一連串的事件。
從深淵秘境被人盯上算起,魔門該是早就策劃了這一場行動,要抓到這個女子口中的親生女兒,只不過千算萬算卻搞錯了對象,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但教他隐隐不安的是,總覺得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推動這一切……希望一切只是多想了吧!
前番似乎聽着冷嫣與那魔門的宗主商讨些什麽,這幾日便離了大部隊,被押解往魔門後方的大本營,趁這兩個高手都不在的當口,總要找個機會脫身才是!
打定主意,何辜給了不遠處丁叮一個安撫的眼神,心中兀自盤算起來。
崇華派。
葉知秋端着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宗師架子,只是掃了兩眼在及涯背上昏睡的童彤,确定她無甚大礙,不久便會醒來,遂又将視線回到了愛徒蘇岩身上。
細如白瓷的手指在扶手上輕敲,眼中含着篤定的笑意:結嬰之後,岩兒的劍道也提高不少……這冰焰島的殺星倒也是個棘手人物,真難為烈老頭下了血本去培養這棵苗子……可惜,如今卻是要折在岩兒手中了。
啧啧,這可是那狂妄的小子自己求死,怪不得岩兒!
護短的葉知秋這麽想着,笑意愈深邃了。
“姓蘇的,看招!”最是看不慣蘇岩那眼睛長在頭頂的高傲樣子,賈斯文也沒有那虛情假意推卻謙讓的興致,抄着大刀便攻了上去,直接對準了蘇岩細長白皙的頸子,攻勢狠戾,大有一擊斬斷的意思。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這賈斯文出手狠辣不留餘地,贏面很大呀!
正在押注的幾人點點頭,将自己的乾坤袋壓在了賈斯文身上。
卻見蘇岩冷冷一笑,分明是不慌不忙地格擋,然而境界低一點的修士卻根本無法看清她劍芒的軌跡——只覺得赤色一閃,那氣勢洶洶的賈斯文便猛地倒飛出去,落地後堪堪又退了三大步才穩住身形——可見這回擊的力度之大,絕非尋常。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真乃高手風範!
看蘇岩的回擊不費吹灰之力,勝負還用問嘛!
剛剛伸出的手立即收了回來,在莊家鄙夷的眼神中放在了蘇岩的标識前,押注者神清氣爽地掏了掏耳朵,裝作沒有看到。
眼看自己蓄勢已久的斬擊被對方輕描淡寫地化解,賈斯文眼神一變,更是燃起了熊熊鬥志——幸虧當初沒有草草結果了她的性命,否則便錯過這麽一個千載難逢的對手,那可是彌補不了的遺憾!
朗聲一笑,他在左手腕上拉出了一道半尺來長的口子,任由那把銀亮的大刀貪婪地吸進他的血液——刀身漸漸被鮮血洇紅,顯得詭谲猙獰。
——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本事!
冰焰島方陣內,清癯消瘦的老道士眼中劃過一道精光,眼睛雖盯着演武臺,神識卻時時刻刻關注着另一邊葉知秋的動向,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現:沒想到吧?我徒兒可是千年難尋的血煞體,通過秘術增幅,單挑分神期的修士也能不落下風,區區一個蘇岩又算得了什麽?等着看吧!我冰焰島的時代,即将來臨!啊哈哈哈哈……
場上的情況在冰焰島主豐富的心理活動展開的同時生了變化,本來勢均力敵的賈斯文與蘇岩之間開始形成了前者壓制後者一邊倒的局勢——自從賈斯文向着他的愛刀喂血後,剎那間攻擊力大增,如有神助——無論是攻擊還是防禦都比之前上了好幾個檔次,教蘇岩防守得十分狼狽。
勉力與他周旋着,蘇岩也在心裏納悶:這厮怎麽突然之間變厲害了?簡直像脫胎換骨一樣……
正分神思量着,不防臂上一疼,竟是被刀尖劃破了一道口子。
蘇岩皺着眉看向對方,并不在乎手臂上血淋淋的傷口——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刀在飲了她的鮮血之後,變得逾加妖冶,上面更是散出了一陣令人心悸的氣息,好似遠古巨獸站在面前的威壓,怕是修為弱一點的,直接就給跪了!
——她不知道的是,賈斯文這把兵器可是大有來頭。
作為冰焰島鎮島兵器之一,這把雪狼吼裏封印了一只八階妖獸的神魂,嗜血如命,而威力巨大,越是精純珍惜的血液,越能揮其中的威力;再加上賈斯文本身的血煞之體——通過秘法可增加精血儲量并加快造血度的體質——除非一招秒殺,不然就是耗也能将對手硬生生拖死,幾乎可以說是立于不敗之地。
面對如此棘手的局面,蘇岩卻毫不動容,只是冷靜地與他拆招,默默思考着破敵之法。
就在兩人陷入僵持之境時,異變突生。
及涯一聲憤怒的咆哮讓蘇岩顧不得身後虎視眈眈的敵人,回頭看去。
這一看,頓時吓得心膽俱裂——
原本安安穩穩睡在及涯背上的童彤竟被人挾持在懷,那一柄黑黝黝的匕正對着她嬌嫩的脖頸,将要刺下!
千鈞一之時,蘇岩已然忘了鬥得水火不容的賈斯文,以及周圍指指點點的觀衆,一顆心都撲在了無知無覺睡得香甜猶不知自己命懸一線的童彤上——竟是不顧背後空門大開,飛快地縱向那偷襲者,一劍斬去。
而同一時刻,賈斯文那毀天滅地般強勢的一刀也已經向着蘇岩襲來!
“噗——”悠悠醒轉的童彤甫一睜開眼,竟是被兜頭噴了滿臉的鮮血。
将她箍在懷中的手是那麽溫柔堅定,縱使那張精雕細琢的臉失了血色,看在她眼中卻是比任何時候都要美得驚心動魄。
72叛門出
——嘶……蘇岩,吐血了!
童彤感覺心髒像是停止了跳動。
怎會?怎會!
好似過去了億萬年的光景那般漫長,長到她眼睜睜看着那血花濺碎、破裂,盛開的血珠散成粒粒粉屑而無能為力;又仿佛只是剎那間的時光那麽短暫,短到她還來不及驚呼、躲避,那絕美的容顏已是驟然蒼白,痛楚惹來灰色的暗彩。
她甚至還未感知清挾持自己的元兇,那人已經再沒有了開口的可能。
另一蓬溫熱的鮮血噴湧出來,在她側臉繪了一副半面妝,那種灼燙,教她永生難忘。
巨震之下,竟覺得魂魄都晃晃悠悠地,似要離體而去一般。
蘇岩心中一痛,再也無暇去顧其他,右手緊握長虹,左手将童彤攬在懷中,并不去理會唇邊的血色與衣襟上的狼狽,一雙美目低垂,來來回回将她打量個遍,再三确認她只是受到驚吓并無大礙,這才松了心神。
——冰、焰、島!
此仇不報,誓不罷休。
眼風輕掃那被她情急之下一劍斬成兩段的罪魁禍:淋漓鮮血下依稀可辨秀麗的容貌,雖然并沒有穿着冰焰島的制式長袍,但腰間的玉牌卻做不得假。
只一眼蘇岩便認出,這個女子正是那日在深淵秘境中賈斯文摟着的女修。
當然,她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個死在蘇岩劍下的上官毅的嫡親妹妹——上官麗。
為了替兄報仇,便不惜用上這種下三濫的旁門左道麽?
……該死。
待得蘇岩再擡起眉眼,确實讓在場諸人無一不感受到了骨子裏透出的森寒之意——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竟然成了紫色!
衆所周知,紫色,是魔脈的血統,是魔道的貴族,是魔門的象征。
一個正道玄門的嫡系弟子,居然是紫眸,這說明了什麽?
太值得推敲了。
人們開始騷動,緊張者有,暴怒者有,如臨大敵者有,畏畏縮縮者有……
高臺之上,人群之中,葉知秋端着茶盞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顫,幾滴碧清澄澈的水漬濺在衫上,她低低一笑,似是不以為意,随手拭去了,再擡眼時已是滿面震驚的沉痛。
童彤小時候一直有一個夢想,就是将來有一天,她喜歡的人會身披金燦燦的铠甲,駕着五色祥雲,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沖破一切阻礙來迎娶她……
或者是坐擁一套湯臣一品的豪宅,停着三五輛瑪莎拉蒂蘭博基尼,帶着成群的小弟和幾克拉的鑽戒來求婚……那她也就勉為其難,湊活一下嫁了吧!
沒想到,一朝穿越,竟是看上了一個人財俱全的高富帥。
——湯臣一品算什麽?
蘇岩住的洞府那可全是拿上品靈石堆砌出來的!
——名牌豪車算什麽?
蘇岩騎的坐騎那可是兇獸榜赫赫有名的榜眼!
——小弟和鑽戒算什麽?
崇華派的弟子們見了蘇岩哪個不是伏低做小、惟命是從?
崇華派的珍寶閣哪處是蘇岩去不得,哪樣是蘇岩取不了的?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蘇岩是崇華派掌門最心愛的徒的前提下。
若是有朝一日,蘇岩離了這層光環,可還會有吸引人趨之若鹜的魅力?
而自己,又會不會癡心不改?
童彤曾經設想過這個問題,卻不曾想,要做出抉擇的時候竟是來得這麽快,快得她猝不及防,甚至不知該如何反應。
當蘇岩噴了一口鮮血在她臉上時,她是茫然的,然而心痛的感覺卻在下一秒占據了她心中的全部角落,教她再也沒有辦法顧及別的事情。
當蘇岩砍了身後偷襲者的腦袋時,她是驚恐的,卻在觸及對方緊張擔憂的眸子和腰間牢牢護着的手臂後,只剩下滿心的慚愧和感動。
那雙黑曜石一般深邃粲然的眼裏流轉着一圈紫色的光暈,像是琉璃一樣晶瑩純粹,美不勝收。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雙美不勝收的眸子,卻激起了滔天巨浪,包括崇華派在內的所有人,都擺出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好似在他們面前的不是那個豐神俊秀的崇華徒,而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魔教妖孽。
“怎麽回事兒?”有不明所以的年輕弟子。
“紫瞳!是魔道血脈的标志——紫瞳啊!”有老淚縱橫的年長前輩。
“這蘇岩竟然是魔道的奸細!”有恍然大悟之人義正詞嚴。
“崇華派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有陰謀不成?”有心機叵測之輩借機難。
——他們在說什麽?蘇岩是魔門的人?
童彤瞪大了雙眼,左看右看,身邊那張臉仍是美得無可挑剔,那眸色純粹通透,比戴美瞳要好看千百倍。
果真是魔門妖孽才能有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