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z……”老和尚帶着迦葉拈花的微笑,卻沒有動彈,對小沙彌的呼喚恍若未聞。
“圓規師叔祖、圓規師叔祖!圓……咦?”叫了幾聲,對方都沒有反應,小沙彌心頭暗道一聲糟糕:該不會是師叔祖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坐化升天了吧?
這可了不得!
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尊卑,小步上前,伸出手停在那端坐如雕像的老和尚鼻端試探——幸好,還有氣。
這時,那毫無動靜的老和尚突然瞪圓了眼,直直地看向靠近他伸出手來的小沙彌,強大的氣勢漫出來,吓得對方一個哆嗦,趕忙後退幾步……去不小心“吧嗒”一聲跌在門口的階沿上,兩股戰戰,神色頹然。
——艾瑪,剛才真是吓、吓死他了!
佛祖保佑,弟子以後再也不敢輕慢了……
“阿彌陀佛,原來是覺啓,何事驚慌?”圓規大師斂去了渾身氣勢,笑眯眯地開口問道,渾然沒有被現坐禪坐到睡着的窘迫。
“呃,方、方丈請您移步議事廳。”小沙彌擦了一把額間的冷汗,雙手合十低聲說道,死死低着頭,不肯看他。
“嗯,知道了。”圓規點點頭,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腦袋,又對着那小沙彌露齒一笑,卻讓他覺出幾分冷意,“對了,你方才可有看到什麽?”
——坐禪坐到睡着這種事,也是人之常情嘛!佛祖是不會怪罪的!不過若是方丈師兄嘛,就說不得要唠叨一頓了……可不能讓他知道呀~
“沒、沒有!小僧什麽都沒有看見!”小沙彌頭低得快要到地下了,卻還是覺得周身泛涼。
——嗚嗚嗚,圓規師叔祖不是號稱最和善的大師麽?為什麽這麽壓迫這麽可怕!
“阿彌陀佛,師兄。”指教過了無辜的小沙彌,圓規大師踱着方步,慢悠悠地邁到了天音寺的議事廳,見着一衆師兄師弟也不怯場,對着最德高望重的方丈師兄施了一禮,不慌不忙地等候着他話。
“圓規,你又遲到。”方丈圓肅大師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這個最散漫跳脫的師弟,卻沒像往常一樣多說什麽,只是揚了揚手中崇華送來的素箋,緩聲說道:“因果業報,天命難違……”
“阿彌陀佛……”所有大和尚包括漫不經心的圓規也一起朝着殿上的金色佛像深鞠一躬,喃喃念着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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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來又有得忙了!
我佛慈悲……弟子只求宅在寺裏,怎麽就這麽難呢?
圓規大師惆悵地望着大殿裏無悲無喜的佛像,嘆了一聲。
奇花異草,怪石嶙峋,暗合經緯術數——冰焰島。
中心是一座占地最大的主島,四周零零散散圍着十幾座較小的輔島,形成了諸相拱衛之勢,尋常難以入侵。
主島的廣元殿內,長須美髯的中年道士端坐中間的雲澗草蒲團上,斂目不語。
而他下分別立着兩排年輕的道士,面上的神色卻都不怎麽好看。
“師父,依您的意思……”左邊第一位身着土黃色長袍,衣擺繡着九宮八卦的男子行了一禮,溫聲說道。
——他的五官并不怎麽出色,教人一見即忘,但他目光深邃,語聲沉穩,平日裏極又善于揣摩師長的心思,由此甚得島主信任,是冰焰島少有的實權人物,在別人都閉口不談的時候,只有他第一個開腔。
“哼,還用問麽?當然是參戰!而且,一定要趁此機會,大殺四方!什麽魔門,什麽崇華,都要他們變成我腳下的塵泥!啊哈哈哈……”一個陰柔狂妄的男聲陡地插了進來,在空曠安靜的廳內顯得擲地有聲,異常突兀——然而除了主座上閉目養神的島主,其他幾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淡定表情,好像這種目無尊長的事件沒什麽大不了的。
的确,在冰焰島,只有一個人敢當着島主的面如此放肆,他就是與崇華兇神蘇岩并稱的年輕一代的最強者——冰焰殺星,賈斯文。
與蘇岩一樣長了一張容易令人看輕的俊臉,賈斯文卻給人更加難以形容的惡感——若說有着絕美容顏的蘇岩冰着臉沉默的威勢是山一般的壓迫,那賈斯文輕佻又邪肆的詭笑以及猶如看死人一樣鋒銳的眼神就是一池黝黑粘稠的泥沼,帶來窒息的束縛。
同樣的殺人如麻,惡名昭著,人們卻寧願面對前者。
——用童彤的話來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被這麽漂亮的師兄殺死,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還不快謝恩?
“賈師弟,不可沖動,此事還需從長計議……”那先前問的男子狀似苦口婆心地勸道。
“上官毅,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嗯?”賈斯文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不屑道。
“你!”被蔑視的男子攥緊了拳頭,臉上卻維持着勉強的笑意,眼中狠色一閃而過。
“都閉嘴。”主座上的中年人沉聲喝道,雖然不甚嚴厲,卻連桀骜不馴的賈斯文也乖乖地住了口,低頭聆訊。
“你們都記着,共抗魔門乃是吾輩第一要義,我冰焰島弟子,務必全力以赴。”捋了捋胡須,他又補上一句,“至于道統之争,我冰焰島也勢必要将崇華踩在腳下!”
“謹遵師命!”下兩排弟子見師父唾沫橫飛,徹底燃起來的樣子,連忙躬身答道。
在崇華的邀戰素箋送到五大派手中時,一封檄令也射=到了魔門明面上的據點,逍遙宗的某處分舵中。
天生邪氣的妖冶男子繞了繞耳邊的絲,笑得別有深意:“要動手了麽?呵呵呵……”他阖上眼放出靈識,感覺到被手下送來的崇華派的兩個弟子的情況,笑意不由得更深了,“赤練,召集人手,有戲看了。”
另一邊,被帶到落霞峰的童彤剛欣喜與蘇岩獨處的機會,卻立刻笑不出來了——誰來告訴她,這一群殺氣騰騰的小白衣是來做什麽的?開派對嗎?
“陪練。”挑眉睨了她一眼,蘇岩抱着長虹,斜靠着及涯,薄唇輕勾,端的是美色=惑人。
那一群小白衣立刻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撲向了勢單力薄的童彤,好像一群見着食物的餓狼。
——次奧!美人計什麽的絕對是犯規好嘛!蘇岩我恨你啊啊啊啊!
揮舞着碧靈劍狼狽格擋的童彤在心中咆哮道。
61五派彙
“噹——”振聾聩的擊鼎聲響徹會場,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看向中心三丈見方的墨色剛玉演武臺,居中而站的中年男子微笑着拱了拱手,聲音不大,卻讓全場幾萬名觀衆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感謝諸位響應敝派的號召,撥冗前來參加這次征讨魔門的誓師大會,鄙人作為本次大會住持,鄭重宣布,選拔直抗魔門鬥士的比賽,現在開始!”
他激情四射的宣講完畢,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場面話寒暄,在臺下某個角落種着蘑菇的童彤已是無心再聽了。
——這種“天下第一武道會”的高昂氣氛到底是要鬧哪樣啊!
對方可是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出自某無良師兄語——的魔修啊!又不是天朝好聲音選拔,要不要這麽積極響應啊!
而且!
而了個且的是:明明有這麽多人願意去跟魔門拼命博個俠名,為什麽偏偏要派我這種無名小卒去送死……雖然是要救叮少他們沒錯,可是大可以選一個穩妥保險溫和一點的方法嘛!
就算裝傻充愣撒嬌賣萌都不能改變美人師父溫和淺笑後堅定如一派遣自己參加比賽并取得名次對抗魔門的初衷,童彤感到了一種蛋蛋的優桑……
說穿了就是:某少女貪生怕死膽小如鼠的老=毛病又犯了。
瞥了一眼身後不甘不願縮在角落裏渾身散着幽怨氣息的童彤,唇角輕勾,見身邊的人都全神貫注地關注着臺上的講話,蘇岩伸手揉了揉童彤的小腦袋,拉回了她的注意。
“昂?”不明所以地擡起頭,對上蘇岩略略含笑的眸子,童彤眼前一花,只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傻愣愣地仰視着那一輪墨玉。
“好好看着,一會兒輪到你上場可別哭鼻子。”蘇岩意有所指地說着,眉梢眼角處盡是春花飛揚。
失神許久,童彤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反駁了回去:“我才不會哭呢!”頂多是抱頭鼠竄吧……她吞了口唾沫,不太自信地想到。
雖然這段日子在蘇岩帶領着秋葉峰一幹實力高強的小白衣不分晝夜的操練下,童彤的反應能力和真元儲備都有了大幅度上升,不僅是術法的運用更加得心應手,就連渣到不忍直視的劍道也勉強能迎敵了——這還要歸功于碧靈傳授的那本劍譜。
才初初摸到了其中的門檻,對于她劍道上的裨益已經遠過這麽多年的學習,也不知該喜該怨。
實力提升後唯一讓童彤覺得欣慰的是,蘇岩對她的态度比以前要溫柔親昵不少——依舊是冷冷淡淡的表情,沉默寡言的性子,但給她帶糕點的次數卻明顯成幾何倍的增長。
對吃貨來說,這就是判斷一個人是否在乎你的關鍵數據!
偶爾的瞬間,甚至能看到稍縱即逝的柔軟眸光以及清淺的笑顏——童彤覺得,也許這些不經意間的真情流露,就是她願傾盡全部守護的美好。
“根據抽簽的顯示結果,下面有請本次比賽的兩位選手登場!”長須飄飄的主持人又開始了振奮人心的介紹,從他那誇張的臉上幾乎看不到修士的從容灑脫,就好像電視廣告裏狂喊着“只要998”的燃情甩賣推銷員——歇斯底裏的情緒從來都是最能感染無知觀衆的,他的表現,讓除各大派之外充當陪客的小門派及世家散俢都激動萬分。
“他們是——天音寺的達喜小師傅!”随着他話語落下,天音寺的深紅色方陣幻化出一道道奪目的光亮——那是和尚們的光頭反射陽光的效果——整齊劃一地低誦一聲,“阿彌陀佛。”
只見從他們當中走出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來,神色恭順,一看便是個性敦厚之人。
“噗——”童彤仍是改不了聽到對方名字就想笑的壞習慣,臉上真心洋溢的笑容卻讓一直在她身側分出一縷神識關注她的蘇岩微微蹙了眉頭。
——這笨姑娘,對着天音寺的小禿驢笑得那麽開心做什麽?
哼!
笑到一半,突然覺得周身一寒,警惕地四處張望,童彤下意識往身側的蘇岩靠去,卻覺那寒意好似稍稍退去幾分,于是靠近,那寒意便愈淺,等到完全貼上身邊挺拔纖細的蘇岩,竟再也感覺不到寒意了。
——難道大師兄還自帶惡靈退散技能咩?
好神奇啊……
不明所以地搔了搔腦袋,眼前伸來一只白淨修長的纖纖素手,她想也沒想便搭上了自己的爪子——待到那溫凉柔軟的觸感從交握的手上傳遞到大腦時,她才意識到了什麽,臉一紅,悄悄轉頭看去——清冷的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視着激情澎湃的會場,薄薄的唇輕勾,好似對自己的舉動渾不在意。
——豆腐什麽的,不吃白不吃啊!
這樣想着,童彤笑眯了眼,裝傻地仍由周圍對賽事關注而無意推搡的觀衆将自己與蘇岩的距離越推越近。
而蘇岩,則是正中下懷,樂得享受童彤的親近。
——這兩人,一個裝作不經意地吃着豆腐,一個裝作不在意地被吃豆腐,各自沉浸在不被察覺的竊喜中,倒是正應了那句古話“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另一方,是在青年一代中的人氣選手——冰焰島,賈、斯、文!”主持人自以為煽動人心的喊話卻只換來零星幾聲竊竊私語,在場上陡然安靜的襯托下,連先前的聲音也找不到了——鴉雀無聲。
童彤嘴角一抽,視線環過一圈,驚奇地現:那些原還興致勃勃評頭論足的觀衆們在一聽到賈斯文的名號時,便詭異地低下了頭,徑自沉默起來——若說那些宗師長輩們保持安靜是一種風度,是一種涵養,那這些或參賽或加油的弟子們,緣何也陷入到這壓抑之中?活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方才不還是很活潑的麽……
——不懂,就要下問,這是童彤一向遵循的品質。
所以,在幾乎能聽見針落地的會場中,童彤用寬大的袖子遮住半張臉,小心地湊近蘇岩耳邊,以一種自以為輕如蚊蚋實則全場都能聽見的音量問道:“師兄,為什麽大家突然都不說話了啊?”
蘇岩淡淡地瞥了她猶自遮着嘴緊張兮兮的小模樣,不答反問:“依你所見?”
“啊哈哈哈哈……這還用說麽?當然是被我的霸氣吓到不敢說話了啊!哈哈哈……”陰柔卻狂妄的男聲打斷了童彤的回答,教人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正是當事人賈斯文少年。
他狹長的眸子在童彤身上掃過,對上了蘇岩內斂無波的美目,笑意愈甚,也愈顯陰鸷:這一次,我要當着所有人的面,殺了你!
——我勒個去!這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這厮絕對是變态中的戰鬥機!
童彤打了個寒噤。
“嗯,我覺得吧,大家都不說話,應該是被他惡心到了……”童彤清了清嗓子,以一種不大卻讓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貌似天真地說道,“說是男人嫌矯揉,說是女人嫌做作的長相;蚯蚓附體、碎瓷割裂的嗓音;智障掩面、瞎子嘆息的品味,我要是他早就自刎謝罪了,哪裏好意思上臺丢人現眼呢?這位賈少俠勇氣可嘉,真是令人欽佩啊!啧啧啧……”
她嘴上說着欽佩,臉上的遺憾之色卻一覽無遺,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諷刺——人群中有偷笑的,有擔憂的,卻俱是對這個敢于當面出言擠兌“冰焰殺星”的少女另眼相看——只有握着她手的蘇岩知道,她早就害怕得出了滿手細汗。
若非自己牢牢牽着她的手并緩緩地輸送真元,這笨姑娘怕是早就在賈斯文暴戾的殺意下癱軟在地了。
冷笑一聲,蘇岩對上賈斯文暴怒的眼,表面上是在對着童彤說話,明眼人卻看穿這是對賈斯文的挑釁:“師妹莫看,仔細眼睛。”
——賈斯文,上次的帳,便放在今次一并算了吧!
我必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一邊說着,一邊體貼地将童彤半攬在懷裏,擋住了來自四面八方意義不明的視線,以及某一處殺意凜凜的目光,做足了一個溫柔師兄的範兒。
不僅是孰知她個性的崇華弟子們吓得目瞪口呆,就連被護在懷裏的童彤也僵硬了身子,一動不動。
——這貨是誰啊啊啊?
我的師兄不可能這麽體貼!
在全場都陷入震驚之時,主持人終于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未免局面僵持,他幹笑幾聲,打了圓場:“看來大家已經迫不及待要觀看這場比賽了!呵,呵呵……”抹了一把額間莫須有的汗水,他強迫自己的聲音更加富有熱情,“究竟是來自天音寺銅皮鐵骨的達喜小師傅技高一籌,還是來自冰焰島號稱無往不利的賈斯文摘得勝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噹——”象征着賽事始末的巨鼎再次有了用武之地,一聲悶響之後,鬥魔大會還是拉開了序幕,“那麽,第一場比試,現在,開始——”
話音才落,那主持人便“噌”地翻身跳離了演武臺,站在一邊特意為了解說員開辟的看臺上,靜靜地等着兩人動手。
場面再次安靜下來,就連慣愛插科打诨的童彤也從蘇岩懷中探出頭來認真地看起了比賽。
——達喜小師傅加油!打倒變态的艱巨任務就交給你了!
童彤默默地替他祈禱着。
這一場的兩個選手都不是搶攻型,所以并沒有一上來就動攻擊。
來自天音寺的達喜修習的是本門絕學——伏魔羅漢拳以及金鐘罩鐵布衫,講究的是攻防相持,穩紮穩打,按照對方的攻擊見招拆招,因此斷沒有先出手的道理。
而賈斯文,卻完全是由于骨子裏的傲慢作祟。
他并沒有取出自己最順手的兵器,而是祭出了一根金光乍現的降魔杵,陰恻恻地笑道:“對付你這種喽啰,還不需要我出刀……就讓我見識見識,你們天音寺的硬氣功夫是不是真的那麽硬!哈哈哈……”他張狂地笑着,操控着那跟降魔杖快如閃電般向着達喜砸去,破空聲如有實質。
“嘭——”沉悶的重擊聲,正當衆人以為達喜憑借着自身扛下這道攻擊時,卻見那清秀的小和尚臂上的肌肉暴起,将那降魔杖一把震開,而他本人則猛地噴出了一口鮮血,身子也倒飛出去,又重重地砸在地上。
“阿彌陀佛……”這一聲卻是天音寺方陣中的和尚們替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震飛的達喜喊出的佛號。
那降魔杵被震開後,金光消散,靈氣不再,就這樣“當啷”一聲落下,化作廢品,而它的主人卻沒有半分憐惜——相比較起這件法寶而言,他的對手所受的傷完全抵過了付出的價值——在這一擊過後,天音寺的達喜小師傅就此昏厥,居然再無一戰之力!
舉座皆驚,又是極致的安靜。
幾乎在場所有人都被賈斯文這一擊之下所展示的實力所震懾住了——雖是借着法寶之力重傷對手,但他甚至沒有召出慣用的兵器——衆所周知,使刀的賈斯文,才是真正冠上“殺星”名號的人!
“嘶——”被賈斯文那鋒利如刀的眼神鎖定,童彤只覺得背脊一寒,仿佛一桶子涼水從頭澆到腳,直涼到了骨子裏。
——是誰說過:不作死,就不會死!
如果現在撲上去抱大腿活下去的幾率有多大呢?
童彤淚流滿面地想着。
彼時,手上一暖,卻聽一個清雅動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莫怕,有我。”
驚惶不安的心陡地穩了下來。
——對啊!抱緊大師兄的腿,一切都是浮雲!
賈斯文神馬的,完全不夠看好嘛?
這下,童彤的腰杆子又直起來了。
62祝盈儀
“那麽,本席宣判,這一場,冰焰島賈斯文勝!”眼看着趴倒在地有進氣沒出氣的達喜小師傅奄奄一息動彈不得,而冷眼看着的肇事者居然還有幾分上去補刀的意向,主持人兼裁判的美髯道士忙不疊攔在賽臺中央,一邊朝着賈斯文溫和地笑,背後卻打着手勢讓人立刻将瀕死的傷員擡下場。
“矮油,這個小白臉也太狠了吧!”
“那可不是!殺星啊!才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呢!我早就下注賭他贏了!”
“天音寺的小和尚怎麽如此不堪一擊?”
“是呀是呀,一擊必殺也太難看了吧……”
在主持人帶頭話後,仿佛打開了一扇禁=忌之門,下面的觀衆也跟着議論紛紛。
“啊哈哈哈哈,渣滓們都給我記着!不是他太弱了,只是我太強了!哈哈哈……”敏銳的耳裏聽清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竊竊私語,賈斯文本不屑辯解,然而視線掃到毫不在意地與童彤“眉來眼去、卿卿我我”的蘇岩,眼神一冷,以全場可聞的聲音說道。
“阿彌陀佛。”屬于天音寺的方陣并沒有諸人想象中的義憤填膺,只是又整齊地念了一聲佛號,似在為身受重傷的達喜祈願一般。
“哎呀呀,年輕人就是沖動啊~這樣可不好喲~”圓規大師檢查了一遍達喜的身體,現只是震暈過去,斷了一根臂骨而已,并無大礙,瞥了一眼目中無人的賈斯文,搖着頭輕笑道,眼裏是說不盡的憐憫,好像敗的人并不是己方的後輩。
——真是夜郎自大啊!傲慢可是七宗罪裏的罪!謙虛一點會死麽?
同樣是表現自信,師兄做就是風度翩翩,潇灑不羁;放到這變态身上,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罷了!
在心中狠狠貶低了一番自吹自擂的賈斯文,童彤總算緩解了幾分突然湧上來的……緊張感。
是的,很不幸的,下一場就是她的比賽,所以她不得不通過這樣子的心裏建設來舒緩方才被賈斯文恫吓而影響到的心情——像她這種寫作“情緒化”讀作“膽小鬼”的人,最經不起吓了呀!
“感謝兩位選手的精彩比鬥!那麽,下面是來自兩位少女的對決!諸位是不是非常期待呢?”主持人撫了撫胡須,面色一本正經聲音卻興趣盎然地說道。
——喂喂!歐吉桑你的節操掉了!大庭廣衆之下不要擺出癡漢腔好嘛!太丢主辦方的臉了啊!
童彤在心中瘋狂地吐槽着,轉頭一看崇華方陣正中禦座上的美人師父,默默咽下了啐血的沖動:雖然還是淡然飄逸的仙子氣派但是眼中看好戲的神色太明顯了啊喂!這麽對待您的嫡系弟子真的好麽師父大人!累覺不愛……
“先,有請千羽門的少門主,祝盈儀登場——”裁判激情洋溢的介紹才落,卻見一個衣着暴露的白嫩蘿莉施施然走上了賽臺,明明是一張精致可愛猶如sd娃娃的小臉,卻偏偏擺出一副“你們都欠我五百萬”的拽拽表情,居然生出了成倍的反差萌效果。
“少門主加油!”
“少門主必勝!”
“少門主你內衣掉了……”在一片加油吶喊聲中卻有一個性=感低啞的成熟女聲輕輕說道。
“咳咳……”正邁着嚴肅的步伐走上賽臺的祝盈儀聞言,腳下一個踉跄,立馬鼓起小臉回過頭沖着自家古銅色方陣中高挑秀麗的侍女吼去:“啰嗦啦!”
委屈地嘟了嘟嘴,雪兒将方才撿起的水綠色孔雀對鏡梳刺繡肚兜拍了拍,收進乾坤袋。
場外觀衆在半刻的詭異安靜後恢複了喧嘩,氣氛更是比之前熱烈數倍,其中不乏一些嘲諷譏笑聲,讓臺上少女白皙的臉蛋倏然泛紅——卻是由于氣憤而非害羞的緣故。
“誰給你們膽子嘲笑本小姐?嗯?”她從布料稀少的懷中抽=出一只黑色的軟鞭甩得“噼啪”作響,陰沉的目光在聲的人群中掃來掃去——視線所及竟是無人敢與之對望。
——嚯!這小姑娘好大的脾氣!
“呵呵……讓我們有請本次主辦方崇華劍派的新生代白衣,秋葉第七子——童彤!”裁判尴尬地笑笑,又若無其事地介紹道。
頂着各式各樣的眼神,童彤心不在焉地扯了扯嘴角,慢慢向着臺上走去。
身體就像安裝了一個雷達警報器,斜側方那道殺氣森森的視線,不用說肯定是賈斯文那個變态,左後方和右後方那幾道意味不明的複雜目光又是怎麽一回事?
正前方千羽門小門主的眼神就不用說了,那是要将自己“先女幹後殺、再女幹再殺”的強度,倒是正後方清潤的目光教她最為關注——這個位置,是師兄啊!
唔,感受到蘇岩無聲的支持,其他的惡意就可以無視的感覺,不能再好了……
——千羽門的小妞,就讓我來領教一下吧!
眼神閃亮,火力全開。
深吸一口氣,童彤腳尖一點,以一個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優美姿勢輕盈地落在賽臺上,頓時迎來了一片驚嘆的掌聲,就連她的對手也不得不拜倒在其石榴裙之下……
以上,只是童彤的幻想畫面,而實際上的情況卻是——由于計算錯誤施力過猛而導致落地時重心不穩,童彤少女以一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羞恥姿态撲倒在地——好巧不巧,額頭不偏不倚磕在了早她一步上臺的祝盈儀小盆友腳背上!
“嘭——”這一聲是骨頭的哀鳴。
“嗷——”這是童彤的慘嚎。
“啊——”這一聲分貝極高的尖叫來自于無辜的受害者祝盈儀小盆友,充分說明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哄——”這是臺下觀衆的哄笑聲。
“……”蘇岩和侍女雪兒同時以手撫額,遮住了自己的視線。
避免了額骨敲碎腦漿迸裂的恐怖下場,而且化腐朽為神奇化劣勢為優勢地砸中了對方的童彤受到了裁判的黃牌警告:“童彤選手,不得在本席令前偷襲!請遵守比賽規則!這一次只是口頭警告,下一次将直接取消比賽資格!”裁判大叔一臉嚴肅地訓着話,右手撫着長長的胡須,負在背後的左手卻徑直回抽,擋下了祝盈儀突然難的軟鞭。
“祝盈儀選手!本席已經說過了!不準偷襲!你怎麽能夠無視規則,明知故犯呢?你這樣做,讓本席十分困擾啊!你說你……”訓完童彤,那裁判又開始端着臉循循善誘,試圖将“桀骜不馴、誤入歧途”的千羽門少門主導回正途。
喋喋不休的叨念讓心火難消的祝姑娘徹底黑了臉,卻礙于他的身份不得不壓抑着被觀衆嘲笑以及被童彤戲弄的雙重怒火,面無表情地聽他訓完——小半個時辰後,在葉知秋也忍不住輕咳示意後,比賽終于得以繼續進行。
揉了揉仍舊泛紅的額頭,童彤心有餘悸地甩了甩被裁判的無敵碎碎念繞暈的腦子,視線對上一張憋屈的小臉——瓊鼻檀口,睫毛彎彎,看上去就像個無害的小姑娘,教人狠不下心對付。
“小妹妹,你多大了?”目測至多不過十一二歲,在現代還只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學生,在這修真界卻已是一個大門派的少門主,聯想起那些大家族的繼承人,大多擁有一個不幸福的童年……童彤打從心底裏同情她。
翻了個白眼,祝盈儀的小臉上滿是鄙視:“你這個無知粗鄙小丫頭,說誰是小妹妹呢!本小姐今年已經三百歲一十五歲了!”
“啥?三、三百……你竟然比我外婆的外婆還要老得多!”童彤驚呆了。
——這麽說,無論是“尊老”還是“愛幼”,秉持高尚品德的自己都不應該對她動粗了哎!
“死丫頭怎麽說話呢?本小姐還沒有跟你算深淵秘境的事呢!”祝盈儀恨恨地跺了跺腳,小手差點一指尖戳進童彤的眼珠子,“好不容易打進鬼門關,就差一步進閻羅殿了,卻被你傳送回了百鬼窟!前面的功夫算是白費了!除了以死謝罪,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呃……”童彤語結,面對着小蘿莉咄咄逼人的質問,縱然有理也難以辯駁。
“受死吧!”索性對方也根本不想聽她的解釋,一長串的喝問下,便是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不難看出是蓄勢已久。
條件反射地召出碧靈格擋的童彤這才意識到,對方是早有預謀的伏擊——趁着口頭上的交鋒麻痹自己的神經,在松懈之時猝起攻擊——若非這些日子在蘇岩帶着一群小白衣們全方位無死角的模拟操練下鍛煉出的強大反射神經,怕是早就淪為她軟鞭下的犧牲品了!
“有事好商量啊啊啊——”果真應了自己的預料,這第一場比賽就在抱頭鼠竄中如火如荼地進行着,臺下的觀衆在初時的不耐煩過後也看得津津有味——即使不是雙方互動,看祝盈儀貓追老鼠般單方面施=虐也別有一番風味。
而對于臺上應接不暇的童彤來說,卻不是什麽令人喜悅的體驗了。
——小小年紀就這麽暴力千羽門的老頭子你的教育實在是太失敗了有木有?
又不是什麽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少女你這麽狂野我真的承受不來啊啊啊!
就在童彤憑借着身法在那條黑蟒軟鞭的追殺下雞飛狗跳、翻轉騰挪時,心裏突地劃過一絲警兆,手中碧靈也光芒一閃,讓她滿腦子都是“危險”兩個字。
下意識地偏頭側開寸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卻覺頰邊一涼,勁風一晃而過,鬓邊一縷絲直直斷裂,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愣是将她驚出一身冷汗——這要是方才沒有躲開,割開的就是半個頭顱了吧!
——次奧!姑娘你會不會太兇殘了一點!
童彤後怕之餘不由怒目而視,卻見祝盈儀卷着軟鞭,嘴角帶着詭笑,遺憾地看來:“切,算你命大,下一次,可就沒那麽好運了!”
在她白皙光瑩的右肩上,正卧着一只毛色純黑,相貌奇怪的小動物,碧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童彤,讓她不寒而栗。
那小獸猴貓耳,蛇頸狐尾,是她平生未曾見過的怪異,若不是幽幽的一雙眼透着幾分邪異,着實可稱得上“萌貨”。
——原來剛才那一擊,是出自這小家夥!
“裁判她犯規!她使用妖獸!我要抗議!”童彤像是急于向老師打小報告以尋求靠山的孩子,回過頭扯着嗓子大叫道。
“契約妖獸不在禁止項目之內,抗議無效!”美髯道士好整以暇地回道。
“神馬!這不公平!”童彤瞪大了雙眼。
卻聽祝盈儀嗤笑一聲,挽了一個鞭花,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千羽門本就是以禦獸為名,大驚小怪什麽?就像你們崇華與劍合一,我們與契約靈獸也是同生共死,雙位一體。”話音才落,像是為了嘲笑童彤,那黑色的小獸碧色的雙眸眯成一條細線,狐尾一抖,竟然就此消失了!
——隐身?對了,當初在百鬼窟裏面也是因為這個小東西的藏匿技能,才能避開大師兄的感知啊!這麽說來……對了!
“出來吧!曲奇!”依靠碧靈的閃爍提示再次險而又險地躲過那黑色小獸的偷襲,童彤大喝一聲,将曲奇從禦獸袋中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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