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柔也不甘示弱似的打暈了纏鬥着的白晶晶劉亞組。
當場上只剩對方後,兩人對視一眼,又若無其事地分開——卻更顯刻意。
一時間,氣氛詭異得就連童彤也察覺出了不對勁。
——我說!你們兩個要打情罵俏也分分場合吧!人家正在生死相搏性命垂危哎!用不用下狠手啊?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是多麽的不道德!
再說了,都當我不存在的嗎?這種小情侶鬧別扭的暧昧氣氛是要鬧哪樣啊……
童彤一臉黑線地看了看兩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在吃醋和幸災樂禍之間舉棋不定。
——當然,就算能夠察覺出不同尋常,指望童彤能夠以正常人的思維去理解事情的本質,就跟指望蘇岩與陸纖柔能夠消除隔閡真正相親相愛一樣,絕、對、不、可、能!
暫時擺平了混亂的局面,三人分工,将被打暈的人搬到一處擺正姿勢,免得他們沉入水中,還沒想辦法将他們喚醒之際,異變又生——
忘川河水的平靜再次被層層的漣漪打破,在三人提高警惕,以為又要應付攻擊時,卻見那水面漸漸泛起了柔光,化成了一塊巨大的水幕光屏,而屏幕之上,開始出現了一幅幅陌生的畫面。
那是一個身穿白衣,戴着面紗的女童,不過五六歲大小,精致得如洋娃娃一般惹人憐愛,卻總是挺直着腰杆,一副嚴肅正經的模樣——令人詫異的是,那雙秋水明眸竟然與闾丘芣苢如出一轍!
“哇啊噢!這不會是芣苢姐姐小時候吧?好可愛啊!”童彤一雙眼眨成了桃形,巴不得伸手将這小蘿莉抱在懷中好好蹂=躏、啊不是,疼愛一番……
畫面中,那小女童端端正正地跽坐在案前埋頭苦讀着一份上古典籍,邊上還堆積着厚厚一疊書冊,一室寂然,唯有她獨自努力的身影——小小的身子在空廖無人的背景中,格外讓人心疼。
畫面一轉,是一個光頭的小男孩,穿着粗布麻衣,頭上點着戒疤,低着頭正擺弄着腳邊的石子,幹淨的小臉上滿是單純的快樂——然而這份快樂卻被一群蜂擁而來的小孩子打碎——他們踢翻了他用石頭擺出的小橋小屋,甚至對着他扔石子,吐口水,嘲諷着雙手抱頭悶不做聲的小男孩,臉上帶着同樣稚嫩卻天真到殘忍的笑意。
“嘶——這個好像是達、達喜小師傅?”童彤仔細辨認着小男孩的五官,皺着眉輕嘆,“人善被人欺啊……小師傅的童年好辛酸……”
在童彤還沒來得及抒完對達喜小師傅的同情之前,光幕上又出現了一個紮着包包頭的小姑娘,杏眼菱唇,粉雕玉琢,那五官活脫脫就是刁蠻小姐白晶晶的縮小版——不必懷疑,這一定是她的童年縮影了!
畫面上的白晶晶與現在的她一樣霸道任性,逼退了教書的夫子,又去壓迫自家的小丫鬟,極好地诠釋了一個目中無人、飛揚跋扈的纨绔子弟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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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将房裏面服侍的下人都趕走之後,白晶晶小盆友就偷偷從床底下拉出一只墊滿了幹草的小籃子,籃子裏養着一只灰不溜秋的小麻雀,蔫蔫的樣子像是受了傷。
只見人前兇悍的小姑娘沒了那張牙舞爪的氣焰,小短手輕輕地撫摸着小麻雀的羽毛,掰碎了糕點喂它,臉上是少有的柔和。
“嗬!原來小白也有這麽母性溫柔的一面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不過對象只限小動物……”童彤捧着下巴笑眯眯地說,“兇悍的外表下有一顆善良的內心!我決定以後不讨厭她了!嗯!”
不知不覺中,三人已經習慣了光屏上不斷切換的童年回憶錄,并且看得樂此不疲——能夠進入到深淵秘境試煉的弟子,無一不是師門重點培養的對象,将來更有可能成為門派的中流砥柱,對于不同派別而言,掌握對方的弱點,有百利而無一害——況且,他們的童年都大相徑庭,若不是相貌上依稀可尋,實在想不到他們竟有這樣的過去呢……
——這可比看電影還要有趣得多!
童彤咂了咂嘴,遺憾這裏買不到看電影必備的爆米花和汽水。
正當三人等待着下一個片段的時候,卻聽一個優雅的女聲問道:“看夠了麽?”
回頭看去,正是不知何時消失又不知何時出現的離蔚。
她如水的眸子在三人身上逐一掃過,唇角含着不變的笑意,卻讓人永遠都感覺不到半分愉悅:“能夠不受我幻術控制的人,已經很多年不曾出現過了……你們三人,竟然都是大氣運之輩,有意思……”
——并不是心智足夠堅定,也非實力特別強悍,而是身懷逆天的大氣運,能夠抵擋幻術的侵襲。
離蔚沒有細說的是,在蘇岩身上罩着一層薄薄的禁制,保護着她不受影響;在陸纖柔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凜然的劍意,可見其道心之穩,非尋常所能惑之,至于童彤……在她身上有一股非同尋常的氣息,讓她不願輕舉妄動,就好像當年……
回憶到此一斷,離蔚臉上又揚起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來,只是眼中的冷意又多了一重,連帶着那柔柔的嗓音也變得有幾分冷硬:“你們三個,讓我很為難啊……殺之可惜,留之……何用?”
“怎麽會沒用!我們都是根正苗紅的新時代好少年,是修真界下一代的中堅力量!是門派穩定的守衛者,是時代進步的締造者,是……”童彤絞盡腦汁回想着當年政治課上學到的知識,只恨當年一上課就打瞌睡,除了濕噠噠的口水印子,教材上幹淨得半行筆記都沒留下,沒有那舌綻蓮花的口才可以說服她。
“行了,你且住口,聽我說。”被她吵得心煩,離蔚纖指一掐,禁了她的聲,不顧她的惱怒,沉吟半刻才幽幽一嘆,“要我放了你們也行,而且我還可以保證讓這些人與你們一起離開,只要你們答應我一個條件。”
童彤氣急敗壞地捂着喉嚨,警惕地看着她,拼命比劃着手勢,試圖阻止另兩人。
可惜她與蘇岩之間還未達到心有靈犀的地步,所以對方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臂表示安撫,便轉頭對着離蔚點頭:“你說。”
“……”童彤大怒,偏偏無論她怎麽表示抗議和不滿,蘇岩都無視了她——心下暗恨的她又去看陸纖柔——後者先是摸了摸她的頭,在她以為會得到重視正要露出微笑時,又轉開臉繼續關注另兩人的動向。
——魂、淡!
童彤氣得轉過身蹲在一邊畫圈圈……
只見離蔚又掐了個手訣,頓時形成了一層透明的禁制,将童彤與另兩人隔離開來,阻斷了聲音。
翻手取出一只玉瓶,彎下腰舀滿了忘川河水,回身看了看散着濃濃怨氣的童彤,唇角一勾,走到她身邊,将瓶子遞給了她,淡淡說道:“把這瓶忘川水交給應姜,告訴他,前塵已逝,舊情已了,此生不複再見,盼君安好。”
随手解開了對童彤的禁法,離蔚問她:“可記住了?”
童彤接過那小玉瓶,從乾坤袋裏找出紙筆,舔了舔嘴唇,一本正經地問道:“等等我記一下哈!那個……是什麽舊情未了來着?”
握了握拳頭,忍住把她踢進忘川河中一把将頭摁到水裏的念頭,離蔚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讓他忘了我,忘了曾經,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
“哦……我知道啦!”用筆杆搔了搔腦袋,童彤在紙上“唰唰唰”記下了“打昏應姜讓他失憶”八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蘇岩抄着雙手在一邊,面無表情地看着被童彤氣得七竅生煙的離蔚,心中不解——難道這笨姑娘看上去會比自己和陸纖柔更加靠譜麽?
為什麽這女人會選擇童彤幫她做事?
……愚不可及。
53碎金丹
“如何,都記住了麽?”藍衣女子不複婉約的臉上青筋直跳,隐忍着問道。
“唔,差不多吧……”童彤咬着筆杆子再次浏覽了一遍自己匆忙之下草拟的目标個人小檔案,暗自嘀咕:這個離蔚大姐看着溫柔,沒想到比她當初公司裏的副總還要變态——這一分鐘三百個字的語是要挑戰中國好聲音的主持人麽?
“應姜,男,生卒年不詳,祖籍:滄州豐邑,家庭成員:無,經濟情況:赤貧,興趣愛好:君子六藝,三圍……”童彤報的正起勁,卻聽一聲嬌喝,腦門上挨了一記輕彈,“唉喲!”
“停!不用說了,我相信你的能力,找到他,完成任務。”離蔚氣急地說道,“你先立個心魔誓吧。”
——心魔誓,對于修真者而言最嚴重的制約,違背則會在渡劫時被心魔所擾,灰飛煙滅,沒有人會輕易立誓,因為這是必須遵守的誓言。
“哦好。”童彤點點頭,三指朝天,“黃天在上,後土在下,信女童彤……”
“慢着,你到底在說什麽?”離蔚一臉被打敗的表情看着認真的童彤,也不好指責,“罷,你還是跟着我說吧……”
——這孩子到底是哪裏來的奇葩?居然連心魔誓都不知道麽?自己托付她是不是錯了?可是她身上的分明就是萬象脈的氣息啊……
搖了搖頭,離蔚臉色一正:“以魂為祭,以魄為引,以心為證,以靈為誓,如違此諾,灰飛煙滅……宣誓人:崇華劍派白衣弟子童彤。到你了。”
學着她的樣子嚴肅地說了一遍,童彤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時加入某團的光輝歲月,不同的是,在她宣誓完畢後,天上竟然電光一閃,她的無名指一疼,上面便多了一道狀似閃電的烙印,像是一道紋身。
“哇!好疼……”淚眼汪汪地摸着無名指上憑空而現的印子,卻是敢怒不敢言:早知道會多出這麽個難看的刺青,還這麽疼,她才不會這個誓呢!
禁制在不多時已被解開,在透明的屏障外将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那一道代表心魔誓生效的閃電更是引起了萬般猜測,蘇岩和陸纖柔連忙走到童彤身邊,一左一右地護着她。
蘇岩冷冷地看着離蔚,就差用長虹指着她了:“你做了什麽?”
“沒什麽。”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離蔚衣袖輕揮,昏迷的幾人開始恢複意識,一個個蘇醒過來。
“最好如此。”見狀,蘇岩冷哼一聲,擡步走向幾人,轉身之際,卻聽身後人輕笑一聲,壓低了聲音說道,“告訴你一個消息,想必你會感興趣。”
蘇岩腳步一頓,并未回頭,“說。”
“呵,真是不客氣……在你們來之前,有三個身穿崇華劍派服飾的弟子經過,而且其中一個還失去了意識。”離蔚眼中閃過濃濃的興味。
“他們也過關了?”按照何辜的實力,不是不可能,但為什麽會和項武一起呢?難道不知道對方是魔修?還是說,那個失去意識的人,實際是被現身份并打暈的項武?
“不,他們有免戰牌。”離蔚搖搖頭,神色端莊,嘴角的笑容卻透着幾分幸災樂禍。
——免戰牌是深淵秘境獨有的道具,可以豁免一關考驗,往往是上一屆留下來的戰利品。
“難怪。”蘇岩眸子一深,也不再多話,邁開步子向着已經清醒的白晶晶等人走去。
——既然他們手上有免戰牌,那便可以肯定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行動……甚至,魔門已經在幾大派中安插了內應,且地位不低,否則根本不可能得到這麽珍貴的道具。
他們崇華派共有十五塊免戰牌,都是往屆前輩繳獲的,卻從來沒有使用過——崇華劍修,從來就沒有逃避的縮頭烏龜!
看來回去之後,很有必要到府庫裏查一查那些免戰牌的去向了……
“那麽,後會無期吧。”自從百年前成為了忘川的守護者,即使只是深淵秘境裏的一道虛影,她也再沒有了出去的資格,只有在這裏度過無盡漫長的歲月。
所以,再見吧,試煉者,再見吧,應姜,再見吧,過去的一切……再見,再也不見。
跟着大部隊離開忘川河畔,童彤忍不住回頭去看——那襲藍衣在河岸邊迎風飄搖,好似天下之大,卻再也沒有值得留戀的東西——與那水天一色漸漸融合在一起,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寂然。
離蔚……
再一次默念她的名字,童彤在心中誓:我一定會完成你的托付!
正義的小宇宙燃起來的童彤沒有現,一直凝視着她背影的女子神色寂寥,眼中卻是劃過了一抹真正的笑意。
閻羅殿,轉輪王的房內,一襲藍衣飄然出現。
人未到,聲先行:“我來了。”
“哎喲小蔚蔚你慢死了!三缺一就等你了!快來快來!”豪爽的女聲随着拍桌子的聲音春雷乍響,将那結實的桌子都震得抖了三抖。
掏了掏耳朵,紅衣女子邪笑着嘲諷道:“轉轉,叫得那麽大聲做什麽?放心,輸得那個總是你沒跑……你若是先求情,姐姐還能考慮考慮手下留情,啊嗯?”
“臭孟孟!你個死婆娘胡說八道什麽?姑奶奶這次定要殺得你片甲不留,跪地求饒,以身相許……啊呸,最後一句當我沒說!”
“輸贏不重要,別傷了和氣嘛……”一個蒼老的男聲勸道。
“切!每次都贏的人沒資格這麽說!”
“嘿嘿嘿……”
“對了,蔚蔚啊,見到那孩子了沒有?五條。”
“嗯……七筒。”
“碰!東風……什麽感覺呀?”
“一萬!笨蛋一個!真想不到會是她!”
“杠!三萬!死婆娘我又沒問你!蔚蔚你說!”
“啧啧,佛曰:‘不可說’。自摸。”
“哎?”
“喂!”
“呵呵……”
走在闾丘芣苢身側,叽叽喳喳地說着她們昏倒期間生的事,隐去了蘇岩與陸纖柔下的狠手,以及同離蔚做的交易,童彤繪聲繪色、事無巨細的描述聽得幾人羞慚不已——意志不夠堅定被控制就算了,竟然還同門相殘,說出去丢人啊!
而被告知小時候很可愛的闾丘芣苢三人更是從頭紅到了腳脖子,真恨不得地上有一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白晶晶差一點就拔劍與一臉賤笑的童彤拼命了——在觸及蘇岩的冷瞥後,只得恨恨地回劍入鞘,灰溜溜地躲到自家搭檔身邊撒氣。
在童彤轉頭接着調戲無辜躺槍的達喜小師傅時,蘇岩低頭思考着從離蔚處得來的情報與自己的推測,掃了一眼将注意放在童彤身上的陸纖柔,眉峰一蹙,還是打消了與她溝通的念頭。
——明明已經算得上共患難過,這個6師妹怎麽還是越看越可疑,越看越讨厭呢!
待迷失在忘川中的所有人都恢複過來時,距離試煉結束并沒有多少時間了。
從忘川畔出來,三派十二人默認了共同行動的方案,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穩穩地同向下一關卡。
除了在百草園有所斬獲外,奈何橋與忘川河兩關都沒讨到什麽便宜,讓除了童彤三個外的諸人都牟足了勁兒想在下一關大顯身手。
所以,當他們來到挂有“往生閣”匾額的建築前,目光都有一瞬間的呆滞。
掉了漆的匾額歪歪斜斜地挂在檐下,好似下一刻就會被風吹倒,斑斑駁駁的門柱勉強地支撐着屋頂,好像無聲地哀號着……半人高的雜草給這荒涼的一幕畫上了點睛之筆。
——這麽破的裝修真的會有豐厚的藏品獎勵麽?連門面都無力鋪墊還有什麽資本提供天才地寶啊摔!
……沒勁。
這幾乎是包括童彤在內所有人的心聲——除了蘇岩和陸纖柔。
一前一後抽=出劍來,兩人盯着一個方向擺出了防禦姿勢:“出來!”
“哈哈哈哈……果然夠警惕!”項武徹底甩開了沉默寡言的形象,狂笑着從暗處走出,陰鸷的雙眼血色一片。
而在他身後,何辜抱着昏迷的丁叮,也走到了衆人視線中,清明的雙目被血色代替,讓原本溫潤的氣質變成了邪肆。
——被控制了麽?
蘇岩目光一凝,二話不說便一劍揮去,堵住了項武将要出口的臺詞。
——喂!我還一句話都沒說呢!不要打亂劇本啊!這時候不是應該反派放狠話正道回擊兩方唇槍舌戰最後正道被反派威脅的橋段嗎?
你一語不就攻擊算偷襲好不好?這是犯規啊!
狼狽地一劍架住了蘇岩又快又狠的攻擊,深覺對方比自己更具有反派氣質的項武在心中淚流滿面,眼看着就要在對方的強勢攻擊下受傷,一狠心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虛空畫符,指向蘇岩低喝一聲:“去!”
同時在背後凝氣掐訣,真元銳減,面色不由煞白。
——為了搞定這個蘇岩,他可是下了血本啊!
只見一個血紅色的猙獰小人疾向着蘇岩飛去,而她握劍的手一頓,本該避開的身形居然有那麽片刻的凝滞——這本是魔門秘法血符人,專噬修士血氣,是正道的克星——以蘇岩的修為,完全有把握閃過這攻擊,偏偏有一刻體內的氣息竟與那血符人産生了共鳴,讓她生生慢了一刻動作。
僅僅想靠血符人聲東擊西的項武現這小玩意起了事半功倍的結果,欣喜之餘卻産生了一絲疑惑:這蘇岩修為不弱,沒道理會被影響啊?
算了,管那麽多!這是天助我也啊!
說時遲那時快,在一邊抱着丁叮的何辜一把将手中的人抛向急切趕來的童彤——後者手忙腳亂地要去接,卻被沖擊震得連連後退,撞到了身側的陸纖柔——下意識地扶住了快要跌倒的童彤和她抱住的丁叮,陸纖柔立時失去了第一時間阻隔何辜回援蘇岩的機會。
而蘇岩更是犯了兵家大忌,在關鍵時刻被童彤的動靜擾了神志,竟循聲望去——同一時間,何辜的劍鋒已至,猝不及防下,一劍刺入了蘇岩的腹中!
這一切只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甚至從項武出場開口到蘇岩中劍不過幾息時間,等旁觀的闾丘芣苢等人反應過來就要沖上前幫忙時,卻為時已晚。
何辜毫不留情地拔劍,回身搶過丁叮又回到了項武身邊,卻教童彤與陸纖柔二人難以抵擋——這情形,與忘川河那一關相似,但讓人心悸百倍——眼前這個赤紅着雙目,冷酷無情的傀儡,已經不是崇華劍派的弟子何辜了!
陌生的可怕,陌生的……可恨!
鮮紅的血液伴随着冰藍色的光點從蘇岩腹部的傷口溢出,那是正在流逝的真元和生命力……真元沒了可以再練,血流光了可是救不回來了!
不顧一切地奔到蘇岩身邊,乾坤袋中的靈丹傷藥不要錢似的往她嘴裏灌,終于讓幾近昏厥的人回複了一口氣:“無、無妨……咳咳、咳……”
“無妨你妹啊!都咳血了!別說話了!我有藥,吃了一定會沒事的!”童彤抹了一把不知何時洶湧的眼淚,“相信我,你一定會沒事的!”
——嗚嗚嗚到底哪一瓶有用啊!怎麽沒有止血丹這種東西啊!這血嘩嘩地流她實在hold不住了怎麽辦啊……
正當童彤快要奔潰時,只見場上白光一閃,傳送陣啓動了——
眩暈過後,童彤覺得眼前一暗,林鐵風穩如泰山的身子出現在身前,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懷中人事不省的蘇岩,虎目一瞪,沉聲問道:“究竟生了什麽事?蘇岩的金丹,碎了……”
豁然擡頭看着面色凝重的林鐵風,童彤的眼淚“唰——”地就飙了出來,腦海中不停地回蕩着渾厚的男低音:蘇岩的蛋碎了……蛋碎了……碎了……
54結元嬰
——嗚嗚嗚,我苦命的師兄哇……
悲痛之下,童彤不顧衆人的矚目,摟着蘇岩傷心地大哭起來。
而被她死命箍着的蘇岩,在片刻清醒後,終于又昏了過去,而無需面對衆目睽睽之下的尴尬。
兵荒馬亂之際,衆人無暇顧及項武和擄了丁叮的何辜,在林鐵風聽劉亞說完大致過程後,場上哪裏還能找到三人的影子?
陸纖柔蹲在童彤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蘇師兄福澤深厚,不會有事的。”
童彤淚眼汪汪地看向她,懷疑地問道:“真的麽?可是……師兄受了這樣大的傷害,即使茍活于世也不會開心的吧……這麽驕傲的人,要是想不開自殺怎麽辦?”
——其實童彤少女你小學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吧?
“茍活于世”這個詞可以這麽亂用麽……
陸纖柔詫異地回道:“童師姐何出此言?蘇師兄并非軟弱之輩……”
——就算碎了金丹,憑蘇岩的修為境界,不消百年便能練回來,何至于尋死覓活?
“可是,有哪個男人能夠接受自己變成太監的事實?又不是誰都有太史公那麽堅強的……”童彤撫着蘇岩蒼白的臉頰,心疼地說道。
——大冰山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就算你真的……我也不會嫌棄你的!柏拉圖也是一種境界,沒什麽不好的!
“……童師姐,你是否誤會了什麽?”陸纖柔愣了一瞬,好笑地問道。
——如果蘇岩還醒着,怕是要生生被她氣暈過去才是……
“誤會?還能有什麽誤會?明明是那個古板大叔告訴我的啊!他說——師兄的蛋碎了。”正在與劉亞談話的林鐵風猶如順風耳一般,眼刀倏然而至,童彤也不甘示弱地狠瞪回去,毫不在乎來自于一個大乘期修士的震怒是否是自己能夠抵擋的——誰叫他親口宣布了蘇岩的“慘訊”?
——戀愛中的女人一向是沒有理智可言的,特別是看着愛人受傷卻無能為力的痛楚;這時候的童彤就像是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豹子,基本上是逮誰咬誰,任何威脅到蘇岩的言語和行為都有可能刺激到她緊繃的神經。
顧不得還在處理收尾交接評定等一系列社交的其餘幾人,童彤放出曲奇,急聲命令它布設傳送陣——小家夥關鍵時刻也沒掉鏈子,不枉蘇岩平日裏給它提供了那許多吃食——也幸好在深淵秘境中剛進了一階,讓它能夠操控遠距離的傳送。
拼着脫力昏厥的後遺症,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童彤抱着蘇岩消失在原地,連同靠在她身側的陸纖柔一同回到了崇華秋葉峰。
秋葉峰一如她們當初離開時那般清幽靜美,而葉知秋仿佛早有預料般等候在九寒宮前,嘴邊猶自帶着溫和的笑意,眼中卻藏着一抹憂色。
自童彤懷中抱過虛弱不堪的蘇岩,她微微嘆了口氣,對着童彤安撫一笑:“莫擔心。”
輕輕巧巧的三個字,加上從容婉約的笑容,霎時撫平了童彤幾欲崩潰的驚慌,教她鎮靜下來。
輕飄飄的視線掃過低着頭有些拘謹不安的陸纖柔,葉掌門柔柔一笑:“去見見你師父吧,她很擔心你——對了,帶上小七。”
黑色的大劍一閃,風儀天成的女子抱着蘇岩消失在天邊。
“美人師父真是酷斃了……”童彤癡癡仰望着她已然不見的身影,小聲呢喃着。
“……嗯。”陸纖柔死死地握着劍柄,神色晦暗難明。
落霞峰頂。
黑色巨劍戛然而止,杏衣女子抱着蘇岩踏上峰頂,一步一步邁向峰頂的溫泉。
心念一動,罩在她身上的黑袍便自動褪下,露出光滑雪嫩的肌膚來。
目不斜視地将愛徒放入溫泉池中的青石上,葉知秋撫了撫她的鬓,凝視着那張熟悉的容顏,不由微微一笑,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嫣兒,她與你……真像啊。”
毫不在意袖擺被水浸沒沾濕,她一手沉進水中覆在蘇岩平坦結實隐見腹肌的丹田處,緩緩輸入一道溫和綿長的內勁——盞茶的功夫,蘇岩幽幽轉醒,看見葉知秋微挑的唇角,感覺到丹田處的疼痛被溫暖取代,蹙着的眉頭一松,臉色卻倏然紅透了——雖說兒時也不止一次在師父面前果裎,成年後便再也沒有過了……
“師父。”低聲嗫嚅着,蘇岩難得像個女兒家似的嬌羞,纖長的睫毛輕顫,雙手環胸,偏過頭去不敢對上葉知秋的眼睛——以她對師父的了解,這個慣愛看徒弟笑話的無良女人定是擎着戲谑的笑。
“岩兒莫不是害羞了?”果然如蘇岩所料那般,葉知秋笑盈盈地打量着她嫣紅的面色,壞心眼地用另一只手戳了戳她軟軟的臉頰,就差臉上沒寫着“調戲徒兒真有趣啊真有趣”一行字了。
“……沒有。”貝齒輕咬下唇,蘇岩忍着惱意,冷聲回道。
“呵。”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經逗了呢……小時候多可愛呀!
眼瞅着再繼續下去,這別扭的孩子說不定就真生氣了,葉知秋輕咳一聲,重新端起了師父的架子,又變回了那個眉目清和,飄渺出塵的仙子樣。
“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既然你金丹已碎,便趁勢結嬰吧。”雖是無奈之舉,又危險重重,卻何嘗不是一種機遇?
修真,修心鍛體,去僞存真,本就是逆天之道,而劍修,更是逆中之逆!
碎丹成嬰本就是修真者必經的一道坎,敗則前功盡棄,雲消霧散;成則前途無量,蹑雲之上。
——普通人結嬰前,需要先将自身金丹煉化以沖拓經脈,凝實丹田;而蘇岩卻是直接被打碎了金丹,雖失了些真元,卻省卻了煉化的過程,憑着她沉澱至今的底子,結嬰并不困難,只是缺了一個機緣。
如今,這個機緣終于到了。
葉知秋手持不殺——那柄煞氣震天的寶劍——無聲地凝視着遠處轟鳴陣陣,翻滾奔騰的雲海,笑意不改,眼中卻劃過一抹凝重:她早就料到岩兒結嬰動靜必然不凡,卻不曾想還是太低估了這孩子的能耐……
——結嬰招來的雷劫一般分為三種:正道玄門的赤玄五雷劫,魔道邪門的紫墨七雷劫,以及妖獸精怪的靛青九雷劫。
因為殺戮過甚,血光太重,妖修比之人類修士總是要受更多雷劫,十有八=九逃不過灰飛煙滅的下場;但若是挨過了雷劫,實力之強橫,遠非同級的人類修士可以對抗。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這三種雷劫之外,還有第四種最為神秘的劫雷——幾乎億萬年都難現一次的白金幻魇劫!
——不劈妖邪鬼怪,不劈三界生靈,來無聲息,去無影蹤,久若天長,倏若瞬毫,唯六道輪回之外,逆天之魂,殺無赦!
這一星半點的介紹,還是葉知秋從崇華劍派的藏書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翻出的殘頁中看來的——據說幾千萬年前,只有一位神祇抗下了這白金幻魇劫,她便是月神——望舒。
同樣,她也是神界唯一的女戰神。
長劍遙遙指天,平和的眉間滿是從未在人前表露的桀骜,此時此刻的葉知秋,褪去了優雅溫婉的假面,終于展現出了她本來的樣子——那是一種傲視天下舍我其誰的淩厲霸氣。
降者不殺,逆者無赦!
她的劍道,從來就是如此決絕霸道!
“岩兒,你且安心結嬰,”葉知秋的笑容優雅,卻含着幾分冷意,“為師便去會會這劫雷吧。”
“哐啷——”一聲巨響,耀眼的白焰瞬息便至,挾着雷霆萬鈞之勢,直直地朝着盤坐在溫泉中運功的蘇岩劈去!
她恍若未覺般,斂着美目,抿着唇角,兀自操控着氣勁在經脈中運行大小周天,神念專注,并不為眼前的雷劫所動——在那氣勢洶洶又帶着一絲森然的雷劫堪堪觸到她之際,一道猶如實質的墨色劍氣橫空斬來,碎開那白焰,将毫無防備的蘇岩牢牢地護住。
第二道雷劫不給一絲喘息的機會,接踵而至,轉瞬而下,幾乎是在第一道劫雷與那沖撞相互抵消,白芒迷離之時趁虛而入——卻并沒有逃過葉知秋的封鎖——濃郁到粘稠的黑色氣勁像是一只擎天巨掌,猛地将第二道更為粗壯的劫雷打散!
無論那白焰巨龍如何咆哮翻騰,總是逃不脫黑色巨掌的桎梏,在頃刻間被捏得粉碎——這樣一邊倒的情勢一直持續到了第九重雷劫之後。
粗壯的白練光耀天空,與濃墨重彩的黑色消弭于無形,卻在最後一刻又轟然凝聚成了一條比之前九重劫雷都魁梧猙獰的暴龍——這是,白金幻魇劫的第十重!
而這一重,卻必須受劫者親自承受——否則前九重都将功虧一篑!
收劍入鞘,葉知秋不在意地擦去嘴邊溢出的一絲血跡,衣袂飄然,看似雲淡風輕,掌心卻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月牙痕:岩兒,這一步,只能靠你自己了……
蘇岩盤膝置身于火熱的溫泉水中,腦海中卻是如墜冰窖的涼意,碎裂的金丹始終在一處徘徊打轉,就是不肯再次融合——而她體內的真元卻正以肉眼可辨的度消減……
如果再這樣下去,只怕結嬰不成,反而要經脈盡碎而亡!
這時,她的識海處卻比丹田要混亂千百倍——那千千萬萬個記憶碎片最後竟化成了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圓圓的蘋果臉,明亮的杏仁眼,幹淨得仿佛天池最後一口泉眼,那是童彤的樣子。
——為什麽?難道自己的心魔竟是那笨姑娘!
不!這不可能!
在識海中驚慌失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