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溢出,而他勉力支持的身子也軟軟地倒下,成為了黑氣中第六個斷氣的人。
至此,包括那個樹妖,黑氣層內,再無活物。
冷如刀鋒的目光掃過地上的一具具屍骸,在童彤的身上來回打轉,蘇岩眸中風暴狂湧,卻又在瀕臨失控前打破了桎梏,妖冶的紫色漸漸褪去,眸子又恢複了清明,而那濃厚彌漫的黑氣也在剎那間湧回了她體內,場面一肅而清,災難仿佛從未生過。
“蝼蟻。”低嗤一聲,蘇岩使勁阖了阖眼,對着及涯吩咐道:“清理幹淨。”
“吼~”在及涯歡快地嘶鳴後,終于支持不住,仰天倒下。
“唔……嗯!”正倒在趴伏在地的童彤背上,将本已回複些許意識的她再次砸暈。
半個時辰後,當童彤幽幽轉醒,卻覺得胸口一陣悶痛,頭暈腦脹,背後更是好似壓了一塊巨石,教她動彈不得。
“唔哼……”撐着手臂動了動,背上的重量更明顯了。
費力地轉過頭去看,竟是蘇岩姣好的睡顏!
童彤心頭的怨氣頓時煙消雲散。
小心地挪開,轉身将蘇岩的上半身輕輕抱在懷裏,彎□去聽她心跳——沉穩而有力。放下心來的她忍不住将臉頰貼在對方懷裏蹭了蹭——卻并非意料中的硌人——想不到師兄看着骨瘦如柴,胸肌還蠻達的哎!靠着一定很挺舒服!
陷入花癡渾然忘我的童彤正想放松靠上去,卻聽一聲熟悉的嘶吼,馬上回過神來,臉紅紅地從蘇岩懷中彈起,尴尬地對上及涯那寫滿不屑的金色眸子,讪笑幾聲:“原來是小及涯啊……呵、呵呵……你怎麽在這裏啊?”
——剛才不會被它看到了吧?
啊啊啊羞死人了!
幸好它不會說話,應該不會告狀我吃師兄豆腐……吧?
想到什麽,她驀地睜大了雙眼往兩旁看去,卻不見了那天維門的弟子和樹妖,只有空落落一望無際的枯草平原,以及張揚耀眼的一抹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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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那些家夥怎麽不見了?”童彤甩了甩仍有些昏沉的腦袋,小聲嘀咕道。
轉身用尾巴對着抱着自己主人滿臉茫然的童彤,及涯咂了咂嘴巴,眸中的厲色一閃,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力:唉,真是愚蠢的人類啊……
44陸纖柔
聳了聳肩,不去想那些莫名出現又莫名消失的人,童彤抱着蘇岩溫熱的身體,有些犯愁:現下師兄的情況不怎麽樂觀,雖然已經得到了空羅草,但蜜暹果還沒有着落……
正苦思良策,卻聽及涯一聲嘶叫,身後有一個女聲試探地喊道:“童師姐?”
“昂?”童彤不假思索地仰着脖子朝後看去,卻不料動作太急太大,雙手又抱着蘇岩難以騰出來支撐,兩相合合之下,随即“嘭”地一聲仰倒在地,後腦勺重重地磕在地上,疼得她瞬間溢出了淚花子——聽說摔到腦子會變白癡的……她本來智商就平平!摔不起啊!
透過朦朦胧胧的淚光,她看到一個手持長劍的白衣女子,看裝束倒是像崇華弟子……是誰呢?
“童師姐,可有大礙?”那持劍的少女并沒有撲上來噓寒問暖,只是皺着眉站在一側淡淡問道,清越動人的嗓音聽得人沉醉,那冷淡到冷漠的語調卻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某個外冷內熱的歐巴桑。
“唔……沒、沒事……”閉了閉眼,逼出眼角的淚花,世界終于清晰起來——先映入眼中的是一雙素色的錦靴,鞋面上卻染了點點血跡,童彤心下一驚,視線上移,白色的衣袍竟是大半染血,就連那淡漠而俊俏的小臉上也沾了血污——她這才現,從那白衣少女身上透出的濃重血腥味。
“你是……6師妹?生什麽事了?你受傷了麽?”童彤杏眼圓睜,勉力撐起身坐直,仰頭看她,急聲問道。
陸纖柔,也就是這次脫穎而出的崇化八強之一,并沒有立即回話,鎮定自若地看了看童彤,視線在她懷中狀似昏迷的蘇岩身上打了個轉,一抹疑慮劃過眼底,搖了搖頭,長劍拄地,單膝蹲下對着童彤澄澈的眸子,沉聲道:“受了些輕傷,不礙事。”
——不過是斷了兩根肋骨,一呼一吸之間皆是痛楚,對于從小到大受傷如家常便飯的陸纖柔來說,只要不是危及性命,都只能算是小傷罷了。
“那就好……對了!跟你同組的那個……那個……”童彤想了半天,都沒能記起對方的名字,只浮出一個沉默寡言的男子影像——不怪她記性不好,只能怪那人太低調,總是容易忽略他的存在,“那個誰,他怎麽不見了?”
“他不是真的項武……而是個魔修!”陸纖柔冷冷地說完,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童彤驚愕圓睜的眸子,卻只看了驚訝,而沒有心虛——那雙眸子直直地與她回視,沒有一絲閃躲。
撇開眼,陸纖柔率先站起身,俯視着童彤以及她懷抱着的蘇岩,神色是她看不懂的複雜:“童師姐,先找地方休息……我慢慢告訴你。”
“什麽?你是說叮少和何辜都被擄走了?”好不容易找到一棵生長了有些年頭的參天巨樹做依靠,三人一獸才剛坐下沒多久,一道尖利的女聲刺破蒼穹,震下無數碎葉。
若不是顧忌懷中的蘇岩,童彤早就一躍而起抓着對方的衣襟大聲詢問了——雖然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到哪裏去……
陸纖柔轉過頭輕咳幾聲,神色依舊淡然無波,既沒有安慰,也沒有焦急,而是點點頭,接着說道:“我随項武與他們二人同行,一路倒也相安無事,直到戰勝秦廣王……”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在出了閻羅殿後,項武突然難,打暈了丁師兄,逼迫何師姐自封氣府……我與他交手,卻反被他暗算,一路追蹤他到了這裏,魔氣忽然四溢,我只好随意尋了一個方向前進,之後便遇到了你們。”
——她沒有說,真正追尋過來的原因是:在這個方向,居然感受到了另一個更為深重純粹的魔氣!
然而等她趕到這裏,那股氣息卻又消失得一幹二淨,仿佛只是她的錯覺而已。
這讓她不得不懷疑……難道這裏還有魔門高手接應他麽?
“這麽說,是項武突然難,擄走了叮少他們?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童彤下意識抱緊了懷中的蘇岩,希望借此得到幾分安慰,心裏不止一次地感嘆:若是師兄醒着就好了!換做是蘇岩,遇到這種情況又會怎麽處理呢?一定不會像她這般方寸大亂吧?
要冷靜,學學人家6師妹!
這麽想着,童彤終于放下了紛亂的思緒,掩去焦躁,努力思考起來。
——叮少是她在這個世界最先見到的人,又跟她來自同一個地方,可以說是她在這兒唯一的親人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袖手旁觀!
“據我觀察,那人應該是潛伏的細作,或是已經奪舍的魔修……他使的功法并不是崇華的太清訣,而是純正的魔功,只有魔門弟子才能練到那麽深厚的功力——可見,他是早有預謀。”陸纖柔捂着胸口,忍住咳意,冷靜地分析道,“卻不知,魔門的陰謀是針對個人,崇華,還是整個玄門正道?若是後者,怕是千年前的腥風血雨又要重現了……”
她平靜的面上泛起一絲憂色,卻使秀麗的面容生動起來,比之前的波瀾不驚要好得太多。
童彤滿眼欽佩地盯着這個身受重傷還能面不改色長篇大論剖析的師妹,耐着性子等她說完,才小聲開口:“先不管魔門的打算,當務之急是治好師兄的傷,只要師兄原地滿血複活,什麽問題都不在話下!”她信心滿滿地一揮手,接着嚴肅地望着陸纖柔淡定的眸子,柔聲問道,“師妹,你還能不能跟人動手?我要替師兄解毒,還需要一些蜜暹果……需要武力支持。”
陸纖柔略一點頭,毫不含糊地回答:“沒問題,我們這就走……”話音未落,她忽然轉過頭去劇烈地咳了幾聲,撕心裂肺的動靜聽得童彤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難為她還如此鎮定。
瞠目結舌地看着陸纖柔取出一條落滿紅梅看不出原色的巾帕随意地抹去了溢到嘴邊的大量鮮血,握着長劍正準備起身,吓得童彤忙不疊按住她。
在她疑惑地看來時,結結巴巴地說道:“啊、那個,不、不用了,你就別、別去了!”
——姑娘啊!都吐血了還這麽淡定這是要吓死誰啊!就怕還沒找到蜜暹果你就吐血身亡了!還是乖乖呆在這兒養傷吧我的姑奶奶!
沒想到這個6師妹看着靠譜,其實是個不要命的……
對上她不解的眼神,童彤靈機一動,指着不省人事的蘇岩憂心道:“你看,師兄現下正昏睡着,我實在不放心将其獨自留下……莫說是被野獸叼走被人販子拐賣,就憑着這麽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蛋,要是碰到山野怪人——特別是雌性——将師兄擄走了做壓寨夫君怎麽辦?”
想到那個畫面,童彤就心疼得直抽氣,“況且,你也說項武逃到此處,且目的不明,萬一他再攻擊師兄呢?要是有你在這兒守着,諒他也不敢胡來!”
雖然你貌似受傷更重也沒什麽自保之力……
“師姐說得有理,那我便在此守候。”陸纖柔聽了童彤天花亂墜的忽悠,深以為然,于是不再堅持,服了幾顆丹藥便盤膝運功,療起傷來。
有心囑咐她幾句,最主要是讓她別試圖吃蘇岩豆腐,卻見她已經入定,童彤撇撇嘴,撫了撫蘇岩光滑細膩的臉蛋,想偷香一個,終究沒好意思——更沒這個膽量。
索性起身走到及涯身邊,裝作沒看到它眼裏的鄙視,鄭重其事地拜托道:“小及涯乖乖,我一會兒就回來~你要好好守着師兄她們,提防壞人哦!”見那金眸眨了眨,她又湊近小聲道,“順便注意別讓外人占師兄便宜!知道麽?”
“外人”二字咬得格外重,眼神還不時往陸纖柔身上瞥去。
“吼~”及涯低嘶一聲,尾巴輕擺,用身子推了推童彤,示意她快滾。
金色的眸子翻了翻,連鄙夷的眼神都欠奉:愚蠢的人類,跟你交流簡直是侮辱本大人的智商……
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暫時當作栖息地的大樹,童彤召出碧靈,向着陸纖柔來時的方向掠去——她說曾在那裏見到很多人圍着一棵果樹,外表很像黃頁上的蜜暹果。
疾行了一炷香的時間,植物漸漸茂盛起來,半人高的灌木叢不僅阻礙視線,更阻礙了前進的腳步——同樣,也是最好的掩護。
忽然,童彤停下了步子,閃身躲到一棵樹後,探頭探腦地看着不遠處圍攏的一群人,目光定在那棵被他們層層圍聚的樹上——枝頭挂着好些紅如寶石的果子,不過鴿卵大小,光鮮亮麗,水嫩飽滿,看着便十分誘人——果然是黃頁上所畫的蜜暹果。
看這些人争得面紅耳赤劍拔弩張的樣子,不難想到這一樹蜜暹果的歸屬仍舊是個未解的命題。
而對于潛伏在側的不之客,這些人顯然并沒有現——也許,只是沒有時間去理會罷了。
童彤苦着臉,絲毫沒有找到實物的驚喜——這麽多人,看起來都不像什麽易與之輩,她該怎麽突破重圍?
指望等他們摘完離去,還能有一兩顆漏網之魚?
別傻了,這樣的天才地寶,他們會輕易放過?就是拿靈石換都不肯,更別提要在衆目睽睽之下,搶到十個八個了!
如果她身邊有一把熱武器就好了……不求什麽沙漠之鷹,ak47,就是一把小小的勃朗寧也足夠稱霸了!
問題是,就算有武器,她也沒那麽敏捷的行動力,能夠在他們回神前射子彈……恐怕還沒扣扳機,人家的術法已經砸上來了!
童彤煩躁地揉亂了自己的頭,從來沒有如此痛恨自己的無力——若她的修為沒那麽不濟,像蘇岩那樣,怕是早就奪了靈藥大搖大擺地走人了,哪還需要像這麽偷偷摸摸,畏畏尾的?
自嘲只有一瞬,童彤又立刻振作起來了——是誰說過,人之所以能夠淩駕于所有生靈之上,是因為智慧?
想她堂堂本科畢業,五千年的文化好歹熏陶過一些,《孫子兵法》就算沒通讀過但也知道個大概,難道還對付不了這些只會打坐修煉殺怪刷經驗的修士嗎?
——絕不能丢我天朝子民的臉!
這一刻,童彤心中湧起了無限豪情,背後好似燃起了熊熊大火,就連耳畔都仿佛響起了那脍炙人口的《義勇=軍進行曲》……
思考了半晌,突然計上心來——童彤喚出了禦獸袋中的曲奇,揪着它圓圓的小耳朵低頭吩咐如此這般……
曲奇身後的長尾巴一甩一甩,金色的眸子也跟着忽閃忽閃,顯得有幾分狡黠,童彤不禁瞪了它一眼,還是妥協地長出了一口氣,從儲物袋裏取出一小袋芝麻糖球,戀戀不舍地看了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拈了一顆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抱怨:“最後一袋存貨,都給你了!給我好好賣力知道麽?”
——嗚嗚嗚,糖球好好吃……要不是為了師兄,才不給它吃呢!
等試煉結束,一定要叫師兄給她買十袋!不,二十袋!哼哼……
曲奇沒有計較自家主人明目張膽的偷吃行為,圓圓的眸子愉悅地眯起,毫不避諱地張開嘴巴,直接連着布袋将那些芝麻糖球都吞進了肚子,連咀嚼的步驟都跳過——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嘴唇,滿意地甩甩尾巴,額間的金色似乎更亮了一些。
——這種囫囵吞棗的吃法簡直就是浪費啊魂淡!
恨恨地瞪了一眼暴殄天物的小家夥,童彤把它放在地上,拍了拍它的頭,示意它開始行動。
曲奇也乖順地輕輕躍起,隐進高高的灌木叢間。
深吸一口氣,童彤心中默念計數,等數到十時,握着碧靈猛地蹿了出去,腳步輕點,躍上了一棵樹的枝桠之間,在圍着蜜暹果的諸人警惕地看過來時氣沉丹田大喝道:“打劫——”
這一聲如河東獅吼,聲震雲霄,驚得在場鴉雀無聲,全都愣愣地看着她,沒了動作,失了言語。
45奪靈果
全場寂靜了幾息時間,又恢複了喧嘩。
衆人見是一個貌不驚人的小姑娘擎着把漂亮的寶劍立在枝桠間張牙舞爪,清秀的小臉不管怎麽擺出嚴肅的表情還是給人一種天然無害的氣息,方才繃緊的神經立刻又松了回去,該争的争,該吵的吵,卻沒有一個将她放在心上。
“……”這是什麽情況?
童彤郁悶地看着下面的人默契地無視自己,握着碧靈的手一緊,眉心一跳一跳,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踐踏,“我說——打、劫!”
這一聲吼窮盡了畢生功力,終于再次将衆人的注意拉回些許,童彤立即乘勝追擊,沉聲吼道:“此園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得此果……你們下回來!”
“喲嗨,小菇涼口氣表則麽大!窩們南海派不似好惹滴!乖乖叫一邊去曉得哇!”一個留着兩撇八字胡,瘦得像排骨的中年男人掐着嗓子說道,捋着舌頭的南方口音令人忍俊不禁。
“那可不是!小娃娃莫要自讨苦吃,得罪了你爺爺,保管教你吃不了兜着走!”袒胸露=乳,虎背熊腰的大漢粗着嗓子嚎道。
“這位妹妹,若能下來與姐姐好生聊聊,那便是極好的,若是得了這寶貝分潤一下,倒也不負了恩澤……可妹妹敬酒不吃吃罰酒,犯了忌諱,那就別怪姐姐心狠手辣了……”一個弱柳扶風的女郎笑盈盈地說道。
童彤正在消化前兩個人的話,冷不防聽到這一段耳熟的調調,馬上條件反射地喝了一句:“說人話!”
那女郎一愣,倒也配合,馬上褪下了溫柔如水的僞裝,叉腰豎指做潑婦狀,沖着童彤厲喝道:“哪來的黃毛丫頭敢跟老娘搶東西還不快點滾下來受死!”
“哼,真是簡單粗暴沒文化。”聽懂了最後一句,童彤腦海中模拟了一遍遇到該種情況下蘇岩可能采取的應對方法,馬上自動切換成了冷豔高貴模式——雖然有些牽強,空有其形而無其神,但她本人的感覺卻十分良好,立刻就覺得自己理直氣壯起來,“本姑娘就是——如來佛祖玉皇大帝觀音菩薩指定取蜜暹果特派使者,花果山水簾洞美仙女平天小仙童慕岩……美到掉渣啊!”
一鼓作氣地吼完了臺詞,又得意于自己臨時想到的化名,童彤抖了個劍花,削去了幾片樹葉,擺了一個裝13的造型,在心中給自己評分:外形9、8,臺詞9、7,氣場9、9——總分29、4——完美!
而手中的碧靈劍也非常給面子地閃了又閃,學着霓虹燈一樣給主人造勢——白衣飄飄,碧光湛湛,很有幾分修士的靈氣——前提是忽略她自我陶醉的傻笑。
回應童彤的是鋪天蓋地炸過來的各式法術——紅的藍的黃的綠的,火系的水系的木系的土系的,幾乎能叫得出來的種類都齊全了。
雖然每一個都不是什麽厲害法術,但疊加在一起的效果卻不容小觑,幸好她早有準備,及時避開了攻擊,否則那下場可是有得瞧了……
後怕地拍了拍胸口,盯着先前自己所站的位置——如今已被炸成了支離破碎的廢墟——為那棵樹默哀了三秒,童彤惱怒地沖着下面起攻擊的人群叫道:“不打招呼就攻擊這是犯規啊親!差評!通通差評!”
吼完後卻神色一轉,無賴地往身後的枝幹上一靠,語氣變得十分欠揍:“你們有本事接着來呀!這一次,本姑娘絕、對、不、躲!”
讓她這麽有恃無恐的原因只有一個——在那攻擊轟過來之前,她已經騰挪到了另一個早就瞄準的目标上——便是她現下立足之處。
在她身後這截枝桠上挂滿了紅豔豔的小果子,正是那株蜜暹果樹——若是下面這群人真的失去理智不顧三七二十一向她來攻擊,那麽這些他們渴望的寶貝也就勢必要跟她一起灰飛煙滅了。
這個結局,怕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
“裏則個小菇涼門檻太精了哇!”那八字胡陰陽怪氣地尖聲道。
“小娃娃心眼賊壞,忒陰險了!”這是那個吹胡子瞪眼的莽漢。
“妹妹真是調皮……賤人就是卑鄙!”陡然變臉的妙齡女郎。
對于下面或憤恨或謾罵的議論聲毫不在意,童彤笑得見牙不見眼,碧靈劍一閃一閃地呼應,好似與它主人一樣樂呵呵地嘲笑着下面失策的諸人。
——時間差不多了,曲奇應該已經搞定了吧?
這麽想着,果然看到自家愛寵正甩着一條長長的尾巴,虎視眈眈地盯着某個漂亮女修的胸襟——這年頭的人怎麽都喜歡把吃的賽胸口麽?
妹紙你要儲物袋何用?
正緊張擡頭望着童彤的某位姑娘不會知道來自一人一獸的怨念,正兀自盤算着:胸口吃了一半的麥芽糖捂得有些融化了,一會得快點吃掉才是——卻不料,怕是再也沒這個機會了……因為這一包麥芽糖,早就被某只惦記上了!
“咳哼!”童彤捂着嘴示意了一聲——金色的眸子終于戀戀不舍地瞥來一眼,尾巴懶懶地卷起,打出暗號。
微微一笑,童彤架起碧靈,開始不緊不慢地割着那截挂滿果實的枝桠,這一舉動馬上吸引住所有人的視線。
“喂你做什麽!”
“妖女住手!”
在一系列制止聲中,劍尖倏忽挑起一顆蜜暹果甩進人群,果然立刻遭到各方哄搶——人們陷入混亂之中,并未覺周圍一圈慢慢升騰起的柔和白光。
一道圓弧在這一片外圍悄悄劃過,合攏成了一個圓陣。
等到衆人意識到不妙時,那圓陣已經啓動了。
曲奇靈巧地躍起,小爪子幹淨利落地拍向觊觎良久的酥=胸,在那女修嬌呼一聲時,嘴巴叼起掉落的一個小紙包,腳下生風,忽的躍出了那白色圓陣,眯着金色的大眼,長尾有節奏地輕擺,白光乍起,圓陣中的人逐漸消失……
片刻過後,蜜暹果樹邊再無一人,只剩下童彤捧着砍下的碩果累累的枝桠仰天大笑:“哈哈哈……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
——咳咳,好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童彤四下看了看,只有曲奇舔着爪子,金色的眸子斜斜地瞟來,竟然讓她想起了另一只同樣有着金色瞳仁的生物——果然,這種瞳色的家夥都一樣不可愛!哼!
“走了!”收好那一樹枝的蜜暹果,給了曲奇一個警告的眼神,教它別再肖想這些靈果,腳尖輕點,又沿着來時的方向急掠回去。
在她消失不久後,林間的某棵樹枝悉悉索索地抖動了幾下,複又恢複了安靜。
心急火燎趕回去的童彤不停在心裏嘀咕:師兄應該沒什麽大礙吧?有及涯在,6師妹應該不會對大師兄動手動腳吧……吧……啊啊啊好糟心吶!孤男寡女神馬的,由不得她不多想啊!
自己這麽有定力的人都忍不住伸出罪惡之爪……萬一6師妹也早就對師兄芳心暗許怎麽辦?
想想就百爪撓心啊啊啊……
——事實證明,想太多的永遠只有某些思維方式詭異的二貨而已。
等她又找到那棵休息的大樹時,陸纖柔依舊保持着她離開時盤膝打坐的姿勢,仿佛沒有動過,這讓她懸起的心一緩。
偏再看,蘇岩仍是安安靜靜地昏迷在一邊,只是蒼白的小臉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就連距離這麽遠的她都現了不妥。
心中一急,連忙搶步上前,把蘇岩的腦袋抱進懷裏,用額頭貼上對方的……咦?不僅不燙,反而冰得教人打冷顫呢!
這麽說,不是燒?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毒性作了!
心念一動,面前已經多了一棵青翠的植草和一捧鮮豔的果子,正是解毒要用到的兩種原料,此時此刻,童彤卻突然犯了難——轉輪王說要将這些煉成丹藥——問題是,她不會煉丹啊!
突然意識到這個關鍵問題的童彤默默撫額:怎麽把這個忘了……
——叮咚!歐巴桑貌似會煉丹哎!
啊偶……歐巴桑沒教過她這個!
——叮咚!上次去朝華坊市的丹藥鋪得到了一本丹方,好像有教怎麽煉丹!
啊偶……她沒有煉丹爐這種必須裝備啊!
在希望和失望之間來來回回坐着過山車,童彤的臉上也是時而灰暗時而燦爛,比那川劇變臉要精彩一百倍啊一百倍!
陸纖柔運功調息完睜開雙眼,看到的便是這個小師姐豐富多彩直觀反映出糾結的內心活動的臉色,冷然無波的面色一滞,竟微微漾出一絲輕柔的弧度——真是個有趣的人呢。
呼出一口濁氣,想了想,她還是輕聲開口道:“童師姐,有什麽可以幫忙的麽?”
“嗯?”童彤被她的聲音一驚,目光掃去,見是已經調息完畢的陸纖柔,揪起的心放下,露出苦惱的神色來,“我在煩惱,到哪裏去找一個煉丹師來……”
“這樣啊……”陸纖柔平淡地點點頭,“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會一點煉丹術。”
“哦是嗎……什、什麽?你會?”童彤順着她的話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卻又馬上睜大眼問道,“太好了!6師妹你真是我的及時雨啊麽麽噠!”
見她這麽激動,臉上喜悅的情緒似乎能感染到所有人,陸纖柔略一點頭,不自在地撇開眼,臉頰卻有些燒。
從乾坤袋裏取出自己常用的煉丹爐和煉丹需要的道具,陸纖柔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靠坐在樹前哼着小調将采來的蜜暹果一只一只清點碼放的童彤,見她故作兇狠地将曲奇和及涯趕到一邊不讓它們偷吃靈果,又時不時回過頭瞄一眼蘇岩的睡顏,單純的笑容透着幾分不自覺的溫柔,竟是意外的吸引人。
強迫自己收回視線,陸纖柔皺着眉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眼中卻劃過一抹笑意,不由在心中輕嘆:這個童師姐,的确像師父說的那樣,帶了幾分傻氣……不過,傻得很可愛呢!
46丹藥成
拿過童彤遞來的黃頁和朝華坊市得到的丹方,陸纖柔修長的手指翻了翻,心下已是了然——想不到這個小師姐氣運甚佳,随随便便得到的東西就是別家争奪不及的寶貝呢!
這黃頁上的兩樣便罷了,天才地寶也不是什麽絕世珍品,可這本薄薄的丹方就不同了——煉丹的行家都知道,丹藥易得,丹方難求,往往這丹方都是煉丹師一脈相承的私有物,很少公開分享,有時就算坐化飛升都不願流傳出去自家的丹方——這也是古往今來越來越多珍貴丹藥日漸稀缺甚至絕跡的原因。
而機緣巧合之下,童師姐得到的這一冊丹方,記錄了許多上古流傳的稀有煉丹法,實在是每個煉丹師都夢寐以求的東西——也虧得是給自己看,否則,莫說這丹方不保,連她都有性命之虞!
真不知她這麽單純的性子是好是壞……自己竟然覺得有幾分擔心呢。
甩甩頭,将多餘的情緒擺脫,陸纖柔對着眼巴巴望向她的童彤微一颔:“我已知曉如何煉制解毒的素嬰丹,童師姐莫要擔心。”
——至于丹方上根本不需要蜜暹果這種事,還是不必告訴她了吧……反正也沒有害處,不是麽?
一想到她為了搶這蜜暹果付出的努力,陸纖柔竟覺得不忍心打擊她……這對自己而言,還真是陌生的情緒啊。
做好準備工作,煉丹正式開始。
小巧的古銅色煉丹爐迎風而漲,在陸纖柔掐訣之下忽的變成了一尊半人多高的大爐子——三足五口,周身刻着鎮定的妖獸圖騰,筆法傳神,栩栩如生——雖然不及湘竹峰的夔龍離火爐魁梧霸氣,卻別有一番精致靈巧,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童彤看着這個恬淡冷靜的師妹有條不紊地将空羅草與蜜暹果搗碎,依次倒入爐中,又加了一些固本培元中和藥性的輔料,爐蓋一合,爐底便燃起了橙紅色的火焰。
——哎?操作很簡單嘛!跟電飯煲差不多地說……
這麽說起來,她也能煉丹了啊!哦呵呵呵……
正暗自比較煉丹和煮飯有什麽不同之處,卻見陸纖柔突然“唰”地一下抽=出手中從不離身的長劍,淡漠的神色一變,平靜的眼底仿佛打破的琉璃,流轉着灼人的光輝,好似成了另一個人。
——嚯!好強大的氣場啊!
童彤看得一呆,竟然不自覺将她與某個中毒昏迷的家夥比較起來:6師妹其實也有點面癱的嫌疑唉!一個大面癱,一個小面癱……單論五官的話,還是大面癱更漂亮哇!
暗暗點頭,童彤看了一眼沒什麽動靜的蘇岩,繼續觀察陸纖柔的舉動。
她舞劍時不緊不慢,卻頗有章法,一舉一動都好像暗合着玄妙的數算,無形之中好似連成了不同的符文一般,在童彤凝神想要仔細看時,卻又什麽都看不真切。
她的劍也同她的人一樣,內斂無華,青銅色的劍身像是幾百年前的古董,沉澱着斑駁的回憶,而在她驟然起舞時,那些青銅色的鏽斑卻好似猛地從沉睡中醒來,燃燒成鮮活的赤紅精靈,溫暖卻沒有熾熱到傷人的地步。
童彤呆呆地望着這個被蘇岩評價為劍道造詣極高的6師妹專注地舞起了一套從未見過的劍訣,神色堅毅不失柔和,透出一股子沉穩,教人不自覺地信賴。
随着她一招一式翩翩舞動,爐中的火焰也跟着或明或暗地跳動起來,似在呼應,又似俯領命——而她陸纖柔手中的劍,便是操控丹火的指揮棒!
——好神奇啊!雖然跟薩滿巫師跳大神有點像……
不明覺厲觀望着的童彤默默想着,拜師學習丹道的念頭在心中起伏不定:煉丹師很有前途的!可是自己是跳舞白癡啊……而且圍着丹爐舞劍什麽的,總覺得好神棍的樣子……
正胡思亂想着,卻聽爐中“哐哐”作響,好似有什麽在猛烈地撞擊着爐壁,意圖破壁而出。
再看陸纖柔,神色一凜,舞劍的動作不停反快,好似突然換了一套更為激烈緊湊的劍訣,身形轉換愈來愈快,到最後,快得讓人看不清她的動作,只能勉強捕捉到模糊的殘影。
——真厲害啊!不過轉得這麽猛不會頭暈麽……
怕打擾到對方,硬是壓下了想要為她鼓掌喝彩的念頭,童彤屏氣凝神等待着見證奇跡的那一刻——
終于,過了盞茶的功夫,只見陸纖柔劍勢一收,長袍無風自動,素白的小臉上一派肅穆,猶如完成了一項莊嚴的儀式——左手一掐訣,“叮”地一聲,爐蓋自動掀開,一團白煙彌漫開來,伴着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香——童彤知道,丹成了!
激動地湊上前扒着爐邊探頭望去——三顆青翠欲滴而中心嵌着一點紅印的靈丹靜靜躺着,好似有濃厚的靈氣不斷溢出。
——哇!看上去就很好吃啊!
笑眯眯地用玉瓶裝起,童彤回過頭看了看拄着劍立在一邊,雖面無表情但神色有些疲憊的陸纖柔,又取了一只空玉瓶,倒出一顆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