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我也不想的嘛……可是那把魚骨劍離得那麽遠,你又讓人家回,人家怕沒有機會,只好随手撈了一把,就撈到它了啊……”童彤仍舊是遺憾萬分。
默了一下,蘇岩突然開口道:“劍冢并非只能開一次。”言下之意便是:即使童彤來不及取出那柄看中的魚骨劍,她也可以稍後再為其開啓一次劍冢。
“哈?太好了!蘇師兄求換一把……”眨巴着大眼睛,雙手合十在胸前,癟着嘴可憐兮兮地哀求道——心裏卻有一個小人在驚喜地大呼:啊哈哈我的魚骨劍!不要急!主人馬上就來帶走你!
“可是,你已經選好劍了。”蘇岩對她故作可憐的樣子不為所動,抱着臂涼涼地開口,“你失了再進劍冢的資格……選好劍的人會被禁法屏蔽在外。”蘇岩很滿意童彤聽到這句話之後如喪考妣的表情,斂下嘴角惡劣的弧度,柔和地望着碧色光芒一閃而逝的碧靈劍。
“怎麽會這樣?難道命中注定我與那把帥到掉渣的魚骨劍無緣了麽!”憂傷地遙望着大門緊阖的劍冢,童彤幽幽地感嘆道。
不去理會童彤聲情并茂的表演,蘇岩一言不地拽過她的手腕,攥住她握着碧靈劍的手,毫不留情地用力一劃——“嗷!”在一邊無聊得破壞花花草草的及涯聞聲望去,對于模仿自己聲音卻變調走音的某女飛了一個不屑的白眼。
童彤淚眼婆娑地望着冷着臉把她嬌嫩的爪子往劍上劃的蘇岩——這回是實打實的眼淚,可不是之前那裝模作樣擠出來的——質問和委屈哽在喉間,不知道該先表達哪一種好,于是只能含淚凝視她,希望對方能夠從自己的眼神中讀出複雜的情緒。
可惜她和蘇岩目前還不到這麽默契的份上,所以對于她無聲的控訴,蘇岩只是挑了挑眉,淡淡地安撫道:“不會吸很多血,一小碗就夠了。”
童彤順着她的視線看向那柄卡在腕間不動彈的碧靈劍——現在哪裏還有半分清逸秀美的樣子?整個一浴血魔劍啊!她都要懷疑其實這把劍不是翡翠做的而是用瑪瑙做的吧?
還有啊!蘇岩童鞋啊!你們這兒的小碗是不是得這麽大呀?——童彤在心裏雙手畫弧比了一個大大的圈——這不是碗啊!我們天朝人管它叫缸啊!司馬光砸缸的缸啊!
科學家說一個人最多只能放一臉盆血啊!放多了會死的啊!就算姨媽也沒有帶走過我這麽多血呀……
一直到童彤覺得眼前出現了雪花,就連咆哮都沒了力氣時,蘇岩才把通體變紅的碧靈劍拿開,對着童彤一臉認真地說道:“認主結束,它是你的劍了。”
回答她的是“哐啷”一聲寶劍落地,以及軟倒進她懷裏的身影。
身手矯健的蘇岩不假思索地轉開了身子,小心地護住胸口的位置,警惕地看向童彤——美目微眯,眸似寒霜,冷冷地審視着意圖不軌的嫌疑人——随即又倏然睜大,驚訝地望着沒有依托而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少女。
“嘭——”聽這聲兒就知道摔得不輕。
“哎呦……”這聲虛弱的痛呼是童彤昏迷前出的最後的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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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七子
風和日麗,春光燦爛,正是一年少有的黃道吉日啊!
——什麽?你問黃道吉日跟天氣好有什麽關系?那關系可大了去了……
咳咳,丁叮清了清嗓子,一巴掌拍在身後睜着天真爛漫的大眼睛渴望答案的青衣小童後腦勺,義正言辭地訓斥道:“師父說是就是,哪兒來那麽多為什麽?你又不是十萬個為什麽!”
青衣小弟子在丁叮惡狠狠的目光下委委屈屈地轉過頭,将剛到嘴邊的“十萬個為什麽又是什麽”咽了回去。
鎮住了喋喋不休的小弟子——丁叮認為“欺負”兩個字不應該用在方才的情況,“教育”才更準确!——沒錯,他只是以師兄的身份對師弟傳授尊師重道、不求甚解的精髓,才不是自己不清楚也懶得回答呢!
視線又調回來,掃過兩側黑壓壓的人群,掃過迎風獵獵的旌旗,掃過威風八面的高臺……定在紅毯盡頭太師椅上端雅微笑的女子身上,臉上的不耐煩變成了欣賞的淺笑——本少爺的美人師父還是一如既往的有氣質啊!
瞥過站在掌門斜後側的一襲玄衣,丁叮不禁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個大冰山抱着劍冷着臉簡直就像個黑社會打手!一天到晚穿得像要去奔喪到底是要鬧哪樣啦!不知道這樣會影響到美人師父的仙氣嘛……
沒好氣地轉開眼,目光終于落在了正主身上。
今天的童彤顯得很不一般。
長長的頭一絲不茍地梳起,将那張娃娃臉襯得幾分成熟,白色的錦袍纖塵不染,讓她多了一絲飄渺。面色嚴肅,竟與臺上蘇岩大同小異,教丁叮看得一愣。
而此時此刻,跪坐在衆人眼前的高臺之上聆聽禱告的童彤心中,卻遠沒有面上看起來的那麽平靜。
她想不明白,怎麽才這麽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自己就從普通的青衣弟子一躍成為了掌門旗下的白衣親傳,更是因為某人的一句“讒言”直接空降為了嫡傳的第七人——現下這場萬衆矚目猶如天皇巨星開演唱會的拜師大典就是為了自己舉辦。
三個月前,蘇岩受丁叮所托帶自己去劍冢尋劍。挑來挑去,沒拿到心儀的魚骨劍,倒是陰差陽錯抽了一把虛有其表的碧靈劍——至少自己是這麽看的。
沒想到那把“必靈劍”看着秀氣,實則兇悍,一個認主儀式幾乎要把自己吸成了人幹!
多虧了神通廣大的蘇岩師兄在她因失血過多昏厥過去之際喂了一顆包治百病的還朱丹,還用真元替自己疏導,這才免于氣血虧損卧床休整的結果。
後來更是因禍得福,順着她的引導體悟了真氣的走向,隐隐打開了穴竅,有了引氣入體的苗頭。
接下來的日子,在苑瓊霜的逼迫之下,通過夜以繼日不眠不休的打坐修煉,竟然在短短三個月之內成功破障,達到了煉氣之境!
粗略一算,童彤這個三系靈根的修煉廢柴居然只花了不到五個月的時間就到了煉氣期,比那些天資卓絕的潛力弟子也是不遑多讓,怎能不教人刮目相看?
除了替她洗髓伐脈助她一臂之力的苑瓊霜,怕是誰都不會想到——包括童彤本人。
當丁叮帶着一臉與有榮焉的興奮勁兒沖進九寒宮中向葉知秋彙報時,連一向從容淡定的葉掌門也不由詫異地坐直了身子,仔細詢問起來龍去脈。
沒想到一時興起答應了丁叮的約定,那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小丫頭真的辦到了!
葉知秋忽然對她有了興趣,轉問身邊默然不語的蘇岩:“岩兒,你覺得那個小家夥怎麽樣?”
“……”蘇岩借着抿茶的姿勢掩去了嘴角的一絲無奈,撇開眼并不回答。
葉知秋溫柔地笑笑,似是習慣了愛徒的冷漠,更是被她百年難得一見的別扭樣子勾起了興趣,兀自轉過頭對着丁叮笑言:“看來岩兒挺喜歡那小家夥的。”
“那是相當的喜歡!”丁叮察覺出她眼中的一分促狹,忙配合着誇張地說道。
反正有美人師父撐腰本少爺才不怕呢!大不了躲到親親師姐那裏去嘿嘿嘿……心裏的小算盤打得滴溜響,丁叮挺胸擡頭,盡量忽視背上驟然一寒的感覺,眼神卻不敢對上蘇岩。
“既如此,那為師便收她為關門弟子罷。”對着竭力保持臉色冷冰冰但眼神卻有些閃躲的蘇岩俏皮地眨眨眼,葉知秋一改端莊大方的姿态,露出僅在徒弟面前展現的活潑。
“……”蘇岩抿了抿唇,還是不準備開口——自己越是解釋,越是慌亂,這個偶爾壞心眼的師父只會更加得意,所以,還是保持沉默的好——反正,對那個傻姑娘來說,應該是個好消息吧。
于是,在丁叮的撺掇蘇岩的默許之下,葉掌門大袖一揮,定下了秋葉第七子的人選,也為之後崇華的翻天覆地拉開序幕——只是,現下的幾位主人公們是無法預知的。
放在穿越前絕對以為是前一天晚上睡眠不足導致白日做夢的事情,穿越之後居然就這麽自然而然地生了,并且當事人還沒有說不的權利——當然,誰拒絕誰是傻子!
抱上了崇華第一把交椅的大腿啊!多有面子的事兒!
胸無大志的童彤少女頂着一張被底下不知真相的圍觀群衆當作知書達理的蘿莉臉,內心猥瑣的仰天長笑,構建着以後在崇華橫行霸道的美好未來,殊不知風平浪靜的小日子正在與她揮手告別。
“吉時到,祭天地!”站在十來丈的高臺邊上充當司儀的老頭子有着一副與長相背道而馳的尖細嗓音——童彤私底下懷疑是不是因為他這把媲美李蓮英公公的聲音讓他獲得了主持崇華大大小小儀式的資格——大boss就喜歡這種一嗓子能把活人吓死死人吓活的公公音鎮場子,人電視裏不都這麽演!
身着淺杏色衣衫的崇華掌門儀态萬千地走到布置好的祭臺前,點起一柱清香,斂起美目,默念幾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把香插=進香爐中。
童彤正盯着那優雅的背影花癡——叮少說的果然不錯,美人師父真心美啊!又美又有氣質!以後也是我的美人師父了哦呵呵呵……
突然覺得腦海一震,似乎有人傳音,讓她陡地回過神來,卻聽一個冷如翠玉的聲音帶着無奈說道:“別愣着,快上香。”
這聲音,可不就是蘇岩麽?
“哦哦!”一個激靈,就見葉知秋已經退到一側,轉身含笑望着她——而她竟然還在衆目睽睽之下走神,實在是……
臉驟紅,童彤還是保持着嚴肅的神情,謙恭地緩步上前,學着葉知秋的動作焚香祭天。
“呵,小家夥,莫緊張。”轉身的時候,明顯聽到一個溫婉動人的聲音輕笑着說道。
童彤不可置信地睜圓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帶鼓勵的葉知秋,只覺得逆着陽光的女子像是散出漫天的柔光一般神聖溫暖,耳邊似乎響起了《哈利路亞》的歌聲,瞬間治愈了她的忐忑不安。
幾乎是虔誠地點點頭,童彤深吸了一口氣,垂站在她身側,好似沉靜的湖水,輕易不會泛起漣漪。
見狀,葉知秋眸子柔和地彎起,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兩分,更是教人如沐春風。
“禮成,奉茶!”經過一系列繁瑣的祭天拜地告祖師等活動,終于迎來了最激動人心的高=潮,插香叩頭讀宣誓詞到頭暈眼花的童彤聽到司儀的話頓時激動得淚流滿面——拜個師她容易麽!
一撩衣擺跪在地上——心裏腹诽着怎麽都不給個蒲團什麽的!白衣服容易髒!很難洗的啊——面上卻是謙卑的孺慕之情:“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靜距離看,美人師父保養得好好,肌膚吹彈可破,就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比自己這個風吹日曬的老菜幹不知道水嫩多少倍!好羨慕啊!趕明兒一定要問問有什麽秘訣沒有!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葉知秋接過她遞來的茶盞,輕抿一口,把茶盞遞給一邊的青衣弟子,從袖口裏取出一只紫色的乾坤袋放進她手中,溫言笑道:“為師的見面禮,希望你會喜歡。”
捧着那只一看就非凡品的乾坤袋,童彤笑得見牙不見眼,只覺得美人師父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經比女神還要崇高了。
拜師大典結束,童彤正式成為了崇華派秋葉峰上的第七位嫡傳弟子,也是掌門宣布的關門弟子。
一時間,以童彤少女的畫像為藍本的飛镖靶子以及巫蠱娃娃上升為當季地下黑市交易裏最熱門的産品,一舉擠開了丁叮童鞋霸占了二十多年的寶座,榮獲整個崇華派最遭人妒忌的排行榜榜。
14心湖皺
待得烏壓壓一大片觀禮的弟子散去後,童彤看向但笑不語的葉知秋,等待最高領導的下一步指示。
從她亮晶晶的眼神中看出了某種渴望,葉知秋安撫地微笑:“小家夥,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秋葉峰最小的嫡系弟子了,理應搬到主峰上住……在青雲院有什麽東西需要帶的,為師派人幫你取來。”
“不不不,不必了……沒什麽需要帶的,咱們這就走吧!”童彤忙不疊擺手,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似是迫不及待要去主峰安家落戶——只有她自己知道,對于費盡心思打理完善的雲隐居以及落在那裏的一小瓶薄荷糖是多麽不舍!
可是,前日晚上苑瓊霜扼着她的脖子一臉陰鸷地威脅自己的模樣始終揮之不去,教她不得不灑淚揮別那點來之不易的存貨——早知道要便宜苑瓊霜,還不如當初痛痛快快地吃完,哪需要這麽省吃儉用!可惡!
……到時候千萬記得要去把那一片薄荷葉都移植過來!
“不要把薄荷糖的事告訴別人,更不要輕易提起是本座幫你洗髓伐脈,包括雲隐居裏的一切最好給我爛在肚子裏,知道麽?”苑瓊霜的臉上是一貫的冷漠,就連放狠話也是一板一眼沒什麽波瀾,若不是脖子上那纖細卻有力的手掌,童彤幾乎生不起半點害怕的念頭。
雖然很莫名苑瓊霜的要求,但她并不準備拒絕——誰讓對方是自己的大恩人呢!
不管怎麽說,苑長老幫她突破了煉氣之境,如果沒有那倚疊如山的靈藥,恐怕自己根本就沒有機會成為掌門的弟子——也許終有一天,會在漫長的修真路上,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裏銷聲匿跡。
哪怕她對自己有什麽要求,甚至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但至少在這一刻,自己看不出一絲被害的兆頭,所以從心底裏感激她的幫助。
為了不讓葉知秋起疑,索性不讓她的人再去雲隐居,少些接觸,也就不會露出馬腳了。
——天真的童彤想當然的以自己普通的思維模式去衡量別人,卻沒有意識到以她從高中起數學就沒有及格過的邏輯能力,如何同這些活過了幾千年悠悠歲月的老妖精比拟?
既看不穿苑瓊霜欲擒故縱的手段,更識不破葉知秋半真半假的試探,在兩人不動聲色的較量中依舊被蒙在鼓裏。
“那便走吧。為師帶你見見幾位師兄師姐。”葉知秋也不多說什麽,笑柔似水,一揮袖召出一把寶劍,看得童彤眼前一亮——與她溫婉可親的形象大相徑庭,葉知秋的本命劍竟是一把通體沉暗如墨的寬背大劍!
所謂重劍無鋒,大巧不工,說的正是這樣一把劍。
難以想象,與高潔如蓮、淡雅如菊的崇華掌門葉知秋心身相系的,是這仿佛蘊含了無盡殺伐之氣的大劍。
若說這把劍的主人是一位魔門大修,那倒也罷了,可是放在葉知秋身上,便是教人難以置信。
好在,葉知秋聲名在外,好評如潮,有着淘x網銷量最高的産品也刷不到的聲望值,不知情的,或一竅不通,或不敢置喙;就算是知情人,也是三緘其口,諱莫如深,所以,大凡不願與崇華交惡的門派和散修,都不會對葉掌門的劍有什麽微詞。
倒是第一次見到的童彤,因着三分小孩兒心性,不知天高地厚的傻氣,又覺着葉知秋是個随和溫柔的師父,于是大大咧咧地問道:“師父,你的劍好特別啊!黑漆漆的跟你氣質相去好遠……”
她沒有說出口:從葉知秋剛把劍召出來起,自己就覺得碧靈劍有一絲異動,似是忌憚,又似是憂懼,總之,連帶着她這個心神休戚相關的主人也覺出了幾分不适。
“是麽?”葉知秋聞言只是笑,撫着劍身的動作像是在照顧情人一般,“為師倒是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更合心意的劍了……此劍名——不殺。”
“哦。”童彤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這名字很有仁義之風呢!
不愧是美人師父的本命劍!看起來其貌不揚,其實深藏不露……這才是高手典範啊!受教了!
葉知秋沒有說的是,此劍全名為——降者不殺——若不是第一時間投降的敵人,早就成了劍下亡魂,可說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這沖天的煞氣,便是整個修真界,也無劍能出其右。
看着童彤滿眼崇拜的樣子,蘇岩心中搖了搖頭,淡淡撇開眼。
“上來吧。”在葉知秋的示意下,童彤小心地跨前一步,想要踏上這把大劍——只是每靠近一步都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壓力一般,好像被一只無形之手攥住了心髒,教她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不信邪似得向前一步,窒息之感愈甚,稍稍後退一步,壓力驟減,童彤苦着臉繼續後退,直到離那把通體黝黑泛着光澤的大劍一丈之距堪堪與蘇岩并排時,才覺得渾身輕松。
輕籲了一口氣,童彤對上葉知秋略帶不解的美目,尴尬地咧開嘴笑笑:“呃……我、弟子還是勞煩大師兄比較好……他的劍聽話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說到後來,已是語無倫次,不知道從自己嘴裏吐出了什麽理由,竟讓端方的葉知秋眼中劃過一絲揶揄——卻是對着自己身邊冷然不語的蘇岩。
只知道以傻笑作掩飾的童彤心裏好像有十五只水桶打水似得七上八下,若不是葉知秋嘴角笑意不減,蘇岩默不作聲,她都忍不住要在這莫名其妙的氣氛之中落荒而逃了。
終于,只聽葉知秋輕笑着說道:“那好吧。”
腳尖輕點,仙姿清卓地躍上了大劍,好似有龍吟虎嘯之響,那黑色大劍拔地飛馳,一個眨眼間便消失在眼前。
童彤捋平了被劍風刮亂的頭,轉過臉讪笑着看向蘇岩,卻見她也已召出了自己朱紅色的長劍,回眸看來,溫和中帶着一分慨然的眼神讓她不由一呆,然後不待對方提醒,自己便福至心靈地回了神,樂颠颠地邁着小碎步跳上了這把赤色流轉的寶劍。
果然還是這把劍跟自己氣場比較合得來啊!就連碧靈那貨也安份了下來,甚至有幾分愉悅的情緒傳遞過來。
小心控制着身形的童彤看了看身前專心禦劍的蘇岩,咬了咬唇,還是猶猶豫豫地問道:“大、大師兄,你這把劍叫什麽名字呀?”
其實她想問的是:你不覺得你這把劍跟我的碧靈染血時好像麽?
蘇岩雙手負在背後,聞言只是一愣,并沒有回頭,在童彤以為她不願回答而耷拉下腦袋時,低聲回道:“長虹。”
雖然呼嘯過耳邊的罡風削弱了聽力,這兩個清雅的音節卻準确無誤地鑽進了她的耳朵,讓她開心地擡起頭來,對着蘇岩削瘦而挺拔的背影勾了勾唇:“很棒的名字呢!”
長虹,碧靈,……中學裏是不是有一個典故叫苌弘化碧來着?
童彤捂着臉偷偷地想,一紅一綠好像蠻搭的耶?情侶劍什麽的……嘤嘤嘤!自己在想什麽呢?打住,趕緊打住!
狠狠心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童彤淚眼汪汪地将自己的臆想抹去,随着平穩下降的大劍看向腳下秀麗奇偉的山峰。
上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還是在昏迷的情況下,所以在她印象裏,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座崇華的主峰。
秋葉峰的景致雖美,卻與其他山峰大同小異。吸引她的,還是眼前玉欄朱楯金碧相輝的九寒宮。
二十一世紀的時候,童彤并沒有機會親自到古代宮殿遺跡去參觀,但從不少影視作品裏還是能夠了解到大概——可眼前這座宮殿帶給她的震撼已非言語能夠形容——那不是現世的人力能夠打造出的珍品。
若不是顧忌到門口立着一排俯恭迎的青衣弟子,童彤真想撲上去摸一摸這就連門牆都美輪美奂的宮殿。
想着自己身上的一身白衣,童彤挺着不甚起眼的胸脯,亦步亦趨地跟着蘇岩經過那一排弟子,目不斜視地走進殿門。
繞過一座疑似漢白玉雕鑄的百鳥朝凰屏,順着長長的朱紅金漆廊檐直走,來到一間雙門大敞的廳堂之中。
此時,堂上端坐着的葉知秋正微笑着看向兩人,其餘幾人,除了末尾望向某處呆的丁叮,均是童彤沒有見過的生面孔。
“小七,過來。”葉知秋沖她招了招手。
小七?叫我麽?
童彤茫然地看過去,突然明白了——秋葉嫡系共七人,而自己,正是這第七人。
按着順序,叫小七也沒錯……不過,很好奇排行第三的是誰呢!
童彤乖巧地走上前去,一邊惡劣地想着。
葉知秋一手搭在太師椅的扶手上,一手虛指着廳堂裏站着的幾人,柔聲介紹道:“岩兒和丁叮想必你很熟悉,便不再介紹了……那是你五師兄,莫子明。”一個非常英俊的年輕男子,只是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四師兄,晏子楚。”長身玉立的男子有着一股子書卷氣,目光低垂,不像五師兄那般直直看來,透着些迂腐酸氣,童彤腦海裏得出了三個字的結論——書呆子。
“那是你三師兄,秦子期。”相貌端正,神态溫和,一看就是大叔大媽們會喜歡的好女婿類型,沒想到序號小三長了一副良人的面孔哎……童彤禮貌地颔,心裏的想法卻與面上甜美的笑容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這個,是你的二師姐,何辜。”瑩瑩玉手又一指,順着看去,竟是一個身着素色裙裝的俊秀……女子?
好吧,也許這麽說有些無禮——這個二師姐的身高真是讓人汗顏啊!目測得有一米八了!俯視一米六的童彤毫無壓力,就連蘇岩好像也需要擡頭才能對上她的眼睛呢!
但是不可否認,這位師姐長得雖不是花容月貌,卻也清麗動人——柳葉彎眉,瓊鼻檀口,身上沉靜婉約的氣質更是與美人師父有幾分相似,的确稱得上是翩翩佳人。
盡量忽略這個二師姐帶給她奇怪的感覺,童彤對着她友好地笑笑,她也淺笑着回禮——童彤覺得那種奇怪的感覺更甚了!卻是怎麽也說不清道不明。
不過很快,她的注意就被丁叮拉去了——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好教自己能夠暈過去不至于面對這麽令人無語的一幕,抑或是能夠一巴掌扇在丁叮臉上打得他清醒一些好教他別再丢她們天朝人的臉——拜托啊叮少!快收起你那一臉豬哥相吧!這是幾百年沒見過妹子還是春天到了呀!這麽盯着人家姑娘家誰受得了啊!
無奈地搖搖頭,收回放在丁叮身上的視線,卻對上蘇岩的眸子——幽如墨潭的瞳深邃得好似能吸取人的魂魄。
盡管細微,但那眉峰微蹙的表情還是被童彤盡收眼底——為什麽要皺眉?
又為什麽,自己也會跟着心尖一顫,有種不顧一切想要撫平那褶皺的心情呢?
童彤眼中浮起了迷茫。
15我教你
“小六和小七年歲尚輕,經驗不足,底子也薄,你們五個作為師兄師姐要好好照拂才是。”葉知秋吩咐完幾個徒弟後便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回她的寝殿了。
——身為崇華的掌門,葉知秋在處理完門派事務後都會呆在九寒宮的寝殿之中修煉,若非她主動傳召,是不允許弟子擅入的——就連一向寵愛到幾乎有求必應的蘇岩也不例外。
領命的五人商量了一下,便決定按以往的規矩來。
一般來說,都是由排行第三的秦子期負責教導秋葉峰的小白衣們劍法,排行第四的晏子楚負責術法,而老五莫子明則是執法弟子——跳脫不羁又愛整人的性子在懲治犯戒的弟子時可謂花樣百出,同時又是點到即止賞罰分明,這也讓葉知秋非常放心地将執法的大任交予他。
至于在修真界的青年才俊裏聲名赫赫的大師兄蘇岩和暗地裏仰慕者頗多的二師姐何辜,卻相對自由的多——引用一句小弟子們私底下的笑言:前者慣于惹事生非,後者常常閉門謝客,一個張揚得萬衆矚目,一個低調得無人願惹,這兩人反差之大,何不結成道侶,也可成就一段佳話?
當然也只是在漫長的修煉途中借以纾解的一個頑笑罷了,若是敢在當事人面前提起,那可是自讨苦吃,自尋死路了!
得了師父的口谕,教習小白衣們的秦子期不由覺得幾分頭大——丁叮也就算了,即使當初進境慢了些,二十年的磨煉讓他在修真的道上漸入佳境,隐隐有了築基之勢,修為低也只是一時的——可這新加入的小七卻是個燙手的山芋。
青雲院的傳聞他早已聽說,也知道僅憑五個月便煉氣成功的童彤資質不佳,勝在有貴人相助,對于她天真爛漫的性格也是喜愛——修煉至今,已經很少能碰見心思單純的人了,丁叮算一個,而她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說實話,這樣的性子,在競争激烈的崇華,極有可能被人啃得連渣都不剩……看起來,小七這孩子,還不明白她現在的處境啊!
好好先生秦子期強忍住撫額的沖動,看向眼前一排白衣弟子的眼神溫和而平靜,只有轉到最後一個袖口繡着金絲秋葉紋的少女時劃過了一抹深切的擔憂。
——只有嫡系的弟子才有資格在袖口紋上本峰的标志。
今天是童彤次在秋葉峰的武場上亮相——攥着碧光湛湛顯得比她還要興奮百倍的碧靈劍站在一群白衣翩然的弟子之中,除了那柄寶劍之外,沒有半點出彩的地方。
若論長相,童彤在現代也算得上是人見人誇的小美女一枚,但是放到人傑地靈的崇華,特別是群英聚集的秋葉峰,在一幹靈氣滌蕩後清逸絕倫的修士面前,只能算清秀而已。
再說修為,恐怕是秋葉峰中墊底的存在了——作為崇華主峰,秋葉峰的門檻之高,就連普通掃灑的青衣弟子也是築基期的——你問灰衣弟子?很遺憾,灰衣弟子還沒有資格上秋葉峰。
試問,無論內在還是外在看起來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童彤少女,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霸占了秋葉峰的嫡系位置并且将這扇康莊大道的門給堵死了——這得拉來多少仇恨值啊!
這也就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麽平日裏謙遜有禮的衆白衣在見到這個橫空出世的小師姐時眼中熊熊燃燒的羨慕嫉妒恨了——誰能不恨?
更何況這個懵懂無知的小師姐空有一把靈氣四溢的寶劍,卻配了一手慘不忍睹的劍術和令人糟心的悟性。
——指哪兒呢?這招“皓月當空”是讓你往上刺,不是讓你往邊上人臀部紮!
——哎呦!小師姐,我求您了邊上去點成麽?這是您第五次踩到在下的腳背了!
——救命!我的頭!啊啊啊我跟你拼了!還我烏黑亮麗的秀啊……嗚嗚嗚……
童彤将劍背在身後,一臉無措地看着雙手雙腳都被其他白衣拽住卻還死命掙紮着要撲将上來的女子——被削去了大半的秀參差不齊,猙獰的臉色将原本秀美的五官破壞殆盡,好似地獄爬出的索魂女鬼一般——教人難與幾刻之前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聯系到一起。
“對、對不起……”童彤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唯唯諾諾地道歉,心中忐忑:完了完了,把人家頭毀了……古人不是常說什麽身體膚受之父母,毀傷不得嗎?她會不會被拖去剃光頭理賠啊!不要啊……
自己又不是故意的,誰叫她剛才靠那麽近?而且似乎是她在自己練劍的時候湊過來的啊……自己只是條件反射擋了一下嘛……不過,那個型其實蠻好看的,以前雜志上有看到過,洗剪吹經典造型,做一次幾百塊呢?她們這些人什麽審美嘛……
自戀地吹捧了一下自己無師自通的理技術,童彤繼續點頭哈腰地賠禮道歉,一邊不着痕跡地後退,生怕這些小白衣一個沒拉住,誤傷到自己就不好了……
也因此,她錯過了這些人臉上或猜忌或驚怒的表情,更錯過了被削的女子眼中的怨毒。
她沒有看到,不代表別人不知道,教習秦子期就将這些人的神色盡收眼底,雖然心裏有數,卻不準備出手。
一邊是潛力無限天資聰穎的明日之星,一邊是插科打诨不學無術的空降廢柴,而且是一群對一個,站在哪一邊,本就無需考慮。
哪怕是掌門欽定的最後一個嫡系,也并不代表就能成為無上特權階級。
——即使他看見了那些小白衣故意靠近伺機而動的意圖,洞悉了他們無事生非要給童彤一個下馬威的心思,他仍是選擇了袖手旁觀。
他清楚的知道,這個孩子并不适合待在修真界,若是得不到庇護,她在崇華根本活不過一天。
如果這點小挫折可以讓她明白過來,那他秦子期不介意做這個惡人。
“好了,都散開各自練劍去,榮妙音,你先回去休息吧。”秦子期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上前擋住了童彤的身形,溫和可親的臉上有幾分嚴肅,教那還待作的女子只好不甘不願地離開了。
童、彤!走着瞧!我不會放過你的!她恨恨地瞪了一眼從秦子期背後探出頭偷看的童彤,渾身冒出的黑氣好像看見小燕子的容嬷嬷,教童彤害怕得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