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稍稍湊近了一些,快要貼上對方的鼻尖——從這個距離能夠清楚地數出她鼻翼兩側幾粒微不可見的小雀斑——再次說道:“麻煩你,我想……”
依舊沒反應。
童彤默默地直起了腰,眼角的餘光掃到周圍一圈自以為隐藏得很好的窺伺的視線,或幸災樂禍,或不屑一顧,頭腦一熱,氣沉丹田,對着那人大喊聲喝道:“我問你話你怎麽不回答難道你聾了嗎——”最後一個音節一直拖了将近四個八拍,生生震散了天邊的大片祥雲,震塌了幾座不穩的山峰,震傻了幾窩智商捉急的靈鳥——更是震得眼前沒反應的人忽的睜開了雙目,又驚又怒地瞪着她。
“本座沒聾……”被童彤驚醒的人是一位仙子,長得不算出挑,只是五官猶如雕刻般端正,看上去是個刻板的人。童彤找上她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對方沒有第一時間逃的遠遠的,也不是她不驕不躁故作高深的端坐,而是她身上與衆不同的深紫色外衫。
她記得叮少提到過,崇華派裏要分清這人是不是有背景,只要看他/她穿衣服的色兒就知道了——萬綠叢中一點紫,能不顯眼麽?
當然,天真少女童彤沒有想到的是,往往一個人的地位與她的傲嬌程度是成正比的。她挑上的人來頭越大,攻略的難度自然也就越大。
那紫袍女子五官平平,眼睛卻極美,像是兩丸黑水晶裏嵌了無數顆星子,光輝熠熠,扣人心弦。
她面無表情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臉,将童彤噴出來的口水擦去,壓抑着怒氣問道:“爾是何人?竟敢冒犯本座,還不報上名來!”
被她陡然釋放的氣勢吓得一凜,童彤後退一大步,臉上自然而然地堆滿了傻笑:“前、前輩你好!我是新來的弟子童彤,是院長讓我來校場報道的!可是早上我迷路了,找了好久才到這裏……嘿、嘿嘿嘿……”邊說着,邊不好意思地拽着衣角,一副我很嬌羞我很乖巧的樣子。
“哦,你就是那個童彤啊……”那女子聽罷,怒氣稍斂,只是臉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本座乃是崇華第二代傳功長老,苑瓊霜,負責傳授鍛體術。”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擺,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童彤——那眼神,讓人不由得聯想到裏對着新來的妹子待價而沽的老鸨——眉頭微微蹙起:“在本座手下,遲到是不允許的!念在你是初犯,那便從輕落吧。”
她招招手,後面立即有一個高大威猛的男弟子上前一步,童彤的眼神立刻黏在人家寬袍大袖也遮掩不住的健美身材上——嗬!那胸肌,比她罩杯還大!那手臂,比她大腿還粗!
正當她對着那隐藏在衣袍中的六塊腹肌想入非非時,只聽“哐當”一聲悶響,那位健美先森把一只石墩抛起,任由那比童彤腦袋大上三倍的石墩擦着她的鼻尖,撩過她的幾縷流海,在地上重重地砸出一個深坑。
“嘶——”就差那麽零點幾厘米,那石墩就要跟她的小身板來個親密接觸了呀!
童彤覺得渾身的汗毛都像通了電流般根根直立。
“先提着它走十個來回。”童彤吞了一口唾沫,看了看那大石墩,再看了看沒什麽表情的苑瓊霜,伸出一根纖纖玉指哆哆嗦嗦地指了指自己——對方不耐煩地點點頭,打碎了她最後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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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抽搐地走到那石墩邊上,俯身抓住背上的把手,深吸一口氣,提!
石墩——紋絲不動。
童彤的小臉憋得通紅,羞的。
她偷偷瞄了一眼苑瓊霜,很好,還是一副冰山死人臉,看不出什麽表情,倒是她身後的幾個看熱鬧的弟子,特別是那個童彤覺得身材很棒的健美先森,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讓她有了一種一拳揍上去的沖動!
哼,笑什麽笑啊!一看就是胸大無腦的典範,連腦子裏都只有肌肉的笨蛋!修真要的是道骨仙風,儒雅氣質啊!那麽一身肌肉是要把衣服撐爆還是要怎樣啊!笨蛋笨蛋笨蛋!
她剛才是腦袋被門夾了才會覺得這家夥不錯咧……
被這麽明裏暗裏的嘲笑,童彤不服輸的倔強性子上來了,也不管什麽淑女儀态,撸起袖子,鼓足了力氣又提了一次——這一次可是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
好歹是将那巨大的石墩提了起來——差不多到她腳踝處。
她正要向苑瓊霜邀功,脖子艱難地轉過去,嘴巴還沒張開,就聽那女人無所謂地說了一句:“嗯,現在,提着它走到那棵樹下面。”
順着她的眼神,童彤又艱難地将脖子轉回去,終于看到了她示意的目标物——在這一片空曠開闊的校場之外一千多米的地方,孤零零地立着一棵參天大樹,随着風微微搖擺着樹枝,好似在和童彤友好地打招呼。
“咚——”、“噗通——”,第一聲是石墩脫手落在地上的聲音,第二聲則是童彤被苑瓊霜那句話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單是将這石墩提起就要了她半條命,竟然還要提着它走那麽遠的路?
天啊,來道雷劈死她吧!
或者,劈死苑瓊霜也行!
在童彤用整個生命提溜着那死沉死沉的石墩以秒五微米向前挪動時,又聽到苑瓊霜那毫無起伏平仄的聲音慢悠悠地飄來:“別忘了,十個來回。”
童彤本就無力的手一抖,差點讓那石墩砸腳背上,心中有個小人在咆哮:同樣是冰山面癱臉為毛蘇岩就是比這女人順眼一萬倍啊一萬倍!絕對不是她以貌取人啊!神馬傳功長老啊還自稱本座!她從小到大就只聽過一個人自稱本座還霸氣側露得毫無違和感!那個人就是東方不敗!
布置完任務,大概是覺得被童彤的唾液洗刷了一遍有些難以忍受,苑瓊霜苑長老甩甩袖子去打理個人衛生了,留下一個被童彤讨厭了的健美先森做監督。
那個有着一口大白牙但是笑得賤兮兮的男人不知又從哪裏變出了一個比童彤手中大兩倍的石墩,舉重若輕地掂了兩下,然後左右手交替抛着玩,像是雜技演員在抛小皮球一樣。
勻出了百分之一的力氣翻了個白眼,童彤決定無視他。
就在她花了比九牛二虎之力更多一牛八虎湊成雙十之數的努力,離那夢之彼端稍稍近了兩三米時,一個小鼻子小眼睛長得獐頭鼠目看着就跟好人不着邊的男人佝偻着背脊,搓着雙手,踮着小碎步跟在童彤身邊,谄媚地笑道:“童師妹,聽說你跟蘇師兄很熟哦?”
童彤并不是不想理他——她自認還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只是她實在沒有餘力去回答他的問題,甚至是轉動眼珠子去瞥他一眼。
這男子也算有點眼色,手并成劍指,指着那石墩,掐了一個訣,口中喃喃叨念,童彤只聽懂了一個字:“起!”
神奇的事生了!童彤覺得手中的重量猛地一輕,放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替她舉起了那石墩。
“哇噻!老兄你好棒啊!”驚喜之下,童彤不忘趁此機會一溜煙小跑往目的地奔去,以減輕負擔。
“嘿嘿,哪裏哪裏……”那男子見狀也機靈地跟着一路小跑,雖是笑容滿面,但面色卻有一點點蒼白,“童師妹過獎了!其實為兄對蘇師兄仰慕已久,希望童師妹可以替為兄引薦一下……”他話還沒說完,手中的靈力一滞,童彤手上的石墩又恢複了勒斷她手臂的重量。
童彤又沒有餘力和心思去聽他說話了。
那男子失落地離開了。
沒多久,童彤感覺身邊又來了一個女子——如果這個噴着濃烈得能夠熏死方圓百米內所有昆蟲的烈性香水的人是一個漢子,那他的內心也必然住着一朵憂郁的女紙——讓她鼻子癢,連打了兩個噴嚏,差點将那石墩脫手甩出去。
然而她的杯具遠不止如此,那女子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邊,一連串語言攻擊就像毒汁一樣不要命地往她身上噴,殺傷力比那烈性香水更甚三分!
童彤又勻了百分之一的精力去聽,總結一下,那女子颠來倒去幾句話,大致意思就是警告自己:蘇岩那麽高貴那麽冷豔那麽美好那麽純潔,那種極品男盆友人選像自己這種矮窮矬女x絲就不要妄圖染指了!否則自己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諸如此類的……
最可惡的是,她一邊說還一邊掐訣,在童彤滿心以為對方是為她減輕重量,于是在心中寬慰自己:如果被罵一頓就可以省力一段路那自己絕對忍氣吞聲沒有一句怨言之後,突然覺得手中的石墩又沉了幾個噸位,好像壓上了一頭大象!
收勢不及,那石墩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而拎着那石墩的童彤也随之累趴了腰,有進氣沒出氣了。
見她這般凄慘的模樣,那施暗手的女弟子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再做什麽手腳,撂下幾句反派慣用的狠話,虛張聲勢一番,急匆匆地走了。
留下童彤撲倒在石墩上撫着老腰咬着衣袖無語凝咽:藍顏禍水,無妄之災……都是及涯惹得禍!她是無辜的好麽?感覺再也不會愛了……
兩個時辰一晃而過,提着大石墩的童彤離那棵樹還有三分之一的距離。
她極目遠眺,見那健美先森已經靠在自己的石墩上打起了盹,索性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偷起了懶,心裏将苑瓊霜叨念了千百遍。
突然眼前一晃,一身紫袍翩然而現,吓得她措手不及。
“誰準你休息的?”清洌的女聲如刀劍相交,帶着一種金屬質感的冰冷,讓她覺出了一絲危險。
8傍師兄
“啊哈哈……歐巴桑你來啦……我絕對沒有偷懶!我只是在通過接觸地面測算距離和最佳路線而已啊哈哈……”指揮着疲憊猶如灌鉛的雙腿從地上爬起,童彤挂着天真的笑看向面無表情的苑瓊霜,給自己找着借口。
看得出來她去換了一身衣服,依舊是紫色,但比之前要素雅一些,沒有太多繁複的花紋,只在對襟處用金線勾了一對祥鳥,添了幾分高貴的氣質——身為圖盲的童彤當然叫不出這兩只鳥兒的名字。
“歐巴桑是何人?”沒有再揪着她偷懶的事不放,苑長老的關注點明顯落在了奇怪的地方。
“歐巴桑當然就是你啊……”童彤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卻在對上苑瓊霜仿佛看透一切的銳利目光中心虛地撇開眼,小聲補充了一句,“嗯,那個……在我們家鄉,歐巴桑是對女子的敬稱,就像稱大儒為先生,稱貌美而有德行的女子就用歐巴桑……”
定定地看了童彤幾眼,在後者被看得直冒冷汗差點破功之前,只聽苑長老冷哼一聲:“油嘴滑舌。”
雖然是批評,但是眼神卻似乎柔和了一些。
童彤跟着傻笑兩聲,心裏卻大呼了一口氣:都說女人喜歡聽好話,看來就連修真的仙子也不例外呀……
偷偷用餘光打量了一番,童彤覺得,其實苑瓊霜長得并不賴——五官非常端正,只是表情很少,基本沒有,身材倒是一等一的好,比以前電視上的模特還要火辣,算不上高挑,但勝在豐腴,□,珠圓玉潤,怎麽也得是d呀……
她估摸着年紀也不大,三十上下吧,這幅冷冰冰的氣質就跟她小學時號稱“滅絕師太”的數學老師如出一脈,總是莫名震懾着她教她不敢放肆——也許是因為缺少愛情的小雨點滋潤麽?
正當童彤腦子裏的小火車徹底偏離軌道時,卻見苑瓊霜伸出兩根纖纖玉指,輕輕巧巧地拎起了地上讓她豁出半條小命的石墩,好像拈起了一跟繡花針一般:“走了幾個來回了?”
“嗯唔……一、一個……”童彤在她不可思議的眼神中顫顫巍巍地豎起一根手指——過分緊張的心情讓她沒有意識到自己豎的是中指——又硬着頭皮加了一句,“還差三分之一……”
嘛嘛說好孩子不能撒謊!童彤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好孩子,但是苑瓊霜突然變得兇惡的眼神讓童彤下意識吞了一口唾沫,質疑起這句話來:總覺得不說實話比較好的樣子……
“兩個時辰,一個都不到,嗯?”不得不說,苑瓊霜用一根手指玩轉石墩的樣子卻是稱得上酷拽狂霸帥,如果不是那石墩被揮舞的虎虎生風,每次都堪堪從她眼前擦過仿佛下一秒就要招呼到她臉上,她一定會不吝贊美地表達自己滔滔不絕的崇敬之情。
但是現在嘛……她只想後退後退再後退,離這個兇殘的歐巴桑越遠越好!
童彤瑟縮着敢怒不敢言:人家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好麽?這麽重的石墩提起來就不錯了……
苑瓊霜似乎能看穿她的腹诽,冷冷地說道:“你以為修真是兒戲麽?沒有吃苦耐勞的大毅力,擯棄一切的大魄力,我奉勸你最好還是放棄這條路!”不等童彤回答又嚴厲地訓斥道,“所謂鍛體術,就是要鍛煉你的體魄,凝固你的神魂,使之能夠協調你的每一條經脈,每一塊骨頭,直至最後打通穴竅,讓真元得以在體內流轉……”
“哦……原來是這樣啊!”童彤點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受教臉,其實在內心拍案反駁:不就是打通任督二脈嗎?那也不至于整天跟個大石墩較勁兒呀!咱就不能學人家來個跑酷什麽的極限運動嗎?又拽又實用……
如此吐槽的童彤少女全然忘記了自己當年五十米測驗從未踩進及格線的光輝歷史——對她來說,不僅酷不起來,連跑不跑得動也是一個問題。
“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如果明日辰時之前完不成十個來回,以後就不要來校場了。”苑瓊霜的語氣淡淡,甚至算得上溫和,聽在她耳中卻猶如死神的宣判,“我可以教菜鳥,但我從不收懦夫。”
說完,也不顧童彤哭喪的小臉,一拂袖便離開了。
待她走後,童彤終于沮喪地癱倒在地,也不顧那是被多少人踩過的底面,就這麽直挺挺地躺着,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擋在眼前,攏住了眼眶中将要溢出的酸澀。
修真,到底是什麽呢?
自己修真,又是為了什麽呢?
她在心裏輕輕問自己。
過了半晌,童彤一下坐起,右手握拳,重重地擊在左掌上,茅塞頓開:“沒錯!修真才不是為了什麽長生不老,得證大道呢!修真,就是為了吃香的喝辣的,橫着走都沒人敢管啊!随心所欲不逾矩,只有修真才可以!”
越說越興奮,甚至霍然而起單手指天,以抒胸臆。
周圍三三兩兩滞留着或看好戲或奉命監督的弟子都用一種看傻瓜的眼神對着她。
卻聽“啪、啪、啪”三聲清脆的擊掌聲傳來,衆人眼前閃現一襲墨色,驚得不知該作何反應。
“随心所欲不逾矩……說得好。”這個聲音,淡然而優雅,不似苑瓊霜那般冷,卻又比她低沉了兩分,委實是好聽得緊。
童彤保持着單手指天的拉風姿勢,直愣愣地轉過頭去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挑起,似乎含着幾分笑意,精致的臉上風輕雲淡,卻讓她感到一陣窘迫,恨不得挖個坑将自己埋了——總好過三番四次在對方面前丢臉。
“呵、呵呵……過獎,過獎了……”她連忙将自己還傻乎乎舉着的爪子收回來,捏了捏燙的耳垂,除了從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實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
“快看,是蘇師兄哎……”
“別推了,我看到了……”
“啊啊啊,他是在看我嗎?快看我的妝怎麽樣?有沒有花?”
“好帥啊……我要暈了!”
圍觀弟子的竊竊私語一字不漏地落入蘇岩的耳中,她卻沒什麽表示,倒是跟在她身後的及涯低低嘶吼了一聲,健壯有力的前蹄扒拉了幾下土地,金色的大眼閃着不懷好意的光芒,看得那些人心裏一顫。
膽小的顧不上形象,撒開腿就跑,沒一會便不見了身影;膽子大的,也不住地後退,力求找到一個安全的距離欣賞偶像或者探聽八卦。
打量了一眼童彤灰頭土臉的樣子,視線在那大石墩上掃過,定在她擦破皮的虎口處,蘇岩從儲物袋裏取出一方小玉瓶遞給她,淡聲說道:“醒神、化瘀。”
愣愣地接過暈着柔光的玉瓶,童彤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劈啪響:這玉瓶看起來好值錢啊!是不是什麽和田玉、羊脂玉之類的呢?管它是什麽品種,肯定不是凡品!
——不過,無功不受祿,何況自己還欠他一個救命之恩一個舉手之勞,再收他的東西,就還不起了哎……想到這兒,熱切的眼神一暗,童彤垂下了腦袋。
不打算探尋她激烈的心理鬥争,收回手後蘇岩略一颔便帶着及涯禦劍而去,走得潇灑至極,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粒塵埃。
只剩下童彤在原地一個人糾結:收?不收?收?不收……要不,還是不收吧,總覺得不能再欠他的了!
——最主要的是,要讓他知道童彤少女是個有骨氣的女孩子!嗯!
打定主意的童彤一擡頭,傻眼了:“人呢?”
如果不是手中的玉瓶,她幾乎以為剛才只是自己的錯覺,蘇岩根本沒有來過。
好吧,現在也不用糾結了,人都走得沒影了。既然如此,那她就勉為其難收下吧。童彤的眼睛完成了月牙,笑得像只偷腥的小貓咪。
拔開玉瓶的軟木塞,倒出一粒藥丸,朱紅色的丹藥圓潤可愛,散出淡淡的清香,教她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吞進嘴裏——入口即化,齒頰留香,比巧克力更加絲滑。藥液瞬間化作一股暖流鑽入四肢百骸,緩解酸痛,就連手掌虎口上的擦傷也以肉眼可見的度愈合……好神奇!
靈機一動,她試探着提起了那石墩,竟然覺得輕松不少!
仙丹啊!
蘇岩你真是個大好人!
童彤把玉瓶捧在懷裏,感動得一塌糊塗:下次見到他一定要好好道謝啊!
這邊廂她把玉瓶牢牢地攥在手中,笑眯眯地提着大石墩一步一颠地往樹那邊走去,那邊廂留守的弟子已圍成一團小聲讨論起來。
“看見沒有,療傷聖品——還朱丹。築基以上弟子每月一瓶的奉例……蘇師兄真是大手筆。”啧啧驚嘆的語氣。
“這算什麽,蘇師兄可是結丹期的弟子,又最得掌門喜愛,奉例自然比一般人多得多,拿來施舍做人情又有什麽打緊?”拈酸嫉妒的語氣。
“那女弟子也真是好運,就這麽榜上了蘇師兄,看來以後可不能輕易與她交惡了……”嘲諷揶揄的語氣。
“哈哈哈哈……”心照不宣地大笑。
童彤不知道在蘇岩給了她一瓶丹藥之後,傳言已經誇大成了什麽樣子,就像她不知道這瓶對于普通弟子可說珍貴,治療內傷補氣養元皆是上品的還朱丹在蘇岩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她只知道服了一顆丹藥之後渾身上下就充滿了力氣,好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樣。
本來難于登天的任務竟然就有了成功的希望,童彤心裏對于蘇岩的感激又多了一分,好感更是水漲船高。
所以,等到第二日辰時到來之前,她終于是提溜着大石墩完成了十個來回,累得軟倒在地上不想動彈分毫——而那瓶還朱丹也徹底空了。
9萬象脈
辰時剛過,一身華麗紫袍的苑瓊霜便在一衆弟子的簇擁下來到校場,視線在毫無形象地倒在地上的童彤身上打了個圈,眉峰微蹙,冷聲問道:“賀東,結果如何?”
賀東便是那個滿身肌肉的健美先森。
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憨笑道:“秉長老,十個來回的确是完成了,不過……”
“不過什麽?”苑瓊霜掃了他一眼,見他欲言又止,加重了語氣,“說!”
賀東連忙将蘇岩給童彤送丹藥的起因經過結果一字不落地彙報,期間添油加醋地插=入了大量自己的想象,并且靈活運用了比喻拟人排比等一系列修辭手法,繪聲繪色地塑造了一個少廉寡恥搏上位的小女子,順帶含沙射影地反映了一下某些**屍位素餐少吃多占的惡劣行徑——這一手不動聲色地告狀加抹黑融合了多種高級語言表達藝術,實在是效果卓絕,一箭雙雕!
不出他所料,聽完他的話,一向以耿直嚴肅,鐵面無私著稱的苑長老一甩衣袖,氣勢洶洶地朝着童彤少女殺了過去。
童彤正閉着眼睛休息,突然覺得周身的溫度驟降,無端漫出一陣寒意,吓得她猛一睜眼,待看清眼前之景,原本的害怕也成了要笑不笑的尴尬——經她的直覺判斷,站到她頭頂處的應該是那個面無表情的歐巴桑,然而她一睜眼看到的的确是一襲紫衣——只不過是被紫衣包裹着的兩處渾圓……
童彤眨了眨眼睛,小臉微紅,側身默默地爬起來,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低頭不語:剛、剛才好像看打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嘶——長老果然霸氣!36d足以傲視群雌!幸好她不是男生,否則歐巴桑可虧大了!
不過,能在這個角度觀察的男人,估計也離死不遠了吧?
童彤自問自答地點點頭,卻聽苑瓊霜冷淡而懷疑地問道:“你跟蘇岩……什麽關系?”
“嗯?什麽什麽關系?沒什麽關系啊……”童彤已經做好回答問題的準備,告訴她自己順利完成任務,沒有辜負上級的信任與栽培,還順便考慮了一下是否需要重點強調自己的堅持與努力,卻沒想到她提了一個這麽不着邊際的問題,于是下意識地回答道。
雖然從童彤清澈懵懂的眼中看不出說謊的痕跡,苑瓊霜還是冷哼一聲,湊進半步,放出了一絲威壓,緊緊盯着她的雙眼:“不要跟本座裝傻!他昨天給了你一瓶丹藥,是也不是?”
“嗯、嗯……”被她的氣勢逼得臉色蒼白,好像身處的空間被瞬間抽走了空氣,将她死死壓縮在原地,呼吸不了且動彈不得。
見她一臉快要昏厥的樣子,苑瓊霜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眼中懊惱一閃而過,連忙收回了氣勢,掩飾地說道:“拿來我看。”
才剛恢複順暢呼吸的童彤聞言卻是臉色一變,雙手背在身後,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要幹什麽?你、你別過來啊!這是送給我的……”
“……”
苑瓊霜覺得自己這麽多年的冷靜就将在這裏毀于一旦——再好的養氣功夫也抵不住這樣的熊孩子——擺出這樣一副強盜侵=犯的樣子是要鬧哪樣啊!
想她堂堂崇華長老,會去搶一個弟子的東西麽?說出去還不要叫人笑掉大牙?
懶得跟她廢話,苑瓊霜半眯起眼,用眼神告訴她:如果再不聽話就別怪自己心狠手辣!
天然系的童彤居然很準确地領悟到了這個殺氣騰騰的眼神背後的含義,衡量了一下敵我雙方的武力值以及小玉瓶和性命的價值,還是妥協了。
撅起嘴,不情不願地伸出背在身後的手,慢吞吞地遞到她跟前。
苑瓊霜很霸氣地一把搶過,拿在手裏把玩了一下,正想說什麽,臉色突然一變,掂着瓶子的手一頓,輕輕搖了搖,側耳聽聽,眉頭皺的更緊,随即打開瓶塞輕嗅一記,然後将瓶底倒過來往外倒——愣是連點渣子都不剩。
她看向童彤的眼神複雜得讓後者不禁倒退了兩步。
“吃完了?”不可思議地問道。
“嗯……”咽了一口唾沫,吶吶地回道。
“昨天一天,一整瓶,全、部、吃、完、了?”苑瓊霜的眼神愈滲人了,像是逮着獵物的母老虎,只要對方輕舉妄動露出破綻便會一躍而起擇人而噬……嘤嘤嘤好恐怖!
童彤咬緊牙關不讓她的後槽牙上下打架,小心翼翼地問道:“怎、怎麽了?”想到什麽她又壯着膽子小小聲地補充:“雖然全靠了這一瓶丹藥才跑完十個來回但是跟人家堅強的意志力也是分不開的嘛……歐巴桑你不要因為這個原因就覺得人家不中用嘛……”
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童彤在心裏搖旗吶喊,加油鼓勁,卻見對方沒了聲息,只是手腕上搭上兩根冰涼的手指,然後透過那一點涼意,又渡來了源源不斷的暖意,讓她很是莫名。想要收回手,卻不敢自說自話地動作,于是偷偷擡頭看去,正對上苑瓊霜緩緩勾起嘴角,吓得她心髒一抽,第一反應就是——完蛋了,笑得這麽詭異是要殺人滅口了麽!不要啊啊啊!
轉身就想逃走,手腳并用死命揮舞,卻被人拽住了衣領,一步也動不了。
“其他人自由修煉……你,跟我來。”不管其餘圍觀的弟子臉上驚訝到驚悚的表情,苑瓊霜好心情地輕勾嘴角,連那雙冰冷的眼中也滿是笑意——她有多久沒有笑過了?
然而被她拽着的童彤卻背對着沒能看到她的表情,只顧着沉浸在自己愈糟糕的猜測之中惴惴不安,膽戰心驚。
苑瓊霜的力氣看着不大,那削瘦的五指卻猶如鋼鉗一樣死死揪着她的衣領,任憑她怎麽扭動掙紮都擺脫不了,只能在衆人或憐憫或怨毒的目送中被拖走。
“唉……”垂頭喪氣地嘆息一聲,最主要還是惋惜那個玉瓶——還沒跟蘇岩師兄好好道謝……順便問問那個玉瓶值多少錢呢!
“開門。”苑瓊霜的聲音讓她從無限的遺憾中回過神來,擡頭一看,咦?這不是她的新宅子雲隐居麽?歐巴桑把她帶到這裏來幹嘛?難道……是為了殺掉她之後一把火燒掉,方便毀屍滅跡麽?
被自己的設想吓得一哆嗦,往兜裏掏玉簡的動作生生停在一半,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去。
“墨跡什麽!”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苑瓊霜嘴角的笑收起,眼神卻依舊溫和帶笑,似乎有什麽喜事。
童彤暗想:能讓南極牌歐巴桑這麽開心,一定是天大的喜事!這麽看,說不定她一高興就不殺我了呢?這麽一想,又放心不少,連忙狗腿地将玉簡呈上,點頭哈腰地笑道:“寒舍簡陋,您請別見怪……”
苑瓊霜的面色突的有些古怪,似乎又變回了那副面無表情的冷樣,童彤敏=感的察覺到了,登時納悶:不知道自己又哪裏惹到她了。
只見她指尖劃過玉簡中央,在門開後率先跨步而入,将玉簡随手抛還給童彤,淡淡的聲音像是浮了一層冰碴子:“這院子以前是我住的。”
言下之意便是:本座住的屋子你竟敢嫌棄它是寒舍?你是皮癢啊還是作死還是不想活了,嗯?
“啊……原來如此!怪不得我一進來就覺得恢弘大氣,蓬荜生輝,從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親切之意!此寶地竟然是長老的舊居,真是蒼天眷顧啊哈哈哈……”掃了一眼經過自己整理修葺總算與鬼宅脫離關系的院子,童彤違心地大聲贊道。
“哼。”苑瓊霜面不改色地直奔裏屋,童彤卻覺得似乎從那聲冷哼中聽出了一分傲嬌的愉悅。
确信她應該不會對自己下毒手,童彤颠颠地跟進了裏屋,就見她已經不客氣地霸在了主座上,便也自覺地坐到了下手,雙腿并攏,雙手貼膝,眼觀鼻鼻觀心,擺出三好學生的端正坐姿。
苑瓊霜手中捧着一盞不知哪兒變出來的茶,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這才開口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就不必去校場修煉鍛體術了……本座會親自指導你的修煉。”
“哎?為什麽?”童彤驚訝得張大了嘴:被歐巴桑一對一輔導咩?可不可以拒絕啊!雖說單獨上課應該對自己有利可是對象是歐巴桑總覺得有一天會被凍死!就算不被凍死按照她喜怒無常的性子也會因為得罪她被玩死吧!怎麽看都不劃算!
——但是,好像沒有拒絕的權力呢。
收到苑瓊霜威脅的視線,童彤沒出息地點點頭:“我的榮幸……那個,我能知道為什麽嗎?”就算死,也讓她死個瞑目吧……
“因為你身上有歸元混沌脈。”苑瓊霜的眼神一亮。
“啥?桂圓馄饨?在哪裏?”童彤聽罷,也是眼睛一亮,嘴角也隐約有點晶瑩。
雖然沒聽過這個品種但感覺很補的樣子,應該會好吃!
苑瓊霜端着茶盞的手一抖,恨不得連着裏面滾燙的茶水都給她扔過去——就知道吃!出息!虧她還覺得碰到一個可造之才!白瞎了這身玄脈!
不生氣不生氣……平複了一下心情,苑瓊霜抿了一口茶,不去看童彤那雙亮晶晶的眼,自顧自說道:“歸元混沌脈是一種脈象,又稱萬象丹脈,是千年、乃至萬年都難得一遇的上等仙基,我崇華的上一代掌門歸鴻子,便是如此。”
“哇偶!聽起來好牛x的樣子!”童彤聽得兩眼放光,膽子也肥了居然扯住了苑瓊霜的袖子充滿希冀地問:“那這個桂圓馄饨加燒麥有什麽用?”是不是修練起來事半功倍一日千裏那種?
她就知道,自己果然是天命之人有木有!啊哈哈哈……
還沒等她心中的小人狂笑完,苑瓊霜淡然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所謂歸元混沌脈,就是可以容納一切,吞噬一切的霸道脈象,簡單說來,就是包羅萬象。打個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