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層級大爆炸時代就愛你
姜漾以為自己聽錯了,在做夢,或者是陳木潮沒睡醒,他在做夢。
反正不像是真的,于是他擡手,在心裏剩的最後一豆小火苗的驅使下,用力地掐了陳木潮的臉。
“你是不是沒睡醒?”姜漾仍保持着半蹲的姿勢,問他,“疼不疼,搞搞清楚你不是在做夢。”
以往姜漾要是敢這樣不知死活地去摸他的老虎屁股,必定會被陳木潮連着諷刺又帶身體攻擊地折騰一番,但今天不同。
陳木潮心情不知什麽原因貌似還可以,沒和姜漾計較太多,把姜漾掐他的手拂下去,然後坐了起來。
“你為什麽一副我惹你了的樣子。”陳木潮沒什麽自覺,還能不知廉恥地問出這種淺顯的問題。
他雙臂往後撐着在剛才半躺着的吊椅上,姜漾站起來,他的視線随着姜漾轉,便只能變為仰視看他。
姜漾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裝傻,他認真地盯了陳木潮幾秒,突然感覺自己一拳打在空氣裏,沒什麽發洩的力氣了。
他無力地看了眼陳木潮,手臂垂在身側,一下子也不明白自己追了這麽久究竟有什麽意義。
反正陳木潮好像沒表現得很在意他,每件事都偏偏要和他反着來。
現在又這麽開心,親眼見證姜漾失意狼狽很能取悅他一樣。
沉默蔓延太開,陳木潮倏忽之間拽了下姜漾放在他手邊的手腕,姜漾正在走神,沒注意腳下便一個踉跄,勉強才穩住身,沒讓自己順着陳木潮的力道坐到他身上去。
“別一個人胡思亂想,”陳木潮要求,“說給我聽聽。”
大概是睡在室外很久時間的緣故,陳木潮的手掌很涼,此時又一陣風,姜漾短袖襯衫單薄,沒忍住哆嗦了一下。
但陳木潮也沒有把手放開,很反常般,固執地握住姜漾消瘦許多的小臂。
“我能說什麽。”姜漾因為向來無法拒絕陳木潮,只能任由他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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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木潮不意外,平淡地問:“就沒有想知道的?”
好像姜漾要是不想知道,他就又能像瞞着姜哲馳的事情一樣,永遠不開口說,放任誤會發展,他都不為自己辯解一句。
但想知道的還是有的,并且很多。
姜漾想了想,還是沒忍住:“什麽叫‘比我想象的快一點’?你知道我會來?”
陳木潮一秒都沒停頓,說知道。
“你雇傭的私家偵探業務能力一般,”陳木潮告訴他,“三年裏露出了不少馬腳,下次不要用他了。”
姜漾無可辯駁,怎麽也沒想到是這樣一回事,愣了半天才硬着頭皮說廢話:“知道了。”
陳木潮很有耐心,但還是不太贊同地橫了他一眼,不是很滿意似的:“然後呢?”
“……對不起?”姜漾試探着問。
他其實不明白為什麽一和陳木潮說話自己永遠落于下風,憤慨的同時也無可奈何。
他道完歉,隐約看到陳木潮好像頓了頓。身後的天文臺圓頂裏亮着燈光,但室外沒有,借助着月色也還是昏暗,陳木潮又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姜漾才聽他頗為無奈地說:“我是問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沒讓你道歉。”
姜漾覺得陳木潮今天對他太和顏悅色了,心裏很是不安,猶豫之間,又成功把陳木潮難得的耐心又磨滅了。
陳木潮又扯了一下姜漾的胳膊,但這次是有意識地要讓他坐到自己腿上,不由姜漾本人的思想控制。
他單手包住姜漾的下巴,往裏惡狠狠地掐,手指下陷進肉裏:“快點問。”
疼痛突如其來,姜漾發出一聲嗚咽,陳木潮沒有松手的意圖,他便只能含糊地開口:“你還是來這裏工作了……我明明讓你不要去的。”
陳木潮嗤笑一聲:“我答應你不去了嗎?”
姜漾坐在陳木潮腿上,一邊是意味尚不明确的,讓姜漾受寵若驚的親密,另一邊陳木潮以鉗制的姿态說着足夠刺傷人的話。
姜漾沉默幾秒,腰塌下來,低着眼睛不再看他,說,你是沒答應,我自作多情。
他沒在賣可憐,但擺了一張垂頭喪氣的臉,睫毛的陰影表達以溫和的月光覆蓋在眼下。陳木潮松手,拇指融進那方陰影中。
“姜漾,”陳木潮叫他的名字,用冷靜下來的口吻對他說,“你不要什麽都替我做,你先聽我說。”
“應該有人和你說了,我在路港做了警方的線人,距離行動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所以我這段時間走不開,以前覺得這種事情扯你進來不安全,但是你要是不怕,我就盡力保護你。”
“何況這麽多次了,我也狠不下心真的趕你走,”陳木潮笑了笑,“我是知好歹的人,你為我打點好的一切我當然可以接受,但我有負擔。”
“我答應趙途來科技館工作有我的考量,我和他談好,沒有固定聘期,我随時能走,這段時間是我在積累光明正大接受你幫助的資本,雖然不知道這樣用處大不大,但我不想什麽都靠你,我想先讓你看到我的努力。”
姜漾沒擡頭,一直在看陳木潮衣服上,被他抓皺的紋路,漸漸眼前視物不能。
陳木潮自然是很驕傲,又有野心的人,如同就困不見天光的枯井中求生意志堅定的人,姜漾哪怕扔下的并非材質堅固的救生梯,是粗粝麻繩,或是細發一般的棉線,他都能抓住機會往上爬。
陳木潮的“不要”,僅限于他自己不想,但是什麽又讓他想——
姜漾的下巴被陳木潮抵住擡起來,他眨眼,陳木潮松弛平淡的眼珠便又出現在面前。
陳木潮替他擦了淌在面頰上的眼淚。
然而和姜漾的想法背馳,“其實是我私心不想。”他說。
姜漾愣愣地看着他,問:“不想什麽?”
莫名其妙的,陳木潮回答他,又推翻自己:“不想也想。”
姜漾愣神之間,陳木潮看他很久,似有萬物複刻,靜谧的星空流過虹膜,好像在他眼裏,世界的盡頭是姜漾的倒影。
該如何描摹這一刻。
成千次我的靈魂潛返你的身邊,像流水歸向大海之淵。
但不像赫爾曼描述的迷失,姜漾更願意将這一刻稱之為歸途。
手掌覆上他微涼的後頸,陳木潮做潮水,這次極盡溫柔地把姜漾往自己身邊推,引潮力的作用使然,肉體相隔只不過是肌膚的薄膜,唇瓣相貼就不需要沖破,陳木潮舔舐姜漾的舌尖。
“不想讓你走。”
“想你一直在我身邊。”
真空中不被允許出聲,但姜漾确實在稀薄的氧氣中捕捉到聲波震動的頻率,加以大腦緩慢的處理,他聽到陳木潮的聲音。
“你知道層級大爆炸時代麽?”吻沒有延續很久,很突然地,他停下來,額頭與姜漾相抵,這樣問他。
什麽?
姜漾或許從善如流地問了,又或許根本沒發出聲音。
但陳木潮依舊答了。
“你DNA裏的氮元素,牙齒裏的鈣元素,血液裏的鐵元素,都是層級大爆炸時代星星碎裂散落後遺留的産物。”
陳木潮閉眼,說:“這是我熱愛的知識和宇宙。”
好像沒有誰比他更虔誠:“換而言之——”
“姜漾,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