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沒想怎麽樣
陳木潮沒收了他的綠檀手串。
姜漾走在路港的街上,忿忿不平地想,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要因為得知夏奕的結婚對象不是陳木潮而得意過頭,在他面前把手串拿出來戴上了。
小氣的很,陳木潮把手串收走,面無表情地對他說:“押在我這,當你的房費。”
實際上姜漾覺得陳木潮不會再還給他。
除非——
姜漾壓了壓帽子,熟門熟路地轉身拐進柳裏路的街道入口。
陳木潮是個很讨厭麻煩的人,但是白瑜來找他,說她想要搬家的時候,他不知怎麽,還是答應了。
“為什麽不找搬家公司。”陳木潮在電話裏問她。
白瑜的嗓音還是聽起來又細又柔,對他說:“我也沒什麽東西,搬家公司說拉一次兩百,我還不如找你們幫我拎一下得了。”
又補充:“搬完了請你們吃飯。”
“我們?”陳木潮準确地捕捉到她話裏的關鍵,“還有誰?”
但白瑜神秘兮兮地說,先不告訴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陳木潮如約來到岳山山腳下,依照白瑜的要求,不用騎車。
他遠遠地便看到白瑜,穿衣風格還是三年前的樣子,臉也沒怎麽變,只是身邊還站着另一個人。
那人就不一樣,和白瑜的風格背馳,比她高一個頭,要長不長要短不短的頭發披着,下唇打了顆唇釘,正攬着白瑜的脖子,也向陳木潮笑。
“嘿,有沒有想姐。”鄧蓁蓁笑得自在,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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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些年考了成人高考,學的管理專業,酒吧先交給林昂看了兩年,去學校報道的時候還是他們一起去火車站送的。
他和姜漾一起去火車站送的,方庭和鄧蓁蓁一塊兒走,她走之前笑話姜漾表情難看,但自己眼眶也有點紅。
現在回來了,一出現就攬着前女友的脖子,姿态親密地對着陳木潮打招呼。
陳木潮不多問,走近她們,白瑜對他的反應很失望,和鄧蓁蓁開玩笑說他出門沒帶耳朵。
“他不就這樣嗎,”鄧蓁蓁附和道:“帶了也和沒帶似的。”
這三年陳木潮又變成一個人,姜漾早就不在他身邊,但陳木潮因為他,也确實和這些人關系好了不少,來往更密切了些。
“那你們想怎麽樣。”陳木潮來做苦力還要被嫌七嫌八,不是很耐煩,抱着胳膊問。
鄧蓁蓁一本正經地說:“不問問我倆的情史嗎,我跟你說我倆山路十八彎多虧了我的聰明才智才把我旁邊的這尊大佛哄回來……”
陳木潮打斷她,“哦,恭喜。”
“你真木頭一樣,”鄧蓁蓁啧了一聲,“沒點意思。”
鄧蓁蓁說完停了一下,眼珠轉動半圈,往空中看了一眼,有些猶豫地開口:“對了,我今天早上回來的時候……”
只是她還沒說完,幾人身側就傳出一聲尖銳的喇叭聲。
林昂借了一輛三菱面包車,很大,能坐五六個人,他将車窗降下來,胳膊伸在窗外,吹了聲口哨。
“幾位,走不走啊?”
他也很久不見鄧蓁蓁,聽說過鄧蓁蓁的感情經歷,但不認識白瑜,車是一天前鄧蓁蓁讓他去借的,還煞有介事地對他說“讓你見一見我那個漂亮得像天仙一樣的女朋友”。
陳木潮拉開車門,面包車便慢吞吞地向山頂的雲霧中駛去。
車廂裏有股陳年皮革的悶味,陳木潮将車窗搖下來半面,風灌滿他的鼻腔和心肺,岳山上的氣溫比山下低,吹得人眼眶幹疼。
林昂不知死活地在開白瑜和鄧蓁蓁的玩笑,又問起方庭最近在音樂學院有沒有好好上課。
陳木潮聽了半刻鐘,被風一吹,宿醉帶來的頭疼又泛上來,姜漾昨晚不知道幾點睡的,他今天早晨起床的時候桌上有一杯涼了的蜂蜜水。
陳木潮裝作看不見,沒有碰。
只有他死氣沉沉,一成不變。
白瑜的東西的确不多,素色又寬松舒适的衣服占掉大半,樓下店面裏的商品打包了幾個箱子,剩下的就是一些日常用品。
林昂說白瑜活得就像岳山土地公廟裏的菩薩,清心寡欲,衣服素得像出家的尼姑,連化妝品都沒有幾罐。
“得了林老板,別打趣我。”白瑜看着瘦弱,但力氣很大,一次性搬兩個大箱子,放進三菱後備箱裏,拍了拍手,又接過陳木潮遞來的最後一袋幹花,說上車,姐姐請你們搓頓大的。
白瑜選了一家海鮮大排檔,味道很好,整個路港都出名,就是價錢不低,陳木潮從沒來過。
時間還早,大中午的也坐不到外面曬得發燙的椅子上,幾人在大廳坐了一處角落,距離後廚房很近,油煙的味道混着炒花蛤的香味一齊萦繞周身。
林昂扯掉白灼小管的腦袋,夾着在醬油水裏滾了一圈,問鄧蓁蓁:“蓁蓁,往後是打算讓白小姐也來咱們這上班還是怎麽樣?”
又建議道:“形象也好,雖然現在不缺表演的男孩女孩,但是就往那一坐也算道風景。”
鄧蓁蓁趕他:“不行,我女朋友憑什麽讓別人亂看,”她頓了頓,又說:“何況她自己有規劃的,主意大得很,哪需要我幫忙?”
白瑜笑了笑,說也不是什麽規劃,就是把香火店搬到岳山山腳下,入口連着公路,人流量大,生意會好點。
“終于舍得出山了是吧。”鄧蓁蓁笑話她。
林昂開了幾瓶啤酒,用開瓶器挑開瓶蓋,在陳木潮面前也放了一瓶。
陳木潮沒喝,也不怎麽動筷子,他看着鄧蓁蓁和白瑜,心裏難得起了一點興趣,問:“怎麽重新在一起的,你母親同意了?”
後半句是對鄧蓁蓁說的,她像喝水似的咽下一口啤酒,實話說道:“不同意,說沒我這個女兒,要是後半生一定要和另一個女人一起生活就滾出去。”
然後很輕松地笑了笑:“我同意了。”
時間點對得微妙,林昂聽出一絲不對,罵了句髒的,不可置信地問:“你出去念書,不會就是受了這個刺激吧?”
鄧蓁蓁默認,她不能一走了之,方庭跟着她去了成都,比她有出息,念了一所不錯的音樂學院,她用開酒吧的部分積蓄交了學費,和白瑜悄悄摸摸地異地了三年,誰都沒說。
她原本也不對自己的感情有什麽希望可言,但做出這個決定,姜漾和陳木潮的确是罪魁禍首。
只是時過境遷,姜漾和陳木潮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分了手,她心裏惋惜,姜漾斷了跟她們所有人的聯系,又眼睜睜看着陳木潮重新用泥土把自己埋起來。
她想起來上車之前沒說完的話,眉皺了下,說:“對了,被林昂打斷我差點忘了,我今天早上來的路上,好像看見漾漾了。”
桌上另外不知情的兩人皆是一愣,又同時看向陳木潮。
陳木潮一言不發,手上動作不停,手卻不受控制地往那瓶開好的啤酒上伸。
意思是默認。
“是回來了,”陳木潮舌尖發苦,頭更疼,說:“他回來找我的,但我這次沒想怎麽樣。”
不敢再想了,姜漾不是鄧蓁蓁,說斷絕關系就斷絕關系,他身上連接着龐大又複雜的家族血脈關系,況且三年前也只不過是一時沖動。
“這我不知道,”鄧蓁蓁說,面色有些猶豫,又問陳木潮:“那他去柳裏路是要做什麽?”
“我看到他進了柳裏路,但是當時沒太确定是他,現在想想那個長相,不是他是誰。”
兩三秒以後,桌上猛地炸響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啤酒的麥香味延展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