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咽下去
噴頭裏灑出的熱水像加熱後的酒精,姜漾沒等陳木潮回答,拉下他系得不緊的浴巾。
比嘴唇上的薄皮更敏感,但具體是什麽東西燒着他的身體內外,實際上他并不清楚。
或許在陷入此類都會失态,靈長類與非靈長類都是如此,人類更是從中脫穎而出,姜漾不帶任何有色眼鏡地看過相關的科普類動物紀錄片,而陳木潮扣住他的下巴,巨大的力量往姜漾的皮肉下陷,眼睛盯住他,兇悍又俊美,更像紀錄片裏野生動物種群中的上位。
但人類是最會享受的。
這痛沒讓姜漾覺得難受,動物或許是為繁衍,而姜漾對快意更感興趣。
直接點就是……
疼得很難捱。
當神經末梢同步達成疼痛的共識,陳木潮沒有阻止,第一次沉默地放任姜漾在高溫中沉淪。
姜漾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什麽,就着半跪的姿勢擡起頭,熱水打進眼睛,他固執地不肯閉眼。
“陳木潮,”姜漾感覺嗓子裏像有一團火環住聲帶,他啞着聲音問:“這算什麽,算不算談戀愛?”
他想起林昂的話,雖然知道在這種場合下想起另一個男人不算什麽值得宣揚的事情,但他實在想知道,陳木潮這次讓步後,會不會又對他說出“失控一次就足夠”這種話。
他在酒吧時是怎麽說的——
“和陳木潮這種人談戀愛蠻刺激吧?”
“陳木潮是哪種人?”姜漾最後問了這個問題。
林昂摸摸下巴,長島冰茶被他一飲半杯,他酒量不錯,沒有醉意,清醒地思考了許久,才慢吞吞地給出回答:“就我片面地觀察來說……”
“不太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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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漾噎了一下,但林昂好像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沒有邏輯和章法,追加解釋道:“身上太缺少人類的特質,物欲太少,沒有追求,世界在他眼裏像是垃圾。”
聽不太明白,不過陳木潮确實性格古怪又迷人,姜漾試着理解,過了一會兒發覺不對,反問林昂:“那我說沒談戀愛,你怎麽還覺得不應該。”
如果世界在陳木潮眼裏是垃圾,姜漾不算是極其特殊的個體,那他也是垃圾。
林昂笑了笑。
“他看你的眼神怎麽都算不上清白,意外因素需要排除和另算。”
“況且我說物欲太少,”他把空酒杯扔進水槽,“又沒說另一種。”
很不錯,林昂看人确實很準,陳木潮下眼睑全紅,不說話,握住姜漾的後頸,把他狠狠按回去。
姜漾被嗆到,陳木潮按他的力度很足夠,呼吸的空間變得很少,他想咳嗽卻咳不出來,溫水順着唇角和臉頰往下,在驚吓和疼痛中不小心咬了陳木潮一下。
當然不可能真的狠咬一口,只是齒骨的輕微失控,卻足以讓陳木潮再次小心眼地借題發揮。
“……我不是故意的。”姜漾含糊地說。
陳木潮“嗯”了一聲,掐他的力度卻更狠了些,好像無所謂姜漾是不是故意,一律當作故意罪論處。
………
………
窗和門都緊閉着,蒸汽與所有情緒全部擠在逼仄的一出。
姜漾喉嚨很疼,像是有針細密地戳着,淋浴間升騰起的水汽排擠氧氣,獲得新生之前所受苦難也只是一瞬間。
呼吸一滞,姜漾并非排斥,而是被刺激到做出的下意識生理反射。他往後退了一點,沒想要抽身,但陳木潮反應很大,掐着他臉頰兩側,另一只手的手指封住他的嘴唇。
“咽下去。”陳木潮說。
幾乎是命令。
姜漾仰視陳木潮,被他按着的喉結滾動,然後陳木潮冷冷笑了下。
“我早就告訴過你利弊了,”陳木潮放開他,将控制水溫的開關往右撥,水溫變低,說:“為什麽還是不開竅?”
其實陳木潮完全沒告訴他任何有利之處,只是殘忍地掀開事實的遮羞布,反複提醒他和自己在一起沒有好處。
姜漾走神不起身,陳木潮把他從地上撈起來,姜漾趴在他因為高熱雙重刺激而暴出青筋的小臂上,擡手将淋浴噴頭關了。
“不開竅的難道只有我?”姜漾湊過去貼陳木潮的額頭。
“要是我不進來,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燒死?”額頭上一陣滾燙,姜漾移開一點,邊用嘴唇碰他邊說話。
“你要我放過你,說我不開竅,自己半推半就,難道就很堅定麽?”姜漾一邊與他做盡親密事,另一邊摸到他身上的繃帶。
陳木潮被失血和高熱弄得頭昏腦脹,精力只分出來聽姜漾說話,沒太注意他的動作,腰上一陣尖銳的疼痛,才發現姜漾趁着講話的時候轉移他的注意力,幫他把糊在身上的繃帶扯了下來。
可能只是為了讓陳木潮好受一點,姜漾問完話也沒有一定要獲得答案的樣子,嘴角往下,抿得很緊,用陳木潮原本圍在腰上的浴巾沾了水再擰到半幹,幫他擦拭身上的血跡。
除了腰上的口子,陳木潮身體其它各處還有些淤青和擦傷,姜漾用指尖去碰他肩膀上的一塊青紫色的淤血,細細摩挲了一會兒,猛然往下按。
陳木潮皺了皺眉,呼吸急促半口氣,沒阻止他。
“醫藥箱有沒有?”姜漾按着他的肩膀,面無表情地問。
“有,”陳木潮半阖着眼,認命地仰頭抵在牆上消化姜漾的怒火,“卧室矮櫃裏,第二個抽屜。”
姜漾松手轉身,陳木潮就在他後面不鹹不淡地開口:“站得穩嗎?”
“……”
人沒說話,但關門聲音很大,玻璃差點震碎。
重新幫陳木潮纏上幹淨的繃帶已經過十二點,他的狀态很不好,傷口果不其然發炎,紅腫嚴重,拜他讓傷口沾水的壯舉所賜。
陳木潮撐了太久,躺到床上時人已經有點失神,姜漾給他量了體溫,水銀快要破出體溫計最大承受範圍。
“你這傷到底怎麽弄的?”姜漾把用完剩下的繃帶放回醫藥箱,只剩了一小卷,看起來平時沒少消耗。
想到這裏,他給陳木潮貼退燒貼的動作又大了點,把床上躺着的人額頭拍紅。
陳木潮看了他一眼,閉上眼睛,說:“不就那麽回事。”
“你煩不煩人啊陳木潮,”姜漾咬牙切齒,不忍心再按他的傷處,只能摸他的胳膊,“那麽回事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不打啞謎會死?”
陳木潮好像被逗樂了,氣音笑了兩聲,睜眼問:“你真的那麽想知道?”
姜漾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剛想說不然呢,就聽陳木潮又說:“我說全部。”
“你想知道的全部。”
以陳木潮為中心點往外延伸成樹狀分岔的全部,有關這個人出生成長,包括但不限于袁蓓給他的資料裏的全部。
陳木潮真不是個人,笑着将肉分下一小塊,就吊在姜漾能看見的地方,姜漾像匹餓狼,而布置陷阱的獵人完全了解餓狼最想要什麽,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但偏偏叫他看得見吃不着。
如今善心大發,不知道心裏又在打什麽不叫姜漾好受的鬼主意。
只是縱使這樣——“我想知道。”
頭頂的燈罩裏落了一片黑色的塵,估計是雨天白蟻飛撲進去死亡後的留下的遺屍,透過光還能清晰辨別翅膀上的紋理。姜漾不久前剛發一次大脾氣,現在又無法違抗內心,做出的反抗只能是回答的時候聲音小點。
“我很想知道。”姜漾聲音輕,但陳木潮聽見了。
他偏過頭不看姜漾,很淡地放下一口氣。
“我先說今晚,”陳木潮問他:“你是不是招惹過一個叫阿珧的,他手上兩道傷是你上次弄的吧?”
“他們……”姜漾愣了愣。
陳木潮“嗯”一聲,點點頭:“找不到你就只能找我。”
王城武有手段查到他的往來人員不稀奇,但陳木潮實在很想知道姜漾究竟是怎樣得罪阿珧,值得他拿着刀子往自己身上劃這麽長一道口子。
陳木潮不認識阿珧,只是聽過王城武叫他的名字,阿珧今天捏着刀,怪聲怪氣地靠在他耳邊說:“怪就怪你交友不慎。”
王城武就站在一邊看,錢差了将近半數,于是也參與了幾刀,不過傷口都比較短淺,不太疼,出血量也不大。
“什麽表情,”半天沒動靜,陳木潮轉回來看到姜漾呆愣住的臉,“我又沒怪你。”
反正就算姜漾沒招惹阿珧,他今晚都不會好過,陳木潮拍拍姜漾放在床邊的手臂,意思是讓他放松。
“行了,”陳木潮眼皮沉得睜不開,是真的沒什麽力氣了,“過幾天陪我去個地方。”
話題跳脫太快,姜漾反應不過來,“什麽?”
陳木潮沒耐心地說,你不是想知道,過幾天全部告訴你。
“今天真的先放過我,”尾調微弱,嗓音沙啞,“很疼。”
陳木潮第一次在姜漾面前不帶任何僞裝地抱怨什麽,算得上一個十足能夠銘記的時刻,只是姜漾還沒來得及慶祝,除了有些急促的呼吸,陳木潮就不再對姜漾的反應做出任何回應了。
萬籁俱寂,燈泡“啪”地發出電流的短暫斷觸,閃了兩下,又亮起來。
姜漾從眉骨往下摸到陳木潮的鼻尖,從浮在面部之上的睫毛摸到耳垂,背上有興奮激起的一層薄汗。
“很疼……”
姜漾輕聲重複,突然把臉低到陳木潮面前,他無知無覺地睡着,全然沒發現當下氛圍很适合接吻。
半晌,姜漾往後站直身體,摸出手機聯系了他曾經監視姜哲馳雇傭的私家偵探。
“對,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我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