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這種人
陳木潮沒像預設的情況一樣蹲在便利店門口吃盒飯。
姜漾站在他面前,手裏拎了個保溫桶,笑着對他打招呼:“嗨,帥哥。”
“……”陳木潮看出這保溫桶是周穎月前些年買的那個,大概知道姜漾是什麽意思,側身先讓姜漾進了便利店的電動門。
保溫桶有三層,不鏽鋼材質,炒菜沒辦法分格,全放在一層,剩下的兩層是兩份米飯。
姜漾從口袋裏掏出用布片包好的兩雙筷子,遞給陳木潮一雙,才後知後覺地抓着筷子想起來問:“我坐在哪吃?”
路港的便利店不像很多地方有配備臨時餐桌椅,陳木潮讓出了一半收銀臺,把東西都放在上面。
椅子是沒有的,陳木潮剛拿起筷子,就看姜漾無辜地盯着他看,只能又去儲物間給他拿了個塑料板凳。
“你不坐嗎?”姜漾心滿意足地低頭扒飯,口齒不清地問。
陳木潮說不坐。
“就一個板凳。”
姜漾馬上起身,意思是要讓給陳木潮坐,只是起到一半,被陳木潮壓着肩膀用力地按了回去。
陳木潮力氣很大,按姜漾的那一下很疼,讓姜漾覺得這下多少摻雜了些昨晚的私人恩怨。
“很痛,”姜漾臉皺成一團,“你這麽用力幹什麽。”
陳木潮當然不會承認他是故意不想給這人好臉色看,撒謊:“我沒用力。”
“見鬼,”姜漾真實地感覺到肩膀疼,抱怨:“絕對被你摁紅了。”
說着就伸手,這次趁陳木潮沒反應過來之前,将型號偏大的陳木潮的T恤衫的領口扯下肩頭,便利店頂上的白熾燈開到最亮一檔,凸起的肩骨上撐着雪白的皮膚和細嫩的血肉,以及被陳木潮故意弄出的那片淡紅,都明晃晃地展露在陳木潮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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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前,陳木潮當着姜漾的面脫了上衣不覺得任何奇怪,現在姜漾只是露出不到整個上身幾分之一的膚肉,卻讓陳木潮無法坦蕩直視。
追及原因,必然是姜漾前一晚說了神經兮兮的話,頭腦不清醒地又做了神經兮兮的事。
總之都怨姜漾,陳木潮自認為整件事情,沒有絲毫因果與自己有關。
姜漾假模假樣地扭頭檢查自己被弄紅的傷處,對于陳木潮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有些意外。
“我好像還沒有給你介紹過,”陳木潮往嘴裏扒了口米飯,咽下去了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路港現在發展經濟主要的偏重産業是港口貿易和漁業。”
“啊。”姜漾莫名其妙被科普,愣了愣,傷處也不看了。
“港口貿易和漁業不共用同一片海域,漁業養殖在路港的西南邊建設了規模中等的漁場,我早上去選貨就是在那裏。”
“港口貿易是新産業,前幾年才真正允許內陸和境外船只入港,發展得不錯,經濟稍微有點起色,相關設施也完善不少,剛建了港口經濟創業園,人口流量很大。”
陳木潮不看姜漾,自顧自地說:“這家便利店地理位置很好,離創業園園區很近,前面那條路就是主幹道,車站和的士點都在這條路上。”
陳木潮停了下來,靠着牆站,眼睛看向便利店的玻璃門外。
“現在六點過十五分鐘,下班高峰期了。”陳木潮說着,終于賞出一點眼神看向姜漾,落在他的臉上,沒往他肩上看。
姜漾仍然一頭霧水,露個半肩,一臉傻氣:“所以呢?”
“所以,你看到外面那一波人了嗎?”陳木潮對着門外揚揚下巴。
姜漾點頭說:“看見了。”
“嗯,”陳木潮将自己的空碗放了回去,“所以你再不把衣服拉起來,等那波人過完這個馬路,開門就能看見你的花容之姿。”
姜漾儀表整齊地半躲在陳木潮身後,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米飯和保溫桶裏剩下的炒菜。
陳木潮壓根沒吃多少菜,剩下不少,姜漾現在又撐又氣,臉和耳朵都是紅的。
陳木潮在收銀的間隙抽空看了他一眼,語氣沒有起伏地說他“你還會臉紅啊”。
什麽意思!簡直沒有天理!
這人不僅對他的暗示視若無睹,還挖苦他臉皮厚!
用很輕的聲音說完那句話,陳木潮在接下來一小段時間裏都沒空再搭理他了,姜漾雖然不太服氣,也只能把空碗拿到外面的水池沖了沖,然後回到便利店,自費買了一罐洗潔精。
洗潔精用完剩下的就放在陳木潮的收銀臺旁邊,下次來繼續用,回家就不用麻煩周穎月再洗個碗。
看見他的動作,陳木潮就好像看穿了他的思想,問道:“以後晚飯都你給我送?”
“不是,沒人給你送,”姜漾有氣無力地還氣着,“你喝西北風吧。”
被喜歡就可以這樣恃寵而驕,姜漾只是嘴上說說,明天還是他來。
但陳木潮“嗯”了聲就不說話了,姜漾又賤得慌地湊過去,給他解釋說以後都是他來送飯。
陳木潮忙,姜漾便一個人從六點坐到十點,他手機開了一次,發覺自己接受不了就還是暫時關了,好幾天才拿去充一次電。
過了下班高峰那段時間後,便利店的客流量就有十分明顯的下降,姜漾開始還有精力能跟陳木潮講兩句話,但無所事事地坐久了難免會困。陳木潮看他困得實在厲害,幹脆也沒叫他回去,又到倉儲室找了張與他換班同事的躺椅,讓姜漾躺上去睡。
“在外面睡影響不好,”陳木潮把躺椅展開,“我怕你把客人吓走。”
姜漾打了個哈欠,眼裏含着眼淚幽怨地看陳木潮沒表情的臉,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直到便利店關門前十分鐘,姜漾才被陳木潮搖着肩膀喚醒。
“要回去了嗎?”姜漾頭發睡亂,細軟的發質導致他形象全無,整個腦袋看起來橫七豎八。
“嗯,”陳木潮轉身出去了,沒關倉儲室的門,“還有十分鐘關門,你把床收起來放好。”
躺椅有些舊,鐵質的支撐架上全是鏽點,折疊處的摩擦力太大,姜漾十分艱難地收完,走出去恰好碰到最後一對來便利店購物的客人。
一對很年輕的男女,男孩走在前面,牽着女孩進來,沒往一排排置物架那邊走,在收銀臺前停住了。
女孩的表情變得有些羞赧,男孩看起來經驗豐富,動作沒有猶豫,熟練地在收銀臺邊的小型置物架上拿了盒東西,挑都不挑,然後交給陳木潮結賬。
陳木潮給他們拿了裝東西的塑料袋,在女孩的要求下,從透明換成全黑。
兩人走出去後,姜漾才走出來,揪着陳木潮小辮子不放,嘲諷他沒有情商,不會看臉色做事。
“有什麽問題?”陳木潮偏了偏頭,說:“什麽年代了,還談性色變?”
又說:“看不出來你這樣的人還挺傳統。”
姜漾的臉色一下變得很不好看,整個人原地靜止了幾秒,移開了視線,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和陳木潮說話。
陳木潮耳根子突然清靜了,起先當然是覺得好,只是姜漾周身氣壓太低,兩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距離長了好大一段。
姜漾背對陳木潮用很可憐的姿勢縮着,不清楚有沒有睡,他很安靜,不亂動,也聽不見呼吸。
陳木潮意識下沉比平時慢,分神多看了姜漾的背影五分鐘。
這個距離才是安全又合适的。
一直到第二天淩晨三點多,陳木潮起床的時間,原本他放輕了動作正要起身,衣服又被人拉住了。
姜漾睜着眼,眼底青的,眼皮也有點腫。
不知道什麽時候面對他了。
陳木潮回頭看他,等了一會兒,半天不見他說話,把衣料從姜漾手裏抽走。
“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陳木潮起身換衣服,收好東西後就出門了。
同天北京時間下午五點四七分,陳木潮從路港西南部出發,步行路過港口經濟創業園的大門,便利店前的斑馬線,隔着一小段初夏空氣和腥鹹海風的潮濕的密度,提前等到了一晚上沒睡,有事找他說結果被他無情堵回去的姜漾。
姜漾站在便利店門口,手上提着那個三層不鏽鋼保溫桶,漫無目的地看街邊稀稀拉拉種的常綠植被。
過了一會兒,姜漾才看見陳木潮。
于是嘴角下意識勾起來,只是還沒提到最上,又像想起什麽似的落下來。
“我是想等你回來再說的,”姜漾慢慢吞吞地往前挪了兩步,站得離陳木潮近了些,語言系統原因不明地有些紊亂:“但系我好像定性不夠,忍唔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