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提早的還款日期
陳木潮三十二年如同死水一般的生活,正以健康的身體狀态和不算健康的心理狀态相互扶持着進行。
石頭太小了,不合姜漾在陳木潮心裏的地位,所以陳木潮認為,姜漾分別在他二十九歲和三十二歲的時候,往死水裏扔了顆炮彈。
那天算起來,是他時隔1121天,再次見到姜漾。
頭暈伴随着尖銳的耳鳴,陳木潮健康的身體沒出問題,他想應該是心理受到重創。
第一次見面沒有這樣難受,分開之前倒是更嚴重一些,陳木潮記得清楚,但很快穩住了腳。
陳木潮送貨回來就看見他了,站在路港的自家魚店門口,看了看隔壁兩家早已經換了人管理的店鋪,又不确定地轉身,走向黃阿婆的水果攤,拿了三只梨子,付了現金,放到包裏。
和黃阿婆聊了一會兒天,他蓄着笑容走回來,繼續站到魚店門口,這次堅定了許多,沒再左右亂看。
講真的,陳木潮沒處理過這種前男友再見面的問題,不知道該怎麽辦,打了三四次火,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點了支煙,一口沒抽,又很快扔到地上踩滅了。
過了良久,又點一支,這次放到嘴裏抽了。
姜漾搖頭晃腦,陳木潮有被發現的風險,于是他想了一會兒,為了防止姜漾看到他,向他走過來,陳木潮選擇率先向他走去。
姜漾把自己弄得很沒有面子,衣服髒了,臉上都是汗,還要被陳木潮兇。陳木潮想,要是他沒有遇見自己,就不用受這個委屈。
所以他把委屈的姜漾帶回家吃了飯,然後努力狠下心把人趕走,只是姜漾突然生了病,陳木潮覺得這是個疑點,認為事情太過巧合,但是姜漾胃疼得臉都白了,他就沒有時間再想太多。
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姜漾最終躺在了陳木潮幾乎每晚噩夢美夢都以他作為主角的床上養病。
期間夏奕來了一趟,不過她不是太重要,陳木潮只花了一點時間,就将她打發了。
随後和周穎月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到了,陳木潮把姜漾弄醒,說他有事出門,沒想到這東西燒高了亂摸人,摸到了陳木潮最敏感的兩個部位。
陳木潮的身體幾乎是很誠實迅速地起了反應,而這時罪魁禍首已經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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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着姜漾的手,很想對他說“可以”,“喜歡你”之類,反正是一堆順着他心思,只要他高興的話。
最終他沒做什麽,給周穎月發了短訊,說他暫時無法走開,要她過來拿錢。
然後去衛生間自己弄了出來。
“……找我幹嘛?”
“我怎麽動的了手腳……”
姜漾悶在被子裏打電話,不知道和誰,把陳木潮吵醒了,其實聲音不小,陳木潮看不下去,惡作劇一樣把被子扯開了。
姜漾像兔子一樣被吓得跳了一下,電話也挂了,好像很怕陳木潮發現似的。
去國外留學不知道學了什麽東西回來,還是不太聰明的樣子。
陳木潮沒能欣賞人形兔子太長時間,周穎月就自己開門進來了,看到兔子也十分歡喜,剝奪了陳木潮獨自觀賞的時間。
并邀請兔子去家裏吃飯,姜漾小心又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小心居多,得意沒有藏得很好,漏出來一點。
陳木潮不贊成周穎月留下姜漾吃飯的想法在姜漾買完棒棒糖回來後達到了頂峰。
他不确定莊缪是不是真的和姜漾說了什麽,産生一點點好奇心,于是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姜漾要看海的請求。
姜漾除了問他要煙之外沒說什麽廢話,陳木潮也不知道自己哭了是怎麽被莊缪看到的,還講給姜漾聽。
抽了一口紅河的姜漾變成焦油味的煙,麻痹陳木潮的神經,放松他的警惕,乘人之危,與他接了一次長綿的濕/吻。
陳木潮冷眼旁觀,被動接受,收到姜漾的回禮,遭遇道德綁架,還能平靜地對姜漾答非所問:“回去吧,很晚了。”
“老板,明蝦幫我稱半斤。”
陳木潮應了聲,裝好了蝦,又在塑料袋邊角撕了個孔,把多餘的水排了出來才上稱。
将蝦套上第二個塑料袋時,陳木潮一個沒注意,讓蝦尾上的尖刺紮破了手,血珠頓時冒了出來,他神色不變将它抹掉了。
再冒出來,就接着抹掉。
沒有人這時再撲上來要看他的手,陳木潮分出精力看了眼手機,下午兩點多,姜漾此時已經離開路港,到達高崎機場,坐上目的地為深圳的航班。
陳木潮發現手機裏有兩條未讀短訊。
姜漾給他發:“我給你訂好了五天後的車票,你願意來看就來,車票我提前一天拿給你。”
陳木潮沒回消息,從與姜漾的聊天框裏退了出去,點開另一個。
債主王城武給他發:“五天後還款日,老地方見。”
他回了王城武的消息,然後删除了兩人來往的短訊。
路港紅燈區的霓虹燈牌豔俗又晃眼。
王城武長得很高壯,一只眼睛看不見,加上骰盅馬上要開了,他注意力全撲在叮啷作響的骰盅裏,張口喝下舞女遞來的酒,又立馬吐了出來。
“你他媽給我喝的什麽?”王城武骰子也不搖了,一把抓起舞女的頭發,将人甩到地上,臉上貫穿上下眼皮的疤随着面部肌肉也動了動。
舞女吓傻了,啜啜地說:“就是……就是普通的酒。”
“傻逼吧你,藥粉都沒化開就敢端給我喝?”王城武冷笑一聲,低頭問她:“三唑侖還是春/藥啊?”
包廂裏的人都不動不說話了,沒人敢招惹路港紅燈區排得上名號的惡徒。
路港紅燈區前些年已經被整頓過一次,打掉了幾個黑老大,王城武那段時間惶惶過活,沒想到從前他資格不夠,沒打到他這個半桶水。
黑老大進去幾個,不剩幾個,王城武借機擴大勢力,只是他少做那些不人道之事,沒有太過嚣張過火。
舞女吓得發抖,突然有人站在門外,用手敲了敲門框。
王城武正在彰顯自己新一代紅燈區領導人的顯赫身份,被突兀打斷十分不爽,看向來人,頓了頓,直起了身子。
“喲,高材生。”王城武打了聲招呼,“快進來,給高材生找把椅子坐。”
“坐就不必了。”陳木潮手上拿着信封走進來,放在撲克桌上,信封距離撲克桌還有些距離就被放下,落在桌面上發出“啪”一聲響。
放了東西陳木潮就要走,一秒鐘都不想多待,嘴唇抿着的樣子,王城武最看不順眼。
“等等。”王城武又坐回自己那張椅子上,靠着椅背,趁着陳木潮沒轉過頭的時間抽了一張紅色的紙幣扔給旁邊的人,那人領會了他的意思,将錢揉在手心裏握緊了。
王城武在陳木潮面前搖了搖規整的信封,把裏頭所有的鈔票掏出來,假模假樣地數了數,而後告訴陳木潮:“數量不對,少了一張。”
又勾着嘴角說高材生怎麽數數都不會數,還沒有他那個剛小學一年級的外甥厲害。
“就這還J大的大學生呢,這種程度可以畢業嗎?”
陳木潮沒什麽表情,他知道金額不可能出錯,不過王城武近年收斂許多,至少已經不會找人動刀子往他身上劃了。
王城武手上有陳木潮的資料,知道說什麽話陳木潮最不願意聽:“學的什麽來着?天文對吧,那是做什麽的,觀星象?”
一旁有人附和,笑得大聲,說那不就是道士。
王城武也聽笑了,假裝大度,說就一張紙幣的事情,看在陳木潮提早四天主動還款的份上,不和他計較。
“不過——”王城武刻意地停頓了一下,看了看還坐在地上的舞女,問道:“阿嬅,那藥你還有麽?”
藥是阿嬅在黑市裏和一個兒子患癌的老頭私下交易的,市面上不允許流通,不便宜,要阿嬅跳半個月舞的錢,但想想要是能搭上城哥,她咬咬牙買了,放在王城武酒裏一粒,她還有兩粒,以備不時之需。
王城武看着,她不敢有小動作,把剩下的藥拿了出來,王城武卻沒接。
“阿嬅,勾不上城哥,勾個讀過很多書的道士回家也是好的嘛,還是高知呢。”
陳木潮也垂着頭看她,頭頂斑斓搖晃的燈效照不亮面前男人的臉,只能看到一些鋒利的輪廓,和面部折疊的陰影。
但也能感覺出他很英俊,是阿嬅可以放棄錢財也願意追随的那種長相。
男人沒說話,阿嬅看不出他願不願意,自認為自己有些姿色,王城武又在一旁看着她給她施壓。阿嬅撐着身子站起來,指尖撚着一粒藥,有些顫抖地往陳木潮嘴裏送。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陳木潮不像從前那樣反抗,一言不發地含住了藥片,嘴唇沒碰到阿嬅的手指。
藥片被咬碎的聲音格外清晰,音樂聲小了下去。
“可以了嗎?”陳木潮喉結滾動,他并不知道吃的具體是什麽,但藥效似乎上得不快,他暫時沒感受到體內有什麽異常。
阿嬅和娛樂廳內的數人一起,作為不算顯眼的一個,也看着陳木潮,腿比跳半個月舞還酸。
他并沒有帶自己走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