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交換危險的禮物
“你是該好好洗個澡。”
冷水從姜漾的頭頂淌過下巴,再滴到地上,陳木潮面無表情的臉卻怎麽都沖不掉。
姜漾根本就沒有在陳木潮家的衛生間裏解決的想法,因為總覺得這樣有些無恥,像一只會吸血的蛭,這不滿足那不滿足,這也想要那也想要。
他又回到了缺覺的狀态,渾渾噩噩地将頭發擦到半幹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時,陳木潮沒待在房間裏,廚房亮着昏黃的燈。
姜漾往廚房看了一眼,還是回到了床上,猶豫但固執地選擇了陳木潮的被子,原以為自己再睡着會很困難,但沒想到他才剛躺上去不久,就失去了意識。
“你是該好好洗個澡。”陳木潮的聲音在嘈雜的夢裏傳來,三年後擅自回來的姜漾聽得一清二楚。
姜漾,你對着誰都能起反應是嗎?
姜漾,你住我家吃我家,現在還想睡我嗎?
姜漾,姜教授知道你對我存的是這種心思嗎?
姜漾,你不惡心嗎?
姜漾做了噩夢,夢裏陳木潮是一個刻薄尖酸的人,仗着姜漾無窮無盡的喜歡,最會洞悉他的思想,說出姜漾最不喜歡聽到的話和質問,只是他知道陳木潮不會問出這種話,于是僅僅是心跳很快地睜開了眼。
睜開眼後,與夢裏那間屋子的景觀不相同了,天花板上的環燈換了,沒有和陳木潮一起躺過的床,也沒有帶着體溫的兔子替代品。
姜漾經常夢到從前,在華燈閃爍的深圳高樓,或是時差撥亂的異鄉,夢到狼狽的初見和分別。
由于病痛和藥物作用,姜漾沒有立刻分清自己身處的時間點,想了半天,隐約記得陳木潮說要出去一趟,又忘了什麽原因,好像還摸了他的手。
陳木潮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不知道是沒出去還是已經回來了,頭垂着,看不清臉。姜漾小聲着試探叫了他一聲,他也沒有反應。
姜漾覺得自己的胃部舒适一些了,沒那麽不可忍受,于是坐起來,被子和衣料摩擦發出聲音,然後是姜漾手機的震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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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姜漾在深圳的好友袁蓓,年紀相仿,自小相識,性向相同。
姜漾三年前躺在陳木潮邊上打開手機,郵箱裏那一堆的短訊就有他的一份。
他給姜漾發:“你托我查的那個人我查到了,發你郵箱,接收一下。”
過了兩天又發:“你人呢,課都不來上?”
最後發:“一聲不吭地休學是什麽意思?”
姜漾過了一個多月,卡着郵件過期的期限才回:“活着,沒死,我現在已經躺在陳木潮邊上,你個沒用的東西。”
當時袁蓓收到後,幾乎是立刻給他來了電話,罵他,接着說恭喜,并不熟練地表達思念之情。
“他不知道你查他吧?”
袁蓓很關心姜漾的感情進展,這份他翻閱許多網站,動用許多資源編寫出的資料詳細得稱得上侵犯個人隐私,最好還是不要讓當事人知曉較好。
姜漾在陳木潮面前裝乖上瘾,毫不在意地躺在陳木潮背後,在手機上翻閱資料,聲音很甜。
“當然。”
陳木潮看過來,姜漾對他笑笑,說在和關系很好的朋友打電話,下次介紹你們認識。
袁蓓說他聲音惡心死了,想吐。
“嗨漾寶,”袁蓓嗓門很大,說話語速也快,“追夫之旅如何?哄好了沒有?我教給你的死皮賴臉之術效果是不是極佳?”
陳木潮在睡,姜漾便只能又縮回被子裏,頭也埋進去小聲說:“你管呢,找我幹嘛?”
沒追到,沒哄好,姜漾不好意思說,陳木潮壓根不給機會。
袁蓓笑着說關心他,扯了半天才話鋒一轉,說:“聽說你這次機車比賽選了Leal當對手,你明明不用小組賽就碰到他。”
“本來知道他要參賽,我和代阿姨都不同意你去的,你是不是在分組名單上動了手腳?”
Leal是英國籍頂尖機車賽車手,技術一流卻酷愛耍陰招,由他導致的比賽事故算不上少,但偏偏抓不到直接的把柄,聯賽主辦方也從未對他實施實質性懲罰。
本次新一屆聯賽場地定在中國的一個南方小島上,距離路港不遠,時間也近了。
“擡舉我,”姜漾懶洋洋地說,“我怎麽可能動的了手腳?”
袁蓓不信,因為主辦方負責人的姓氏不算常見,而姜漾恰好有一位朋友與之同姓,從事相關工作,還一起吃過飯,并介紹給袁蓓認識。
袁蓓又說了一句什麽,姜漾沒聽清,因為他頭頂上的被子被人拽開了,陳木潮面無表情地俯視下來,姜漾抖了一下,手指誤觸屏幕,把電話挂了。
“醒了怎麽不叫我?”陳木潮放開手上的被子一角,讓它又落回姜漾身上。
姜漾攤了攤手,懇切地說, “看你很累,想讓你多睡會兒。”
陳木潮點頭,然後一副看起來想問什麽的樣子,欲言又止地看了姜漾半天,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門外有響動,有人用鑰匙開了門,過了幾秒,關門的聲音從客廳透過門傳到卧室。
陳木潮走過去将卧室的門打開,姜漾怔了怔,也探出頭去看。
周穎月給陳木潮帶了吃的,裝在不透明的袋子裏,抱怨陳木潮:“不是說你來給我送嗎,缪缪今天一個人在家呢。”
陳木潮很是無情地說:“多餓半個多小時又餓不壞。”
周穎月眉角跳了跳,張口剛想說什麽,就看到卧室裏一個探頭探腦的姜漾,表情有些不自然,和初見時的腼腆羞赧沒什麽差別。
“……小漾?”周穎月看着有些吃驚,房裏沒開燈,她就走近幾步,想看清姜漾的臉,随後又轉向陳木潮:“怎麽小漾來了你也不說一聲,還什麽一個朋友,搞得神神秘秘的。”
說完又熱情邀請姜漾同她一起回家,告訴姜漾莊缪很惦記他,至于陳木潮就不用管,随他一個人待在屋裏吃糠咽菜。
“不是跟你說了他在生病,”陳木潮反駁周穎月的提議,卻不以自己受到的冷落為出發點,而是說:“燒到三十八度多,你還折騰他做什麽。”
“哦,哦。”周穎月頓了頓,收了點笑,“我不知道。”
姜漾不願意讓周穎月自責,趕緊說:“我現在已經感覺好很多了。”
陳木潮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開視線。
周穎月見到姜漾産生了相比于和陳木潮待在一起時近十倍不止的溝通欲,拉着姜漾因為發燒而溫熱有些過度的手臂,陳木潮抱着胳膊靠在一邊聽了半天,除關心外,大多都是說自己的壞話,也不制止,只是短暫地不去思考其他,莫名産生了偷懶一般的享受。
但要論不動聲色,陳木潮自認為還是要比周穎月差點。
她和姜漾聊了半天,直到姜漾說話說得嗓子都有點幹澀沙啞的苗頭了,陳木潮才抓着他的後衣領讓他去喝水量體溫,叫周穎月快回去,否則莊缪要餓死在家裏。
周穎月松開了抓住姜漾的手,與他再三确認了一定會去家裏做客的時間,無視陳木潮不贊成的眼神。
“罐頭在鍋裏熱一下再吃。”周穎月拿了用牛皮紙袋包着的現金,打開了門,卻抓着門把不走,還要加毫無意義的一句話。
陳木潮出手把門關上了,用的力氣有點大,姜漾在另一邊倒水,應該沒有聽見周穎月說了什麽。
“陳木潮。”姜漾倒完了水,仰着頭喝下去,又慢吞吞地蹭回陳木潮身邊,和他站得很近。
“周姨邀請我去她現在住的地方做客,還說缪缪很想我。”
“我能不能去啊?”姜漾笑了笑,下巴放在陳木潮肩上,對着他的耳朵輕輕吹氣。
陳木潮立刻用明确拒絕但有所防備的眼神看他,很多次了,姜漾不喜歡。
于是摸了摸口袋裏皺了一邊的觀賽入場券,一口親在陳木潮臉上。
“讓我去嘛,不白去的,我有交換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