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能倒着背出的手機號碼
姜漾再怎麽斯文地細嚼慢咽,這頓飯也還是吃完了。
只是沒什麽意思,姜漾覺得陳木潮這人真是不禁逗,他糟話說完,陳木潮就不理他了,要姜漾說五六句,他才“嗯”一聲。
也不管姜漾說的是什麽,光“嗯”,別的什麽都不說。
陳木潮吃飯快,坐在桌旁盯着姜漾把東西吃完了,站起身去收了碗。
廚房本來就小,姜漾一擠進來,陳木潮轉都轉不開身了,只能放小了動作,說:“姜漾,你出去。”
姜漾抱着手臂看他,明知故問:“去哪裏啊?”
姜漾的眼角和唇角都天生上挑,不需要做什麽表情,看着就沒什麽煩惱。
“說了讓你滾回去,”陳木潮手上沾滿了洗潔精打出的泡沫,沒看姜漾,低着頭,“怎麽來的怎麽走。”
陳木潮本來不是這個意思,但好像也真的一點不打算留姜漾,就當是姜漾花一天休息時間出來找以前認識的人吃了頓飯。
無論陳木潮做什麽決定,都影響不到姜漾。
“我房間沒退,今天晚了,在路港住一天。”姜漾站在陳木潮身邊,背靠着廚房狹窄的門框,說出了陳木潮想要聽到的話。
陳木潮又“嗯”一聲,把手上的泡沫洗幹淨了,要送姜漾回酒店。
“手機號碼自己輸一下,明天上飛機之前和到家以後都給我發個短信。”陳木潮說,把自己的手機拿給姜漾,去房間裏換衣服。
姜漾接過陳木潮的手機,輸完號碼以後對着碎掉的手機屏按了好半天通話鍵才撥出去。
陳木潮換衣服換褲子就幾十秒,出來以後還是一身黑。
“陳木潮。”姜漾知道這人好看,五官深刻,不打扮也健壯野性的美感藏也藏不住,一時間眼神就黏在陳木潮身上下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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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漾又走近他,語氣篤定地說:“我手機號碼三年沒有換過。”
他的睫毛快要刷到陳木潮臉上了,陳木潮才輕輕按着姜漾的肩膀,稍用了點力氣把他推開一些。
“是我不記得你手機號碼。”
陳木潮從姜漾手裏把自己的手機拿回來,也按了半天,才把手機上打給姜漾的電話挂掉。
“你不記得不代表我不記得。”姜漾的白色短袖襯衫被風扇吹得往後鼓出一塊,腰線貼在衣料上,勾出窄而細的肌肉線條。
“陳木潮,怎麽辦啊,”姜漾說,“我一直記得,我沒忘記過。”
陳木潮這次一眼也沒看。
姜漾又不太懂事了,說讓陳木潮不知道回什麽的話:“你原來電話號碼那串數字,我現在都能倒着背出來。”
他不矮,頭頂到一米八六的陳木潮的嘴唇,雖然瘦點白點,但也算是很出衆的成年男性的體格。
力量上也同樣,姜漾伸手抓住陳木潮的胳膊,用了很大力氣,生生把陳木潮都抓疼。
陳木潮原本也沒想反抗,原則就是不跟他發生肢體沖突。
于是姜漾就這樣什麽阻礙都沒有地吻上了陳木潮的嘴唇,只是那雙薄唇閉得緊,姜漾再怎麽努力,都只能舔舐到陳木潮一點牙齒。
最終還是姜漾先放棄,手掌還按在陳木潮肩上,臉和身子都退開。
他把自己親得有些胸悶,看着陳木潮,眼睛裏有埋怨,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陳木潮還是那張什麽都看不出來的臉,也看着姜漾,說:“走吧,送你去酒店。”
姜漾獻身被反複拒絕,心情也不是很好了,坐在陳木潮的摩托上,抓住他衣擺的勁都小了許多,情緒顯然比下午要沉重。
路港不大,陳木潮三十二年都住這沒出去過,對這小地方摸得很熟,載着姜漾在各種各樣的樓之間繞來繞去,不像姜漾那樣找了大半天,就帶姜漾到了酒店門口。
姜漾的行李都放酒店房間裏,現下除了手機幹幹淨淨一個人什麽都沒有,從陳木潮車上下來。
沒有收獲,陳木潮冷心冷情的,做的表情都不重,姜漾沒能如願把他帶上去。
“上去吧。”陳木潮長腿撐在地上架着摩托。
姜漾站着,看摩托上坐着的神色淡漠的男人,他并不想上去,整個路港裏除了姜漾本人,就屬陳木潮最知道。
路港的夜晚比本來就沒有什麽好看的白天還要不好看,而黃昏時尚有落日的橙色天光灑在大海海面上,比現下粗制濫造顯得廉價的夜市燈牌多出一點欣賞的價值。
姜漾願意為這樣的夜晚停留數小時,對陳木潮來說就是十足的仁慈了。
姜漾轉頭很深地看了陳木潮一眼,一言不發地擡腳往酒店裏走,轉過前廳的服務臺,就看不見了。
陳木潮看着他進去的,但他也沒走,雙手撐在車頭上,一下沒姜漾看着,突然覺得全身脫力,騎摩托的力氣都沒有了。
姜漾願意放棄就最好了。
很多的人路過陳木潮,有些結伴走的小姑娘會看向他,走過了還回頭一兩次。
陳木潮不想裝什麽氣質深沉,稍微花了一點精力,将自己和摩托轉移到一個不遠的角落的暗處。
口袋裏早上買的軟甲紅河香煙一盒五塊五,他早上忙着送貨,中午下午忙着和姜漾周旋扯淡,煙盒裏只少了兩支。
他手不抖地抽出一支點燃了,就放到嘴裏。
陳木潮明天早晨三點半要起,去碼頭挑剛撈上來的鮮魚,再騎車送到排擋裏去,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四十,待在姜漾住的酒店樓下抽煙,浪費時間也沒有意義。
姜漾的路港旅行的确影響不到姜漾,卻能完完全全影響到陳木潮。
陳木潮一碰煙酒就走神嚴重,眼裏連焦距都沒有,以至于手機在口袋裏震半天了,才被陳木潮發現,随後艱難地接了起來。
“你妹妹下周開學,前面兩個月的生活費不用你給,你給她交個課本費,包個書皮就行了。”周穎月自嶺村的另一頭給他打來電話。
“知道了。”陳木潮吐了一口煙。
周穎月隔着電話都能聽出來陳木潮啞着聲音,“你是不是又抽很多煙?”
陳木潮低頭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麽時候輕了一半的煙盒,說謊:“沒有。”
周穎月管不住他,也懶得唠叨一個三十二歲的男人,剛要挂電話,手機就被莊缪搶了去。
“哥。”莊缪在那頭叫得很好聽,陳木潮做無用功地将煙從聽筒處拿遠了。
莊缪問他:“下周我開學,你能不能來接我放學?”
莊缪有個長得帥的哥哥,莊缪幾乎和她們班上的每一個同學都說過,她自然是很神氣的,小地方的人活成什麽樣都大差不差,普通人不會因為陳木潮殺魚就不待見他。
長得好看就變成一種沒什麽用的資本。
“不能。”
莊缪下午五點半放學,那個時候陳木潮抽不開身。
“媽你看,陳木潮又兇我!”莊缪沒達成目的,瞬間就不尊重了,對陳木潮直呼其名。
莊缪告假狀,陳木潮沒理她,和周穎月說明天把錢送去。
電話這才真的挂上了,陳木潮把手機放回口袋,心情稍微輕松了一些。
親情和愛情,陳木潮作為男朋友無疑是極其失敗,但至少還有拿得出手的其中一樣。
陳木潮收了煙,打了火的舊摩托一下就蹿了出去,他的背影逐漸隐進雜亂的人聲和潮熱的空氣中。
酒店頂樓的一扇舊窗在陳木潮離開後才往右推合攏,姜漾站在高處,看着陳木潮離開,眼裏有接近瘋狂和渴望的光,就像前不久,也像三年前陳木潮看着他離開那樣。
陳木潮不願意,他有的是辦法讓陳木潮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