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有那個大病

第39章 童年（五）一日冒險記

本來小朗月就已經是相當的心煩意亂了，小昀陽現在這一些無理的舉動更是讓他越來越暴躁了。

一肚子無名火的小朗月猛地一把推開了小昀陽，惱怒地沖他吼道：“你別親了，我是不會笑的！今天就是因為你非要亂跑，我們才會迷路的，我怎麽可能笑得出來？！”

“呃——”小昀陽悶哼一聲，跌坐在地上，他目瞪口呆狀地望着小朗月，心裏一下子覺得好委屈，朗月哥哥兇他了……

小昀陽的鼻子一酸，直直盯着小朗月看，小嘴巴慢慢一扁，幾顆淚珠子在眼眶裏瘋狂打轉。

而小朗月冷着臉，瞵視着小昀陽，他一貫保持的良好修養此刻蕩然無存了。

慌張、悲傷、埋怨、憤怒種種情緒頃刻之間湧上了小朗月的心頭，他忽然不想要再像一個好哥哥似地去安慰小昀陽了。

當眼眶裏第一顆淚珠子掉落下來之際，小昀陽“哇”的一聲哭出來了，涕泗橫流，哭得十分凄涼，哭得萬分悲恸。

小朗月也跟着一起放聲大哭起來了，“……啊嗚嗚嗚……爸爸媽媽外公你們在哪裏……”

小昀陽哭天喊地：“哇嗚嗚……我沒有魔力了……哇嗚嗚……朗月哥哥好兇啊……哇嗚嗚……”

如今沒有了大人的安撫，兩個小朋友齊齊嚎啕大哭了好久好久，直到他們倆都哭累了，聲音才漸漸地變小了，他們眼淚汪汪的，繼續抽抽噎噎。

将難過、不滿等等負面情緒一股腦地發洩出來之後，小朗月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從口袋中翻找出一包手帕紙，擤一擤鼻涕。

理智重返大腦，小朗月想起了剛才自己失态的模樣，莫名間羞慚滿面，幾番猶豫過後，他遞了一張紙巾給小昀陽，“……給你……拿着……”

“……哼……”小昀陽還在獨自啜泣中，不肯接受。

“快一點拿上擦一擦臉，你都不知道，現在你的臉上全是鼻涕和眼淚，難看死了。”小朗月強行把紙巾塞到小昀陽的手裏。

聞言，小昀陽的鼻子吸溜了幾聲，默默用紙巾擦一擦，然後他一邊抹着眼角的淚花，一邊挪了挪小屁股，轉過身子去，只留下一個倔強的背影給小朗月，“……哼……關你什麽事……我不想跟你玩了……”

小朗月一聽，張了張嘴，卻又無話可說，此時他倍感歉疚，自己作為已經讀完了小學三年級的哥哥，比胡昀陽大了這麽多歲，原本應當保護好、照看好他的……

自我譴責一番過後，小朗月覺得自己應該要向胡昀陽道歉，但他又礙于自尊。于是乎，小朗月一邊試圖找話題，一邊湊到小昀陽的面前，“……嗯……我看一看啊，你臉上擦幹淨了沒有？”

小昀陽又偏了偏身子，他仍然在賭氣中，故意不讓小朗月看到他的臉。

“……喂……胡昀陽……”小朗月幽幽地叫喚起了對方的名字，還輕輕地拽一拽小昀陽的胳膊，“……你不要生氣了嘛……”

“哼——！”小昀陽猛地抽回了自己的小胳膊，仍舊是不打算搭理小朗月。

從側後方可以瞅見到小昀陽氣鼓鼓的奶膘，小朗月不由地啞然而笑，他試着戳一戳小昀陽肉乎乎的臉蛋，和聲細語地道，“……對不起嘛……剛才我不應該吼你的……”

小昀陽緊抿着雙唇，緩緩地轉過身來，面向小朗月沉默了半晌，随後他才出聲，腔調是那麽的稚嫩卻是異常的消極，“……朗月哥哥……我沒有用了……”

“啊？什麽用？”小朗月訝然地問道。

“我沒有魔力可以用了，我已經沒有魔力了。可以讓哥哥爺爺爸爸媽媽他們笑起來的魔力，我已經沒有了，今天沒有了，以後也不會有的……哥哥他們再也不能笑了，如果他們哭了該怎麽辦……”說着說着，小昀陽就更加難過了，他的鼻子又是一酸，将哭未哭，泫然欲泣。

“诶、诶，別哭、別哭，你說的是什麽魔力？”小朗月擰緊了眉頭，稍一思索就反應過來了，“啊……不會又是那個什麽‘啵啵’的魔法吧？你可不要聽張東宸亂說，那些都是假的。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魔法，全是騙小孩的。”

“就有！就有！”發現自己曾經施展過許多次的魔法被人诋毀了，小昀陽一下子就憤怒了，他的小臉氣得通紅。

“好好好，好嘛，我就當作是這個世界上有什麽魔法，你有魔力，行了吧。”小朗月妥協般地附和道。

“……不行的……就算是有魔力現在也沒用了，剛才我給你‘啵啵’了那麽多次，你都不笑，我沒用了……”小昀陽極度沮喪般地垂下了他的腦袋，渾身的氣場消沉到了極點。

“……”小朗月的嘴角抽動了幾下，已經讀完了小學三年級的小腦袋現在開動起來，費盡了所有腦筋也沒有想出其他好辦法。萬般無奈之下，他嘗試着哄騙小昀陽說：“我有笑的，可能是剛才我笑得太小聲了，你沒有聽見。真的，相信我，你是有魔力的，你的魔法并沒有消失。”

聞言，小昀陽擡起頭來，瞅了一眼小朗月之後，又低下了腦袋，他擺弄着自己的小手指，有氣無力地道：“騙人，你在說大話，朗月哥哥是個大騙子。”

“我……我沒有騙人，你真的有魔力的……”小朗月絞盡腦汁，“要不然，你就再試一次，看看你的魔法有沒有消失？”

“呃？”小昀陽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那你會笑嗎？你一定要笑啊。”

“嗯嗯，肯定會的。诶，對了，我現在已經在笑了，這樣子算不算？”小朗月揚着嘴角，莞爾淺笑。

見狀，小昀陽馬上就嘟起了小嘴巴，悶悶地道：“當然不算了，根本就笑的不對，必須要我先‘啵啵’了以後，你再笑。”

“好吧，那就按你說的來，開始吧。”小朗月稍稍地俯身，将臉頰湊近到小昀陽的跟前。

小昀陽鼓起勇氣，一把抱住了小朗月，‘吧唧’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大口之後，小朗月的嘴角随即就揚起了一個更大的弧度，算得上是笑容滿面了。

小朗月暗暗地長籲了一口氣，忐忑地問對方：“行了吧？這一回你總該相信你有魔力了吧？”

誰知，小昀陽又擰巴起來了，他皺起了眉頭，陷入沉思狀，很快，他開始默默地搖了搖腦袋。

“這怎麽又不行了呢？”小朗月開始納悶了。

“你騙人，你根本就不是因為我的‘啵啵’才笑的，朗月哥哥果然是一個大騙子！哼！”小昀陽十分不滿地控訴道。

“啊？”小朗月又疑惑了。

小昀陽一臉正經地跟小朗月分析說：“我還沒有親到你呢，你就笑了。太假了，騙小孩的大壞蛋！”

“我、我……”小朗月撓了撓頭，百口莫辯。

‘吱嘎——’這時，有幾輛轎車在附近停了下來，車門一開，立刻沖出了幾個大人。

“昀陽！”

“朗月！”

“媽媽！”

“媽媽！”

小昀陽和小朗月欣喜若狂，激動地飛奔過去，撲入到大人的懷抱中，其他幾個大人紛紛松了一口氣，孩子終于是找到了……

“……媽媽……哼哼……哇——媽媽——嗚嗚嗚——”小朗月緊緊地抱住了施素英，這一刻，他最終是在媽媽面前卸下了所有僞裝堅強的軀殼，一時之間泣不成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看着懷裏失而複得的寶貝兒子，施素英的眼眶也發紅了，她溫柔般地撫拍着小朗月的後背，給他順一順氣，“乖孩子、乖孩子，媽媽在這兒呢，沒事的，沒事的，不用怕了……”

“哇——”，原本還摟着李玉蘭興高采烈狀的小昀陽，一下子就被旁邊相擁而泣的母子感染到了，也跟着一起嚎啕大哭起來了。

李玉蘭愣怔了頃刻，趕緊抱着小昀陽輕輕地搖晃幾下，“寶貝，不哭、不哭啊……唉，你看看你，平時我們都跟你說過了多少次，千萬不要随便亂跑，一定要跟緊大人了。還好這次是找到了，你要是真丢了，媽媽怎麽辦……”說着說着，李玉蘭也加入了抽泣大軍中。

兩對母子各自抱頭痛哭，在這一條向來是那麽寂靜的大道上，此起彼伏的哭泣聲尤為明顯。

小昀陽哭了沒過多久之後，突然間就不難過了，他安靜下來，揉一揉自己濕漉漉的眼眶，歪頭憨憨地看着還在嗚咽不語的李玉蘭。

忽地，小昀陽一把摟住了媽媽的脖子，在她的臉上嘬了一口，“媽媽不哭不哭，昀陽會魔法的，媽媽不用哭了。”

瞅見到小昀陽雖然還在冒着鼻涕泡泡，卻是那麽一板一眼的神情，李玉蘭頓時就破涕而笑了，還好、還好……這孩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心大，每一次哭過以後就跟沒事兒人似的……

“耶——，媽媽笑了，我的魔力回來了，哈哈咯咯咯……”小昀陽激動極了，開始扭動着身體，奮力地掙脫着，他想要從李玉蘭的懷抱裏下來。

“诶诶，昀陽，怎麽了？別摔着了呀。”李玉蘭連忙牢牢地摟緊了小昀陽，柔聲地問他。

“朗月哥哥、朗月哥哥！我要去找朗月哥哥！”發現自己無法擺脫開媽媽的束縛，小昀陽就費勁地轉向小朗月那邊的方向，還伸出了一只小胳膊拼命地揮舞幾下，妄圖這樣子做就可以夠得着小朗月。

“好好好，我過去、我過去，昀陽，你可千萬不要再亂動了。”李玉蘭抱着小昀陽走到施素英那邊去。

“朗月哥哥、朗月哥哥，你沒有騙我，我真的有魔力了！”小昀陽見到自己與朗月哥哥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之後，機靈的他瞄準時機，一個猛子就撲了過去，抓住小朗月就是大大的‘啵’了一口，“咯咯……你不用再哭了，我現在已經‘啵啵’過你了哦……咯咯咯……”

李玉蘭被小昀陽魯莽的舉動吓了一大跳，險些沒有抱穩他，“呀——你這孩子——”

小朗月原本還在一抽一抽地哭個不停，驟然之間被小昀陽這麽一親，他整個人都懵住了，連哭泣也忘了。

片刻之後，小朗月的臉上随即露出了極度嫌棄之色，“你把口水都弄到我臉上了！還有鼻涕！好惡心啊！哇嗷——嗚嗚嗚——”這下子，小朗月哭得更加大聲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不笑！”罪魁禍首某個小屁孩反倒也是勃然大怒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打算再多嘗試幾次。

于是，小昀陽又開始蠻橫地撲向小朗月，“朗月哥哥！朗月哥哥！”

小朗月被小昀陽這一幅兇猛的架勢給吓得左右躲閃，“你不要過來啊！你的魔法對我沒有用的！”

“騙人！一定有用的！騙人！朗月哥哥是個大騙子！”小昀陽越發惱怒了。

小朗月也怒了，“我不是騙子！”

“就是！就是！大騙子！”小昀陽瘋狂地揮動雙臂，他差一點兒就可以觸碰到小朗月的衣服了。

小朗月試圖打掉小昀陽伸過來的手，“我不是——”

“你就是！”豈不料，小昀陽一把就抓到了小朗月的衣領。

“胡昀陽，快放手！不要過來！”小朗月一邊極力後縮躲避，一邊厲聲威脅說，“如果你敢再說我是騙子的話，我就要揍你了！”

“就算你揍我，我也一定要親到你！”百折不撓的小昀陽死死地攥緊了小朗月的衣角，沖他高聲宣誓道。

二位未來的親家母趕緊分開這兩個糾纏得難舍難分的小朋友。

“啊！走開！快走開！媽媽，救我！”

“施阿姨——你看他，朗月哥哥他不給我親！媽媽你不要抓住我的手，放開我！放開我！朗月哥哥！”

兩個大人只得是緊緊地抱着自家的寶貝兒子，走遠一些。

小朗月牢牢地摟緊了施素英的脖子，他依偎在媽媽的懷中，時不時警惕地望向不遠處還在掙紮不休的小昀陽，敦促一聲，“媽媽，我們快點回家吧。”

“朗月哥哥——朗月哥哥——”小昀陽發現小朗月就要上車離開了，霎時間就變得跟一個莽撞的小牛犢似的，李玉蘭差一點兒就要抱不住了，最後還是靠着母愛的蠻力生拉硬拽，才得以成功将小昀陽拖回到自家車裏。

這天星夜，長輩們輪番安撫過一遍小朗月。

小朗月躺在自己的床上，緊緊地攥住被角。

這一晚，他夢到了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拼命地逃跑，穿過一條又一條的小徑，卻遲遲找不到那一個最安全的地方——家。更要命的是，他身後還有胡昀陽，胡昀陽正在奮力地追着他，一邊奔跑一邊嘶喊着：“朗月哥哥——朗月哥哥——我要親你——我要親你——”

還好，醒來過後，又是嶄新的一天。

一連數日，在長輩們的關愛之中，小朗月漸漸地淡忘了走失那天的恐懼和無助感，也就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噩夢了。

然而，年幼的小朗月還不知道，未來，從某個時期開始，‘胡昀陽’這三個字将會成為他終身揮之不去的夢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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