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有那個大病

第38章 童年（四）一日冒險記

又一日的下午。

施家宅邸中央有一個大型石雕水景噴泉，在噴泉旁邊寬敞的草坪上，傭人們進進出出，依序擺上了一些桌椅、茶食、飲品。

一輛中大型轎車駛入了大宅裏，是李玉蘭帶着小昀陽上門拜訪來了。

施素英走過去迎接客人。

“施阿姨！施阿姨！朗月哥哥呢？”小昀陽的嗓音既洪亮又清脆。

施素英捏一捏小昀陽圓嘟嘟的臉蛋之後，牽起了他的小手，“朗月哥哥在那邊呢，我們一起過去找他吧。”

“好！”

施素英将小昀陽帶到兒子面前，“朗月，你先跟弟弟去玩吧，媽媽跟李阿姨聊會兒天。”

小朗月無奈地接過了小屁孩的小手，“媽媽，其他小朋友呢，怎麽還沒有過來？李阿姨，渝淵哥哥不來嗎？”

“渝淵跟他爸爸去參觀初中了，等會兒就過來。”李玉蘭淺笑道。

施素英摸了摸小朗月的小腦袋，“這也還沒有到時間呢，再過一會他們就來了。李阿姨和昀陽是住得離我們家最近的，所以也就來得最快。乖，兒子，你帶着弟弟先去逛一逛宅子吧。”

小朗月撇了撇小嘴巴，怏怏不樂地拉着小昀陽的小手進到主宅裏面，而小昀陽卻是十分高興的模樣，一路上都是蹦蹦跳跳的。

将小昀陽領到客廳以後，小朗月馬上就撒開了對方的小手，懶洋洋地道一句，“你自己在這裏玩一會兒吧。”

“朗月哥哥，你不跟我一起玩嗎……玩具呢？”小昀陽總是那麽一副天真爛漫的憨态。

小朗月環顧了一圈客廳，他一邊撓了撓頭發，一邊回答道：“客廳裏好像沒有玩具……可能會在我的房間裏吧。”

“耶！那我們現在就去你房間裏面玩吧。”小昀陽興高采烈地跳了起來。

“……額……嗯……好吧……”小朗月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其實，當下，小朗月心底裏非常的郁悶。

因為，在以前的時候，他不怎麽會去找胡昀陽玩耍，所以胡昀陽也不太喜歡跟他玩。因此，即使施家與胡家交好，兩家長輩經常往來，但是這兩個小朋友實際上也并沒有太多的交集，兩人之間的關系意外的生疏、生分。

然而，這一種狀況僅僅只是持續到前一陣子為止。

在小朗月結束了期末考試過後的第二天，施廣山就帶上他去胡家做客了。

在抵達胡家之前，施廣山對小朗月千叮咛萬囑咐，告訴他作為哥哥應該要有哥哥的樣子，即是要他承擔起照顧弟弟的責任，也就是讓他平時帶上小昀陽一塊玩。

恰好那幾日，小渝淵一直跟着胡松林外出，在辦理關于小學升初中、擇校的事情，白天不在家。

于是，小朗月就主動去找小昀陽搭話了。

一開始，小昀陽萬分驚訝地看着竟然會主動來找自己玩耍的小朗月，愣怔了半秒鐘過後，小昀陽回過神來，一蹦三尺高，“好耶！”

兩個人待在小昀陽的房間裏。

玩兒童籃球：小昀陽稍不留神，在投籃時沒有瞄準方向，一個球就砸到了小朗月的後腦勺……

搭積木：小朗月本來是自己一個人搭得好好的，然而，一旁的小昀陽怎麽也疊不高，就想要和小朗月一起搭。小朗月自然是不樂意了，反複重申各自搭各自的原則。在兩個小朋友争執的過程中，小昀陽一揮舞小胳膊，不小心弄塌了小朗月快要搭建成功的木頭房子……

捉迷藏：小昀陽躲到床底下，他知道要把自己的腦瓜藏得好好的，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小屁股還露在外面呢。而數完了數字的小朗月覺得游戲僅僅開始一秒鐘就結束了的話，就更加無聊了。于是乎，小朗月強行假裝沒有看見對方的小屁股，他違心地在房間裏尋找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終于’捉到小昀陽了……

一二三木頭人：興味索然的小朗月快速喊完口令之後，馬上回頭将小昀陽給定住了，随後，小朗月找了個借口說要出去喝杯水就出了房間。而向來是會認真玩游戲的小昀陽在做了五分鐘的木頭人之後，也就放棄了……

……

雖然小朗月每一次都玩得不怎麽開心盡興，但是小昀陽在和他互動過幾次之後，就變成了一個黏人精似的，賴上小朗月了。

現如今，小昀陽只要一見到小朗月，就會歡呼雀躍地撲過去，扯着小朗月的衣角，甜甜地叫喊着：“朗月哥哥、朗月哥哥……”

這一個小屁孩吵吵鬧鬧的模樣令小朗月煩透了，卻又無可奈何。

回憶過一遍以往與小昀陽玩游戲的經歷之後，小朗月恹恹然地牽着小昀陽上樓去，進到自己的房間裏面，小朗月松開了對方的小手，悠悠地道，“吶，你想要玩什麽？自己去找吧。”

“好！”小昀陽得到了許可之後，便開始興致勃勃地跑過來、跑過去，猶如是開啓了尋寶大冒險之旅一樣。

“……玩具在這裏嗎……不是……啊那個……也不對……讓我再找一找看……這這……那裏……”

小朗月坐到地毯上，看着在房間裏上蹿下跳的小昀陽，暗暗喟嘆他的精力真的是無窮無盡呀……

許久過後，小昀陽有一點兒累了，他一邊手撐着膝蓋喘氣，一邊憨态可掬地問道：“……呼呼……沒有呀……呼呼……什麽玩具都沒有呀……呼……朗月哥哥，你平常都會玩什麽？”

小朗月歪着腦袋，想了想，說：“我一般都會去上培訓班，跟外教老師學英語、練習書法、鋼琴……诶，對了，你想玩琴麽？樓下就有一臺三角鋼琴。”

“啊？不要……那又不好玩……”小昀陽頓時就像一只洩了氣的皮球，“你這裏真的沒有玩具嗎？”

“嗯……以前是有的，現在嘛……那些玩具好像都被我丢掉了，玩那些太幼稚了，現在我已經長大了，就不喜歡玩那些了。”小朗月用着一種少年老成的語氣跟小昀陽解釋道。

“那我怎麽辦……诶，沒事！我家裏有很多玩具的，我們可以去拿過來玩呀。走、走……”小昀陽抓起小朗月的小手，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想要把他拽起身來。

“好好好，我知道了，現在陪你過去就是了……”

“慢一點兒，胡昀陽，下樓梯不可以用跑的……”

“不是那邊，你跑錯方向了……”

“回來、回來，唉……”

小朗月一直在發揮着當哥哥的作用。

反觀小昀陽，他如同一只脫缰的小野馬似的，一陣瞎跑亂竄，最後跑到了施家宅邸的後院裏。

望着周圍并不怎麽熟悉的環境，也沒有見到一個人影，小昀陽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往哪個方向跑，這才停下來，回頭看看小朗月。

小朗月趕了過來，“呼……呼……你家離這裏遠不遠呀？我們坐車過去吧？”

“很近的、很近的，今天我和媽媽出門的時候，司機叔叔只用了一下子就把我們送到你家了。”

随後，小昀陽不暇思索地提議說，“我們現在跑過去吧，很快就會到了。”

“嗯……好吧。”小朗月想起了媽媽剛才也提到過，胡昀陽他們家住得很近。

于是，兩個小朋友就從後院的大門出去了。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筆直的大道，兩側的綠化帶上栽種着一排排蒼翠高大的行道樹。

“走！我們得快一點去，不然過一會呢，其他的小朋友就要來了……”小昀陽費力地扯着小朗月的胳膊往外奔跑，還是那麽的莽莽撞撞。

小朗月被他一個猛勁拽着跑了起來，踉踉跄跄地，“诶，胡昀陽，你知道去你家的路怎麽走嗎？跑這麽快。”

“知道、知道，我當然知道了。”小昀陽脫口而出地道，“我家門口也是長這樣子的，我們快走吧。”

幾分鐘過後，小昀陽腳上的速度越來越慢了，他突然困惑了，“诶？怎麽還沒有看到我家？”

“我們剛才是不是跑錯方向了？”小朗月心裏無端地咯噔了一下，“等一下，胡昀陽，我們先別跑了。”

兩個小朋友在岔路口處停下來，喘會兒氣。

“……那怎麽辦？朗月哥哥，我們要回去嗎？”小昀陽茫然地看向了小朗月。

小朗月思考了片刻，“如果先回我家後再去你家的話，可能需要浪費很久的時間。要不，我們現在換一條路？繞路走，說不定會快一些呢。”

“好！朗月哥哥，你看，這裏有一條小路，走這裏肯定就會更快了！”小昀陽又撒歡似地飛奔起來。

“诶——等等我——你不要亂跑——”小朗月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他們一路狂奔之後，又在某一個陌生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小昀陽眨巴眨巴大眼睛，“朗月哥哥，這裏是哪兒？”

“我、我也不知道吶……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再這樣子走下去，我們很容易迷路的。”小朗月直覺現在選擇原路返回會更加妥當一些。

“呃……嗯……朗月哥哥……”小昀陽扯了扯小朗月的衣角，向他投去期盼的目光，“可是我想要回家拿玩具……”

“乖，你要聽話一點。”小朗月微微彎腰，平視着小昀陽，耐心地勸說道，“我們再亂跑的話，就會走丢的。到那個時候，爸爸媽媽可是會非常擔心我們的。”

小昀陽心底裏是極度的不情願，他嘟起了小嘴巴，悶聲不響。

小朗月見狀，只好繼續哄勸他，“胡昀陽，等回去以後，我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小昀陽撇了撇小嘴巴，“你不是沒有玩具嗎？”

“那、那麽我們可以玩游戲呀，比如……玩捉迷藏。”小朗月說。

“嗯好，玩捉迷藏！捉迷藏可好玩了！”聽到這個，小昀陽一下子就興奮起來了。

于是，兩個小朋友的小手就牽在一起，晃來蕩去，折返回施家。

步行了許久之後，小朗月發覺情況越來越不對勁了，“奇怪，這裏怎麽跟剛才那一條路完全不一樣了？我們該不會是真的迷路了吧？”

“迷路？迷路……”小昀陽喃喃了幾聲過後，忽然就松開了小朗月的手，立定在原地不動了。

“怎麽了？”小朗月納悶了。

倏地，只見小昀陽的小嘴一癟，豆大兒的淚珠子湧了上來，凝聚在眼眶內将落未落，“……我不要迷路……哼哼……我要回家……”

擔心小昀陽真的會哭起來，小朗月趕緊摸一摸小昀陽的腦袋，柔聲安慰道：“乖、乖，不哭、不哭吶。放心吧，我們沒有迷路，再走一會就到了，真的，很快的。”

小昀陽吸一吸鼻子，哽咽說：“……朗月哥哥……我害怕……”

今天，小昀陽已經在外面瞎跑了很久，現在既沒有找到去自己家的正确道路，也沒能走回到施家，這一路走下來，身邊全部都是陌生的景物，年幼的他早已六神無主了，心中越發惴惴不安了。

小朗月抱住小昀陽，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百般撫慰道：“別怕，別怕，有我在呢，我知道回去的路……”

安撫好小昀陽的情緒之後，小朗月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小手，兩個小朋友重新踏上了歸程。

事實上，小朗月也辨認不出回家的方向，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哪裏。

小朗月的內心萬分焦急，然而他在表面上依舊是保持着那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因為現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個比他更小的小朋友需要他照顧，如果連他也慌張了，那麽，小昀陽肯定會更加害怕的……小朗月就這樣不斷在心裏勉勵自己。

又是過了迂久，小昀陽再一次停下了腳步，他跟小朗月訴苦說：“我好累啊，走不動了。朗月哥哥，我們就在這裏等爸爸媽媽吧，他們一定會來找我們的。”

小朗月望了望天空，橘紅色的夕陽遠遠地垂于天際。

要是再不走快一點的話，等到太陽落山了以後就更難找到正确的方向了……小朗月暗暗在心裏念叨着。

“你想不想早點回去？”小朗月和聲細語地勸導小昀陽。

“想！”

“那我們就走快一點吧，馬上就要到了。”

小昀陽立刻癟起小嘴巴了，“可是……我的腿好累啊……”

“好吧，那我先抱着你走一會。”小朗月有些吃力地托舉起小昀陽，抱穩了就立刻啓程。

天色慢慢地昏暗下來了。

小朗月漸漸開始體力不支，他快要撐不住了，只好放下小昀陽，讓他自己走一會路。

沒過多久，小昀陽哼唧一聲，又是小手一甩，一屁股坐到草坪上，“不走了、不走了，我不走了，朗月哥哥你也不要走了，好不好？”小昀陽用滿是祈求意味的眼神看向小朗月。

“……好吧。”小朗月也疲憊了，便在小昀陽的旁邊坐了下來，他自勉似地嘀咕道，“……等一下，我爸爸、媽媽，還有外公一定會來找我們的……”

“嗯嗯，還有我爸爸、媽媽、哥哥、爺爺！還有、還有，司機叔叔一定會開着大車過來接我們的，那樣子我們就不用再走路了，耶！”小昀陽越說越激動，心中的不安感也就這麽散去了一些。

小朗月大力地點了點頭，附和幾聲，“嗯嗯！一定會的！”

于是，兩個小朋友坐在大道近旁的綠化草坪上，直勾勾地盯住路面，殷切地盼望着。

片晌過後，小昀陽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他揉一揉自己的眼睛，有氣無力地嘟哝說，“……朗月哥哥……我好困，想睡覺了……”

小朗月就讓小昀陽坐到自己腿上，他一邊摟住小昀陽，一邊輕輕地哄着，“睡吧，睡吧，你先睡一會吧……”

“等一下爸爸媽媽來了，你一定要叫醒我哦。”小昀陽在臨睡之前還不忘囑咐小朗月。

“好，你睡吧。”

聞言，小昀陽安安心心地在小朗月的懷中蜷縮成了一團，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睡着了。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昏黃的路燈僅是照亮了一部分道路，他們所處的位置還被大樹遮擋住了光線，小朗月就抱着小昀陽，緩緩地挪到有燈光的地方。

小朗月凝視着路面很久很久，除了偶爾有幾輛疾速通過的汽車之外，便再無其他動靜了。

遲遲沒有看見到任何一個熟悉的身影，小朗月愈發恐慌了，手心直冒冷汗，他不由自主地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要是……要是爸爸媽媽他們一直沒有過來，或者是沒有找到這裏，怎麽辦？……為什麽這麽久了都沒有來人，他們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小朗月越猜想越發怵，眼眶也漸漸地泛紅了，但是他又怕吵醒胡昀陽，就極力地嘗試着憋住哭意。最後，小朗月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始抽抽搭搭地哭起來了。

小昀陽醒過來之後，驚訝地發現他的朗月哥哥竟然哭了，然而小昀陽卻一反常态，十分從容似地望着小朗月看。突然，他‘吧唧’親了一口小朗月的臉頰，還笑嘻嘻地說：“朗月哥哥，你不用哭了，我剛剛親了你一口哦，你會笑起來的。”

“嗯——？”小朗月啜泣着哼唧一聲。

小昀陽煞有其事地跟小朗月解釋道：“我說的可是真的啊，每次我只要親一口爺爺，爺爺就會笑的。張東宸跟我說了，‘這就是‘啵啵’的魔法’，他爸爸就是這麽告訴他的。”

這一種不着邊際的胡話令小朗月一時之間哭笑不得，他帶着哽咽的哭腔，沮喪地說：“那是對大人‘啵啵’的時候才有效果的，對小孩子‘啵啵’的話，就沒有用了。”

“有用的、有用的。”小昀陽繼續堅定不移般地勸說小朗月，“有一次，哥哥做錯事被爸爸說哭了，然後、然後我就親了哥哥一口，哥哥馬上就笑起來了。真的有用的，這可是有魔力的哦。”

講完話之後，小昀陽不信邪，捧起小朗月的臉蛋，又嘬了一口，“咯咯咯……這樣一來，你就不會再哭了，朗月哥哥，你肯定會笑起來的……诶，你怎麽不笑？快笑呀！”

小朗月既難過又無奈，他搖一搖小腦袋，嗚咽着，“……我不要笑……我想哭……”

“你不想哭的，你不想、你不想……”小昀陽又在小朗月的臉上連續‘啵啵’了好幾次，小昀陽堅信他的魔法是不可能會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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