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媽媽
坐落于綿延成脈的山腳下,重山市公墓陵園毗鄰萬頃湖泊,現代園林風格的設計,綠意盎然,鳥語花香。
步行在陵園中央的景觀大道上,施朗月一手持着一捧白菊花與康乃馨混搭的花束,另一手牽起胡昀陽的手,沿着階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兩人在一排墓碑的前方停下了腳步。
施朗月放開胡昀陽的手,虔誠地在其中一塊墓碑前面的祭臺上擺放好鮮花束。随後,他在墓碑前跪了下來,垂首低語,暗啞的嗓音還透着微微的顫抖,“媽媽,我來看你了。”
施朗月看了一眼身旁的這個男人,接着對墓碑說道,“這是胡昀陽,我的愛人。”
“我們去年已經領證結婚了,很抱歉沒能早一點兒告訴你。”
“媽媽,你以前經常愛問我喜歡什麽類型的人,我記得那個時候我總是沉默不回答,其實那不是出于怕羞,而是因為我也不清楚答案。”
“不過,現在我知道了,我就喜歡他這樣子的。”
胡昀陽也在施朗月旁邊雙膝跪好,朝着墓碑上施素英的照片磕了三個響頭,既恭敬又誠懇地矢言道:“媽媽,我是胡昀陽,我來看你來了。謝謝你将朗月養育得這麽優秀,我很愛他,請媽媽放心,我保證,我一定會照顧好他,讓他幸福的。”
離開公墓陵園的路上,施朗月一直低垂着腦袋,無意識地擺弄着手指,他的心情無端地有一些壓抑。
行駛不到幾分鐘,施朗月忽然發現越野車的車速越來越慢了,他轉頭望向胡昀陽,“嗯?昀陽,怎麽了?出什麽事——唔——”
胡昀陽打開轉向燈光,将車開到馬路邊上,按下電子手剎,挂入停車檔位,解開安全帶扣,握緊施朗月的手,拽過來吻住他的唇,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一場久久的深吻結束過後,車內的空氣中充斥着濃濃的荷爾蒙氣息。
“……朗月……謝謝……”胡昀陽的眼眶意外地泛紅了,還帶着幾分哭腔的顫栗,“……謝謝……謝謝你願意帶我去見你的媽媽……我……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起初,在二人剛開始商議結婚的時候,胡昀陽就多次向施朗月表達過想要去祭拜施素英的念頭,可是施朗月總會找借口推托,最後這件事兒一拖再拖,甚至拖到了兩個人辦完婚禮後。
再後來,無論胡昀陽是如何的軟磨硬泡,施朗月始終不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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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這一次認親,胡昀陽心底裏非常清楚,這是代表着施朗月發自內心深處對自己的接納與認可。
施朗月鼻子一酸,笑着抹去了胡昀陽眼眶邊噙着的淚珠,“……大傻子,你哭什麽……我一直在愛你啊……”
“……哇嗚嗚嗚……我也愛你……”
越野車內,二人看着彼此的窘态,又哭又笑,心念一動之間,有人放倒了座椅靠背……
一日夜晚,胡家府邸的主宅,一樓主人房內的起居客廳裏。
李玉蘭單獨将鄭珂瑤和施朗月叫過去談些事兒。
鄭珂瑤與施朗月皆是不明所以,兩個人在軟體沙發的一側端端正正地坐好,等待着李玉蘭發話。
李玉蘭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臉上笑意盈盈,來回打量着面前的兒媳和兒婿,但卻一直沒有講話。
衆人默然相對了半晌過後,還是鄭珂瑤率先開口,打破了這一陣詭異的寧靜,“媽,你找我們來是有什麽事情要談嗎?”
“額,嗯對。”李玉蘭點了點頭,滿臉洋溢着笑容,随後将兩份一模一樣的文件遞給他們,“你們先看一看,沒有問題的話就簽字吧。”
施朗月雙手接過文件,大致翻閱了一會兒,發現這是《股份代持協議書》,根據協議中的內容來看,李玉蘭竟然要把她自己将近三分之一的胡氏集團股權無償給自己代持?!
“媽,這……”施朗月很是驚訝不已,更是一頭霧水,他與鄭珂瑤對視了一眼,同樣從對方的目光中見到了幾分詫色。
李玉蘭看出了兩人的困惑,跟他們解釋道,“我呀,以前既要擔心渝淵一門心思撲在集團的經營管理上,不顧自己的婚姻大事,又要操心昀陽不思進取,這麽大個人了還跟小時候那樣喜歡跑去樹底下玩泥巴。呵呵……還好,現在他們倆有了你們,這些日子裏媽媽都看在眼裏,他們兩個人結婚後都非常幸福,也很信任你們。”
李玉蘭頓了頓,啜了一口茶後,又接着說:“這樣吧,今天晚上你們先把協議書拿回去看一看,有什麽想要補充的呢,就明天跟我一起去見律師,讓律師改一改,等簽了字之後呢,就可以讓人去辦理工商變更登記了。對了,下一次的集團股東大會,你們倆和我一起出席吧。有幾位叔叔阿姨要介紹給你們認識,以後對你們處理集團的工作也有幫助……”
施朗月聽得目瞪口呆,他錯愕地注視着李玉蘭。
為什麽?李玉蘭只是作為胡昀陽名義上的母親,為什麽會對自己那麽好……
鄭珂瑤替他問出了部分疑慮,“媽媽,胡氏集團的事務,還是交給渝淵和昀陽他們去處理會更加合适吧?”
李玉蘭明白二人心中的顧慮,她下意識地嘆了一口氣後,才講道:“唉,我和松林呀,就只有這兩個孩子。兩個人都是我的親骨肉……唉,要不是以前家裏人幫不上忙,我哪裏還用得着來管這些?”
“昀陽那個臭小子總是喜歡玩那些什麽果樹果林的,一直都不肯乖乖去集團上班。而他爸爸呢,前些年又患上了‘三高’,身體還出現了一些症狀,後來我們就不敢再讓他爸爸操勞集團的事務了。”
“現在,家裏面就只有渝淵和我在負責集團這塊,主要的事務呀,都是渝淵他在管理,老是這樣下去,我擔心他也會累壞了身子。如今,昀陽他呀,是幫不上什麽忙了。所以,珂瑤、朗月,媽媽希望你們兩個人能夠幫家裏一起分擔分擔集團裏的工作。”
聞言,施朗月突然間有些無所适從了,他不知道應該如何答複李玉蘭。
而一旁的鄭珂瑤比他顯得從容多了,鄭珂瑤朝李玉蘭輕輕地颔了颔首,接話道,“嗯,媽媽,我之前也有聽渝淵說過,昀陽他從小就喜歡園藝那些事兒。”
“是啊,昀陽小的時候就喜歡黏着他爺爺搗鼓那些花草樹木,才半大點兒的小屁孩,就不停地跟我們吵着要把戶口轉到郊區的林地那邊,一開始我們都以為他是鬧着玩的,誰知道他一直叫嚷了好多年,我和他爸爸最後都被煩得不行了才答應的。”李玉蘭一回憶起胡昀陽小時候鬧騰的模樣,就開始發愁了。
聽到這話,施朗月驚愕、困惑、茫然,最後幡然醒悟了,他微微垂首,腦子裏思緒連篇。
三人接着閑聊了一會兒胡家兩位少爺的童年趣事,施朗月想起了之前有過的一個困惑,順口問道,“昀陽之前跟我提到過,他從小就是在公寓裏住着的,後來才搬來了大宅。是因為他小時候就跟着爺爺在公寓裏搗鼓這些花草的麽?”
“什麽?公寓?”李玉蘭想了又想,恍然大悟道,“噢……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時這個宅子準備翻新舊樓,恰巧在這附近呢,有一個小區是咱們集團剛剛建好的,首批住戶都已經裝修入住了,松林就讓人将頂樓一整層的幾個公寓打通成一套房子,全家人就先搬過去住了一段時間。”
李玉蘭停頓了一下,又追憶了片刻後,說道,“原本我們只是計劃着在那兒住上個一年半載就夠了。後來,在大宅的幾幢樓都翻新完了之後,爺爺他呢,又想着順便也把樹木、草坪那些綠化重新規劃一下,再修整修整院子,全部工程加上裝修、通風,前前後後花了差不多兩年的時間吧。昀陽那個時候還小,才剛學會說話走路的年紀,我猜他呀,肯定是以為自己從出生後就住在公寓那邊了吧。”
經過李玉蘭這麽一說明,施朗月頓時豁然開朗了,他不禁在心中咬牙切齒道:胡昀陽這個傻子……
婆、媳、婿三人聊天又聊了半晌。
見李玉蘭杯中的茶水所剩無幾了,施朗月持起茶壺給她續上,順道也給鄭珂瑤的茶杯倒滿,鄭珂瑤對施朗月輕輕颔首,以致謝意。
忽然,李玉蘭想到了什麽似的,就讓二人稍坐片刻,随後,她在卧室裏翻找了起來。
沒過多久,李玉蘭将一張銀行卡遞到施朗月的跟前,向二人解釋說:“這是昀陽那小子的銀行卡,朗月,以後就放在你那裏吧。”
“啊?”施朗月猶猶豫豫地接過了這一張‘炙手’的銀行卡。
李玉蘭安心地坐下來,小啜了一口茶水,每次一講起這個小兒子的日常,她就不由自主地開始頭疼了。
“昀陽他呀,花錢一貫是大手大腳的,沒事呢,就喜歡買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尤其是那些什麽花草、樹苗,偏偏他那個人性格又單純,還是個外行,不是買到病樹就是被騙貨款。所以呢,平時我都一直刻意在管着他,連他名下那一些集團股權都沒敢去做工商登記,就怕他又被騙子給惦記上了。”
“去年暑假,他剛畢業那會兒,我專門安排集團的財務人員将昀陽的股權分紅款直接打到渝淵的賬戶上。原本呢,我是打算讓渝淵他這個做哥哥的,幫着一塊來監督監督弟弟,每個月只把分紅中的一小部分轉給昀陽,就當作是按月給他發零花錢。”
“沒想到呀,他哥哥不知道怎麽地,被那個臭小子一通忽悠,一下子就把所有錢都轉了過去,還好後來我及時沒收了昀陽的銀行卡,這才保住了這筆錢。”
“你們可別看渝淵平時對工作上的要求有多麽嚴苛謹慎,私底下,他對昀陽放縱得很。每一次我讓渝淵多管着點兒弟弟,他嘴上是答應了,可一碰到昀陽開始撒潑耍賴,他就沒轍了。要不是我和他爸爸特意對昀陽嚴加管教,我看呀,那個臭小子都快要上天了。”
“朗月,這一張銀行卡本來就是昀陽名下的,既然你們倆都結婚了,那麽現在應該由你來保管,平時記得多注意着點兒他……”
李玉蘭對着施朗月千叮咛萬囑咐,一連串語重心長的囑托接連不斷地撲向施朗月,立時将他擊懵了。
“……噢……哦哦……好……”施朗月愣愣地連連點頭應許,事實上,現在他的腦子裏紛亂如麻,根本不知道對方在交代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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