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情深

第30章 罪人

——愛生而自由，本就無罪。

我跟着何西庭離開了那間房，關門前，我看着裏面熟悉的擺設，看着挂在牆上的合照，以前的一幕幕還恍若在眼前，我在心裏輕聲道：“爸媽，謝謝你們，再見了。”

我會好好的，會快樂，像你們所期盼的那樣。

再艱難也得往前走，我現在的家還需要我。悲傷、不舍終究還是要留在過往，我們要過好未來。

何勁和何盛還在另一個房間裏面陪着南逸，我走了進去，南逸擡起頭，與我很像的那雙眼睛此刻也是通紅着。

何盛給我讓了位，我順勢坐到了南逸的旁邊，輕輕地抱住了他。我的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天氣不冷，但我們還是需要抱團取暖，暖的不是身子，是心。

何西庭開口：“我給你們做點吃的吧，都快兩天沒吃東西了。”

“好。”當人完全沉浸在一種情緒中時，确實不太能感受到饑餓，原來已經這麽久沒吃東西了嗎？

意外來得太匆忙，沒有人做好了準備，家裏平常就我爸一個人在家，冰箱裏并沒有什麽菜，也就桌上還有些我爸托表姑買的雞蛋。何西庭這餐飯最終還是沒做成，只好去手機上叫了外賣。

這頓遲到的晚飯過後，我想着何勁和何盛還要上學，就打算讓他們先回去，因為這邊其實也沒什麽需要他們的地方，而且他們已經進入高中的關鍵時刻了，但他們不樂意，我也不再強求，我知道他們的心意，就更不想辜負。我沒猶豫太久，很快便幫他們跟老師請了幾天的假。

他們倆在家裏待着，一改之前的鬧騰，有事需要幫忙的時候就去幫把手，沒事的時候，他們偶爾會陪在我身邊，或者在房間裏面學習。

他們也許是走得急，并沒有帶什麽複習資料，但他們叫班上的同學給他們拍了作業的圖片，每天拿着手機時不時地看一下。

起初我還誤會了他們，以為他們是在玩手機，當時我還挺生氣的，也想看看他們到底是在玩什麽，如此沉迷。于是後來我逮住機會偷偷地瞅了何盛的手機一眼，沒想到是滿屏幕的函數題。

這就讓我頗為愧疚了，原來他們在默默地兼顧着兩方。

我很感激，上天給了我這份幸運，讓我擁有他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但我是的，在極度悲傷時，我需要的不是蒼白的安慰，而是無聲的陪伴。我并不需要他們絞盡腦汁地去想一些方法來安慰我 ，我只需要知道我的身邊還有人，他們留下的目的是我就夠了。

他們仿佛能聽到我內心的想法，每次在我身邊的時候，也不怎麽講話，就呆在那兒，偶爾兩個人聊聊天，發出些不吵鬧的聲音，從他們的動靜裏我感覺到了安穩。

南逸到底還是比我的內心更強大一些，兩天的頹靡之後，就已經振作了，幫着何西庭和還沒完全振作的我去處理一些必要的事務。

處理好我爸的所有後事之後，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地過了小半個月了，名喚時間的小舟帶着所有人來到了秋末的十一月。

剛開始的那段時間，家裏的那三個每天都對我小心翼翼的，不惹是生非，不胡亂開玩笑，”甚至何勁、何盛都很少當着我的面叫何西庭“爸爸”，對此，我确實是又有點感動，又十分哭笑不得。

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我的确是難以接受，但我好歹也是個四十多歲的人了，悲歡離合一遍又一遍，這條名喚人生的旅途，我都走了大半了，我也是真的沒那麽脆弱，他們實在沒必要如此。

可能以前的我是不夠堅強，可現在的我有他們，他們是我的後盾，也是我堅強的理由。

咱家家訓，怎麽想就怎麽幹，在他們戰戰兢兢的第三天，我還是沒忍住，跟他們講了這件事，于是他們不再刻意地去避免一些不需要避免的東西，日子也在一點一點地恢複原樣。

何西庭為了讓我散心，強行塞了我一些錢，想讓我出去轉轉，還塞給了我一張紙，上面是詳細的路線，第一站，第二站……以及每個地方特有的景點和小吃。

出去旅游這件事去年就有說過，但又沒什麽時間，而且也覺得一個人去沒什麽意思，就一直沒去成，結果到頭來，最後還是我一個人去。

但是時候不一樣了，心情也不一樣了，現在我倒是挺樂意一個人待着的。于是，我勉強接受了何西庭的意見，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我的原計劃是出去六天，但到第四天的時候，我就有些膩了，這四天裏，我去了挺多地方的，嘗了許多美食，也看了很多風景。

不得不說，當人脫離了人群，完全置身于大自然中，一切都顯得那麽渺小。巍峨磅礴的高山，波濤洶湧的江河，廣闊無垠的草原，黃沙萬裏的沙漠……自然之壯麗終歸不能用人類的語言去潦草描繪，它存在于世，萬年如一。

剛開始，我還想拍些照片回去給他們看看，後來我發現，那些美好的事物只适合親自用眼睛去記錄，而不是用手機永久保存。

雖然用眼睛只是一瞬，但那些留在心裏的美好是永恒。

可大自然再好我也不靠那些生活，它們只是調味劑，吾心有主，我還是想家了，想家裏那兩個懂事也不懂事的小兔崽子，也不知道這幾天我不在家，他們吃得怎麽樣；我也想那個成熟又不太成熟的伴侶了，不知道他最近有沒有想我。

為了給他們一個驚喜，我在誰也沒通知的情況下，提前坐上了回家的飛機。結果上飛機之前，我收到了何西庭需要去國外出差的消息，有一點小小的失望，因為接收我的驚喜的人少了一個。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并沒有把我的計劃告訴何西庭，我感覺這段時間何西庭和他們倆經常在一起秘密交談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關系過于親密就有告密的風險。

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小區外的那條道路兩旁火紅的楓葉早已掉了個幹淨，只留下光禿禿的樹枝，但沒人會覺得它們了無生機，因為人人都見過它漸漸萌芽，終長成參天大樹的樣子。

楓葉灑了滿地，蕭瑟走過是一陣哀吟，人類走過卻是一片飛舞。我欣賞它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落葉便毫無保留，來年又肆意生長。

為了把驚喜進行到底，我把進門的聲音都放到了最低，也沒有打開任何一盞燈。才剛十一點，何盛、何勁應該還沒睡吧。我蹑手蹑腳地爬上了二樓，果然，何盛的房間還亮着光，大概是只有他們倆在家，卧室的門也半掩着，沒有關實。

我踮起腳尖走到了靠近門縫的那邊，透過那個縫隙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裏面的一小部分場景，而何盛和何勁就在那一小部分場景裏，他們的身影正交疊在一起，不過我并沒有太多地去注意他們在幹嘛，我正滿心想着，要在什麽時候推門進去才能吓到他們。

我的手都已經快碰到門了，但我又迅速地收了回來，因為何盛突然就出聲了：“哥。”

“嗯……”

何勁的“嗯”像是只說了一半就被別人強行打斷了，我愣在了門外，我似乎明白了他是怎麽被打斷的，我聽到了接吻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就連呼吸都悄無聲息地停了片刻，如果有鏡子在這兒，我可能就會發現我的眼睛都變大了不少。

“哥。”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何盛的語氣中帶着恐慌，聲音都有些顫抖，“對不起……”

我忍不住透過那個縫隙去看他們，何勁半坐在桌子上，何盛的雙手搭在何勁的腰上，他們的額頭緊貼在一起，我這個角度看不見何盛的臉，但何勁的表情還是可以看見一點的。

何勁原本是閉着眼睛的，聽到何盛的話後，又睜開了眼，我微微側身，好讓何勁別看到我。

我的心情現在十分複雜，這件事情雖然是早有端倪，自己好像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親眼看到還是覺得心髒驟停，內心亂成一團麻，身體的反應在很明确地告訴我，其實我并沒有做好準備。

“豆子……”

何勁的話再次被何盛打斷：“何勁，我是個罪人吧，我竟然愛上了我的親哥哥，我明知道這不對，可我還是控制不住，哥……我該怎麽辦？”

何勁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但此刻的溫柔還夾雜着其他的東西：“不怪你，如果這罪惡不可避免，那我陪你。”

我又看了他們一眼，剛好看見何盛擡頭吻在了何勁的左眼上，随後又是何盛的聲音：“可我舍不得啊，你那麽好，怎麽可以因為我……”

“我願意，心甘情願也無所怨言。”

何盛笑了一下，但這個笑聲裏我沒有聽出太多的開心：“媽對我們太好了，有的時候我都很可恥地希望我媽不要對我們這麽好，這樣等以後坦白了我也不會太過于愧疚，可是……她肯定接受不了吧？她的兩個兒子竟然在一起了。”

何勁陷入了沉默，低着眉眼，摟着何盛的脖子，何盛又接着說：“哥，我該怎麽辦？我好害怕……我怕她不接受，可我也怕沒有你。”

何勁的聲音開始變得沙啞：“不會的，我一直都是你哥。”

“但你明明知道的，我不想讓你只是我哥，而且你應該也清楚，我們什麽都幹過了，我們當不了單純的兄弟了。”

何盛又吻了上去，良久，他們才分開：“哥，何勁……不管發生什麽，你不能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