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過年
地上的兩人确實沒買多少煙花,再加上煙花本身就不經放,沒一會兒就沒了。
兩人湊到一塊兒不知道說了什麽,然後紛紛後退一步,開始石頭剪刀布,何盛贏了。
這個結果怎麽說呢,應該是還沒開始就已經注定的那種,何盛很懶,每次第一局都只會出布,因為懶得用力。
“拳頭需要握緊,剪刀需要控制手指,這種高耗能的動作當然是能不做就不做啦。”這是何盛的原話。
他這個習慣全家人都知道,因此,想贏何盛很簡單,想輸給他當然也是輕而易舉了。再加上和他玩的是何勁,從小就讓着他的哥哥。
結局一直是顯而易見。
何盛似乎也知道事情會是這個走向,贏了之後,表情也沒什麽變化,下半張臉藏在高領裏,露出的眼睛帶着笑意眯起,伸出手沖何勁比了顆心:“愛你呦。”
何勁寵溺地搖了搖頭,進了大門。
別問我為什麽知道是寵溺,何勁對何盛的表情只有那幾個,做了壞事時的偏愛,沒做壞事時的寵溺,吵架期間的欲言又止,生病時的擔憂。
何勁并不是一個喜歡表現自己情緒的人,但在何盛面前他永遠真實;何勁也是一個很波瀾不驚的人,為數不多的幾次失控都給了何盛;何勁喜歡默默付出,但所有明目張膽的愛都給何盛。
何盛也是一個野性難馴的人,可每次一遇到何勁,開始收斂爪牙,開始小心翼翼,開始有所顧忌。之前并不在乎的東西,牽扯上了何勁,就會變得不可忽視,不可敷衍。
本以為百無禁忌,偏偏遇見了一個你。從不給自己留後路的賭徒,也開始思考未來。
他們對于彼此到底是什麽呢?這個時候的我還不知道答案,但我明白一點,他們離不開彼此了。
何盛在撿地上一些體積比較龐大的垃圾,裝進了原本用來裝煙花的塑料袋裏,沒一會兒,何勁也從家裏拿出了掃把,開始打掃煙花轉瞬即逝後留下的灰燼,那些可能還帶着餘溫的灰燼。
那天晚上我和我爸在樓頂坐了很久,
聊了很多,聊當初,聊現在。
最後我爸說:“南宥,爸對你要求不高,你要快樂。”
每年除夕的前一天,我爸都會說這一句話,幾十年了,這個習慣也從來沒有落下,我也照常回答:“爸,我對你要求也不高,你要比我快樂。”
父女倆對視一笑。
家裏的環境确實比城市好太多,城市裏少見的星星,在這裏,毫不吝啬地布滿了天空,遠處山上的風力發電站的紅色指示燈,一明一暗,此起彼伏,近處地上的路燈排隊亮着光。
夜晚黑嗎黑。但也有亮的地方。
那是人間,有家的地方。
第二天,我們一大早就起床了,我們需要去何西庭家裏過除夕,臨走前,我把南逸拉到一旁,手勾着他衣服的口袋,叮囑他,說:“南逸,爸身體不太好,家務你多幫點忙,讓他少做點,實在不行就請家政,當時候我給你錢。”
南逸一把拿開我的手,一臉不屑:“少來啊,誰還沒點錢啊。”
我伸手捏捏他的臉:“得嘞,知道您老有錢,行,那就交給你了啊,我走了啊。”
“拜拜。”
我走了幾步,又倒了回去,墊起腳勾住他的脖子:“等我回來了就幫你擋相親。”
“原來你還記得啊。”
“那當然。真走了啊。”
南逸不耐煩:“行了快走吧,後天就來了,在這惺惺相惜的。”
我笑了笑,又跑到了站在門口正跟何西庭說這話的我爸身邊,跟他打了聲招呼,都打算上車了,何西庭把我拉到一邊。
“把爸和你弟一起接過去吧,人多也熱鬧。”
我眉頭微皺:“這,不太好吧。”
“這有什麽不好的,我爸媽都很歡迎。”
“這不是你這邊的問題,是我爸,他可能不會同意。”
何西庭沉思了一會兒:“那你先去和你爸商量商量,你爸肯定願意和你一起過年的。”
我同意了,又轉回去找我爸,而我爸還站在門口,像是在看我們走沒走,我跟他說了何西庭的提議,果然,我爸起初沒有同意,總覺得這不符合禮數。
但在我的軟磨硬泡下我爸還是同意了。
我跟他說:“爸,我想和你一起過除夕,咱多久沒一起過過除夕了?”
我爸搞定了,剩下的就是我弟了,不過我爸都同意了,他已經沒有話語權了。
我弟看到我回來,一臉懵逼:“不是姐,你怎麽又回來了?你這是不走了嗎?”
我沒搭理他的問題:“走,收拾行李去。”
南逸一頭霧水地被我拉去收拾好了行李,爸爸那邊也在何西庭的幫助下迅速收拾好了。本來也就只住兩天,沒多少需要拿的東西。
我抛棄了何西庭和兩個兔崽子,跟着我爸坐上了南逸的車,就這樣出發了。
從我家到何家大概需要三個小時,不是很遠,睡一覺就到了。
中午吃飯之前,我們準時到了何家,車還沒停好,孩子的爺爺奶奶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車的跟前,等着我們下車。
也有幾個月沒見了,确實是想念了。
年夜飯年年都很豐盛,有魚有肉有蛋,家人們圍坐一桌,飯菜的熱氣彌漫,人們的熱情四溢。
寒冬的冷意抵不過團聚。
吃過晚飯,大家夥就都坐在電視機前聊着天,嗑着瓜子,吃着花生,撬着夏威夷果,開着核桃,等着每年春節必備的春節聯歡晚會。晚會的節目還是次要,主要是圖那麽個氛圍,那已經是咱國人的習慣了。
就按大多數人說的那樣:我可以不看,但你不可以沒有。
哈哈,這就有點像渣男發言:我可以不去找你,但如果我心血來潮去找你了,你必須在。
八點鐘節目正式開始,晚會的第一個節目一般都是唱歌,還是幾人合唱的那種,一個個都俊男靓女。
一個女明星出場,我這個人平常不太看電視劇電影之類的,大部分明星都屬于那種看着臉熟,但我不認識,有的就直接是面生了。
可這個女明星一出場,我就感覺她特別熟悉,好像哪見過,再看一眼她的名字,黎淺。
啊,我知道她為什麽熟悉了,她和我們隔壁的黎深長得有點像啊,再看這名字,一深一淺的。
我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激動地喊回了坐在陽臺玩手機的何勁和何盛,兩人也不知道拿着手機在幹嗎,時不時地擡頭看着對方,說着什麽。
“何盛!何勁!你倆快過來!”
兩個人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我往左邊挪了一點,想給他們讓個位置,但人比較多,沙發已經沒什麽地方可以坐了,我挪了半天,也只能坐下一個人。
何勁讓何盛坐了,何盛也沒客氣,只是坐下後,拽着他哥的手,讓何勁坐在了他腿上。
我翻了個白眼,只當沒看見,開始詢問我的疑惑:“你看那個黎淺,是不是和黎深長得有點像?”
“不是吧媽,你把我們叫過來就是要問這個嗎?”何盛語氣裏充滿無語。
我眯着眼睛,惡狠狠地看着他。
“黎淺是黎深哥的姐姐啊,我之前不是和你們說過嗎?”
我瞪大眼睛:“你什麽時候跟我說過?明明沒有好嗎?”
“你自己忘記了,總不能就說我沒說過吧?”
我非常氣憤:“你一天講的話裏,一百句有九十九句是和你哥講的,你什麽時候和我講過這件事?!”
何盛倒打一耙:“好嘛,我一天就和你講一句話,你還給忘了。”
何勁“乖巧”地坐在何盛的腿上,左手拿着手機在屏幕上劃來劃去,什麽也沒看,臉上帶着笑。
我被何盛氣得手一個不穩,手機就摔倒了地上,我彎腰去撿手機,然後從下面看見何盛的右手抓着何勁的手在空中蕩着,手指還輕輕地捏着何勁的手掌。
我撿起手機後,立馬下了逐客令:“你們倆,趕緊,給我走開。”
他們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用行動告訴我他們也并不想在這兒待着,但他們并沒有回之前的陽臺,而是回了房間。
我這才開始想剛剛的問題,沒想到黎深竟然有個明星姐姐,一點兒也不露山不露水的,不過也難怪顏值那麽高,大概是基因好。
我點開了微博,搜索了黎淺這個人,大概地掃了一圈,網上似乎沒有人知道黎淺有個弟弟,看來是瞞着大衆的。
不過這種事情怎麽能瞞得這麽好?
我突然之間又想到,黎深和許鶴今年好像并沒有回家過年,好像對此還挺習以為常的。
黎深是不是和家裏人關系不太好啊?
我大膽地做了一個猜測。不過也與我無關啦。想了一會兒,我就把這件事情抛之腦後了。
臨近十二點,那兩人拿着煙花從房間裏出來了。
“走啊,出去放煙花。”何盛對着我們說,“馬上就十二點了。”
就這樣,我們一家八口人就都跟着出去了。
人們拿着手機,看着時間一點一點地接近新的一年,有人已經拿着打火機站在了煙花旁,随時準備點燃。
五,四,三,二,一……
“Bong!”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人們互相道着祝福,短短四個字,飽含着人們對新的一年的期許和祝福。
無數的煙花升到最高處綻放,消逝又重現,一個接着一個,五彩缤紛,無比耀眼。遠處還傳來了鐘樓的報時聲。
舊時已逝,新時在盼。
又是一夜無夢,過年其實也是一件挺累人的事兒,要走親戚,而且現在大多數的親戚都不住在一塊兒了,都有段距離,不過太遠的我們也确實沒去,就在電話裏拜了個年。過年還要要收拾這兒收拾那,需要安排很多事物。
每天吃喝玩樂,時間确實過得很快,新年的頭幾天大多數人都是這麽開始的。不過這樣的日子總是短暫,學習工作又要開始新的征程了。
這天我從外面買完東西回來,看見何盛和何勁在院子裏玩雪,堆了個不大不小的四不像,身子上潦潦草草地插着幾根樹枝。
我走了過去:“何盛,不是我想掃興,但我還是想問一個問題,你,作業寫了一個字嗎?”
何盛的動作停頓了,閃身躲到了何勁的身後:“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我對他這種明知故問,硬要裝糊塗的态度感到非常氣憤:“何盛!剛回來那天,你說坐了一天的車累了,需要一天來休息,我說你什麽了嗎?然後你又說除夕,不宜寫作業,大年初一,你說要出門拜訪,還是不能寫作業,初二,初三……反正你總是一堆的理由!”
何盛皺眉,看起來也非常不爽:“我來之前就和你說過了,我不想寫作業,是你逼我帶回來的,憑什麽讓我寫。”
我被氣笑了:“難道是我寫嗎?”
何盛聲音放小了一點:“反正也不是我。”
“你是不要考試了是嗎 ”我接着說,“你哥每次都考得那麽好,你就不想去趕上他嗎?”
屋裏的人也聽到了争吵聲,何西庭走了出來,站到我旁邊:“怎麽了,吵什麽呢?”
何盛剛要說什麽,就被何勁拽了一下衣服,何盛甩開了何勁的手,但還是閉嘴了。
我打了一下何西庭:“你看你的好兒子,我不管了。”說完我就氣急敗壞地進了屋。
我爸就在裏面等着我。
我爸把我拉到一邊:“阿宥啊,你不能老是拿他們兄弟倆做對比的,這樣多不好啊。人家小孩子不想寫作業就不寫了嘛,有什麽大不了的,放假本來就是拿來玩的。”
“你以為我想管嗎?誰想管這種事情啊,吃力不讨好,他要不是我兒子,我才懶得管。”
“那你為什麽不讓何勁寫作業呢?何勁不是你兒子嗎?”
“當然是我兒子,可是何勁自己有分寸啊,他有自己的學習方法。”
“那你怎麽知道何盛就沒有分寸了呢?”
“爸,你少給他辯解了,何盛怎麽樣,我這個做媽的能不知道嗎?他就是愛玩,從小就這樣,他能有什麽分寸。”
“你看,你又來了,你這是偏見,你看何盛雖然愛玩,但人家成績也不差啊,你自己之前還說人何盛這次期末考試有進步。”
我現在內心不爽到了極致,我明明是為他好,為什麽所有人都過來說我?
“反正你們都幫他呗,就我有錯呗。”
我爸看除了我的不舒服,嘆了一口氣道:“你這丫頭怎麽就說不明白呢,沒人說你有錯,我知道你只是心裏着急,但孩子不能拿來作比較,他是他,何勁是何勁,你幹嘛硬要讓別人倆一樣。”
我也說不過我爸:“我只是脫口而出,沒想讓他們一樣。”
“你都脫口而出了,你心裏不就是那麽想的。”
我破罐子破摔:“反正我說不過你。”
我爸還在反駁我:“那是因為你沒理。”
這個時候,何西庭大概也和他們講道理講得差不多了,父子三結伴進了屋,何盛又恢複了平常嬉皮笑臉的樣子——他一直如此,氣來得快消得也快。
他走到我跟前:“媽,對不起,我不應該杠你,但是呢,作業我就是不想寫。”
說完話,也不等我回複,就拉着他哥回了房間。
道歉是誠懇的,不想寫作業也是認真的。
我也是非常不明白了,他們不寫作業,好像也不怎麽玩手機,那他們天天待在房間裏幹嘛呢?
何西庭拍拍我的肩膀,想安慰我,但說出來的話可一點也不像安慰人的:“行啦,別生氣了,何盛的脾氣就像你,你自己兒子什麽樣你不知道?”
我爸還在旁邊幫腔:“就是,人孩子都跟你道歉了,你還不去和別人道歉?”
我翻了個白眼,不理他們直接上樓要回房間,但走到房間門口我又遲疑了。其實我知道我爸說得是有點道理,而且那種話我确實也不是第一次講,但我真沒那個意思。
畢竟家裏有兩個讀同一年級的小孩,總會不自覺地就拿來對比了,但我也沒偏心啊,我只是想讓何盛多努力一點而已。
成績差成績好其實也不能完全決定什麽,但成績好總歸會多給自己一點選擇。
思索半天,我還是去到了何勁的房間門口。我敲了敲門,沒人回應。
又在裏間?我想着,自己開了門,果然何勁這兒沒人。我又敲了敲何盛的門,這會兒總算有人答應了。
何勁打開門,看到是我就讓了個道:“媽。”
他們倆坐在床上,我拉開書桌下的椅子,也坐了下來面對着他們:“我來道歉的。”
結果“對不起”還沒說,何盛就揮揮手,非常不在意地說:“OK,我原諒你了。”
我伸腳假裝要踹他:“滾啊你,”
“我可不是為了叫你寫作業給你道歉,寫作業本來就是你應該做的,我是為了只叫你一個人寫做作業而沒有叫上何勁,才來給你道歉的。”我都快要把自己說暈了。
何盛何勁兩臉疑惑。
我突然發現我爸想得有點多,合着這兩當事人根本就沒想到這裏來?
不管了,反正我解釋我的就行了:“你看你們倆,每天都這麽膩歪,一起吃飯,一起上學,一起睡覺,還一起洗澡,幹什麽都一起,難道你們就不想大學也在一塊兒嗎?這樣多好,互相有個照應。”
聽完我的話,他們倆的表情似乎有點如出一轍奇怪,好像我哪個地方講錯了一樣,搞得我也緊張兮兮了起來:“怎麽了?”
“媽,你是不是……”何盛講話講到一半,突然就不說了。
“是什麽?”
何勁接了我的話:“沒什麽,好的,我們知道了,我會拉着何盛好好學習的。”
我“啧”了一聲,講話講一半什麽的,簡直不要太讨厭。算了,不管了,反正我要說的也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