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收養
午飯後,我想着給整個別墅來了個徹徹底底的大掃除,說來說去,最後動手的只有我一個人。
我爸是想動手來着,但被我給拒絕了,何西庭和我弟聚在一起打游戲,我也是非常無語了。至于何勁和何盛,可能是覺還沒補夠,吃完飯沒多久就又去睡覺了。
他們倆的房間是連在一起的,何盛在裏間,何勁在外間,中間就一道門隔着。
我打掃到他們那兒的時候,何勁的床上根本就沒有人,進何盛的房間一看,他們果然又躺在了一塊兒。
這是冬天太冷了,要抱團取暖還是咋滴?
他們倆睡覺的姿勢我簡直是不敢恭維,何勁面朝着窗戶,何盛面朝着他,一只手打在他哥的腰上,頭靠着他哥的後頸,整個人微微蜷着。
這兩人最近是越來越黏糊了,時時刻刻都黏在一塊兒,還是502的那種,撕都撕不開,可能需要開水燙。
房子确實是有些大了,當時建的時候是想着我爹媽要住,時不時的還會有親戚朋友過來串門,也不算大。
可房子剛建成沒多久,我媽就走了,只有我爸一個人在這兒了。
空蕩蕩的。
我爸平常也就在一樓二樓活動,三樓是一個小型的露天酒吧的樣式,我爸也不怎麽去。即便是這樣,我也搞了近三個小時的衛生。
在這期間,我爸見我不樂意讓他動手,就一直跟在我旁邊,偶爾給我拿點東西什麽的。剛開始我爸是想讓何西庭和南逸給我幫忙的,然後何西庭都站起來了,結果南逸又給他拉坐下了。
“爸,你就讓她去吧,她就是想在你面前表現表現,完了累了還能撒個嬌什麽的,根本就沒想讓我們幫忙。”
“滾你丫的!少在這兒抹黑我,懶就直說。”
搞完衛生,休息了一會兒,二樓的兩個瞌睡蟲終于醒來了,兩個人穿着外套,帶着手套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我問:“你們去哪兒?”
“買煙花啊,過年必不可少的東西。”
“明天才除夕。”我提醒他們。
“知道,我們買的就是除夕前一天的煙花,除夕的煙花明天再買。”何盛非常理直氣壯。
“行吧,你們別買太多了,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
“知道啦。”
答複完後,兩個人就火急火燎地出了門。
鑒于中午是他們做的,晚飯就應該到我了,但我剛搞了一下午的衛生,在零下幾度的天氣裏,我也出了一身的汗。
于是晚飯我搞得相當的敷衍,我熬了一鍋湯,拿了一些菜:牛肉,面塊兒,青菜,培根,豆腐,還有些其他的,漂漂亮亮地擺在了桌子上,然後宣布,今天晚上吃火鍋。
方便又好吃。
冬天吃火鍋是真的很舒服,熱氣撲面,衆人圍坐,菜進了一輪又一輪,再加上我們家都喜歡吃辣的,我爸也不例外,但我怕他吃多了對身體不好,還是整了個鴛鴦鍋。吃完後每個人都出了一身汗。
至于洗碗的任務,當然就交到了一天什麽事也沒做的何勁跟何盛手上了,我們家的家務一般都是平均分配的,當然,這個“平均”的标準是我們自己定的,簡單地概括,就是看我心情。
畢竟我家裏就我一個女的了,我就是我們家的老大!我默認的。
晚飯一下沒控制住,吃得有點多,我就拉全家陪我散步去了。
六個人分成三個隊,何盛和何勁兩個小年輕走在最前面,我和我爸走在中間,後面跟着剩餘的小尾巴。
前面兩兄弟剛開始走得好好的,何盛的手就突然伸到後拽着何勁的帽子給他帶上了,何勁的腦袋被他弄的低下去了一點,何盛的惡作劇得逞了之後,又怕被報複直接跳開了一米之遠。
可何勁的雙手一直插在口袋裏,壓根就沒有要拿出來的意思,只是轉頭看着他,然後才伸手把帽子弄了下去。
何盛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又讪讪地回到了何勁的旁邊,剛要開口說些什麽,何勁閃電般伸手,做了和何盛一樣的事情。
然後笑着跑到了前方,還轉過身看着何盛,倒着走路,何盛還先愣了一會兒,然後怒吼:“何勁!你過來!”
何勁剛開始不過去,只當沒聽見,何盛也不追,就原速度走着,兩個人隔着大約一米多的距離,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彼此,但誰也沒這麽做。
但何盛嘴上就沒停過:“何勁,勁哥,哥哥~好哥哥~你過來吧。”
我爸在他們後面看着,笑個不停,我在旁邊一陣無語,我之前還覺得真是難為何勁一個成年人跟何盛這個憨憨待在一起了,結果現在發現是兩個憨憨。
不過這樣也好,晚點成年吧,多點幼稚,多點勇氣,多點少年意氣,多點沖沖撞撞,多點義無反顧。
少年總是坦蕩,一舉一動都随心。
回家後,兄弟倆抱着一袋煙花就跑到了院子裏,打火機的光映出他們激動的神情。
我和我爸坐在樓頂上,看着他們。
我爸開口:“阿宥,那件事情你告訴勁崽了嗎?”
我知道我爸在說哪件事:“沒有的,主要是我想着,雖然他确實是收養的,但他跟我親生的沒什麽區別,他還沒滿歲我就帶着他了,他和何盛沒區別的。”
我爸沒有說話,我又接着說:“而且這麽多年了,旁人不提,我有的時候真的會忘記他不是我生的。我怕告訴他了,他心裏會和我們有隔閡。”
其實我覺得血緣關系有的時候反而是最不牢固的一種關系之一,親人之間的關系維持靠的從來不是血緣,是人與人之間最誠摯的感情,這和血緣是沒有關系的。
收養何勁确實是我人生的一個意外,是一個改變了我一生的意外,也是一個令我每每回想都會覺得幸福,從不後悔的意外。
那年,我和何西庭已經結婚四年了,我已經二十五了,可我還是沒有孩子。
何西庭的父母都是好人,對我也很好,也沒像其他有些父母一樣,一直催我們,何西庭就更不用說了。基本上就沒提過孩子的事,但漸漸地,這個話題似乎在我們家裏就成了一個禁忌。
我并不想這樣,我知道,他們想要孩子,我自己也不例外。于是那天我主動提了這個話題。
“西庭,我想去醫院檢查一下。”
何西庭疑惑地看着我:“是生病了嗎?”
我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想要個孩子。我知道,你也想要,只是你不講。”
何西庭抱着我:“柚子,有孩子當然好,但你更重要。”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道:“陪我去吧。”
我感覺到何西庭的雙臂在默默發力:“好,但答應我,不管結果怎麽樣,別為難自己,我愛的是你,沒有孩子也愛。”
“好。”
去醫院的路上,我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但當醫院的廣播叫到我號的時候,我還是慌了。
何西庭牽着我的手想陪我一起進去,但我拒絕了:“西庭,我想一個人進去。”
何西庭答應了:“別怕,我在外面等你。”随後又玩笑道:“等你檢查完再陪我去檢查,說不定根本不是你的問題。”
我笑了笑,沒接他的話,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因為他幾年前就做過檢查了,結果沒有任何問題,他平常不怎麽抽煙,也就應酬的時候喝點酒,也不可能這麽兩年的功夫,他身體就出問題了。
而且兩年前,我也沒能懷上。
進去後,醫生拿着我的檢查報告在認真地看着。我有些急切地問道:“醫生,我能懷孕嗎?”
醫生大約有四五分鐘沒說話,開口了也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的排卵是不太規律的,再加上你有宮寒,你知道嗎?”
我點點頭,心提到了嗓子眼,我還是沒放棄希望,萬一呢?
“所以我能懷孕嗎?”
“也不能說不能吧,就是很難。”醫生停頓了一會兒,接着說,“首先,你的子宮是比較脆弱的,而且受精是需要……”
後面醫生說了什麽我已經聽不進了,我的腦海裏只回蕩着兩個字:“很難……”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出的門,我好像也沒看見何西庭,但我還是被一個人摟入了懷中。
熟悉的味道進入鼻腔,熟悉的溫度蔓延四周,我控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何西庭輕輕地拍着我的背,什麽也沒問。
回到家後我低沉了好幾天,我爸媽,何西庭他爸媽都有給我打過電話,和我說話最多的就是何西庭了,他幫我請了幾天假,讓我在家裏好好休息,他每天下班回來後就陪着我,轉移我的注意力,跟我說甜言蜜語。
我覺得自己這樣不行,日子還得過,不能讓周圍的人只圍着我轉。
然後我跟何西庭說我要去上班了,何西庭很開心,但其實我騙了他,我去找了一個中醫,我還是不想放棄,但又不想讓他們再失望,萬一沒用呢?
我知道孩子并不是一定要有,沒有也不會改變我和何西庭之間的感情,但是……我和西庭都是喜歡小孩兒的,我一直都希望着,我對何西庭也有足夠的信任,我并不覺得孩子會成為我們的負擔,也不覺得有了孩子會改變我們的感情。
所以我想要個孩子。
我一直偷偷摸摸地喝藥,一直喝到了來年四月。
那天何西庭早早地去上班了,我當時上班的地方還不是圖書館,是一家科技公司,那家公司上班的時間獨樹一幟,比較晚,是九點鐘。
所以我起得也晚,等我收拾好要去公司的時候,打開門,就看見地上有一個小籃子。
裏面不是什麽蔬菜水果,是一個孩子。
孩子看起來可能才剛滿月,眯着眼睛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這個孩子,但我也沒失去理智,我聯系了我老公,還有公安部門。
那時的科技還沒有如今這麽發達,沒有處處都安裝監控,根本查不到這個孩子是哪兒來的,公安系統裏也沒查到出生證明,總之是一頭霧水。
最後警方說要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我毫不猶豫,馬上開口:“我們可以收養他的,我們很喜歡這個孩子。”
找孩子親生父母的這兩天,我跟何西庭說了我的想法,他同意了。
後來,我們給這個孩子去了一個名字,叫何勁。
因為就在那天,我看到了一張圖片,那是一棵松樹。
挺拔地立在雪地之中,葉子上盛滿了雪,卻怎麽也壓不彎樹枝,葉子像針,尖尖的,傲然指向四周。
就叫何勁吧,勁拔如松。
我爸的呼喚,喊回了我飄散的思維。
“阿宥。”
“嗯,怎麽了?”
“你發現了嗎,你剛剛說的話都是站在你的角度上在思考問題,都是你覺得,你認為。你覺得你待他如親生,這件事告不告訴他可能不那麽重要。”
我愣住了,我想反駁我爸的話,可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好像是對的。
“阿宥,何勁十八了,是個成年人了,不管怎樣,他有知道這些事情的權利了。隐瞞真相和欺騙并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
我感受到了曾經身為語文老師的父親的巧舌如簧。
我低頭看向了地上的孩子。
他們手裏拿着一根煙花,外面是銀色的包裝,何盛先用打火機點燃了自己的,何勁用何盛的煙花點燃了自己的,煙花“撲哧撲哧”地發出聲響。
火焰微閃,他們的笑容發着光。
他們倆在嬉笑,在打鬧,手上的煙花随着他們的動作舞動,白煙在他們周圍缭繞,緩緩形成了一個心的形狀。
我回答了我爸:“我會考慮的。”
至少等他們高中畢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