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歸家
這戲也快結尾了,我也沒多耽擱,壓下腦海裏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就下了樓梯,我并沒有刻意隐藏動靜,如我所料,一聽到聲響,緊挨着的兩個身影閃電般地分開了。
我裝作剛下來的樣子,一舉一動都毫不知情:“電話打完了?”
“嗯。”何勁回答。
我點點頭從他們身邊越了過去,奔向了我原本的目的——我的手機。
等我再次返回樓梯的時候他們倆還站在原地,我提醒道:“都快十二點了,你們早點睡啊,明天就出發回去了。養足精神。”
“好。”他們齊聲道,然後沖在我前面回了房間,就像剛剛還舍不得離開的地方上突然出現了什麽兇獅猛獸一樣。
我回到房間随意收拾了一下,都打算躺下了,從廁所出來的何西庭突然問我:“南宥,你看到我的筆記本了嗎?我在房間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我無奈起身:“我幫你找找。”
我并沒有在我們的卧室停留太久,因為我剛剛收拾東西的時候也确實對筆記本沒什麽印象。
“你不會帶到公司沒拿回來吧?”我問。
“不可能的,我之前就拿回來了,這幾天沒帶到公司裏去。”
我再次去了客廳,還是一無所獲,我又上樓去了何勁的房間,房間的門是開着的,燈也是開着的,但空無一人。廁所裏也沒有。
這兩家夥又湊一塊兒去了?
我走進了何盛的房間,房間裏亮着燈卻不見人,在他的窗臺上看見了他爹的筆記本電腦。
我正想着他們人去哪兒了,然後就看見何盛房間的洗手間亮着燈,緊閉着門,裏面還傳來了連綿不斷的水聲。
這都多大了,兩個人還一起洗澡?
感情真好。
我感慨了一句,正打算出門,突然聽見廁所裏面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砸落在地。
他們不會這麽大了還在洗澡的時候玩打水仗的游戲吧?不過倒也很像是他們倆會做出來的事情。
我沒在停留,徑直返回了房間。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何盛開口問我,神情似乎略帶緊張:“媽,昨天晚上是你把電腦拿走的嗎?”
我看着他緊張的樣子,我也不自覺地開始緊張:“是啊,怎麽了?我拿錯了?”
何盛雙眼盯着我,像是想在我身上尋找什麽,好一會兒才釋然一笑:“沒有,沒什麽事,我還以為家裏進小偷了。”
我笑他:“怎麽可能,我和你爸一直在家,進小偷我們能不發現嗎?操這沒用的心幹嘛。”
吃完中餐後,我們就準備出發了,因為這個時間段裏車會少一點。
我們這裏離家還是有一段距離的,開車大概要七八個小時,要是不幸堵車了,在路上的時間就會沒完沒了了,少則十個小時,多則……誰知道呢。
一出門我們就撞見了我們的鄰居,他們拿着車鑰匙,也準備出門。
我奇怪問道:“你們在這邊過年嗎?”
他們看到我們,先是微笑點頭,然後回答了我的問題:“是。”
“行。”我沒多問,“那我們走了,新年快樂啊。”
“新年快樂。”
上車後我的腦海中蹦出了一個疑問:他們對象呢?過年了也不過來的嗎?還是說沒到談婚論嫁的那一步?可是即便沒到談婚論嫁的哪一步,也不應該從未出現過啊。
在我眼裏,許鶴和黎深一直都是很神秘的兩個人,不知來路,不明經歷,明明年紀不算大,卻總給人一種歷經世事的滄桑感,不是說他們看上去老,就是那種自帶的氣場。
今天的天氣也很好,無雨,無雪,無寒風。天空不是夏天的蔚藍,而是冬天特有的蒼白,看不出雲的存在,它已經和背景融為一體了。
天上沒有太陽的身影,但不論看見與否,我們都清楚,它就在那裏,藏匿于宇宙之中。
車大概已經開了三四個小時,何勁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有些暈車,在後座早早就睡了,弟弟還是個好弟弟,用自己的大腿給哥哥當枕頭,幾個小時裏就保持同一個姿勢沒動過。
好在我們運氣好,路上沒怎麽堵車,如果後面也是如此的話,大概晚上十點鐘左右就可以到了。
“還有一會兒就到休息站了,先停一會兒吧,吃點東西。”我對何西庭說。
“好。”
到休息站的時候已經晚上六點多了,何盛捏了捏他哥的臉,把何勁叫醒了:“哥,起來吃點東西。”說着,又順手拿起身邊的礦泉水擰開了瓶蓋,遞到了何勁的嘴邊。
何勁推開了何盛的手,先坐了起來才過了水瓶,又用另一只手捶了捶何盛的大腿:“麻了吧?”
“還成。”
我聽到這回答倒感覺有點驚奇,這不是一個撒嬌的好機會嗎?何盛怎麽給放棄了?
何西庭端着兩碗裝了開水的泡面回來遞給他們:“湊合着吃吧。”
“你們吃什麽?”何勁問。
我指了指休息站為數不多的面館:“我們去那兒吃。”
我看他們瞬間就感覺泡面不香了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逗你們的,我帶了很多泡面的好嗎,哪兒有那麽長時間去那吃,再停一會兒就得走了,趕緊的。”
等大家夥都吃好了後,我們再次出發了。
天已經黑得徹底,上面稀稀落落地挂着幾顆星星,不亮,但在漆黑的幕布上也格外顯眼。未及望日,月亮總是彎彎的,沒露出來的那部分也不知道藏哪兒去了。
後面還是有些堵車,比我預想的時間要晚了兩個多小時,到的時候時間已經是第二天了。
我們先去的是我爸那兒,老人家大早就睡了,但我還有一個好熬夜的弟弟,我發了條信息,叫他下來給我開門。
家裏還是比城市裏要冷得多,我站在門口都開始打哆嗦了,南逸才姍姍來遲。
“姐,你們怎麽這麽晚才到啊?”
“高速路上堵車了。”我推開南逸,“先讓我進屋,冷死我了。”
南逸讓出了一條道,然後拍了拍跟着後面進來的何盛和何勁:“嘿,外甥們。”
“舅舅。”
“坐車累了吧,快去休息一下。”
何西庭走在最後面,拖着兩個行李箱,南逸連忙上手結過一個:“姐夫,我來。”
“小逸,好久不見啊,最近怎麽樣。”
南逸臉上難掩快樂:“那是相當不錯啊,工作順利,工資倍漲,還沒有對象纏身。”
我翻了個白眼:“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
南逸大概是拉我一個幫手還不放心,想把我們一家四口全拉上,來表示他不想找對象的決心。
我們上到二樓,發現我爸已經從卧室裏出來了。
“丫頭回來啦!”
我小跑着過去給我爸一個大的擁抱,抱住我爸的那一刻,淚水不受控制地出現在我的眼眶裏。平常打電話、視頻,都不會有如此的感覺,我爸是真的老了。
從前拉着我到處跑的那雙大手已經皺紋滿布,粗糙不已了,從前總覺得異常高大的身影如今也已經佝偻下去了。
以前是滿頭黑發,看不見白,而如今是滿頭白發,難以見黑。
特別是我媽去世之後,我爸變老的速度就更快了,身體也一直不太好。我爸媽一直都是村裏的楷模夫妻,感情一直很好。
我爸以前總愛逗我說,夫妻恩愛是有遺傳,我爺爺,我太爺爺,我太太爺爺,反正往上數不知道多少輩,他們夫妻關系都好。
我并不相信這些,但我也從不反駁我爸,我倒希望這是真的。
我希望何盛和何勁他們以後也能阖家歡樂,一輩子幸福安康。
“爸,我想死你了。”我把淚水憋了回去,何盛和何勁還在後面呢,可不能哭,“都這麽晚了,早點回房間睡吧,有什麽事起來再說。”
我原本想說明天,結果發現已經到明天了,就是好說醒來之後。
我爸輕輕拍了拍我的背,不知道有沒有聽出來我微乎其微的哭腔:“好好好,看你們回來我也踏實。”
我松開了我爸,他舉起那只蒼老的右手在我的鼻子上不輕不重地刮了一下,然後笑着說:“傻丫頭。”
真的沒用力,一點兒也不疼,可我就是好想哭。我轉過頭,不再願意看他。
何盛和何勁也一人上去給了他一個擁抱。
“外公。”
“诶,好好好,你們做了這麽久的車也累了,早點休息。”
“好勒。”
我爸特別喜歡他們倆,每次看見他們都笑得很開心:“西庭呢?”
“還在下面放東西呢,還要一會兒才上來,醒來再見也不遲,你先去休息,這裏涼。”我上前推着我爸回了卧室,不讓他再停留。
坐了十多個小時的車也确實是身心疲憊,也許還有“家”這個Buff加持,躺在床上沒多久我就睡着了,連何西庭什麽時候過來的我都不知道。
醒來時,我已經完美地錯過了早飯,直接要吃中餐了,中餐是我爸,何西庭,還有南逸一起做的。
我家的男人都會做飯,只有一個例外,就是我兒子何盛,我也一直沒搞懂這個問題,做菜很難嗎?倒油,放菜,放鹽,放調味,控制火候,控制時間,也不需要你做得有多好吃,至少沒必要難以下咽吧?
何盛不僅不會做,還愛挑。
說起挑食,我的兩個兒子就是完全相反,何勁是小時候不挑,給他什麽吃什麽,長大了反而還挑起來了。何盛嘛,小時候特別挑,每次跟他吃飯都是一次受罰。
青菜怎麽了?不就是綠了點嗎?你為什麽不吃?
胡蘿蔔怎麽了?不就是比白蘿蔔紅了點嗎不就是硬了點嗎?為什麽不吃?!
河蝦又怎麽了?別人不就是殼難剝了點,可我也沒讓你剝過啊,人家蝦不就是肉白了點,軟了點,為什麽不吃?!
我以前每次給何盛做完菜,然後吃完飯後都會在心裏歇斯底裏。
有時候去外面吃飯,遇到推脫不掉的長輩給他夾一些他不想吃的,他都會趁別人不注意夾到他哥碗裏,他哥也縱容着他。
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不過現在長大了好像好了一點,除了蒜,生姜,其他的偶爾還是會吃,當然了,蝦他就只吃龍蝦,其他的蝦他是真的一點都不吃,你要說他是因為懶呢,可是小蝦米他也不吃,反正我這麽多年,也沒搞明白他挑食的依據到底是啥。
何勁雖然也開始挑了,但跟何盛比起來,是不算什麽,何勁就是不喜歡喝牛奶,早上給他的牛奶都是閉着眼睛,皺着眉頭,捏着鼻子喝下去的。喝完之後就是一副懷疑人生的表情,看得我直想笑。
我有的時候會有這樣一個想法,何勁可能也想挑食,可他不能,因為他有一個需要他幫忙處理食物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