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來。”◎
其實江珩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任務了, 時間長到寧荞差點要忘記他的職業特殊性。
當和他的感情逐漸變好之後,寧荞慢慢了解江珩是怎麽樣一個人。原劇情中的他,看似性情疏淡, 但那只是他不懂得表達, 再加上原劇情并沒有在他們夫妻身上用過多筆墨,因此才顯得他們相敬如賓。
真正相處的過程中,江珩對外冷淡,對她卻不會, 他将她的一切放在心上,也學着改變自己的性格, 更多表達自己的心意。
這些都是寧荞能感受到的。
現在江珩要出任務了, 寧荞陪着他一起整理行李,嘴角往下彎。
“很快就回來了。”江珩溫聲道。
寧荞擡起眸:“任務會有危險嗎?”
無數個只有他們倆的深夜, 江珩曾對她許諾,在這段婚姻中,他們必須彼此坦誠,沒有任何隐瞞。
然而這一刻,當他望着她清澈的雙眸時,卻遲疑了。他媳婦每天都帶着笑,唇角翹起的弧度很漂亮, 說話時的語調都總是不住地上揚。他不希望自己離家的這段時間,她在擔憂中度過。
江珩沒出聲。
寧荞愣了一下:“是需要保密的任務?”
不管是需要保密的任務,還是不能對她詳說的任務, 都意味着有一定的危險性。
過去寧荞從不深想, 可現在, 心頭卻惴惴不安。
融入到家屬院之後,
“不怕。”江珩輕輕擁她入懷, “我會平平安安地回來。”
寧荞在他的懷抱中擡起頭,嘟囔道:“怎麽去的,就怎麽回來,不能受傷。”
“平安歸隊,平安歸家。”江珩揉了揉她的發絲。
“一根頭發都不能少!”
“好。”江珩不由輕笑,低下自己的頭,“你先數數,等回來再數一遍。”
因不舍與擔憂,寧荞的鼻尖紅紅的,雙眸還濕漉漉。
聽他這麽說,她氣得踩了他一腳:“你自己數!”
江珩又笑,再次将媳婦摟得緊緊的:“讓江源、江奇和果果數,反正他們沒事幹。”
寧荞兩只手環住他的腰,臉頰微微抵在他結實的胸膛。
他的心跳聲有力,懷抱卻很溫柔。
部隊領導下達命令,江珩便必須離家,這一走,又得是十五天左右。
雖對家裏的媳婦依依不舍,可畢竟前世危機已經解除,他還是放心的。
現在,他應該做的,是保護好自己。
但并不僅僅是讓自己一個人平安歸家,還有所有跟着他一同出任務的戰士們。
因為,每一個戰友都有家,都有盼着他們歸來的親人。
和他一樣。
屋子裏,哥哥和小嫂子膩膩歪歪,一會兒抱抱,一會兒整理行李,一會兒又要抱抱……
屋外,江家的三個大孩子,已經偷偷溜出門。
“我才不要留下來給大哥數頭發呢。”江果果說。
“你都十歲了,還聽不懂玩笑話?”江源問。
江果果皺了皺眉。
十歲就一定要聽懂玩笑話嗎?小嫂子說了,她還是個小朋友呢。
江家的弟弟妹妹們跑出家門,但今天玩得卻并不十分暢快。
“二哥、三哥,大哥出任務,真的會危險嗎?”江果果問。
江奇點點頭,又搖搖頭:“大哥應該不會受傷吧?”
江珩在的時候,大哥是他們的主心骨。但大哥要出任務,主心骨就暫時變成二哥。
江果果和江奇一起忐忑地望向江源。
“不會。”江源語氣篤定,“大哥這麽了不起。”
“可是戰場上每一位軍人同志都很了不起啊!”江果果說。
“反正我們大哥一定會毫發無損地回家。”江源嚴肅道。
“對,因為他知道我們在家等他!”江奇點點頭。
江家三個大孩子在院子裏踱步,走一會兒之後,心裏頭又記挂着大哥出任務的事,再向彼此反複确認。一來二去,他們自己還沒說膩,大院裏其他嬸子們的耳朵都快要聽得出繭子。
白主任笑着對駱書蘭說:“看這三個孩子沒心沒肺的,一開始聽說他們大哥要出任務的消息還傻樂,沒想到現在也一樣會擔心。”
駱書蘭點頭,回想當年:“以前我們家老傅出任務的時候也是一樣,倩然看起來心大,其實生怕她爸在戰場上出事。”
“作為軍人家屬,我們沒有其他能做的,就只有照料好這個家,給他們解決後顧之憂。”白主任感慨道。
江珩是第二天一早離家的。
清晨,寧荞送他出門,所有戰士在軍區集合,她便陪着他一起去,盡量争取離別之前能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鐘。
賀永言看見小倆口在軍區外依依惜別的場面,對身旁的呂良才說道:“真好,上哪兒去都有人惦記着。”
呂良才笑眯眯:“等到今年過年我拿探親假回家,就要和我對象扯證了。去年她給我織的圍巾,我到現在都還沒舍得圍上,就等到時候圍着回家過年。”
賀永言擡眼:“問你了嗎?”
呂良才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他顯擺的相片,認真看了會兒,又拿去給賀永言顯擺。等顯擺完之後,他将相片重新揣回兜裏,沖着向他們走來的江珩招招手:“江營長,這邊。”
呂良才朝着江營長走去。
賀永言停在原地,一動都不動。現在江珩和呂良才聊的話題,肯定是剛才寧荞說了什麽,小倆口甜甜蜜蜜的,估計能酸死他,他才不上趕着找罪受呢。
他轉頭對不遠處的汪剛毅說道:“汪副營長,咱倆一塊兒。”
汪剛毅手中還拿着一塊白面饅頭,饅頭有被掰開的痕跡,裏頭塞了榨菜。
他出來得急,沒來得及吃早飯,這會兒啃了一大口,說道:“我媳婦自己做的榨菜,特別香。”
賀永言擡眉。
汪副營長怎麽也開始聊媳婦了?肯定是自己誤會了。
“你媳婦?”
“對,慧心說我喜歡吃這榨菜,等這趟出門之後,再給我腌一點,回來就能吃了。”汪副營長說,“到時候讓慧心給你裝一盤,你過來拿。”
賀永言:?
不喊“小邱”了?
“榨菜就着饅頭吃,特別有滋味,最适合像你這樣的孤家寡人,湊合着就能當一頓。”汪副營長又咬了一口饅頭。
賀永言做了個深呼吸。
團裏還是有不少小光棍的,他決定換一批人玩兒。
上一回江珩出任務,寧荞只覺得偶爾空落落的,但影響并不大。
可這一回,就不同了。
家裏的角角落落,都存在着他們共同生活過的痕跡,他才剛出門,就開始想念。
好在只有十五天而已,很快就會過去的。
家裏還有弟弟妹妹們,每天看着他們仨耍寶,寧荞的日子不至于難熬。再加上,她還有工作,和暑期不同,從九月份開始,托兒所裏孩子們的數量就變多了,現在是十月份,聶園長時不時會提出一些新的制度,制度不分好壞,大家都在摸索前行,因此單位的工作日益忙碌。
寧荞送完江珩回來,江奇已經做好了早飯。
江家是整個軍區大院吃得最好的,一開始還有人說他們家一家子人都不會過日子,就算江營長津貼高,寧荞的工資也不低,可還得養活三個弟弟妹妹呢,哪能不省吃儉用。但後來有一回,家屬院裏的吳大娘上寧荞跟前不着痕跡地打聽他們家一個月得花多少錢買菜,得知數額之後,快要驚掉下巴。看着頓頓都吃得這麽好,可居然也沒花多少錢。憑借着幾十年的生活經驗,吳大娘掐指一算,甚至懷疑江營長他媳婦的工資說不定都是攢起來自個兒留着的。
這得歸功于江源和江奇。
自從接下家中的買菜重任之後,他們互相督促,培養出深深的家庭責任感。誰家的錢和票都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們說好聽點,是精打細算,說難聽點,是摳摳搜搜,買菜時搭配着葷素,再加上江奇的廚藝愈發精進,每天家裏的早飯和晚飯,看着都很豐富,而且還不貴。
大院裏的嬸子們便好幾次跑來他們江家取經。
取完經之後,還忍不住犯嘀咕,她們一個個當家幾十年,居然還比不上江源和江奇?
這倆小子,腦子還是挺好使的。
就連早飯,江家廚房裏都能飄出香味。
大家怎麽都琢磨不明白,看着最不靠譜的一家人,日子怎麽就過出花兒來了?
“我記得江營長他媳婦來島上之前,他們家仨熊孩子鬧得那叫一個厲害。”
“仨孩子的班主任輪流請家長,江營長好幾次都是從練兵場上被人交到學校去的。”
“而且他們家以前也不做飯吧,頂多下碗面吃,白主任還擔心耽誤孩子們長身體,好幾次喊他們去她家吃呢。”
“江營長他媳婦一來,日子就越過越好了,她咋這麽大的本事?”
“她一嫁過來,直接給一家子擰成一股繩了,我家那口子說,這就叫凝聚力。”
“要不人家年紀輕輕能當上副園長?本事大着呢。”
寧荞不知道大院裏的家屬們又開始誇自己的本事大。
這一刻,她只覺得,江果果小同志的本領可真大。心心念念要跟小嫂子一塊兒睡,哥哥才剛離家半個小時,她已經跑到二樓卧室,把她小嫂子的枕頭都拿到自己屋去了!
這都好幾個月了,小嫂子被哥哥搶走之後,江果果死活搶不回來。
除了憋屈,還是憋屈!現在終于等到機會,她可不得好好把握嗎?
“今晚有小嫂子陪着我睡覺。”江果果沖着兩個哥哥炫耀。
江源和江奇覺得沒什麽了不起的,完全不為所動。
江果果眼睛一眯,使出殺手锏:“而且,還有電風扇哦。”
江源和江奇樂了。
十月的天氣一點都不熱,要什麽電風扇?
這殺手锏對他們無效。
壓根就不羨慕!
寧荞的适應能力很好,剛來到海島時人生地不熟,小日子過得安安穩穩的。現在江珩突然離家,有點想念,但也不至于因此影響正常生活。
升為副園長之後,她的工作內容和以前不同,基本上是待在辦公室裏,最多只在單位裏招了新老師時陪着一起帶帶班。
此時,她獨自在辦公室,完成聶園長讓她拟的新年活動。
現在是十月底,但時間過得太快了,一轉眼,很快又到孩子們期盼着的新年。
寧荞收好資料,打開抽屜。
抽屜裏有團團圓圓給她寄來的信。
兩個小家夥還是不會寫字,平日裏想要對寧老師說的話,都由他們媽媽代寫。但這次剛寄來的信,明顯不是唐清錦的信。
是她丈夫霍鴻光寫的。
在信中,霍鴻光感謝寧荞在過去那段時間對團團圓圓的悉心照顧,也感謝她提醒唐清錦或許他還活着。被找回家之後,霍鴻光因雙腿無法行走,有過短暫的消沉。可他的家裏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來搶小倆口的房子,又因團團圓圓曾經在大伯、二伯和三姑家暫住,要求倆口子給錢,一刻都不消停。于是霍鴻光意識到,如果自己繼續消沉,就沒辦法保護好妻子與兒女。現在他已經積極開始治療,唐清錦陪着他去了好幾家醫院,醫生說他的腿不是不能治,讓他去京市再看看。
在信的最後,霍鴻光強調自己會永遠記得寧老師的恩情。
如果将來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寧荞哪裏需要霍鴻光上刀山下火海。
只要團團圓圓過得好,作為老師,她就已經夠欣慰的了。
很顯然,兩個小團子現在确實過得很好。
從他們的畫中就可以看出來,一張張畫,線條明朗,色彩豐富,寧荞看了又看,又很仔細地折好,重新收回信封。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寧荞起身開門。
辦公室的門一打開,外邊站着陸冉冉,還有頭發亂糟糟、衣服髒兮兮的四個小朋友。
陸冉冉有些為難地解釋:“寧副園長。剛才我帶國慶去洗手,一回來,就看見幾個孩子們打起來了。等阿姨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都成這樣了……”
他們軍區托兒所不大,寧荞認得每一個孩子。
面前的四個小朋友,有一個小男孩,三個小女孩,汪副營長家的茹茹和小丫也在其中。
孩子們都是四五歲的年紀,知道打架是不對的,更知道被叫到副園長辦公室,這問題就更大了。
“怎麽回事?”寧荞問。
小男孩叫小虎,長得虎頭虎腦,但此時耷拉着腦袋,蔫蔫兒的。
茹茹最大,個子也比他們高不少,對上寧荞嚴肅的表情,便小聲道:“小虎不聽話,我揍他了。”
陸冉冉解釋:“剛才我問過其他小朋友,說是小虎和妮子在背古詩,妮子背錯了,小虎就說她笨。妮子推了他一下,小虎說他爸是大官,小心要她好看,說完就上手揪她的辮子。”
陸冉冉嘆氣,看了一眼茹茹。
寧荞沖着茹茹招招手,讓她過去:“你繼續說。”
“小虎說他爸是大官,我就問他,他爸是什麽大官?小虎說了,我沒聽懂。”茹茹說,“後來他就讓我閃開,又去揍妮子,我就幫妮子揍他了!”
妮子紅着眼圈點點頭。
茹茹很仗義地昂首挺胸,對妮子擺擺手:“別哭!這有什麽好哭的!”
寧荞又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小丫:“那你怎麽也來了?”
小丫歪了歪腦袋。
“你也打架了?”寧荞問。
小丫低頭,盯着自己腳上踩的小布鞋看。
“小虎打架的時候,不小心踩到小丫的鞋子了。”陸冉冉說。
“她的鞋子是我爸爸買的,買了三雙,我和哥哥還有她,一人一雙。”茹茹幫忙一起解釋。
小丫以前沒有漂亮的新鞋子穿。
她的鞋子,都是在老家時堂哥和堂姐們穿舊了讓給她的,大小不合适,還打着很多補丁,一點都不舒服。
小丫以為,到了汪叔家,自己也會穿哥哥姐姐留下的舊鞋子,但沒想到,汪叔給她買了一雙漂亮的小布鞋。穿上這合腳的布鞋,小丫覺得可神氣了,時不時都要低頭看看,還蹲下來拍自己鞋子上的灰。
然而誰知道,小虎和妮子打架,居然踩到她的鞋。
當時小丫急了,生怕自己的鞋子被踩髒,用力推了小虎一把。
小虎摔了個臉着地,站起來哭個沒完,陸老師匆匆過來,把他們都揪到副園長辦公室去。
“所以你們四個人,都打架了。”寧荞說。
妮子趕緊擺擺手:“寧老師,我沒有打架,不是我!是小虎和她們在打架,打架不是好孩子,我不打架。”
茹茹聽得眼睛都要瞪起來了。
她怎麽一點都不講義氣?
可對上寧老師的目光,她縮了縮脖子:“我打架了。”
“我也打架了。”小丫輕聲道。
茹茹默默地回頭,看了小丫一眼。
小虎揉了揉自己有點酸疼的鼻子:“我是被打的。”
陸冉冉:……
他還挺委屈?
“冉冉,你先回班級吧。”寧荞溫聲道,“這裏交給我。”
陸冉冉将孩子們留在辦公室,臨出門之前還吓唬他們:“寧副園長,你記得好好教訓他們。”
四個孩子都有些不安,小手快要擰成麻花。
要怎麽教訓他們?
孩子們雖小,但也都有自己獨立的思想,鬧出紛争是常有的事。
打架歸打架,不過他們都沒有受傷,頂多是髒了衣服亂了頭發,就不需要特地請家人過來。頂多等到放學時,告知孩子們的家長一聲。
此時,寧荞的重點教育對象是小虎。
不管是軍區大院還是托兒所裏,一些父母在部隊官職大一些的,孩子們就會互相攀比,比較父母的肩章上軍銜的高低,從而得到更高的話語權。
像小虎這樣的孩子,并不少見,但父母職位再高,也不代表就能高人一等。
小虎畢竟才四五歲,對很多道理似懂非懂。他聽寧老師對自己說了好多話,倒是沒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只是一些觀念早就已經潛移默化地刻在腦海中,就算聽明白了,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改正的。
寧荞輕言細語,也不着急。
小虎把腦袋點得像小雞叨米似的,等到最後,向妮子道歉。
“妮子,你接受嗎?”寧荞問。
小家夥點點頭,奶聲道:“接受了。”
茹茹和小丫站在一邊,站得腿都發酸了。
等到寧老師對妮子說完誠實是美德之後,才終于輪到她倆一起上前。
不管是看不慣小虎的作風打抱不平,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鞋子,打人都是不對的。
其實這道理,茹茹和小丫都懂,很快就接受了。
辦公室裏,回蕩着小朋友們清脆的道歉聲。
将這事處理好之後,寧荞聽幾個小朋友問她能不能不要将這件事告訴爸爸媽媽。
寧荞:“不能。”
孩子們頓時又像是快哭了。
“好了,回去吧。”寧荞拍了拍妮子和小虎的肩膀,轉頭對茹茹和小丫說,“你們倆先留下。”
副園長辦公室裏,就只剩下茹茹和小丫。
聽邱慧心說,她和汪副營長的感情比剛結婚時好多了,只不過倆口子還是有點愁,家裏的大毛和茹茹不搭理小丫,在家裏碰見,誰都不和誰說話,比陌生人還不如。
寧荞有意要幫兩個小朋友修補關系。
“你們今天都幫助了妮子,出發點是好的,但不——”
“不應該打人。”
“不應該打人!”
兩個小孩異口同聲。
寧荞笑了:“這不是很有默契嗎?以後姐姐和妹妹有商有量的,好不好?”
“不好。”茹茹搖頭,“她才不是我妹妹呢。”
“茹茹願意幫助班級裏的同學,但為什麽小丫需要幫助的時候,你就不願意理她呢?”
“因為——”茹茹遲疑道,“我奶說,後媽都不是好東西,後媽帶來的娃也不是好東西,會搶我吃,搶我穿。”
“不許這麽說我媽!”小丫突然大聲起來。
“小點聲。”寧荞比了個“噓”的手勢,繼續問,“那你後媽對你好不好?”
茹茹一時沒答上來。
“小丫有沒有搶你吃的,搶你穿的?”
茹茹搖搖頭:“沒有。”
“這就對啦。”寧荞笑着說,“奶奶的想法,不一定是正确的。她認為後媽都不好,可她見過幾個後媽呢?茹茹是小大人了,應該自己用心去觀察,後媽和妹妹好不好,你自己能看得出來,對嗎?”
小朋友們最愛被說成是“小大人”,聽見這三個字,仿佛立馬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茹茹眨了眨眼:“對呀。”
“茹茹和小丫在托兒班裏有好朋友嗎?”
兩個小朋友報出幾個孩子的名字。
“你們好會交朋友,有這麽多好朋友呢。”寧荞笑吟吟道,“從現在開始,再多交一個朋友吧。”
她牽起茹茹和小丫的小手。
兩個小朋友都有些懵,對視了好一會兒。
片刻之後,寧荞将她倆的小手放在一起,拉拉手。
又不是真的有矛盾,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十月份徹底過去,寧荞才終于死了心。
那個轟動全國的大消息,今年是和她無緣了。
但如果不是一九七四年,會是哪一年呢?
照這樣下去,得等到什麽時候,寧荞索性抛開對高考和大學的向往,不想這麽長遠了。
現在更值得期待的,應該是江珩回家。
十一月份,天氣涼了些。
寧荞收到父母寄來的信,他們在信中回憶起去年的十一月,她的思緒也不自覺飄遠。
他們結婚即将滿一年了。
想到這一年之間的點點滴滴,寧荞的唇角不由翹起。
每當他出遠門,家裏的日歷,就派上大用場。
等到撕去第十五張日歷時,離相逢的日子便越來越近。
可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江珩卻始終沒回來。
大院裏的嬸子們沒有心思到處說閑話了,孩子們的笑鬧聲也逐漸收斂。嬸子們等待着自己的愛人回來,孩子們成天都在問怎麽還沒有父親的消息。
等到第江珩離家第二十三天的時候,江果果問:“小嫂子,哥哥會不會出——”
“不會。”寧荞說。
江源和江奇變得更懂事,打斷妹妹的胡思亂想。
他們的心中同樣忐忑,但誰都不敢胡說,也不敢亂想,只是時不時跑到軍區打聽情況。
讓兄弟倆有些吃驚的,是他們的小嫂子。
他們以為妹妹的話,會吓到小嫂子,可她并沒有。
她很平靜,每天清晨醒來,照常撕去一張日歷,吃完早飯之後出門上班。
可只有江果果知道,小嫂子在夜裏做了好幾次噩夢。
她什麽都沒有說,只是不想讓他們跟着一起擔驚受怕而已。
幸好,江珩并沒有讓他們擔心太長時間。
等到十一月中旬時,董晶梅告訴寧荞,前線傳來消息,戰士們已經啓程回西城了。
寧荞松了一口氣,這才有心思答應羅琴喊自己去供銷社的邀約。
自從那次看完露天電影,羅琴請寧荞回家吃飯,之後兩個人便越走越近,相處融洽。
這幾個月,她們時常出來碰面,每當供銷社到了些新鮮玩意兒,她倆都會約着一起去逛逛。
難得單位休息,羅琴和寧荞約好在供銷社門口見面。
一看見她亮晶晶的雙眸,羅琴立馬問:“你們家江營長回來了?”
其實都不用她說,看着她微微揚起的嘴角,羅琴就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她們進了供銷社的大門。
供銷社的營業員看見她倆,打了聲招呼。
寧荞知道在原劇情裏,後世的供銷社逐漸沒落,沒什麽可稀罕的。但現在,供銷社可是好單位,營業員平時眼睛長在頭頂上,工作時懶洋洋地坐着,別人來買東西,用手指一指,态度不怎麽樣,争執起來,甚至能直接說愛買不買。
前陣子,她和羅琴還看見,一個小孩在櫃臺邊轉了好久,指着頂上櫃子裏的不倒翁娃娃,想要看一眼。營業員壓根不搭理,只說讓那孩子回家把父母帶過來,那神氣勁兒,好像店裏的東西都是自家的。
不過,供銷社的營業員雖眼高于頂,但也很懂分析顧客心理。
就拿羅琴和寧荞來說,這倆漂亮姑娘,經常來供銷社,一進門就開始選購,是大客戶了,得客氣點。
“同志,你們看看這袋裝蛋卷,剛到的貨。”營業員熱情地說,“還有那邊的洗頭膏,是海鷗牌的,特別香。”
寧荞被洗頭膏吸引,走過去。
洗頭膏是罐裝的,營業員說特別香,羅琴就想聞聞味兒。
營業員擺擺手:“這可不能打開。不過還有小袋裝的洗頭膏,一包一包的,你們可以先買兩包回去試一試。”
寧荞很爽快,人家都還沒來得認真推銷,她手上已經一左一右拿了兩包洗頭膏,順便還拿了一袋蛋卷。
羅琴見狀,說道:“給我也拿兩包洗頭膏。”
供銷社不大,但真要逛起來,每一個櫃臺都不能錯過,也能花不少時間。
等到付了錢和票,從供銷社出來時,寧荞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蛋卷。
“你嘗一個。”寧荞說。
羅琴拿了一根蛋卷,這蛋卷特別酥脆,手一捏就能碎。
她學着寧荞的樣子,張大嘴巴,往嘴裏塞,衣服上灑了不少蛋卷碎,都不舍得抖一抖,用手接着,一點都不浪費。
“有沒有說你們家江營長什麽時候回來?”羅琴問。
“消息是今天傳來的,不過電報應該已經發出來有幾天了。”寧荞想了想,笑着說,“估計是這兩天就能到。”
“看你笑得嘴巴都咧到耳後根去了。”
“哪有。”寧荞揉了揉自己的嘴角,用手指比劃到耳後根的距離,“還遠着呢!”
“現在總算可以放心了。”羅琴挽着她的臂彎。
“其實也不是完全放心。”寧荞軟聲道,“要等他站在我面前,我才能徹底放心。”
“你還怕他迷路了?”羅琴調侃。
“說不定受傷呢?”寧荞微微蹙眉。
羅琴想告訴寧荞,自己當年追求江營長時收集到的小道消息。
早些年,聽說江營長特別拼,受傷是常有的事,總是進進出出軍區醫院,後來一些小傷,像是包紮之類的,他直接自己搞定,懶得來回跑。
但轉念一想,這些話還是不能說。
否則寧荞不是更愁了?
羅琴吃了寧荞幾根蛋卷,回頭跑進供銷社,買了兩瓶玻璃汽水。
現在還早,她約寧荞一起去島上的公園逛逛。
“就是你和賀永言相親的那個公園嗎?”
羅琴瞪大眼睛:“這可不興瞎說,是我同學和他相親!”
“對對對。”寧荞失笑。
“上次那事之後,我在島上碰見他,都要繞路走!”
“我們島上也不是很小,應該不會經常碰見吧。”寧荞說。
“誰說不會了!不知道為什麽,我們倆冤家路窄,動不動就能碰着面。”羅琴啧啧兩聲,“真的是晦氣。”
羅琴撇撇嘴,想到那公園,頓時陰影襲來。
可她剛想說換個地方逛逛時,擡起頭,看見一輛軍車駛來。
羅琴頓覺不妙:“賀永言該不會是在那車上吧?”
寧荞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
她的心一下子提起來,想到江珩可能在車上,走快了幾步,伸長了腦袋往車裏看。
江珩不在家,她就是家裏唯一的大人,不管弟弟妹妹們需不需要,她都要成為他們之中的主心骨。但真當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寧荞還是會想起大院軍屬們說的那些話。他們說,這麽長時間沒回來,會不會是有人受傷,或出了其他什麽意外?
那天,寧荞做了個噩夢。
她夢見原劇情中的一切重現,他們還是分開了。
雖然明知道那個夢是假的,可驚醒時,寧荞依舊滿頭的冷汗。
幸好現在,部隊的軍車将戰士們接回來了。
寧荞踮起腳尖望去,看見他。
“停車。”江珩說。
坐在車裏的江營長,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媳婦。
這一趟出遠門,耽擱了許多時間,江珩根本就沒有條件聯系她,知道她在家一定吓壞了。
軍車緩緩停下。
江珩看見寧荞走走停停,像是不确定,往車窗裏看時,還咬一口蛋卷。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
剛要叫她,卻忽然看見她眼睛一亮,向自己奔來。
寧荞跑得快,發絲也高高揚起,眼底染上滿滿的驚喜笑意。
她滿心歡喜,飛奔到他的懷裏。
賀永言從車上下來時,看見江珩臉上的笑容。
雖說人家看見心心念念的媳婦,不再像上戰場時那樣冷厲威嚴是正常的,可他現在笑得跟花兒一樣,是不是太誇張了?
瞧這不值錢的樣子!
賀永言酸歸酸,看着這一幕,還是不由露出笑容。
只是忽然之間,他的餘光瞄見羅琴,她也在笑。
四目相對,賀永言和羅琴同時擺出臭臉。
煩人,怎麽上哪兒都能碰見?
長達二十多天的分別,此時再見面,小倆口眼底都滿是重逢的喜悅。
等顧及到海島街上和軍車裏戰士們面前擁抱會不會太惹眼出格,他們才結束這個擁抱。
擡眼一看,不管是島上來往的路人,還是軍車上的戰士們,都被這樣的快樂感染。
寧荞的臉頰有些發燙,擡手往他嘴邊塞了根蛋卷。
在戰友們面前,江珩沒猶豫,也不管他們笑不笑話。
媳婦喂的,就得吃。
“對了,我那邊還有玻璃汽水!”寧荞說着,轉頭看向羅琴。
“我水壺裏也有水。”江珩也看向賀永言。
然而,賀永言和羅琴沒注意到小倆口。
他們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正在大街上用眼神向彼此宣戰。
寧荞默默地抽走羅琴手中自己那瓶玻璃汽水。
清爽解渴的玻璃汽水。
真好喝。
她拽了拽羅琴的胳膊:“走啦……”
江珩用胳膊肘推了賀永言一下:“回部隊。”
但小倆口拽不走他們。
“我沒有勸架的經驗。”寧荞湊到江珩耳畔小聲道,“你會嗎?”
她得到令人安心的回答。
“我來。”
江珩問他們:“現在怎麽辦?你倆打一架?”
寧荞:……
不會勸架沒關系,別煽風點火啊!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Miunory 10瓶;甜橙 3瓶;媛起一任、阡陌紅塵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