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令人振奮。◎
江營長被自己的弟弟吐槽, 面不紅心不跳。
等隔壁兩口子帶走了孩子,江源開口了。
“江奇,以後有外人在的時候, 你得給大哥一點面子。”他說。
江奇陷入沉思。
說大哥不會過日子是不給面子嗎?這可是他們家實力的象征, 平時每回大院家屬們說他家不會過日子,都是帶着羨慕的語氣感慨的!
房門被緊緊關上。
寧荞問:“江營長,你打算再買一臺電風扇?”
每當寧荞同志喊自己“江營長”時,情形就開始不妙。
江珩正色道:“是, 寧副園長。”
寧荞快要被他逗笑。
“你上次不是把存折都交給我了嗎?”
“是啊。”
“這電風扇多少錢?”
寧荞被汪副營長和他媳婦的吃驚表情提醒,不說精打細算過日子, 但這個家裏的錢, 每一筆都得花得明明白白。
江珩立馬向她交代。
忽然之間,這個家有了擁有女主人的實感。
“這電風扇就已經不便宜了。”寧荞托腮, “可你沒問我要錢啊。”
弟弟妹妹們頓時露出積極吃瓜的表情。
“買電風扇,直接就掏了腰包,現在還打算再買一臺……”寧荞認真地問,“江營長,你是不是有很多私房錢?”
“我們回房說。”江珩低聲道。
看着哥哥和小嫂子回房,弟弟妹妹們都伸長了脖子,視線順着他們離開的方向, 好半晌都沒收回目光。
為什麽回房說?就在這裏說,讓大家一起聽個熱鬧啊!
寧荞被江珩帶回屋。
江營長很嚴肅。
媳婦關心的事,就沒有小事, 如果因為“私房錢”而讓媳婦不高興了, 那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感情和信任該怎麽辦?
江營長将有關于這電風扇的相關信息說得明明白白, 不管是價格, 還是電風扇票是什麽時候分到的, 甚至就連這臺電風扇是從哪個城市運來之類的細節,都沒有遺漏。
話音落下,他擡眼看看媳婦。
他媳婦淡淡“嗯”一聲。
“至于私房錢,我沒有。”江珩又說,“上次給你的存折,是我全部的存款。平時的津貼,我也想給你的,但你不要。”
小倆口曾商量過誰來管財政大權這個問題。
婚後,江珩将自己多年攢的積蓄都交到寧荞手中,還提過接下來每個月的津貼也都給她。寧荞收了存折,至于津貼,還是讓他自己保管。江營長在幾年間能攢下幾千塊的存款,可比她厲害多了。
江珩的津貼,他自己留着,平日裏要交給孩子們去買菜,還有負擔一些學雜費等。但現在,短短幾個月,他居然又攢了兩臺電風扇的錢?
這是什麽攢錢高手?
“攢這麽快啊……”寧荞輕聲道。
江珩更加嚴陣以待,遲疑片刻,說道:“從京市回來之後,我發現行李箱裏多了三百塊。”
寧荞眨了眨眼,吃驚道:“爺爺給的?”
“是爺爺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塞進去的,剛開始沒發覺。”江珩的聲音越說越低。
寧荞的眼底染了笑意。
敢情江營長是覺得這麽大年紀還要被爺爺悄悄補貼有點丢臉,所以沒好意思說?
一開始笑,寧荞就發現江營長的神情難得變得不自然。
“你別笑。”他無奈道。
寧荞抿住唇,嘴角上揚的弧度是沒這麽深了,可眼睛仍舊彎彎的。
素來冷靜支持的江營長,居然會露出這麽孩子氣的表情。
“噗嗤”一下,寧荞笑出聲。
忽地唇角被一抹柔軟輕觸。
江珩探身去吻她,堵住她的笑。
溫熱氣息撲來時,寧荞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缺氧,怔怔看他。
一個很輕,也很溫柔的吻。
過了片刻,這個淺嘗辄止的吻才結束。
弟弟妹妹們在樓下喊。
“大哥,這個電風扇是不是壞啦?”
“怎麽扇出的風一頓一頓的?”
“你來修一修!”
“來了。”江珩出屋下樓之前,看了一眼他媳婦。
于他而言與前世相同、稀松平常的吻,落到他媳婦心底,卻是天大的事。
是不是這一次,還是沒有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他失笑,眸光柔軟。
等到江珩下樓,寧荞才終于緩過神。
寧荞雙手捂着自己的臉,又捂不住紅得發燙的耳根。
索性一頭紮進被窩裏。
快要熱迷糊了。
江家新買的電風扇,羨煞整個大院的人。
大人們羨慕歸羨慕,但就算來看看,也只是在電風扇跟前稍稍站一會兒,不好意思留下。畢竟,這就跟上別人家裏吃飯似的,是一件難為情的事。
可小孩兒們就不一樣了,這麽涼爽的風,他們一吹,就舍不得走,索性盤腿坐在江家地上,對着電風扇吹得起勁。
軍屬們見狀,也都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真拉下臉喊自家孩子回來。
但以江源為首的三個孩子,就有點不樂意了。
電風扇一開,吹的就是個涼快,他們仨加上哥哥和小嫂子,正正好,多一個人都嫌熱。
可現在,大院裏好多孩子們都來了,裏三層外三層擠着,江家弟弟妹妹們完全感受不到電風扇吹來的涼風。只有其他小夥伴們的呼吸聲,還是熱得發燙的那種。
江奇眯起眼睛審時度勢,很機靈。
這事,哥哥和小嫂子是大人,他倆不好說。也就只有他們仨小孩可以開口,開了口還不怕得罪人。
“熱死了熱死了。”江奇說。
軍區大院的孩子們裏頭,多的是臉皮厚的,裝作沒聽見,閉着眼睛對着電風扇,發絲都被吹飄起來了。
江源更穩重,這會兒也開口:“你們別都擠在這裏,各回各家去吧。”
可沒人理他,繼續蹭。
江果果受不了了,小臉一黑:“好擠,別都擠在我們家,回家讓你們自己爸爸媽媽給你們買電風扇去!”
一個小孩說:“你們的電風扇也不是自己爸媽買的!”
“那就讓你們自己哥哥嫂子買!”
“我哥哥嫂子才沒有這麽好,他們的錢要留着自己過日子的,怎麽可能給我們買電風扇?”
江奇樂了:“我們哥哥嫂子的錢也是留着自己過日子的,憑什麽買的電風扇要請你們這些人白扇!”
“出去出去。”江果果起身去拿掃帚轟人。
江源也站起來,走到妹妹面前。
江果果歪了歪頭,将掃帚往後藏,心虛道:“二哥,本來就是他們不對!”
“給我。”江源将掃帚搶過來。
其他小夥伴們樂呵呵笑。
江果果氣呼呼地瞪他們。
這時,江源揚了揚掃帚:“出去出去!”
江果果的眼睛亮了。
一屋子的孩子們,有大有小,年紀大一些的孩子,視線開始尋找這家裏的大人。他們望向寧荞和江珩,明顯是希望他倆說一句公道話。大人嘛,都不會和小孩計較的,只要他們出句聲,大家就可以心安理得待在江家了。
可寧荞和江珩,正在聊自己的,一副不想加入孩子們鬥争的鮮明态度。
“出不出去?”江源小臉一黑,語氣不善。
孩子們見實在是待不下去了,嘴巴撅得高高的,站了起來。
“真小氣!”
“不吹就不吹,就是個電風扇,誰稀罕呀。”
“以後再也不來你們家了!”
江果果笑眯眯:“這可太好啦。”
她小跑着到了門邊,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孩子們一臉不服氣,耷拉着腦袋往外走。
“砰”一聲,江果果将門一關,轉頭飛奔到電風扇前。
這下舒坦了。
寧荞輕笑。
家裏有三個孩子在,還是能出面解決很多問題的。
整個軍區大院,就沒幾戶人家有電風扇的。
江家添了一臺電風扇,但真要買兩臺,就實在是太過奢侈了。一家子人商量過後,有了定論。白天時,這電風扇由弟弟妹妹們分配,等到晚上,就歸小嫂子。
對于這個決定,誰都沒有異議。畢竟小嫂子以前住在安城,突然來到海島,不适應這裏夏季的炎熱氣候,中暑怎麽辦?大家都應該照顧好她。
看着弟弟妹妹們關切的表情,寧荞有點感動。
其實他們仨也不是從小在海島長大的,頂多比她多适應了一個夏天而已。
“沒事,我們用蒲扇也是一樣的,夜裏起風就不熱了。”江源懂事地說。
江果果用力點點頭,又小聲道:“只是讓大哥占便宜啦。”
江珩:……
他?占便宜?
電風扇的問題被圓滿解決,這會兒弟弟妹妹們寫着作業吹着風,別提有多滿足。
這邊江家和隔壁汪家挨得近,尤其大夏天的大家還都開着門窗,因此他們說的話,汪家那邊聽得清清楚楚。
汪剛毅嘆了一口氣。
別人家都是有說有笑的,他們家卻不太平。有時候是大毛和茹茹胡鬧,有時候是媳婦不說話,一家人想坐在一起安心吃頓飯,實在是難上加難。
“小邱,孩子們的洗澡水燒好了嗎?”汪剛毅問。
邱慧心還在廚房洗碗,忙活半天,聽他這麽問,立馬說道:“我這就去燒。”
等她去打水,大毛和茹茹跑到汪剛毅跟前。
“爸,她平時都不給我們燒洗澡水。她說,這麽熱的天,洗涼水就好了。”大毛說。
茹茹點頭:“不管什麽季節,洗涼水都是會感冒的!她就是故意的,想害我們感冒。”
小丫在一旁玩哥哥姐姐還沒收拾起來的玻璃彈珠。她心無旁骛,輕輕一推,兩個彈珠撞在一起,發出清脆聲響。
她的眼中迸發出光彩,玩得更起勁了。
“你們阿姨以前在村裏的時候,就沒有夏天還要燒熱水洗澡的習慣,她沒這麽講究,不是故意要凍壞你們的。”汪剛毅說。
“鄉下人!”茹茹哼一聲。
“鄉下人就是故意的。”大毛說,“我奶說了,後媽就沒一個是真心待孩子好的,有些光明正大欺負孩子,有的暗戳戳欺負。”
“行了。”汪剛毅板起臉,“能不能消停點?”
說罷,他還揚起手,作勢要打人。
大毛和茹茹是害怕他們父親的,見他動氣,立馬縮起脖子就逃跑。
等跑過小丫身邊時,他倆直接将她手中的彈珠搶回去:“誰同意你玩的?”
小丫的手一空,茫然地看着他們。
大毛和茹茹狠狠瞪她一眼。
汪剛毅又嘆了一口氣,對打完水回來的邱慧心說道:“以後對他倆上點心吧。”
“我——”邱慧心一愣,“我已經夠上心了。”
汪剛毅搖搖頭,雙手擺在身後,轉身回書房去。
小丫仍坐在地上,腦海中還回蕩着剛才玻璃彈珠撞擊時好聽的聲音,兩只手緊緊絞在了一起,把頭低下去。
“小丫,媽燒了熱水。”邱慧心說,“一會摻點涼水,水溫了之後你也去洗一洗。”
“媽,不用呀。”小丫說,“以前在老家也都是用冷水。”
“反正都打水了,別浪費。”邱慧心說。
屋外小院裏,還傳來大毛和茹茹的對話聲。
“奶說了,有後媽就有後爸。”
“說得對,有後媽,就是有後爸!”
邱慧心低頭,用水瓢将涼水和已經燒熱的水摻在一起,走到外邊:“大毛、茹茹,洗澡了。”
前段時間,寧荞只要想起搬回二樓卧室和江珩同住,就如臨大敵。然而現在,真正到了這一步之後,她發現沒什麽大不了的。
第一宿,寧荞睡着之前害羞得臉頰通紅。但到了第二宿,她稍稍放輕松了一些,雖然還是會有令人心跳加速的親吻和擁抱,可她逐漸适應。
等到睡前,寧荞認真地想,江營長這算不算是在循序漸進?
第二天清晨,又得去托兒班。現在她是寧副園長兼小娃娃班裏的教師,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會丢掉“副園長”的職位,因此得更加認真努力。
剛出大院,寧荞碰到邱慧心。
邱慧心聽人說過寧荞是托兒所的副園長,滿心的欽佩。她不太會說話,但樸實又有些閃躲的眼神和笑容,都透着恭敬的意味。
現在,她問寧荞,能不能将家裏的茹茹送到托兒班去。
“還不知道茹茹接下來能不能上小學。”邱慧心說,“但是這倆月,娃在家,我也不知道咋帶。我聽說你們托兒班連暑假都不放假,能不能先收了茹茹?”
寧荞簡單問了一下茹茹的年紀以及以前是否上過托兒班等問題。
原來邱慧心也不是非常清楚,過去茹茹和大毛都是在老家由他們奶奶照顧的,可奶奶身體吃不消,再加上汪剛毅要調到海島,于是急匆匆在老家找了個媳婦,也就是她。他倆都是二婚,重組家庭,搭夥過日子,邱慧心因為跟着汪剛毅,至少能衣食無憂,而汪副營長也是圖她能幹利索,可以幫忙帶娃。
“茹茹還沒到上小學的年紀,先進托兒所是沒問題的。你們找個時間,來一趟托兒所,和招生的同志說明情況,做個登記就行。”寧荞說,“小丫比茹茹要更小一些,帶着她一起來吧。”
“不用不用。”邱慧心連忙擺手,“小丫我自己就能帶,別上托兒班浪費這個錢了。”
在邱慧心看來,小丫更小,而且是她帶過來的閨女,母女倆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不該再奢想其他的。因此,平日裏她會提醒小丫,千萬別和哥哥姐姐鬧矛盾,小丫必須得讓着他們。
現在念書也是一樣,她們母女倆,兩個人兩張嘴,已經給家裏增添不少開銷,可不能再因為上托兒班再浪費汪家的錢了。
“慧心姐,我們軍區托兒所一開始就是為部隊的同志辦的,部隊軍人的子女進托兒班不需要學費,等到上小學開始才要交學費的。”寧荞解釋。
邱慧心顯然不知道部隊軍人的子女還有這樣的福利,忐忑地問:“小丫不是汪哥的親閨女,也不要錢嗎?”
“你們倆結婚了,就是一家。”寧荞笑着說,“不用擔心這個。”
邱慧心如釋重負,黝黑的臉上,眉心不再緊擰,憂心忡忡的神色稍稍舒展了些。
等到和邱慧心聊完,寧荞出門去上班。
盧成福的針對是有意的,可他也不是什麽胡攪蠻纏的人,這回聶園長給她調班,只要她能将工作做好,待在現在的位置上,能更加有底氣。
聶園長一早就在單位等着了,看見寧荞,便親自帶她去托兒所裏的小小班。
這個班級裏的孩子們,年齡跨度很大,最小的大概是八九個月,最大的也才兩周歲。
寧荞了解過,八九個月的孩子還不會走路,剛能坐,等到一歲至一歲兩三個月之前的孩子,已經開始學走路,不過走得還不穩,跌跌撞撞的,很容易受傷。
再大一些,就學會說話了,可口齒不清,即便費盡心思,也很難理解他們的想法。如果理解不了,一大一小雞同鴨講,那麽小的那個就得哭。別看他們年紀小,哭聲響亮,用刺耳來形容都不為過。
進了小小班的門,教室裏的情況與她事先所了解差不多。
阿姨們忙得團團轉,原本的那位老師也是焦頭爛額,看見她時連招呼都懶得打,但定睛一看見聶園長也來了,便立馬站起來。
“這是寧副園長。”聶園長說道,“這是翁老師,翁老師比較有經驗,如果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她。”
等聶園長走後,翁老師又恢複了懶散的神态。
她擡眸掃了寧荞一眼,淡聲道:“這些孩子普遍比較小,有的才八個月。家長送他們過來,主要也是因為要上班,實在是騰不出精力照顧他們。孩子們小,就特別鬧騰,說也沒用,聽不懂。但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家長們根本沒指望他們在班裏學會什麽,只要別給他們磕着碰着,回去的時候別尿布裏帶着一泡屎就成。”
寧荞摸了摸鼻子。
翁老師坐正了一些,繼續道:“是不是覺得我說話太不文雅了?沒辦法,一天到晚被這些孩子們哭得頭疼,不打人就不錯了。”
“翁老師——”
“寧副園長你放心。”翁彤笑道,“開個玩笑,不會真打他們。都是這麽小的娃娃,連告狀都不會,我要是動手打他們,還是人嗎?”
翁彤大致給寧荞說了說在這班級裏帶孩子們一整天的流程。
相處下來,看得出翁老師說話雖直,也有點懶散,可真工作起來還是很嚴肅的。像是哪個小娃娃哭了,她一看時間就知道肯定是肚子餓或是尿布髒了,尤其是尿布髒時,她直接上手就換,不會非要等阿姨過來。
“阿姨還在忙,如果等到阿姨過來再換,娃娃不舒服。”翁彤說。
寧荞待在這班級裏,大半天時間過去,逐漸上手。
如大部分教職工所說,來到這個班級,就真的只是“照顧”小孩子們,不可能真讓他們學會什麽本領回家。
這一點,寧荞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孩子們太小了。
但一整個班裏,孩子們除了中午吃飯,大部分時間都在哭,老師和阿姨們忙完這個又忙那個,這效率實在是太低了。
在老師和阿姨們忙着照顧哭泣的小孩時,剩下的孩子就傻傻坐在板凳上。
他們等得不耐煩,又沒有什麽事可做的,就算不想哭,也得湊熱鬧哭哭鼻子了。
為了通風,班級的門微微敞着,留了一道縫。
有急着去上體育課的孩子們經過,笑聲清脆。
寧荞心念一動,扶着門框對陸冉冉說:“陸老師,一會兒能不能讓孩子們來我們班?”
翁老師搖了搖頭。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個寧副園長,這會兒是正在興頭上呢。
盧成福對寧荞的針對,聶園長看在眼裏。聶園長曾說過,軍區小學這單位,就是廟小妖風大,單位不大,事兒卻不少,時不時就起紛争,到處都是算計與刁難。人際關系一複雜,單位裏就容易鬧得烏煙瘴氣,等最後連文教局的領導都要出面管理,就太丢人了。聶園長以軍區小學為前車之鑒,自然不會允許這樣的問題在自己的單位擴大。
下午快下班時,她将盧成福叫到自己辦公室。
“寧副園長單位裏年輕的領導,年輕是一把雙刃劍,有優勢,也有劣勢。這段時間,她為咱們托兒所組織了多少活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這一點,你不能否認,是吧?”
盧成福點了點頭:“我又沒說她不能幹,只是覺得還不至于直接升成副園長。一個小丫頭,成了咱們單位的副園長,這要是傳出去,別人要笑話咱。”
聶園長又好氣又好笑:“我倒是沒聽說誰在笑話我們單位,只有你一個。老盧,咱們得實事求是,你說呢?”
盧成福坐在聶園長的辦公室,喝了一杯茶。
濃茶下肚,倒是沒這麽執着了。
他說道:“這不是都說好了嗎?只要她拿出真本事,我就沒話說。”
和老員工說了這麽多,算是開導,時間也差不多了,聶園長起身。
盧成福也跟着她起身,等走到辦公室外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說道:“聶園長,你有沒有覺得,今天好像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了?” 聶園長還以為盧成福在挑事,皺了皺眉。
盧成福沿着走廊往裏走,壓低了聲音說道:“今天那小娃娃的班級裏,怎麽沒人哭了?”
聶園長一聽,這才反應過來。
還真是這麽回事。
平時她在辦公室裏做事,時常會聽見孩子們的哭聲。這哭聲是沒法制止的,她知道老師和阿姨們也已經盡力了,于是慢慢地,便習慣了這此起彼伏的哭鬧。
可現在,很奇怪,班級裏居然沒有再傳出哭聲。
聶園長和盧成福一起放輕了腳步,慢慢往裏走。
等走到班級門口時,聶園長輕輕推開門。
教室裏的秩序,被管理得很好。
孩子們并不再像之前那樣,歪歪斜斜地靠着趴着,而是乖乖坐得筆直,當然,僅限于一歲半以上的孩子們。
這些一歲半以上的小孩們,正聽寧荞的話,兩只小手放在膝蓋上,而他們邊上,還有中班的小朋友們。中班的孩子們是寧荞讓陸老師帶來的,他們到了下午,本來就得畫畫,現在被帶到這個班裏畫也是一樣的。
一部分小孩在畫畫,另一部分看起來懵懵懂懂的娃娃,則湊在邊上看。至于更小一些,時常哭鬧的孩子們,則由阿姨們另外負責。
孩子們的注意力非常容易被分散,很快就發現聶園長站在門外。
寧荞将孩子們交給翁老師,自己則出了班級。
盧成福還一愣一愣的,時不時再往裏看一眼。
翁老師好不容易才得了幾個小時的清靜,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得孩子們哭鬧,連忙起身将教室的門關得嚴嚴實實的。
“這是怎麽回事?”聶園長來這一趟,倒是收獲意外之喜。
“我們班的小朋友太小了,突然來到這樣的新環境,不太适應,雖然不會說,可也許因為與父母分離而感到焦慮。孩子們的情緒會互相影響,這邊哭了一個,那邊就也忍不住哭,照這樣管理,這個班級太混亂了,老師和阿姨也很辛苦。”
“上午我看見這些大一些的孩子們經過班級,就麻煩陸老師在體育課之後帶孩子們來一趟。跟大哥哥大姐姐們一起上課,這些小不點好奇,就會不自覺向他們學習。”
寧荞停頓片刻,又說道:“對于這些大孩子們,應該也有一定的好處。大孩子們需要鼓勵,這群小蘿蔔頭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們,可崇拜了,大孩子們有了責任感,就更想好好表現。這樣一來,好的影響是相互的。”
聶園長有些詫異,但透過窗戶看一眼班級裏的孩子們,眼底又不自覺流露出對寧荞的欣賞。
寧荞笑着說:“我只是嘗試一下,短短幾個小時,暫時看不出太大的成果。”
“目前看來,這一招是行得通的。”聶園長話音落下,掃了盧成福一眼。
盧成福輕咳一聲,沒開口。
“你繼續照這樣的法子再試試。”聶園長又說道,“孩子們在不同的年齡層,認知發展水平也是不同的,相互影響,也許會激發一定程度上的沖突。但如果能将這樣的沖突轉化為經驗,讓孩子們自發學習,肯定能帶來進步。”
這些話,盧成福一句都聽不明白。
他只覺得,在教室門口站了這麽長時間,居然能一聲哭鬧都沒聽見。
而眼前這個寧副園長,被誇獎之後也不驕傲,唇角帶着溫和的笑意,将聶園長的話記下來,沒過多久,又回到教室裏去。
等她一走,聶園長問道:“你一直說寧副園長不夠格,現在呢?夠不夠格?”
盧成福撇了撇嘴:“這才幾個小時,哪能看得出來。我家隔壁有個鄰居,他們家小孫子可能鬧了,可老頭老太太有時候也能哄好他。幾個小時不哭鬧而已,等到好幾個月都沒哭鬧,再看看成果吧。”
聶園長氣笑了,斜他一眼:“老盧,你就嘴硬吧!”
寧荞來到托兒所至今,有時候覺得辛苦,但更多的時候,她認為辛苦是值得的。
尤其是這一刻,下班時,當翁彤伸了個懶腰,沖着她露出笑容時。
“我來這單位有十多年了。最早的時候,帶的不是這班,後來自己生了小孩,直接帶到托兒所,聶園長看我有經驗,就給我分配到咱們現在這個班。班裏的孩子,一個個長大,我自己的孩子也早就已經上小學去了。”翁老師說,“咱們軍區人多,每年都會有新的小娃娃出生,有些家庭一生還都是好幾個,壓根就停不下來。有時候我覺得是真累,送走一批,還有一批,這日子什麽時候才到頭?”
“但是今天——”翁老師繼續道,“今天我真不覺得累,反倒覺得這工作就這麽幹下去,算是有盼頭了。”
此時此刻,翁老師所說的話,就是寧荞成就感的來源。
這樣的成就感,與在軍區小學時日複一日的枯燥工作截然不同。
“真的,難得一天下班的時候不覺得腦仁子嗡嗡疼的。”翁老師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打趣道。
“其實我早上也覺得腦仁子疼。”寧荞笑道。
翁老師再回過頭,看着已經排好隊的孩子們,等待着父母來接他們回家。有些小不點還不會走路,軟軟一坨歪在阿姨的懷裏。寧荞便上前,幫阿姨接過孩子:“您休息一會兒吧。”
才七八個月大的小嬰兒,在寧荞懷裏好奇地看。
白白胖胖的,特別可愛。
寧荞輕輕戳了戳小嬰兒的臉蛋,不自覺想,等再過幾個月,她的小侄子也會長到這麽大。
翁老師看着寧荞微微翹起的嘴角,和她眼底真誠清澈的笑意。
很顯然,這位寧老師做的一切,是因熱愛而帶來的動力。
不對,準确來說,這位是寧副園長。
這一個暑假,江源和江奇的放假時間,與江果果差不多。
非常巧合,他們仨是同一天從老師手中接過成績單的。
拿到成績單的江源,立即揉成一團,往書包裏丢。
他同桌夏月明趕緊伸手,去奪紙團:“我看看,考得有多差。”
江源急了,伸長了胳膊,就将成績單重新搶回來。
他的表情兇巴巴的,動作又快,一下子吓得夏月明大氣都不敢出。
因為尴尬,夏月明的臉漲得通紅,等到好不容易回過神,生氣道:“開個玩笑而已,你板着個臭臉幹什麽?”
“沒人跟你開玩笑。”江源瞪她。
瞪完人之後,他将書包甩到肩膀上,轉身出教室。
走到半路,江源碰見從樓上下來的江奇。
江奇沒二哥的個子高,搭着他二哥的肩膀時,顯得有些吃力。
“二哥,你生氣了?”
夏月明也從教室裏出來,經過他倆身邊,輕飄飄丢下一句:“自己沒考好,還好意思生別人的氣。”
“二哥,咱又不是第一次沒考好了,氣什麽?”江奇茫然道。
江源心裏頭悶悶的:“小嫂子說,這次不能再考倒數一二三了,否則她會認真給我制定學習計劃。”
江奇撓頭。
小嫂子制定的學習計劃,難道還不夠認真嗎?這幾個月,他們每天都坐在飯桌前學習,三個人的學習氛圍可好了。
“二哥,你不會還是考倒數一二三吧?”江奇說,“這次連我都進步了。”
江源一愣,讓弟弟拿出成績單。
這成績單被疊得整整齊齊,一看就知道,弟弟是認真對待的。
“你考了全班第五十九?”江源問。
一個班有七十多個孩子,平時江奇都只考倒數,這次因寧荞的激勵,進步了不少名次。
“前幾天去羅琴姐家吃飯,吃得真香。”江奇說,“小嫂子說了,如果我能考好一點兒,她就再帶我去羅琴姐家吃飯!”
江源的眸光微微一黯。
“二哥,你考第幾?”江奇問。
“倒數第……” 江源很難啓齒,壓低了聲音,“四。”
“這也是進步啊!”江奇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家去。”
兄弟倆往軍區大院走,走到半路,碰見江果果。
光看她昂首挺胸像一只戰鬥勝利的大公雞,就知道,她也拿到令人滿意的成績單。
不由地,江源想起以前蘇青時給自己寫的紙條。
在那張紙條裏,蘇青時用鼓勵的語氣告訴他,他媽媽離開,是因為嫌他笨,嫌他和家裏的哥哥和弟弟都不一樣。當時,還沒有妹妹呢,後來妹妹出生,确實,也比他聰明。
雖然小嫂子告訴他,是因為蘇青時和江家有恩怨,才寫了那張紙條。
可每當失落時,江源總會回憶起那紙條上刺眼的文字。
“你們說,我該不會——”江源咬着牙關,好不容易擠出還沒說完的話,“不是江家的孩子?”
“胡說。”寧荞從後邊跟上來,“你和你大哥長得多像。”
一家子人,全都在回家的路上碰見。
江源沒法像他弟弟妹妹那樣樂觀,有點懊惱地自言自語:“所以,我是天生的笨蛋?”
“二哥,不要妄自菲薄。”江奇說,“其實我考第五十九,是因為偷瞄了同桌兩道題。”
江果果豁然開朗。
這個家裏,媽媽生了她和大哥兩個聰明蛋,又生了二哥和三哥兩個笨蛋,分配很平均。
這三個大孩子,各懷心事。
寧荞看着老二和老三,除了警告老三不可以作弊之外,其他什麽都做不了。
實在是拉不動。
弟弟妹妹們對寧荞很好,她的回饋,同樣是相互的。
而她試圖盡可能帶動他們,其實還有另外一層原因。
當
時徹底湧入腦海的原劇情後續內容中,在七十年代,一個消息傳遍全國各地。
非常特殊,并且令人振奮。
寧荞只知道那是在十月份,但并不确定具體時間。
“小嫂子,你在想什麽?”江果果問。
寧荞在想——
高考究竟是哪一年恢複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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