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
◎“怎麽還偷東西呢!”◎
寧荞知道将來, 高考會恢複。
可原劇情告知她的後續情節,并沒有明确強調時間節點,有關于原男主唐鴻錦的發展史, 除卻開始一部分認真刻畫描寫了他與蘇青時的生活細節之外, 等到蘇青時下線,就用時間大法,加快進度。有關于高考的情節,只簡單帶過, 說是後來與原男主相伴一生的真正原女主,在十月得知高考恢複的消息, 用很短的時間備考, 于那一年的冬天走進考場,發揮出色, 考進她夢寐以求的學府。
也正是因為多多少少清楚後續的情節,那一天在安城的職工大院,寧荞将一部分的初、高中教材交到瞿桂花手中。
當時瞿桂花自嘲腦瓜子笨,可實際上,寧荞并不清楚她的真正水平。在那段令人焦灼的婚姻裏,用知識改變命運是她唯一的出路,如果她有試圖改變現狀的決心, 應該會拿起書本。
就算到了最後,瞿桂花沒能考上大學,可課本中的知識将印刻在她的腦海中, 輕易無法抹去。
從安城回海島時, 寧荞為了省力, 只帶回幾本高中課本。至于初中教材, 家裏都有。江源和江奇的書本, 嶄新得像是完全沒翻過一樣,孩子們寫作業時,她也會坐在一邊陪着看。
寧荞念高中時,學習成績優異,如今在家裏給大孩子們當老師算是游刃有餘,順便也是為高考做準備,給自己查漏補缺一番。
只不過,高考究竟是哪一年?
寧荞也不好想得太長遠,只當是今年的冬天,用心準備。托兒所那邊的工作,她是真心喜歡,也會認真做好每一天的工作,但如果真能考上大學,自然還是大學的生活更能吸引她。
幾個月前在軍區小學工作,人人都以為她的這份工作能幹到老,寧荞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可後來去了托兒班,工作體驗更加有趣,得到滿滿的成就感。誰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但人生太漫長了,生活中點點滴滴的美好,都值得去嘗試體驗。
但話又說回來,這也确實是考慮得過于長遠。
大學哪裏是她想要去考,就真的能考得上的?
回到家時,江果果讓大家坐好。
她的哥哥們并不想聽她的話,尤其是江珩,耐心有限。
“我這裏有個好消息。”
“全都坐好哦,如果不坐好,我是不會公布的。”
“對,像小嫂子這樣,坐得端端正正的。”
所有人望向寧荞。
她坐在板凳上,兩只手往膝蓋一放,将脊背挺得直直的,一臉乖巧。明顯是從托兒班裏小朋友們那兒學來的。
江源和江奇終于配合,像小嫂子那樣,只是坐正之後還打了個哈欠。
“大哥!”江果果盯着江珩,對上她大哥淡淡的目光之後,撇了撇嘴,“大哥就算了。”
老二和老三更加确定一個想法。
在這個家裏,果然沒有公平可言。
“好啦,我要宣布一個好消息。”江果果很神秘地揚了揚自己手中的成績單。
“這麽高興,真考第五了?”
“不會吧……”
“不是哦。”江果果嘆氣,“不是第五。”
“沒考到第五也沒關系,小嫂子說了,努力就行。”江源安慰她。
“江源,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怎麽還信果果?”寧荞笑道。
江源實誠,撓了撓後腦勺。
江珩說:“我猜考了第一。”
江果果的嘴巴張得圓圓的。
本來準備好的說辭,一下子全都亂套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大哥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呢?
“不是第一……”江果果嘟了嘟嘴巴,“是第三。”
江源和江奇面面相觑。
妹妹的腦子怎麽越來越靈了?
“第三?”寧荞立即從她手中拿過成績單。
門門學科的分數,都比上學期有進步,只是沒有看見卷子,不知道是哪裏有錯題。
寧荞讓果果去書包裏拿試卷,檢查錯題。
成績單被遞到江珩手中。
說小丫頭考了第一,只不過是玩笑話,逗她玩兒的。不過她能考出這樣的好成績,确實出乎江珩意料。也就是說,上學期全班第八的好成績,不是一時興起,江果果終于已經正确掌握了學習的方法,并且是真的有了上進的覺悟。
作為他們的大哥,江珩賞罰分明。小丫頭拿回優秀成績,就得給獎勵。
江果果這邊還在很起勁和小嫂子一起修改錯題,邊上大哥居然說要帶她去供銷社,她想買什麽就可以買什麽。
“可惜島上沒有百貨大樓,不然百貨大樓裏的東西更漂亮。”寧荞說。
“不用不用!供銷社就可以!”江果果的雙眸亮亮的。
江珩笑着問:“你看上什麽了?”
“大哥,你怎麽知道?”江果果有點難為情,兩只手交握在一起,擰成麻花,小小聲道,“我看上一個文具盒,是粉紅色的。”
“就是有點貴,要——”江果果有點心虛。
“貴也給你買。”江珩說。
江果果一下子蹦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供銷社已經關門,她是真能拉着大哥飛奔過去。
小丫頭很願意表達自己的想法,開心就是開心,沒有半點遮掩,沖着她哥哥和小嫂子撒嬌,可愛得不像話。
寧荞失笑。
江營長确實是大院裏出了名的不會過日子,大手一揮就是“買”,根本不需要問價錢。
而江源和江奇,望着江果果這笑成花兒的樣子,有點羨慕。
讀書好,果然是能在這個家裏暫時當老大的。
并且,他們妹妹似乎是真的對念書上心了。
供銷社裏這麽多好玩意兒,她居然什麽都看不上,只想要一個文具盒?
文具盒只是用來放筆和橡皮而已。
這些文具有多金貴,居然得特地給買一個盒子裝着?
江家老二和老三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演變到最後,開始罵文具太“矯情”。
只是他們都還沒罵太久,就被大哥叫到書房裏。
當書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江源和江奇感受到了一股悲涼。
這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叫小嫂子也沒法來救他們的悲涼。
“大哥肯定要教訓我們了。”江源小聲道。
“你只是被教訓兩句,我要挨揍的。”江奇說。
“你考了五十九名,為什麽挨揍?”
“我作弊了啊!剛才我看見小嫂子在和哥說悄悄話,肯定告狀了!”
兄弟倆小聲嘀咕兩句,擡眼看見他們大哥已經坐下,敲了敲書桌,讓他們上前。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江奇勉強地提了提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
現在小嫂子和哥哥是一夥兒的,這日子沒法過了!
江果果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化的,當學習成了習慣,每多進一個名字,都能擁有滿滿的成就感時,再也不需要任何人逼迫,她自己就能老老實實坐在書桌前,對着滿卷子的題目檢查訂正。
她告訴寧荞,這回還是項嘉平考全班第一。
“項嘉平怎麽這麽聰明?”江果果說,“他的數學成績比我好多了,追都追不上。我們數學老師說,他是男孩子,男孩子做算術題就是有天賦的。”
“你們數學老師瞎說。”寧荞告訴她,“我念書的時候數學年年考第一,我也是女孩子呀。”
寧荞讓江果果拿出數學試卷,她們有頭開始,除了修改本來就不多的錯題之外,還有一些題目,是小丫頭當時寫下來時就沒有把握的,這會兒也要重新捋一下思路。
江果果拿着鉛筆,暫時收斂起小臉上驕傲的表情,認真聽講。
等到小嫂子陪她分析完這張試卷,時候已經不早了。
江果果抱着寧荞的臂彎撒嬌:“小嫂子,今天能陪我一起睡嗎?”
寧荞指了指屋外的動靜。
從晚上八點多開始,江營長已經來來回回在房間門口踱步數次。
江果果很委屈,将腦袋在小嫂子臂彎裏拱了拱,等到再擡起頭,發絲已經亂得像雞窩。
“小嫂子什麽時候才能再陪我一起睡?”
“可能要等你大哥出任務?”
于是這一晚,在臨睡前,同樣的問題,江果果問了江珩好幾次。
“大哥,你什麽時候出任務?”
“能早點出任務嗎?”
“要不你向領導申請一下?”
江珩:……
再問就不給她買粉色文具盒了。
晚上臨睡前,小倆□□換對孩子們的教育成果。
屋子裏的燈光有些昏暗,寧荞盤腿坐在床上,靠在床頭,一臉吃驚地問:“你真的抽江奇了?”
“抽了。”江珩說,“雞毛撣子。”
在這大院裏,打孩子的比比皆是,好多人主張棒棍底下出孝子。但其實,作為這個家中的大家長,江珩很少打弟弟妹妹們。
僅有的兩次,一次是江源在學校裏和人打架,打得對方哭着求饒,可他卻還是沒收回。那一次,江珩讓江源知道,除非在戰場,否則拳頭永遠解決不了問題,因為,在拳頭之外,還有更硬的拳頭。
而第二次,就是今天。江家的孩子,并不是非得考出多麽優異的成績,就算沒考好,江珩也不會動怒,可如果通過作弊得到較好的成績,就不應該。
江奇起初還嘴硬,梗着脖子說就算抄了別人作業,抄來的都是自己的,反正老師沒發現,還表揚他呢。
就是這句話,讓他真真正正得了一頓抽。
雞毛撣子抽在人身上還是疼的,尤其江珩并沒有收斂力道。江奇疼得嗷嗷叫,讓二哥來幫忙,差點要哭出來時,大喊以後再也不作弊了。
“別打呀。”寧荞說,“可以好好跟他講道理。”
“沒事,他皮實。”江珩說。
寧荞一臉無奈。
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教育孩子有很多不容易之處。孩子還小的時候,得小心呵護照顧,再大一些,管的不是吃飯喝水之類的瑣事,可作為大人,對他們的影響力,貫徹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們自己得以身作則,才不至于帶歪了孩子,甚至以身作則還不夠,态度太軟和的話,不知道別人是什麽情況,反正江家的孩子們肯定是會蹬鼻子上臉的。
太難了。
江珩給江源和江奇定下的硬性要求,就是必須好好念完初中。
孩子都大了,硬摁着他們倆的腦袋坐在書桌前,強迫他們考上高中,只能是适得其反,倒不如暫時将目前定得不這麽長遠,再慢慢扭轉他們的習慣和想法。
小倆口就像是為孩子們操碎了心的老父親和老母親,直到提起江果果,才終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惜高考被取消了,否則果果能考上大學。”江珩說。
江珩提起高考,而考上大學這件事,是寧荞在心底為之奮鬥的目标。
只不過那畢竟關乎于原劇情,不能明确向他提起,否則江營長必然一頭霧水。
寧荞說:“也許哪一天,就恢複高考了呢。将來的事,誰都拿不準。”
江營長仿佛聽到天方夜譚,笑了笑,順着她的話題,與她一起讨論。
寧荞還小的時候,就已經沒有高考這回事了,可當年大院裏有念過大學的大人,對大學校園的憧憬,早就已經深埋在她的心底。
她輕聲道:“如果現在可以高考,我一定會去參加的。”
“然後呢?”江珩笑着問,“考上大學,想要學習什麽專業?”
寧荞問:“有什麽專業?”
“我只知道農學、機械制造、機電工程……”江珩說,“應該還有文學方面的專業。”
“有沒有跟幼兒教育有關的專業?”
真正成為孩子們的老師之後,寧荞才知道,這些小朋友們的想法天馬行空,從他們的角度出發,引導他們成長,這本來就是一門學問。
夫妻倆聊了好久,像是有說不完的話題。寧荞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這麽多的話,更不知道,他怎麽就對自己說的話這麽感興趣。兩個人的溝通變得愈發順暢,好幾回她說得眉飛色舞,轉眸望過去,江珩的眼底始終染着笑意,很願意聽。
“可是,只是一個假設。如果真的能參加高考,我可以去嗎?”
“為什麽不可以?”
“考上大學,我就不能留在海島了啊!”寧荞說。
江珩并不認為這假設多麽不必要,聽了她的問題,倒是好好考慮一番。
“你不能留在海島,我就申請調職,去其他軍區。”他說,“去離你更近的軍區。”
寧荞怔了一下。
她的設想不着邊際,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恢複高考是必然的,時間問題而已。同時,江珩考慮這問題時,很明顯,并不是為了哄她開心,故意順着她的話說。
他告訴她,軍官調到另外的軍區并不是這麽簡單的事,可也有先例。就像汪剛毅,他就是從其他軍區轉到島上的。
如果她真的為了學習,或是工作,要調到很遠的城市,江珩不會讓他們分隔兩地。他會盡自己所能,來到她的身邊。
當然,調職也是有前提的,只要拿出漂亮的戰績,他就能夠取得話語權,再向領導申請,等待合适的時機。
江珩還很年輕,已經升到正營級,并且他對自己有信心,絕不會止步于此。
部隊裏一些信息關乎機密,他并沒有說,可寧荞看得出他的自信和淡然。
昏暗的燈光下,寧荞看着江營長的側臉。
他的側臉很英俊,長睫毛在眼底投下陰影,使得他變得溫和。
目光緩緩下落,他的五官輪廓分明。
不薄不厚的唇,唇角微微揚起,帶着淺淡笑意。
“所以,就算你不能留在我身邊,我也會去找你。”他低聲道。
寧荞的眸光變得柔軟。
是為他的運籌帷幄和意氣風發,也是為了他許諾的不辭萬難也會來到她的身邊。
原劇情中的冷漠,早就已經成了不真實的“過去”。
可她還是不自覺靠近,想要更确定。
江珩注視着她。
她額際的發絲毛茸茸的,雙眸澄澈,臉頰透着淡淡的粉。
她就在身邊。
他們在彼此身邊,這才是最真切的。
江珩傾身。
寧荞小心翼翼而又生澀,說不清是躲閃還是回應。
溫熱的唇壓下時,屋子裏只剩下電風扇呼呼轉動的聲響,慢慢地,連這聲音也變得很輕。
可呼吸卻變重。
在海島的小日子,細碎而又溫馨。
寧荞還是經常收到從安城寄來的信。父母在信中,總是提起哥哥嫂子的孩子,她的小侄子。小侄子的小名叫南南,這是嫂子起的。一開始,常芳澤和寧致平很不贊同這個名字,生怕這名字壓在小不點的身上,使得将來他的人生之路很“艱難”。兩位長輩為這事,和焦春雨小小起了些口角,婆媳矛盾和公媳矛盾一觸即發。回信時,寧荞也不知道父母和哥嫂已經解決好這個問題沒有,但還是非常嚴肅地強調——封建迷信要不得!
等到第二封信再寄來的時候,父母已經接受南南這個名字。寫着南南才一個月都不到,長得白白胖胖,抱他去大院玩的時候,小家夥很愛笑,笑起來沒牙,可好玩了。
除了父母的信之外,寧荞還收到過一封唐清錦寄來的信。
唐清錦已經找到了她的丈夫,只是她的丈夫摔傷了,意志消沉,生怕拖累妻子和兒女。求醫之路很漫長,但無論如何,團團圓圓一家,這回是真正團圓了。
還有,蘇青時的案子判了,十五年的刑期。唐家人給唐鴻錦施壓,要求他必須與她離婚,因此就在幾天前,離婚手續也已經辦妥。
信封裏的信中,除了唐清錦娟秀的字跡之外,背面還有一幅畫。
是團團圓圓畫的。
兩個小團子一起,畫了一家四口的模樣,在一家四口邊上,還有一道身影。
紮得低低的馬尾辮,大大的眼睛,笑得很開心。
寧荞猜,這個多出來的身影,是她自己。
她将這封信放進辦公室的抽屜裏保管好,覺得累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
寧荞自己沒有孩子,有時候也擔心自己經驗不足,但像對待團團圓圓一樣用心思,孩子們的進步與成長都是看得見的。
家裏的三個大孩子陸陸續續放假了,可寧荞沒法放假。往年托兒所每到寒暑假,會少一部分的孩子,而剩下的一部分,因家裏實在沒人有時間給他們做飯,還是得由托兒班的老師和阿姨幫忙照顧。
從前每到寒暑假,每個班級的孩子數量都會減少,教職工們能放假,但雖是輪流休息,假期也不算長。
這一年的暑假,寧荞的新嘗試初見成效,大孩子和小不點們被安排在同一個班級,相應地,教職工們減少的工作量就不止一點點了。
小娃娃們的哭鬧聲明顯減少,大孩子們培養了一定的責任感,也不再胡鬧。聶園長請人事安排了新的輪休表格,給每個人增加放假天數。
這是寧副園長的功勞,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原本對寧荞升為副園長頗有微詞的教職工們,逐漸服氣,畢竟他們減輕的負擔以及多出來的休息時長早就已經落到實處。
慢慢地,在職工會議上,寧荞的發言有了分量。
即便是年紀比她大的教職工,也會尊敬地稱她一聲“寧副園長”。
寧荞也習慣了這個稱呼,原來當上小領導的感覺,還真不賴。
“寧副園長,明天我們班會來兩個孩子,到時候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忙?”陸冉冉說。
在這個托兒所裏,陸冉冉與寧荞年紀相仿,兩個人相處得很好。
這會兒聽見陸冉冉這麽喊自己,寧荞擡了擡眉:“寧副園長?”
“荞荞。”公事公辦的口吻不管用,陸冉冉親昵地改口,“這兩個月,托兒所裏就只有兩個班級了。本來明天我有點事,可以和小鷗老師換個班,可是她聽說我們班要來兩個新同學,擔心不好帶,所以不跟我換了。”
“不好帶,所以讓我帶嗎?”寧荞溫聲問。
“你是副院長呢,哪有你帶不了的孩子!”陸冉冉挽住她的胳膊,“我真有點事……”
寧荞笑了:“去相親?”
“噓!”陸冉冉連忙将她拽到角落,“別讓別人聽見,這都相了好幾次親了,沒一次成的,讓人笑話。”
陸冉冉是要請假,理由充分,寧荞自然不會為難。
提起新來的兩個小朋友,陸冉冉就不由犯愁。
說是這倆孩子,看着都是不讓人省心的,那天在托兒班招生的辦公室裏,一個兇巴巴,另一個哭哭啼啼,實在是看得頭都大了。班裏的孩子們,她管理教育一段時間,現在都很乖巧聽話,也不知道等到這倆孩子過來,會不會加大她的工作難度。
“年紀都不算太小,一個已經六歲多了,另一個剛滿五歲。都是能聽得懂大人說話的歲數了,就是不知道她們倆願不願意聽。”陸冉冉說,“對了,她們還是姐妹倆。”
“姐妹倆?”寧荞吃驚道,“她們姓汪?”
“你怎麽知道?”陸冉冉剛問出口,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看我都糊塗了,她們也是軍區大院的,你肯定認識。”
“真是奇怪,姐妹倆的關系怎麽這麽差?”
陸冉冉将自己的班級交給寧荞,再簡單收拾一下,就先回去了。
等到出托兒班之前,又回頭叮囑,千萬別走漏她相親的風聲。
寧荞特別配合,兩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陸冉冉被逗樂了,轉身離開的時候腳步輕快。
等她一走,寧荞便站起來,也準備下班。
出了托兒班門口,她碰見盧成福。
盧成福瞄見寧荞的那一剎那,第一反應就是轉身當沒看見。
之前他聽說過,并不只有他一個人不服這年輕小姑娘當副園長,在私底下也有嘀嘀咕咕抱怨聶園長這回辦事過于離譜的。可真正提出來,并且刁難與針對寧荞的,就只有他一個人。他甚至還陰陽怪氣地說寧副園長要改革娃娃班,如果改革不成功,就證明她沒能力。
現在寧副園長的“改革”明顯是成功了,大家都心服口服,就只落下他一個,裏外不是人。
好在盧成福的工作內容與寧荞沒有什麽交集,平時也就只是在職工會議上碰見,才讓他避開這麽長時間。
然而好巧不巧,現在他們不僅僅是撞上了,還面對面站着。
小姑娘過去在軍區小學的事跡,盧成福是有所耳聞的。她也就是看起來性子綿軟,實則年輕氣盛,得理不饒人。
盧成福都一把年紀了,習慣倚老賣老,做錯事的時候,連聶園長都不會過多苛責。現在,居然落到這小姑娘的手中,奈何人家還是副園長,他連話都說不響。
盧成福板着臉,也不知道是該好聲好氣打一聲招呼,還是梗着脖子轉頭就走。
他的心情很複雜,抿着嘴,與寧荞對視。
面對寧副園長給這托兒所帶來的變化,要說他還是不服氣,那肯定是嘴硬。
可真要低頭,盧成福又做不到。
氣氛僵持時,盧成福隐隐約約感受到一絲尴尬。
他的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
“盧叔。”寧荞喊。
盧成福愣了一下。
“您手上這是什麽?”寧荞好奇地問。
如果寧荞擺出副園長的架勢教訓盧成福,興許他下不來臺階,會繼續嘴硬。可現在,人家軟聲喊了一聲“盧叔”,一時之間,盧成福的老臉“唰”地就紅了。
“這、這是龍眼種子,外邊還有一些芒果樹和龍眼樹的樹苗,剛拉過來的。”盧成福說。
“您會種果樹?”寧荞很感興趣。
“我媳婦愛搗鼓這些,院子裏種了不少果樹,一年四季,院子裏都是果子,根本就吃不完。”盧成福說到這裏,頓了頓,“你也感興趣?”
“我也能在院子裏種嗎?”寧荞說,“可是我不太會。”
“這有什麽難的。”盧成福的眉心舒展了些,回頭到外邊,拿了幾株果樹的小樹苗,遞給寧荞,“你拿回家種,很好養活的。”
寧荞忙擺手:“這哪好意思。”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媳婦說家裏果樹太大了,招蟲子,讓我拿些樹苗來單位裏分。”盧成福說,“自家種的芒果、龍眼和荔枝特別甜,你回去試試。”
盧成福這話匣子一打開,語氣逐漸變得自然。
等确定寧荞真沒有和自己結過梁子的意思之後,他也沒了芥蒂。
盛情難卻,更何況寧荞是真想在自家院子裏種上一整排一整排的果樹。
她接過果樹苗。
“等回頭我問我媳婦怎麽種,給你寫張紙條列清楚,明年你就吃到自家種的新鮮果子了。”
“那就謝謝您和您媳婦啦。”
“寧副園長,別客氣。”盧成福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
聶園長一早就看見這一幕。
她走出來:“這個老盧,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估計他早就覺得不好意思了,又不知道怎麽說,正好今天碰到這個機會。”
“盧叔說回頭教我種果樹呢。”
“這果樹苗子呀,老盧他媳婦經常給我們送。”聶園長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果樹苗,說道,“果樹特別能招蟲,等到結果的時候,你們一家子得悠着點。”
寧荞笑吟吟道:“等到結果的時候,請聶園長和同事們吃新鮮的水果!”
寧荞将幾株樹苗帶回家。
她只知道種樹得施肥,但具體該怎麽種,卻一問三不知。大院裏倒是有不少嬸子們知道,不過她也不着急種樹,先将果樹苗擱一邊。
江果果蹲在這幾株苗子邊上,觀察了好半天。
當大毛和茹茹從屋裏出來時,她一把将果樹苗抱進懷裏。
“看什麽看!看了也不給你們吃!”江果果說。
“不吃就不吃,誰稀罕。”茹茹比了個鬼臉。
“還不稀罕呢……等到結出又大又香的芒果,你就稀罕了。”江果果對着果樹苗念叨着,“你要快快長大,長出肉厚果核小的大芒果。到時候,我和大哥、二哥、三哥還有小嫂子大口大口吃。”
茹茹本來要出門,聽見她的話,不由停下腳步。
“生芒果也是能吃的,脆脆甜甜,就是有一點點酸。”江果果像是已經嘗到芒果的滋味,一臉滿足,“當然啦,要說好吃還得是成熟之後,汁水可多了。”
江果果抱着果樹苗子回屋:“等到我們家果樹成熟,肯定能結出很多果子。本來還想請你們吃,不過既然你們不稀罕,就拉倒。我留着自己吃,和椰子果肉拌在一起……”
寧荞在屋裏聽小丫頭說這番話時,招了好幾回手。
這江果果小同志,是懂得顯擺的,顯擺的時候下巴揚得高高的,一臉傲氣,眼睛眯成一道縫,哪哪兒都不看,沉醉其中。
現在她好不容易回屋了,寧荞站起來。
“小嫂子,我知道錯了。”江果果認錯态度很好,一本正經道,“不應該去跟人家炫耀我們家的果樹。”
“不是——”
“知道啦知道啦,等芒果成熟的時候,還是要和他們分享的。”
“不是!”寧荞打斷她的話,“我是想問你,芒果果肉真能拌着椰子吃?”
“當然了!”江果果立馬點頭,“芒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再把椰子打開,攪拌椰子果肉,把兩種水果混合在一起。溫溫熱熱,還很彈軟,可嫩了!”
見小嫂子一臉興致,她又說道:“不過我一般都不吃熱的,這天氣,肯定得吃冰的才涼爽。去年夏天的時候,我是去小賣部讓阿姨幫我冰鎮椰子凍的!”
寧荞喜歡吃用椰子果肉做的一切食物。
現在江果果所說的将椰子果肉與芒果果肉混合在一起再冰鎮的做法,她雖還沒吃到,但卻已經犯饞。
“可惜芒果還沒熟。”江果果感嘆道,“不對,是壓根還沒開始種呢。”
“果果,想吃芒果,不一定得自己種啊!”
“去買嗎?”
“我知道一個地方能買到。”
寧荞帶着江果果出門。
邱慧心望着隔壁家這倆姑嫂的背影,看了很久。
她也有小姑子和大姑子。只不過結婚之後,接觸得不多,她們倆嫌棄她,認為她配不上汪剛毅。
配不配得上,邱慧心自己倒是不在意,反正跟着汪剛毅能吃能喝,比以前寡婦門前是非多的日子要好多了。
家裏的糟心事,當然也有。像是大毛和茹茹将她當成敵人,見她就翻白眼,或者故意在經過她身邊時狠狠踩她的腳等等……
不過就只是倆小孩而已,鬧翻天了,也只是小孩。
她能忍的。
邱慧心自己願意忍,還教小丫忍。
她将閨女喊到自己跟前:“明天就要和姐姐一起上托兒班了,到時候得聽話。如果姐姐欺負人,你別告訴老師,來告訴媽,知道不?”
小丫問:“告訴媽有啥用?”
邱慧心一時語塞。
小院裏,大毛和茹茹正在饞江果果所說的大芒果。
他們從來沒吃過這種水果。
“哥,大芒果好吃不?”
“又甜又香,還有汁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看見寧荞帶着江果果回來了。
還帶着一大袋芒果,姑嫂倆一起提着,走路時還哼着小曲兒,辮子甩得高高的,心情可美了。
大毛和茹茹看得瞪圓了眼睛。
還使勁咽了咽口水。
這袋芒果,不是買的。
是寧荞去盧成福家換的。
她用一盤江奇煎的地瓜片,去找盧成福換倆芒果。
主要是想先過個瘾。
江奇煎的地瓜片又香又脆,盧成福的閨女只吃一片就贊不絕口,給寧荞摘芒果的時候可大方了,往袋子裏塞了好多。
最後還是寧荞使勁将袋子口收攏,不讓放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現在,寧荞提着芒果回來,又打算和江果果去摘椰子。
她們将芒果放到自家八仙桌上,出門時走路還是帶風。
可等到抱着大椰子回來時,桌上的芒果,少說少了一半。
“果果,你剛才沒關門?”
“關了呀!”
江源從樓上露臺收完衣服下來,才知道自己剛才忘記帶上門。
可平時家裏常敞着門,也從沒丢過東西。
“是誰把我的芒果偷走了?”江果果嚷嚷起來,邊嚷嚷,邊跨出門檻。
她喊得越來越大聲,就只差将嗓門兒對着汪家的大門口了。
寧荞也跟上江果果的步伐走出屋子時,邱慧心也神色慌張地出來。
她的兩只手濕漉漉的,一看就知道一直在廚房裏忙活,這會兒将手上的水擦在自己的衣角上,問道:“怎麽了?”
“我們的芒果就放在八仙桌上,不見了!”江果果說,“是不是你們家偷——”
“果果。”寧荞打斷江果果的話。
果果嘟起嘴。
邱慧心尴尬地看了自己閨女小丫一眼:“是小……”
話還沒說出口,她猶豫片刻,改口道:“是我,剛才我看見你們家的門開着,上邊有沒見過的水果,就去拿了幾個。多少錢?等汪哥回來,我讓他賠你們。”
“你怎麽還偷東西呢!”江果果氣呼呼道,“我們家這麽多人,晚上都等着要吃的!”
邱慧心低下頭:“不是,不是偷。我願意賠錢的。”
小丫擡頭看看她,又回頭看看屋裏。
寧荞順着小丫的視線,望向汪家。
屋子裏很亮堂,大毛的身影一閃而過。
“大毛。”寧荞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