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兩手準備 ◇
曦月将那白色綢緞折好,又向時卿走去,“主子,你這是寫給誰的呀?”
“自然是給悅禾公主的。”
“哦。”曦月點了點頭,好奇心促使她的目光落在時卿的手上,這一瞧,那可了不得,她驚了,“主子,你要休了悅禾公主?”
時卿并未停止書寫,“這是放妻書,齊國有規矩,凡婦人犯七出之過,方可休之,悅禾公主好端端的,我又何故休了她?”
放妻書與休書,這有什麽區別嗎?
不一樣還是要結束這段關系。
“主子,人家剛喝下絕子湯,正傷心呢,你這..是否過于..不是..”
時卿擡眸看向曦月,而那個「人」字也被曦月強行咽下,立馬改口道:“不厚道了些。”
“悅禾公主的目标是齊皇與那一後二妃,但從現下看來,我們誰也不知她會不會對母親不利,為今之計,與悅禾公主和離,才是最快最有效的法子,我要在她與齊皇心中,都添上一把火。”
曦茗道:“怕是主子也有保護想悅禾公主的心思吧?”
時卿并不搭話,但也沒否認,她繼續寫着那份放妻書,但曦月卻不明白了,“主子都要與悅禾公主和離了,這怎麽還是保護她?難道就不怕齊皇知道後,便認為悅禾公主沒用了,反而加害她?主子不應該多派些人手保護悅禾公主嗎?”
曦月又道:“我看過不少話本,通常這麽做的人,都會适得其反。”
時卿不理她,她轉而看向了曦茗,又是一副可憐巴巴的目光,曦茗只得解釋道:“齊皇覺得他能用好悅禾公主這枚棋子,倘若這時候主子提出和離,再将聲勢鬧大一些,齊皇必定會緊張,空有梅花令在手,可卻無法號令梅莊,甚至連梅莊的蹤跡都找不到,他會更加擔心無法用悅禾公主來牽制主子,而主子若表現得與悅禾公主若即若離,齊皇便絕不會貿然動悅禾公主。畢竟她還有用,梅莊的人知道後,更不會對其不利,依主子現下的處境,确實容易牽連周遭的人。”
曦茗放下徽墨,繼續解釋道:“至于悅禾公主,她若是對主子有情,那這份放妻書,則會進一步刺激她的情緒。”
時卿寫完最後一筆,她将手中的毛筆放下,“母親本就遭受了無妄之災,此事全因齊皇而起,這一次我要将他們一網打盡,不論是齊皇還是梅莊!”
時卿将放妻書折好放入信封,“曦月,你去将放妻書給悅禾公主送去。”
曦月怔了怔,“兩份?”
“不要一起給她,送去吧。”
“是。”
待曦月走後,曦茗道:“明知悅禾公主是在利用主子,主子也甘願中計?”
悅禾費盡心思成為齊皇的棋子,嫁入雲兮山莊,引時卿出來是其一。但她最終的目的,則是挑起時卿與齊皇之間的戰火。
鹬蚌相争,她好漁翁得利。
時卿避之不答,“齊皇不該死嗎?”
“該!”曦茗說得十分認真,對老莊主不敬的,都該死,尤其是那癡心妄想的無恥之輩——齊皇。
時卿身子後仰,将背靠在椅子上,“拿出來吧,我知道你帶了。”
冰冷的臉上多了份複雜的情緒,曦茗道:“主子真的要給她?”
時卿點了點頭,“一個能為其付出生命的人,沒人比她更合适。”
曦茗不再多言,“是,我去将她找來。”
司音不解,她那會兒正要歇下,曦茗便來敲門了,說是時卿找她。于是她匆忙穿好衣裳出門,可跟着曦茗走了一段,曦茗也不發一言。
“曦茗姑娘,這都已是夜裏了,驸馬爺究竟是為何尋我?”
曦茗沒有回答,只在前面走着。
司音本是個不喜多言的人,但到了曦茗面前,還是小巫見大巫,本欲再次開口,她張了張嘴,再瞧曦茗那張冷臉,便将所有話都咽了回去。
到了門前,曦茗為司音讓出了位置,她道:“司音姑娘請。”
司音滿眼不解,一踏入房門,便見時卿坐在椅子上,手中還把玩着那把殺了梅莊數人的弓弩。
司音向時卿行了個禮,“驸馬爺。”
“來了?”
司音更是疑惑,“是。”
又見時卿不語,司音道:“驸馬爺有何吩咐?”
回答她的,是指向她的弓弩,指節彎曲,銀針自弓弩發出,司音大驚,忙躲閃,那一針被她輕松躲過,可下一刻,另一根銀針則沒入她的身體,将她定在了那裏。
“驸馬爺你這是要做什麽?!”
司音的語氣中,帶着明顯的怒意。
“白家藥人活不過十五歲,你是半個藥人,雖沒有那十五年的期限,可你手臂上有八煞袖箭,你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沒能練成那最後一煞,勉強可以活到二十五歲。但因你頻繁使用你手臂上的袖箭,催升了你體內的毒..你沒幾年可活了。”
這件事,司音哪裏會不清楚,殿下費盡心血得來的藥,近年她服下後,已經起不了什麽作用了,那毒愈發壓制不住。但只要能保護殿下,哪怕是舍棄她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驸馬爺将司音困住,便是為了對司音說這件事嗎?”
怒意之中,帶着一份悲涼,又有諸多無悔。
時卿笑道:“司音姑娘誤會了,我知你對夫人的忠心,我此番也并非是想加害姑娘,而是幫幫姑娘。”
“幫我?”
司音覺得好笑,誰幫人是這麽幫的?
“對,幫你,司音姑娘想一直保護夫人,而我也想司音姑娘一直保護夫人。”
因司音躲閃時是微側着身子,故即便是看向時卿,也只能斜睨着她,“驸馬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時卿再次拿起弓弩,幾根銀針沒入司音的身體,話到嘴邊,就像是卡住了喉嚨,讓她發不出一點聲音。
“恐司音姑娘招來夫人,還請司音姑娘莫要怪罪。”時卿說完,又将門外的曦茗喚了進來,吩咐她可以開始了。
曦茗戴好金絲手套,又擡起司音那只裝了袖箭的手臂。
“嘶——”
衣袖被輕易撕破,司音激動得想看向曦茗,眼珠的牽扯使她的眼眶迅速累積着淚水。
曦茗一手握着袖箭,另一只手則拿着匕首,匕身閃着瘆人的寒光,她手起刀落,利索地将匕首揮向二者相連之處,只一劃,又聽見一道響聲。
“當——”
袖箭連帶着血肉,被曦茗扔在了地上。
司音的額頭上布滿了汗,淚水不斷湧出眼眶,唇已煞白,眼神更是恍惚,可見這有多疼。
曦茗看了看她的臉色,又拿出藥瓶,将藥全都倒在鮮血淋漓的傷口之上。
一把銀色的袖箭出現在曦茗手裏,她打開機關,又舉起袖箭,對準那僅有一半血肉的手臂,她的指尖微松,袖箭落在了司音的手臂上,随後機關啓動,将其手臂完全包裹。
司音閉上眼,這錐心刺骨的疼痛讓她無法忍受,喉嚨處湧上一股腥甜,鮮血自她嘴角溢出。
曦茗點上她的穴道,将一顆藥扔進她的嘴裏,随後腳步輕移,走至她身後,又打入一道內力,原先沒入體內的銀針,被一一逼了出來。
那股疼痛勁還在持續,疼得司音雙腿發軟,不慎跌坐在地。
做完了該做的事,曦茗也不會再多管閑事,連眼神都未分給司音一個,她對時卿道:“主子,好了。”
雙眼如蒙了層薄霧,司音用力一眨,兩滴淚再度順着臉頰流下,她的目光移到那泛着銀光的袖箭之上,她拖着虛弱的聲音道:“這是什麽?為何我從未見過?”
時卿拿着帕子,擦拭着手上的弓弩,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樣子。
曦茗道:“這是雲兮山莊的追魂袖。”
“追魂袖?”司音腦中隐約浮現了一些東西,“這個名字,怎麽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你手上的袖箭,便是白家仿制的追魂袖,可惜卻未仿到精髓,白家用玄鐵與百毒淬煉成這袖箭,法子好歸好,但卻只裝了七根毒箭,遇上高手,只能靠算計偷襲,而追魂袖不同,它本無毒,有毒的,是裏面那上百根細如毛發的毒針,此物堪比主子手上的弓弩,能殺人于無形,它現下已與你的經脈連成一體,只需催動內力,便可發射毒針。倘若失去內力,只需輕點它,它也可救你于危難。”
曦茗将一個藥瓶扔給司音,“我已為你上過藥,雖無法與你現在的肌膚相比,但也會長出來,這藥能緩解你體內的毒,完全解毒是不能的,但再活個十年,不成問題。”
“多謝驸馬爺,多謝曦茗姑娘。”司音再不明白,她就是個傻子了,“驸馬爺今日讓曦茗姑娘為司音換上追魂袖,是想讓司音保護殿下,司音可否問一句,驸馬爺要做什麽?”
時卿笑了笑,“司音姑娘保護好該保護的人便好,其餘的,恕時卿不便告知。”
曦月站在原地,她無比後悔,當時怎麽就答應了主子呢,還不如讓姐姐來,至少她不用感受這份刺骨的寒意。
悅禾呆坐在那兒,幾經眨眼,眼前的放妻書都是真的,一個字都沒變過。
十指緊握成拳,胸腔劇烈起伏,她拿起那份放妻書。
“嘶——”
幾下的工夫,便将放妻書撕得粉碎。
曦月抹了把汗,“公主消消氣,消消氣。”
悅禾努力壓制着那股快噴湧而出的怒火,可越壓制,它燒得就越旺。
曦月不敢擡頭,她壯着膽子拿出第二封放妻書,又小心翼翼地放在悅禾面前。
還有兩手準備?
悅禾怒極反笑,只恨不得将放妻書拍在時卿臉上。
時卿就這麽想與她和離嗎?
“公主..”
曦月話還沒說完,便聽悅禾道:“滾!”
聲音冰冷,卻又夾雜着怒意。
曦月猶如得了特赦,“是。”
出了房門,她撒腿就跑,生怕被悅禾的怒火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