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怒火攻心 ◇
翌日,天微亮。
“什麽?”
悅禾看着面前的黑衣人,語氣中帶着詫異。
悅禾又道:“何時發生的?”
黑衣人扯着尖銳的嗓音道:“約莫寅時初刻,陛下親自帶人滅的火。”
“情況如何?”
“宮殿已燒毀大半,救出了不少人,但是淑妃娘娘..已葬身火海。”
悅禾柳眉微皺,“葬身火海?”
黑衣人道:“是,殿中走水,淑妃娘娘命宮人先将康樂殿下給救了出來,等到回去救淑妃娘娘時,房梁卻塌了,正巧砸在了淑妃娘娘身上,将火撲滅後,淑妃娘娘也變成了一具焦屍。”
悅禾心覺奇怪,昨日淑妃還催着康樂進宮,宮人又是萬分緊急的架勢,怎麽到了半夜就葬身火海了,這未免也太巧了些,“可有查明緣由?”
“說是一宮人值夜時,因太困乏,不慎打翻了燭臺,這才釀成此禍,陛下為此大怒,将那宮女給處死了。”
“本宮知道了,回去吧。”
“是,奴才告退。”
黑衣人走後,悅禾陷入了沉思,她剛要攜時卿入宮,淑妃便出事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似乎不是什麽好兆頭。
她的指尖敲動着桌,不斷發出響聲,可惜呀,還差了那麽一點,不然她就能将喪事,變成「喜」事了。
盼兮穿戴好後,又瞧了瞧床上的時卿,見她尚在沉睡,在其額間落下一個吻,随後便出了門。
正當她要用輕功飛出公主府時,時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就要走了呀,還要像當年一樣,一聲招呼都不打嗎?”
盼兮轉身面向時卿,目光掃過一草叢,她雙眸含笑,“原來小阿卿沒睡着呀。”
盼兮就定定地站在那兒,自骨子裏往外散發着一股溫柔,分明是她不對,卻讓人不忍責怪她分毫。
時卿将視線聚集到盼兮身後,“有了迷香,我确實應該晌午再醒。”
盼兮不僅不尴尬,反而是放心了不少,時卿都能看破她的行為,亦能有所提防,那必然也能在這場劫數中活下來,“怕你不舍。”
“不舍有用嗎?”
看着她板着一張臉,盼兮避之不答,“小阿卿還是該多笑笑。”
“笑就能将你留下來?”
司音趴在草叢中,她豎起耳朵仔細聽,不免又為悅禾抱不平,在悅禾面前裝得一副正人君子,實際呢?
與盼兮你侬我侬,這愛稱,讓人聽了都作嘔,既是舍不得,又何故來招惹殿下。
活該她時卿被盼兮再度抛棄!
“小阿卿又何故這樣為難我。”
盼兮的嘆息雖很輕,但時卿卻聽得清清楚楚,“是要去見一個非見不可的人嗎?”
“嗯。”
時卿微微颔首,又将心中的猜測道出,“她等了你很久吧?”
盼兮從沒想過她能瞞住時卿,她也坦然,“十九年。”
司音聽得一頭霧水,盼兮看着與殿下一般大,怎麽是十九年?
時卿深吸一口氣,嘆道:“十九年..真是個癡人。”
時卿的嘴角勾起笑意,她跪在地上,向盼兮磕了個頭,“時卿今日叩送母親,雖不知此一別,何時才能再與母親相見,但願母親此行能解開心結,也願等待母親的那個人得償所願,時卿會在雲兮山莊等候母親與她歸來。”
司音滿眼震驚,一時間更是呆在了那裏,盼兮竟然就是時卿的母親——老莊主!!
時卿又磕了一下,“又或是,我們江湖再見。”
盼兮既是要去見對方,那必然已經做出了選擇,于是她奉上了真心的祝福。
盼兮抿嘴輕笑,轉身之際,又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那不遠處的草叢,“好,小阿卿,江湖再見!”
說罷,盼兮便用輕功飛走了。
司音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也顧不得什麽了,慌忙用輕功去追。
時卿瞧見了那身影,眼中帶着殺意,手中憑空多出了兩枚飛镖,只是她卻并未甩出,眼睜睜地看着司音跑掉。
捏着飛镖的手緩緩落下,“母親,你還真是送了我一份好大的禮呀。”
她的武功不及母親,故她便未曾懷疑過什麽,誰料竟着了母親的道。
看來這公主府,也要待不下去了。
司音追了一圈,都未能追上盼兮,不僅如此,就連她原先在其衣裳上撒的粉末,也輕松被其抖了個幹淨。
司音回了公主府,正欲禀報悅禾,迎頭便見悅禾向她走來,她快步走了過去,焦急喚道:“殿下。”
“快随本宮去尋驸馬,然..”
司音打斷道:“殿下,盼兮就是老莊主!”
悅禾頓住腳步,又轉身看着司音,她眉頭緊鎖,神色認真,“你再說一遍。”
“盼兮就是雲兮山莊的老莊主,是殿下這些年來一直在尋的老莊主!”
悅禾無法抑制內心的急切,“走,去尋她。”
“殿下,盼兮已經走了。”
“走了?”
悅禾咬着後槽牙,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兩個字,可見她有多憤怒,又有多激動。
“她去哪兒了?”
“司音該死,未能追上她,讓她給跑了,而她身上的粉末,也被其抖落,司音無法查到她的蹤跡,是司音無能。”
頃刻間,悅禾的雙目變得通紅,指甲也深深沒入掌心,那烈焰般的憤怒,在她心中燃燒,甚至是叫嚣,她奮力壓制,卻使得她僵硬的身子變得顫抖起來。
她費盡心思謀劃了這麽久,只為引顧盼出現,沒想到顧盼竟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五髒六腑皆被憤怒所吞噬,她看向司音來時的方向,動作僵硬,又帶着輕顫。
這似笑非笑,又近乎有些許扭曲的表情,讓司音擔憂起來。
“殿下..”
“噗——”
一口鮮血自悅禾口中噴出,司音慌忙扶住了她,擔心道:“殿下,殿下。”
鮮血自悅禾嘴角溢出,那無法宣洩于口的痛苦,正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司音立即為她封住穴道,眼中泛着淚光,心疼道:“殿下,別再想了,別再想了。”
悅禾又豈是聽話的人,但身體愈發沉重的痛苦,讓她漸漸無法呼吸,也無力再承受,她暈了過去。
而入宮一事,也因悅禾怒火攻心暈倒,就此擱置。
悅禾躺在床上,但卻睡得并不安穩,她臉上的表情極度痛苦,不免還掉下幾滴淚來。
——“母妃,母妃。”
——“不,你不是母妃,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母妃,母妃!”
司音晃動着悅禾的胳膊,面色焦急,“殿下,殿下你醒醒。”
——“你把母妃還給本宮!”
司音又晃了晃她,“殿下你醒醒,快醒醒!”
——“母妃!!”
悅禾猛地睜眼,入眼的是床頂的帳幔。
見她醒了,司音總算是松了口氣,她扶着悅禾坐了起來,“殿下終于醒了,方才真是吓壞司音了。”
悅禾接過司音遞來的水,“現下什麽時辰了?”
司音端着水盆移到她面前,“已是子時了。”
“本宮竟睡了這麽久。”悅禾用水漱了漱口,又吐于盆中,“驸馬那邊是如何說的?”
“說殿下昨夜偶感風寒,身子不适,今日便不去宮裏了,驸馬爺聽聞淑妃娘娘葬身火海,将煎好的藥送來後,便與曦月姑娘一道去了宮中探望康樂殿下。”
悅禾用帕子擦了擦嘴,口中沒了血腥味,讓她好受了些許,“驸馬那邊有何異樣?”
見她要下床,司音慌忙扶着她,“康樂殿下抱着曦月姑娘哭作一團,驸馬爺倒是安慰了幾句,之後她便回了府,而曦月姑娘則因擔心康樂殿下,便與其一道回了公主府。”
悅禾走至桌前落坐,“父皇就沒說什麽?”
司音取過空杯,為其倒了杯水,“陛下傷心不已,抱着淑妃娘娘生前的遺物,一刻不離身,又命禮部厚葬淑妃娘娘,說是還欲親自寫祭文。”
悅禾輕呵一聲,“又演起深情的把戲,連戲子都比不過他。”
“盼兮真的就查不到了?”
司音弓着身子,“是司音無能,查不到。”
“并非是你無能,而是她非常人,她太厲害了。”悅禾伸出手,目光落至掌心,幾道緋色痕跡耀眼,“縱使本宮吃了養魂丹,多了五十年功力,也遠遠不及她。”
悅禾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剛躍起的憤怒瞬間被撲滅,“怪本宮一時糊塗,失了理智,并未往那方面想,時卿幾番解釋,都解釋不到點上,之後又與本宮說,那是她的親人,本宮只看了表面,不曾懷疑過對方易了容,顧盼,盼兮,這多明顯啊。”
悅禾心中多少有些悔恨,若她當時再深想一些,又豈會有這次的怒火攻心。
司音認真道:“這誰能想到顧盼還有這一手,與時卿、曦月竟像好友一樣相處。即使是尋常百姓之家,也都會對長輩恭敬,哪裏還會一起打趣胡鬧。”
“時卿曾告訴過本宮,顧盼與她像好友一樣相處,本宮也未完全相信,但不料竟是真的,時卿沒有撒謊。”
悅禾越想,心中越是不順,明明答案就在眼前,而她卻忽略了。
悅禾再度喝完杯中的水,只覺不夠,又拿起壺自己倒,三兩杯下肚後,心情才稍稍好轉。
随着她的停下,思緒也逐漸被打開,悅禾驟然擡首,她看着司音,“時卿她..是女子?!”
“啊?”
“若她是女子,那麽一切都說得通了。”
司音不解,“驸馬爺怎麽會是女子?”
“盼兮是老莊主,而時卿是老莊主的孩子,母子關系即便再好,也該避嫌,是絕不會住在一個屋裏,更別說是同床了,那個床單上的不是落紅,而是癸水!”
“幾次三番不與本宮同房,只因怕本宮識破她的身份。”
悅禾的臉上又挂起了笑容,別提有多歡喜了,“沒想到她竟然是女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