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最是無情 ◇
康樂瞧了瞧滿桌的菜肴,再看向淑妃,她正用帕子擦着手,“母妃,你這是..”
淑妃笑道:“快嘗嘗,嘗嘗母妃的手藝退步了沒有。”
“嗯嗯。”
康樂拿起箸夾了一箸排骨,塞進嘴裏,腮幫子鼓動,再加上她嬰兒肥的臉,像極了一只可愛的小松鼠。
她吃得過于歡喜,連臉上沾染了湯汁兒都不知道。
淑妃拿出手帕為她輕輕擦去,眼中充斥着寵溺,“瞧瞧你,都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弄到臉上去了。”
康樂嘻嘻笑道:“都是因為母妃做的菜太美味了嘛,母妃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怕是全天下,都找不出來一個,能跟母妃相比。”
淑妃笑彎了眼,“快吃吧。”
康樂為其夾了一箸菜,“母妃你也吃。”
“好。”
雖也在吃,可淑妃的目光一直在康樂身上,眼中的情緒很是複雜,甚至還染上了點點星光,“康樂,母妃真的..舍不得康樂。”
康樂不解地看向淑妃,“母妃這是何意?”
淑妃慌忙移開視線,不讓康樂看到她眼眶中的淚花,“今夜康樂就留在宮中吧,當陪陪母妃如何?”
“好啊。”
康樂單純歸單純,但也聽出了,淑妃說這話時的難過與不舍,她不知其為何會說這一番話,只當是她近幾日太貪玩了,故母妃想念她,便決定日後要常常進宮多陪陪母妃。
用餐之際,康樂又與其說了說近幾日她結交了哪些好友,一陣閑談,倒也歡樂自在。
悅禾坐在椅子上,她這一坐,便坐了好幾個時辰,無人知曉她在想什麽,更無人敢打擾她。
等她終于起身時,天已經黑了。
“司音呢?”
悅禾的突然開口,吓了門外的丫鬟一大跳,又慌忙跑了進去,“司音姑娘還尚未回來。”
“告訴她,本宮有要事找她,命她速速回來見本宮。”
“是。”
她剛一走,另一丫鬟便走了進來,她道:“殿下,您一整日都沒怎麽用過東西了,可須得傳膳?”
“不必了,出去吧。”
見丫鬟不動,悅禾又道:“還有何事?”
丫鬟低下了頭,她道:“驸馬爺托奴婢告訴殿下,她本該一直守在門外等殿下氣消的。但也知殿下在氣頭上,不想見到她,她恐殿下惱上加惱,便不在這兒礙眼了,願殿下保重身子,莫要因與她賭氣,便不吃不喝。”
房間內一時間竟安靜得可怕,丫鬟硬着頭皮繼續道:“驸馬爺還說,只要殿下能夠氣消,是打是罵,她都由殿下處置。”
悅禾沉默良久,才緩緩道:“退下吧。”
“是。”
丫鬟方走出去,又端着一盆花兒進來,“這是驸馬爺走時放在這兒的,說是贈給殿下的。”
悅禾看着丫鬟手中的花盆,目光向上移動,也認出了那花,不禁輕笑一聲。
丫鬟自然聽到了,她果真不該替驸馬爺傳話,竟還真的将殿下給惹惱了,殿下的怒火,可不是尋常人能受的,她改口道:“殿下,這該如何處置?”
悅禾收回視線,漫不經心道:“放着吧。”
丫鬟微怔,未料到悅禾竟改變了主意,“是。”
丫鬟當是悅禾喜歡,她将那盆花放到悅禾右手邊的桌上,這才退了出去。
她出了房門,正要去時卿那邊報喜,可還沒等她出院子,耳邊便隐隐傳來一聲脆響。
“啪——”
丫鬟停下腳步,頓時後怕起來,她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覺得殿下喜歡!
司音一進門,便見到了那破碎的花盆,以及散落一地的土與花兒。
因整日都盯着時卿的緣故,司音識得,這是時卿所買,買回來後,又好一番精心打理。
“殿下是還在與驸馬爺賭氣?”
賭氣這一詞倒是微妙,能用在一些特別的關系上。
“你覺得,本宮是在賭氣?”
語氣平靜,卻讓司音感受到了懼意,她慌忙道:“是司音口不擇言,司音該死!”
悅禾将窗戶打開,“不,你沒有口不擇言。”
都說了這話,便是示意其繼續說下去,司音道:“依司音看,像是。”
司音說的是像,而非就是,倒也為自己與悅禾留足了餘地。
悅禾低眼,她看着窗沿,又想起那被夾得發紅的指節來,疼也不懂得放手,還要她将其推開,真傻。
悅禾閉上了眼,“你是說,本宮心悅時卿?”
司音跪在了地上,“司音該死,司音該死,求殿下責罰。”
“回答,本宮恕你無罪。”
司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擡首看了看悅禾,見其閉着眼站在窗前,“殿下像是在意驸馬爺?”
悅禾貝齒輕啓,“繼續。”
“殿下似乎對驸馬爺有不一樣的心思,連看驸馬爺的目光,都與看常人不一樣,殿下不愛與人有肢體接觸,可卻獨獨不排斥驸馬爺..”
司音又說了諸多她觀察到的,同時目光鎖定在了悅禾的臉上,生怕其露出半分不悅來。
沒人比悅禾自己更清楚,即便是一直被壓制,她的情緒還是被時卿給牽動了。
就在今日,她看到盼兮親吻了時卿,她才突然發覺,不同于之前的演戲。這回,她是真的惱了,她在意時卿,在意時卿的舉動,在意其身旁都有誰,而時卿也能牽動她的情緒。
悅禾緩緩睜眼,又聽「砰」地一聲,窗戶被她重重關上,“但..她是男子呀。”
悅禾腳步輕移,走至貴妃榻坐下,争寵奪愛,從來都不是她要做的事。而她也不會傻乎乎地為一個男子去做這些,愚蠢又可笑。
“世間男子皆是薄情寡義,即便裝得再好,終有一日也會露出真面目。”悅禾取過桌上的茶輕抿一口,“今日本宮想了許多,縱使她身上還有諸多未解開的謎題,本宮将她一并毀了,謎題不也就不存在了嗎?”
語氣雖溫柔,但卻說着最無情的話。
司音怔了怔,“殿下是要殺了驸馬爺?”
“一顆棋子,不在掌控之中,于本宮而言,早晚都是一種威脅,不如趁它還未長成,便除掉她。”
一個強者,絕不能被旁人左右情緒,而悅禾也不允許有這樣的人存在。
司音知道,悅禾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她也從不懷疑這點。但這幾日悅禾的舉動,讓她産生了錯覺,她只當悅禾陷入情愛而不自知,誰料扭頭便動了殺心,讓她多少都有些震驚。
悅禾的目光落在了司音身上,“怎麽?你覺得本宮的決定..錯了?”
“不,司音沒有這樣想,殿下的任何決定都是正确的,司音都會聽之任之。”
悅禾的目光柔和了不少,“起來吧。”
司音道:“多謝殿下。”
“明日本宮攜驸馬入宮探望母後,屆時你命人前來刺殺,只要她一死,雲兮山莊的人必然會将其死因歸根到皇室,父皇也會出面,到那時,便是一場好戲了。”
悅禾笑道:“想來過不了多久,本宮的計劃,便能成功了,至于父皇..”
悅禾一聲冷笑,不再言語,只是眼神中,多少都帶着些不屑。
“是,司音這就吩咐下去。”
司音正要走,悅禾卻叫住了她,“你去傳話,跟驸馬說,本宮瞧了花兒,便不惱她了,今夜就讓她好好歇息一晚,明日..送她上路。”
“是。”
待屋裏只剩悅禾一人後,她的目光緩緩移動,落在了地上的那朵花上,眼中泛着憐惜,嘆道:“可惜這朵花,如今到了凡塵,總歸是沾染了俗氣。”
悅禾呼出一口氣,又收回了目光。
宮中。
康樂與淑妃寬衣後,便一同躺在了床上。
康樂挪了挪身子,她勾着淑妃的胳膊,笑道:“自康樂搬到公主府去住後,便未再與母妃同床了,好生想念往日與母妃同床的日子。”
康樂湊近淑妃嗅了嗅,“母妃的身上,還是一樣的香,讓人聞了都覺歡喜。”
淑妃抿嘴笑道:“你就會說些好聽的哄我開心。”
“哪兒有,康樂說的都是實話嘛。”
康樂的語氣中帶着撒嬌,那雙大眼睛又緊盯着淑妃。
“我怎麽沒聞出我身上有味道?反倒是讓你給聞到了。”
康樂驕傲地擡起了小腦袋,“我的鼻子特別靈,什麽都能聞到。”
“哦?那你平日裏都聞到了什麽?”
“父皇的身上不好聞,只有母妃才是好聞的,香香的。”
“好好好,你父皇身上的味道不好聞,只有我的好聞。”
見淑妃這般敷衍,康樂也來勁了,“母妃你是不是不相信康樂?”
淑妃看着康樂,“當然信啊。”
說是信,可看其表情,哪兒有半點相信的樣子,一看就是在哄她。
康樂急了,她坐了起來,因淑妃是其母妃,也不會害她,她便将所知道的全盤托出,“我聞到了,五皇姐之前的朋友,也就是玉哥哥,她跟驸馬哥哥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她們是一個人。”
淑妃不解道:“玉哥哥?”
“對呀,母妃你不知道,她生得可好看了,我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人,起初我還以為她是女子,沒想到竟然是男兒身。”
淑妃神色變得有些凝重,又聽康樂道:“不過好奇怪啊,驸馬哥哥明明那麽好看,還要戴着面具,又頂着一張不是她的臉,我若是有她的容貌,我定天天在洛陽城裏閑逛,我不坐轎子就走路,定要讓所有人都羨慕。”
淑妃笑道:“還羨慕,堂堂公主,又非戲子,豈能讓那麽多人瞧了去。”
恐淑妃再教訓她,康樂嘟着嘴道:“是是是,母妃說的是。”
“好了,不早了,睡吧。”
剛躺下,康樂看着淑妃的臉,又道:“母妃也是好看的,可康樂為何與母妃無過多的相像之處呢?”
淑妃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又摸了摸康樂的頭,笑道:“因為你與你父皇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