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梅莊來人 ◇
月亮高挂,柔和似絮的雲在上空游蕩,月亮透過雲層投下道道月光。
往日時卿與悅禾都會是最後一個到場,但這回,她們卻是第一個到的。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衆人都入了座,又見連禁足的襄王都來了,便知這場宴會,絕不是皇帝出的主意。
安王如坐針氈,因襄王看他的眼神尤為不善,可因悅禾的關系,他又不能上前安撫,做賊心虛更促使他不敢看襄王,只得靜靜地坐在那兒,但心中難免犯起嘀咕。
在等待皇帝的工夫,時卿對曦月道:“去将古琴拿來。”
“是,主子。”
一旁的悅禾道:“夫君今日怎麽有此雅興?”
“月色正好,想來是要比昨日的月光好上數倍。”
這話裏有話,明顯就是在數落恒王,但幸在恒王離她們遠,不然又得是一場硝煙。
悅禾并未搭話,但嘴角卻止不住地往上揚,這小心眼的勁兒,可不像是時卿啊。
曦月将古琴放于桌案,悅禾瞥了一眼,便知此乃木中極品,與制轎的木材是同一種。
時卿道:“這是在幾年前,母親贈給我的生辰之禮。”
“如此罕見的木材,想必時驸馬的母親,對時驸馬很是疼愛吧。”說這話的并非悅禾,而是悅禾右側的敏央公主。
時卿低眼看着桌案上的古琴,“她可敷衍得很,這不過是随手挑出的一件沒人要的小玩意兒罷了。”
“..”
除了悅禾,在座的人皆倒吸一口涼氣,一兩便價值近千兩黃金的東西,竟然被她說成了沒人要的小玩意兒。若此琴流落到江湖中,必定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Advertisement
如此看來,神秘的雲兮山莊必然是富可敵國了。
敏央原先的惱怒被恨意所取代,若當初父皇未給她指婚,她又豈會讓悅禾撿到這個便宜!
時卿扭頭看向敏央,笑道:“疼愛倒是真的,只要是有人性的人,就不會不疼愛自己的孩子。”
也是巧,說到這話時,正好皇帝來了,時卿收回目光,又将手搭在琴上。
衆人向皇帝行禮後,便坐回了位置。
悅禾剛坐下,時卿道:“夫人可有想聽的曲子?”
泛着溫柔的眸中多了幾分欣喜,悅禾道:“夫君是想為我彈奏一曲?”
“當然,不過..以夫人的魅力,想來也有許多男子争相為夫人彈奏吧?”時卿與之對視,“其中可有夫人那位感興趣的藍顏知己?”
若是旁人,被夫君誤會與別的男子有染,只怕早就拿着剪子要以死明志了,但面對時卿的人可是悅禾,她嗔道:“夫君明知我是清白的,又何苦說些話來刺我。”
悅禾的嗔怒顯得時卿是故意找茬,原先的危急不僅被輕易化解,還轉移到了時卿身上。
時卿握住悅禾的手,認真道:“都是我的不是,怪我口不擇言,我是因太在意夫人,才說了這些渾話,夫人你別惱我,也別将那話當真。”
不光是語氣,就連表情都表現得十分焦急,像極了情窦初開,明明是醋了,說出來的話卻全化作了傷人的箭。
“那夫君便為我彈奏一曲,若彈得好,說不定我這氣也就消了。”
表現大度的同時,後一段話又有戲弄的意思,将時卿形容成了賣藝之人。
時卿笑出了聲,好一個伶牙俐齒,“那我便獻醜了。”
悅禾微微颔首,示意她請。
指尖落于古琴之上,随着琴弦的撥動,琴音飄入衆人耳中,是一首聞所未聞的曲子。但旋律優美,極為動聽,更有一種魔力,能讓人洗去一身的疲勞污垢。
随着琴音的轉變,一雙無形的手自靈魂深處伸了出來,它将人心底的欲望挑起,蠱惑着他們,随它沉溺在那醉生夢死的幻境之中。
異香在衆人周圍環繞,欲望的滿足占滿了他們的臉龐。
——舒窈。
一滴淚順着悅禾的臉頰滑落,這是母妃的聲音..
那埋葬在宮內冰瓦寒土裏的渴望被無情地扯了出來,無盡的痛苦與渴望相互交雜,如一把利刃,刺在了她每一寸肌膚、每一處血管之上,她疼得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卻依舊緊咬牙關,将那份痛苦咽下。
悅禾的異樣讓時卿很是費解,這究竟是什麽樣的痛苦,才會讓她這樣。
時卿并未停下,而是加快了手速,她想知道悅禾心底的秘密,卻因她太過心急,又過于用力,琴弦竟斷了。
時卿迅速扯過那根弦,別到了原來的位置,自然也沒看到,那滿含淚光的眼中帶着恨意。
可惜她就是再及時,悅禾也已經醒了,而與悅禾一同清醒的,還有瑞王。
瑞王鼓起了掌,“驸馬的琴藝真是讓人佩服呀。”
這掌聲讓衆人清醒了過來,時卿停下彈奏的手,那根斷了的弦也被松開,“瑞王謬贊了,不過是學得一些皮毛,不值一提。”
“敢問驸馬,方才的曲子叫什麽名字?”
時卿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直接道:“《醉生夢死》。”
“還真是好名字,若非弦斷了,怕不是就會應了這醉生夢死?”
瑞王眼中雖無任何波瀾,但話裏不僅帶着冷意,還透着一股讓人膽寒的威儀,就連皇帝都感受到了些許涼意。
“瑞王多慮了,琴可不會殺人。”
瑞王看着時卿,“琴不會,但人卻會殺人。”
“我是瞧陛下與幾位王爺整日為政事操勞,而皇後等人亦為後宮之事煩憂。不論是誰,只要活在這世間,皆會被凡事所擾,便想贈諸位一場夢境。”
明明是別有心思,但說得倒真像是為了衆人好。
時卿輕輕敲了敲桌案上的古琴,“此琴琴音空靈,材質特殊,琴弦也是用犀牛腸制成,是一把好琴。一旦發熱,琴香飄散,能使人投身夢境之中。”
時卿驟然擡首,她看向瑞王,銳利的目光似是要自其雙眸進入,直接看透他的靈魂,“難道這夢不好嗎?”
“好歸好,但總歸是夢。”瑞王不見絲毫慌張,“那驸馬的夢境是什麽?”
“我呀,從前沒有,但現下有了,皆是關于我家夫人。”
時卿沒有說假話,悅禾就像是一道讓她永遠都猜不透的謎底,總能輕松勾起她探究的欲望。
時卿看向身旁的悅禾,笑道:“夫人呢?夫人的夢境是什麽?可有我?”
一連三個問題,再加上之前的回答,輕松躲過瑞王設下的陷阱。但她可是雲兮山莊的莊主時卿,她根本就不需要為自己撇清意圖弑君的嫌疑。
她問的目的,也僅僅只是想知道,悅禾埋藏在心中的秘密。
那會兒的悲痛情緒散去,悅禾又如往常一樣,她看向時卿,眼神溫柔,貝齒輕啓。
“嗖——”
一支箭向時卿飛來,悅禾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時卿推倒在地,但也因此躲過了那支箭。
不少宮人吓得尖叫,又紛紛亂跑,唯恐自己喪命于此。
福公公大喊道:“護駕,快護駕!”
禦林軍迅速沖了出來,将皇帝團團護住,而瑞王襄王恒王也都拔出劍護着皇帝。
時卿放眼看去,四周已經圍滿了黑衣人。
瑞王斥道:“你們究竟是何人,竟敢行刺當朝驸馬!”
那為首的黑衣人理都不理他,而是持劍指向了已經被十餘護衛護住的時卿。
時卿扶着悅禾站起身來,“閣下可是出自梅莊?”
一聽到梅莊二字,皇帝與瑞王的臉上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為首的黑衣人冷聲道:“久聞雲兮山莊莊主大名,但沒想到,還真是個病秧子,但也無妨,今日本座便送你下去見閻王。”
時卿環視四周,見聚集過來的梅莊人越來越多,“來吧,都來吧,你們今日若是想走,也都得先将命留下。”
“無知小兒,竟口出狂言!”一黑衣人斥道,又持劍向時卿擊去。
可還沒到跟前,一根銀針便直接穿透他的頭顱。
“哐當——”
劍掉落在地,他伸出手想摸摸額頭,可鮮血卻順着小孔流出,不等他發出一言,便徹底倒下。
時卿手中握着那把弓弩,她嘆道:“還真是好用,也不知你們今日派出了多少人,三百根,夠嗎?若是不夠的話,那就只能讓你們多受些苦了。”
時卿瞥了一眼身旁的護衛,“雖說他們總歸是要死的,但折磨人太殘忍了,雲兮山莊的人可不屑如此,你們下手都輕一些,最好一刀斃命!”
語氣溫柔,但卻下達了最殘忍的命令。
護衛齊聲道:“是,主子!”
為首的黑衣人怒道:“你找死!”
時卿将悅禾護在身後,她的眼中染上些許委屈,“當年母親憐惜你們性命,讓你們茍活至今,你們非但不感激,反倒是跑到我面前來說我找死,我這就成全你們。”
時卿嘴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後了,揮了揮手,示意護衛可以上了,“誅!”
護衛與黑衣人打在了一塊兒,而時卿手中有弓弩在,又有曦月護着,愣是連一個近身的都沒有,不過片刻便多了數具屍體。
雖說時卿一直将悅禾護在身後,但皇帝的行為讓她着實不喜,悅禾好歹是他的女兒。而他卻袖手旁觀,還有這些個兄弟姐妹,除了恒王幫忙外,康樂舉着棍子還沒打呢,就被吓得蹲在了地上,其餘的,沒一個上來幫忙。
“陛下就看戲嗎?我的人若是殺瘋了,可是什麽都不會管。”時卿擡起弓弩射向皇帝跟前的黑衣人,“不是他們死,就是你們死。”
看着倒下的黑衣人,皇帝道:“保護驸馬和公主。”
禦林軍正要行動,就聽恒王喊道:“皇妹!”
被圍攻的司音奮力擊向幾人,又不顧黑衣人揮來的刀劍奔向悅禾,可到底還是遲了,黑衣人已經砍向悅禾的後背。
時卿慌忙轉身,抱住了悅禾搖搖欲墜的身體,數只銀針自弓弩飛出,直直沒入黑衣人的身體。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