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來日方長 ◇
因随悅禾一道晚起的,還有時卿,皇帝念二人是新婚夫婦,倒也并未怪罪。
她二人起床後,在房中簡單用了些早膳,之後又齊齊出門,逛避暑山莊的同時,也能消消食。
打從看到時卿的那一刻起,曦月就一直用那種眼神看着時卿,欲語還休,時而喜笑顏開,還擠眉弄眼,那表情可謂是精彩極了,時卿一瞧便知她沒藏什麽好心思。
看着牽手走在前面的倆人,舉止親昵,交談甚歡,偶爾還出言打趣,曦月更覺自己的猜測沒錯了,主子果真将悅禾公主給拿下了。
不過也是,主子身份尊貴,又生得好一副顏色,當年去了鞑靼,不知惹得多少男兒為她大打出手,就連鞑靼的公主,也對主子芳心暗許,幾番求愛,皆被主子給拒了,後來主子為了規避這類事情的發生,便會易上容,但不知怎的,效果卻是寥寥,還是有不少人被主子迷住。
盡管悅禾公主善工于心計,但總歸是逃不掉主子的誘惑,之後的事情,也都順理成章了。
對比她的歡喜,司音卻是一臉愁容,殿下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猜了,當年的情況不知要比如今危急多少,那時殿下都不曾想過用身子做餌,但面對時卿卻..
一枚棋子而已,雖重要,但按殿下如今的勢力,還有這局面,這枚棋子也并非是無可替代。
沒了時卿,殿下照樣能做成她要做的事,還用得着這樣嗎?
難不成是殿下心口不一,已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時卿?
“司音姑娘,雖說你平日裏總是板着一張臉,但今日這是怎麽了,怎麽跟誰死了似的,臉色這般難看?”
曦月的話将司音喚回神,但這話着實難聽,她皺着眉看了曦月一眼,又見其臉上并無惡意,也懶得搭理。
司音走到悅禾身旁,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之後悅禾随其離開了。
待那主仆二人走遠,曦月拱手笑着道:“恭喜主子,賀喜主子。”
時卿只覺好笑,“喜從何來?”
曦月沖其擠眉弄眼,一臉壞笑道:“主子你就別裝了,曦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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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卿有些莫名其妙,但卻順着她的話道:“你都知道了?”
一聽這話,曦月原先所想的皆被證實,她高興得都快敲鑼打鼓了,又瘋狂點頭,“當然知道,主子不就是跟悅禾公主有了夫妻之實嘛,不愧是公主,一下便接受了,看來她是真心愛着主子你的。”
曦月向時卿湊近稍許,“主子,你什麽時候才将文玉也是你的消息告訴她?”
時卿白了她一眼,解釋道:“她昨夜是在試探我。”
“試探什麽?”
“她懷疑我是女兒身。”
曦月有些懵,她眨了眨眼,二人都有了夫妻之實,這還需要懷疑試探嗎?
時卿摸了摸臉上的人皮面具,這張臉肯定不會起疑,只是她若再跟悅禾睡在一張床上,那就不一定了。
昨夜她二人之所以能睡得安穩,也不過是在麻痹對方,但從今夜開始,一切都說不準了。
“看來在池子裏,也是她的精心安排,就算我猜錯了,那她也順水推舟,以此來試探我,可是..究竟哪裏出錯了呢?”
時卿說話的同時,又看向了曦月,“到底是什麽時候露出的破綻,才能勾起她這番懷疑。”
曦月更加懵了,她慌忙擺手,“我可什麽都沒做呀。”
時卿收回目光,“我當然知道你什麽都沒做,只是你怎麽看?”
不等曦月回答,時卿又道:“把你腦子裏的東西倒一倒,我昨夜與她什麽都沒發生。”
曦月撇了撇嘴,得,白高興一場。
“我又不是悅禾公主,我哪裏會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主子現下看起來确實像病弱男子。”見時卿臉上并無怒意,曦月繼續道:“但這脫了就不一定了,萬一是細皮嫩肉的,才引得公主懷疑呢?”
“不過那些個嬌生慣養的王孫貴胄,也都是如此。”
經她這一提醒,時卿倒是想到了,她只往複雜了想,卻從未想過理由會是這般簡單。
那日悅禾為她上藥,她雖未褪去全部衣衫,但悅禾卻看到了她的臂膀。甚至更多,又因她着了不少衣物,這便更遭人懷疑了。
臉可以易容,但身體卻有些難度,雖說不是不能,但卻繁瑣,鮮少人會這麽做。
時卿擡首望着天,烈日當頭,讓人睜不開眼,她伸出手,将太陽遮住,“去拿把傘來。”
“是。”
嬌弱的可不一定都是嬌花。
待悅禾過來,便見時卿在賞花,而曦月則立于一旁為其撐傘。
“夫君。”
悅禾快步向她走來,“方才事情急,才匆忙趕去,夫君等急了吧?”
“事情辦妥便好,花開得正豔,能在此處觀賞,也是一樁美事。”時卿用手背推了推曦月的手,示意她将傘收起。
悅禾看在眼裏,“曦月姑娘還是将傘撐着吧。”
“夫人都未打傘,我卻打傘,豈不是比女子都還要嬌氣?”
“倒是我考慮的不周..”
她自責的話還未說完,時卿便打斷道:“偶爾曬曬太陽也好,能驅驅乏意。”
臉上雖戴着紫玉面具,但是露出來的頸脖白皙,細滑的肌膚,與那纖細玉指,這一切都像是女子所有,但又似乎都能用時卿的病來解釋。
“夫君所言甚是,常待在屋中,總是疲勞困乏,就好似夫君身旁的花兒,需陽光的照耀,才能綻放出最美的色彩。”
“是呀,太陽乃萬物之源,萬物皆離不開它。”時卿的手攀上一朵嬌豔的花,指腹在花瓣上游走,“尤其是在陽光下,鬼也無處遁形。”
她輕輕一折,随着細微的脆響,花被她折下。
看似随意的一句話,卻讓悅禾聽出了別的意思,“那夫君所說的那個鬼東西呢?”
時卿把玩着手中的鮮花,“夫人對它感興趣?”
“我對所有的未知都感興趣。”
時卿嘴角勾起笑容,“它呀,它可不畏陽光,似鬼非鬼,說來,或許也曾與司音一樣,是藥人,但司音有弱點,就是夫人你,以及..”
時卿撇了一眼司音的手臂,“箭軸既是她有力的武器,也是她的弱點,一旦箭軸從她的手上取下,她便會在頃刻間斃命。”
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戳破了白家藥人不曾與外人道也的信息。
悅禾并不覺得奇怪,世人皆敬畏雲兮山莊,除了那份神秘與雲兮山外,必定有別的原因,曦茗都知道的事,那時卿又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白家,原先是名門大派,門下的弟子善制毒與機關。但日子久了,幾位長老意見不一,起了二心,門派中內鬥不斷,本以為白家會就此衰落,誰知一人的出現,竟振興了白家,可是在十多年前的一個夜裏,一女童竟從白家堡的地牢裏逃了出來,而被她一起帶出來的,還有那駭人聽聞的消息,白家每隔幾年都會抓上一批童男童女來制成藥人,後來此消息經過朝廷,白家的惡行才公之于衆,世人皆稱之為妖道,既是妖道,那自然不會存活于世間,一時間不少正義之士都上門滋事。而那位女童,至今下落不明,有人說她已被白家的人除去了,也有人說她毒發死了,更有人說她投靠了朝廷。”
時卿嗅着花朵的芳香,模樣很是陶醉。
司音臉上的表情卻難看極了,若不是有悅禾在,只怕她早已控制不住自己了。
悅禾的笑意不達眼底,“夫君的消息真是靈通,只是傳言興許是假的呢?”
長而翹的睫毛緩緩分開,時卿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是嗎?根據我得到的消息,聽說這位女童是在白家堡出生的,似乎..還是掌門的親生女兒。”
鮮血淋漓的傷口仿佛被人撒了把鹽,讓司音再一刻感受到了那錐心刺骨的疼痛,憤怒使得她将手緩緩擡起,內力聚集在了一處。
就在她即将擊向時卿的那一刻,悅禾扭頭,只一個眼神,便将她鎮住。
悅禾的瞳孔放大了不少,這無形震懾力,讓司音僵在空中的手緩緩落下。
曦月藏于腰後的手移到右側,警惕心也消減了大半。
“身為父親,竟如此狠毒,将自己的親生女兒制成藥人,幸好..她逃了。”時卿将花緩緩舉起,“世間所有的鬼都有弱點,但是雲兮山莊的鬼,你找不出它的弱點。”
滿是柔情的眸中多了幾分自信,悅禾對上時卿的雙眸,“不,它有。”
時卿亦看向悅禾,“是什麽?”
悅禾臉上帶着笑意,“夫君你,不是嗎?”
時卿微微颔首,“若說它聽命于莊主的話,那它倒确實怕我。”
時卿突然湊近悅禾,她貼在她的耳邊,話鋒一轉,“夫人想見見它嗎?”
聲音很輕,但語氣卻焦急,就像是身處在煉獄中的人,蠱惑着她獻出靈魂。
那根神經又一次被挑起,猖狂與肆意吞噬了她原本的笑容,她閉着眼,貪婪地嗅着那美妙到極致的氣息。
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個「鬼」,那時卿這話就是在問——她想不想死。
悅禾的指尖微伸,“好啊。”
話音剛落,又聽到一聲細微的脆響,時卿手中的花被折斷,落在了悅禾手中。
時卿笑着與悅禾拉開了距離,又看了看手中那一截細枝,“看來夫人是想替我打理山莊了?”
悅禾轉動着手中的花,并未搭話。
時卿臉上不見絲毫憤怒,而是輕笑道:“夫人,我們來日方長呀。”
話畢,便與曦月一同離去。
走了一段路,見四下無人,而悅禾也并未跟來,時卿問道:“梅莊的事查得怎麽樣?”
曦月道:“查到了,他們這次的人有不少,許多都混在齊皇的護衛當中,避暑山莊內也有不少他們的人。”
“目的呢?”
曦月道:“據我們的人得到的消息,是為主子你,但他們的人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想刺殺主子,另一派則是想挾持主子,逼迫老莊主現身。”
“說到底,這還是為了當年的事。”時卿一聲冷笑,“我還沒找他們,他們倒是來找我了,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
“嗖——”
那截細枝自時卿手中飛出,穿過前方的柱子,又飛向了更遠處。
曦月只瞧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主子打算怎麽做?”
時卿用帕子擦拭着手,“去告訴齊皇,今夜在園中備上晚宴,他們既然敢來,那這一次,我便做完母親未做的事,将他們通通送下去!”
“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