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色迷心竅 ◇
“沒想到竟然只是禁足,罰了半年俸銀,一條人命還真是賤如蝼蟻。”曦月憤憤道。
時卿拿起曦月倒的茶,又輕抿一口,“宮裏的人本就如此,在皇權之下,又非你我,哪裏能抗争得了,今日有此一劫,只能怪她命不好。”
曦月輕嘆一聲,“這襄王還真是又蠢又歹毒。”
時卿看向曦月,問道:“蠢?”
曦月老實道:“是啊,他與恒王大打出手,可不就是蠢?殺害宮女,可就不就是歹毒?”
時卿搖頭輕笑,“他可不是什麽兇手,他也不蠢,比起找到兇手,将水攪渾了,對他來說,才是最有利的。”
曦月滿眼詫異,“那兇手是誰?”
時卿用茶蓋撥動着茶面,“瑞王一直跟齊皇在一起,所以他沒有作案的時機,襄王出現得确實湊巧。但他也不是兇手,有哪一個兇手會在衆目睽睽之下逃跑,他是王爺,可不是蠢貨。至于恒王,那麽高的樓頂,再加上他已經醉了,你我都是習武之人,必然也知道,若是醉酒時使用輕功,也飛不了多遠,所以恒王自然就排除了。”
“難道..是那個病王爺?”
話音剛落,曦月又道:“可他..”
還未說完,曦月便停了,是了,病也是可以裝出來的。
“主子是說,安王的病是裝的?”
時卿搖了搖頭,“不知,若真是假裝的話,那他還真是厲害,能蟄伏這麽久。可這樣一來,也說不通了,一個能蟄伏這麽多年的人,又豈會在宮女一事上暴露?”
曦月猜測道:“那或許是宮女發現了他的病是裝的,所以殺人滅口?”
時卿道:“雖不無這個可能,但這個風險實在太大了,若是我,我絕不會這麽做。”
曦月道:“若兇手真是他,那證明惠妃撒了謊,母子相互串通,也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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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月又想起了在大殿上,時卿與悅禾的指證,可都指向了襄王,“可是主子為何要在大殿之上指證襄王?”
“悅禾想這麽做,我便随了她的願,什麽指證,不過都是鬼扯,再加上襄王做賊心虛,不敢說實話。”時卿放下手中的茶蓋,繼續道:“即便我不将事情鬧大,悅禾也會這麽做,故何不借我的手,興許她還能因此感激我。”
時卿起身,目光又看向門外,幽幽道:“所以呀,誰是兇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誰是兇手。”
“曦月明白了。”
見時卿一直往外看,曦月問道:“主子在看什麽?”
時卿只笑不答,在心中默念了三個數,待念到三時,果真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驸馬哥哥——”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曦月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只見康樂走了進來。
康樂小跑上前,又順勢挽住時卿的胳膊,“驸馬哥哥,你今天好厲害,竟然一下就把兇手給揪出來了。”
時卿笑道:“康樂公主擡舉在下了,那都是在下的猜測而已,也沒什麽真憑實據,興許兇手還未抓到。”
康樂眨巴眨巴眼睛,一時也不知該怎麽接話了,時卿竟這麽直接?
時卿笑着看向她,康樂跟敏央是一夥兒的,而敏央又跟襄王為一母同胞,這突然前來,準是想從她這裏探知些消息,比如是否有能将襄王定罪的證據。
康樂不明白,“那..那驸馬哥哥指認兇手是二皇兄?”
時卿解釋道:“若說提及便是指認,那我指認的人可不止襄王一個人,去過案發現場的人都有嫌疑,但襄王的嫌疑是最大的。”
“驸馬哥哥,這..這..”康樂愣是被時卿的話弄得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但我有一個找到真兇的法子。”
此話吊起了康樂的胃口,“什麽法子?”
“此法需要康樂公主來做。”
康樂指了指自己,“本公主?”
時卿颔首道:“康樂公主的鼻子異于常人,既能憑氣味識人,那必定也能嗅到那宮女身上有誰的味道。”
康樂滿眼震驚,她甩開時卿的胳膊,實在難以置信,“你讓本公主去聞死人?”
“本公主不幹!”
聲音大了不少,語氣更是堅決。
時卿瞥了她一眼,笑道:“康樂公主若是查到了兇手是誰,那不就是大功一件?”
康樂切了一聲,“什麽大功,本公主才不稀罕。”
“真的不稀罕?”
康樂走到桌前落坐,又雙手環胸,傲嬌地表示道:“不稀罕。”
“立了大功,可是有獎勵的。”見康樂臉上的表情隐隐有些松動,時卿繼續道:“若是真能将兇手揪出來,那你想要什麽,必定就能得到什麽,比如說開出什麽條件,然後另一方執行..”
曦月隐隐覺得有些不對,聽時卿這話的意思,怎麽像是要将她給賣了?!
随着時卿的引誘,康樂看向曦月,那雙大眼睛是四處亂轉。
“康樂公主就答應了吧,你想想,若是你将兇手找出來了,那便是為那宮女伸了冤。可謂是功德一件,倘若兇手不是襄王,豈不是也幫襄王洗脫了罪名?”
時卿繼續勸道:“康樂公主莫要猶豫了,就答應吧,何況此事,這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人才能辦到。”
這連誇帶騙的,愣是将康樂給哄得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她大手一揮,一副江湖兒女的仗義作派,“好,本公主答應你。”
見曦月不動,時卿向其使了個眼色,“曦月,還不快帶路。”
縱使有千萬個不情願,曦月也只能照辦,“是,主子。”
另一邊,悅禾從皇帝那兒離開後,便去了安王的住處。
安王正欲歇息,其貼身侍女便來報,“安王殿下,悅禾殿下來了。”
安王臉上帶着不悅,“她來做什麽?”
那侍女道:“悅禾殿下說,有東西要交還給安王殿下。”
安王聞之臉色微變,又抓起一旁的外衣套上,“讓她進來。”
“是,殿下。”
侍女将悅禾與司音帶進去後,便退了出去。
安王虛弱的臉上帶着笑,“今日為宮女一事也折騰了許久,都這般夜了,本王實在慚愧,竟還勞五皇妹親自前來交還,也不知是要交還本王的什麽東西?”
“司音。”
随着悅禾的一聲輕喚,司音将一方手帕放在了桌上。
安王瞳孔微張,不解道:“這是?”
“四皇兄不記得了嗎?”
“五皇妹這是何意?”
悅禾道:“此物乃是司音在宮女斃命之地發現的,就在就近的草叢裏。”
安王裝作不解道:“看來此物也是證物了,既然如此,五皇妹當時為何不拿出來呈給父皇?”
悅禾低眼看着那方手帕,“若本宮将此物呈于父皇,只怕四皇兄此刻,就不能安然無恙地坐在這兒了吧?”
即便已被悅禾戳中心事,但安王面上依舊保持着鎮定,“本王不明白五皇妹的意思。”
悅禾可不會讓他裝傻,“聽聞惠妃娘娘的繡功雖比不上宮中的繡娘,但所繡之物,皆極具特色,就拿這方手帕來說,上面的繡痕便無人能模仿。而這其中還藏着一個字,只需拿起手帕,照着燭光,便能看到一個梵文,譯過來,便是安字。”
“四皇兄所用之物,皆是由惠妃娘娘親自置辦,因在宮中無事,便日日縫着手帕,惠妃娘娘一針一線用心繡出來的東西,四皇兄弄丢了,就不緊張、不心疼嗎?”
明明是溫柔的語氣,卻說出了讓安王背脊發涼的話,他不發一言,他今日才算知道,最危險的可不是那三位王爺,分明是眼前的這個人,他的皇妹——姜舒窈。
悅禾站起身來,又向門口走去,幽幽道:“真是可惜了,本是一方白淨的帕子,如今卻沾了些血跡,也不知洗不洗得掉。”
一個宮女,死了就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可現下卻不一樣了,有了時卿的攪和,若證實兇手是他,那父皇便會對他有所懷疑,甚至是懷疑他這些年都是裝病,故一切寵愛,都會化為烏有。
“等等!”
悅禾頓住腳步,又聽安王道:“你想讓本王做什麽?”
悅禾扭頭,看向安王,那雙含情深眸中泛着溫柔,“四皇兄在家中已歇息得夠久了,不知可有想過參與朝政?”
安王皺起了眉,她實在不明白悅禾的心思,又确認了一遍,“你想讓本王參政?”
“不錯,相信以安王的能力,參政也不成問題吧?”
安王不解道:“若是本王參政,那對恒王來說,便多了一個威脅,你到底想做什麽?”
悅禾微微擡首,“這就不是安王該知道的了,安王只需參政即可。”
悅禾方走出幾步,又扭頭看向安王,“能證明兇手的證據,本宮也給安王送回來了,相信安王不會言而無信吧?”
悅禾收回目光,目視前方,“聽仵作說,宮女受到了侵犯,但體內卻無精。倘若一切生變,替罪羊變回了狼,那..恐怕安王心中更加難安吧?!”
她說完後,也不看安王是什麽樣的反應,便直接攜司音離去。
安王死死握着那一方手帕,臉色變得很不好看,是一陣青一陣白的。若不是因悅禾與時卿在席間那般恩愛,又哪裏會讓他心生嫉妒。而他也不至于會色迷心竅,玷污那宮女,更不會在事情敗露時,殺人滅口。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将手帕扔了,不然又豈會給悅禾這個把柄。
還有那最重要的,他乃天閹之人,倘若被父皇得知,那他與母妃便犯了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可是要殺頭的。即便他用王位保住了性命,那也與死了無任何差別。
他不敢,不敢賭那份虛幻,卻又偶爾真實存在的帝王寵愛。